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为什么要道歉……也许我能够明白,他一定会逼迫我同意,至于用什么手段,我看见他从一旁拿了针剂。
细长的针管,列恩戴上了口罩和手套,我后知后觉地意识到自己手掌出了一层汗,除此之外,额头和背后也被汗液浸湿了。
……他用针管对准了我的手腕。
“林问柳……非常抱歉,原本我们是能够成为知己的,现在你所遭受的苦难,我已经手下留情。”他用一种宽恕的目光看着我。
“你以为我会被她的话感动到吗……事实并不会。在我的童年时期,每天都会有人向我表达真心……轻易向我倾诉真心的人,常常令我感到厌倦。”
“希望你能够在痛苦之中安然度过。”
他的声音从很远的地方传过来,很快我就知道他给我注射了什么。失温剂,注射之后人的体温会变得非常低,并且感到寒冷,由此可能产生恐惧、焦躁,同时面临免疫力低下和脱水昏迷。
这原本是用来做实验的药剂,现在用在人体身上,我醒来时大脑一片眩晕,尽管实验室内室温合适,我依旧感到冷。
我猜我的脸色应该很不好看,我注意到一旁有列恩留下的纸条。
他又在向我道歉。
他让我有空去鱼池看看拉美斯,因为失温剂还没有注射过人体,他想知道结果,对我做的行为感到万分抱歉。
……冷。
由于气温的低迷,我大脑运转的速度也随之变慢。这里看不到外面的天色,难以知道时间,我不知道过去了几天,现在是几点。
走廊里没有列恩和伊丽莎白的身影,这里什么都没有,我靠在舱壁上,推开其中一道舱门,和鱼池中的拉美斯对上目光。
他似乎是被强制带来的,挣扎的过程中,他的鱼尾再次受伤了……一模一样的十字钉,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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池里染了大量的血。
拉美斯蜷缩在角落的位置,因为我的闯入,他淡蓝色的瞳孔没有任何变化,只是看向我,他睁着一双眼,愤怒在他眼里已经看不到,充斥着瞳孔和麻木……还有看不到尽头的消极情绪。
……我走起路来感到脑袋很沉重,脚步却非常的轻盈。
“对不起……十分抱歉。”
我看着他鱼尾的十字钉,当时我为他摘取时他异常的愤怒,还打伤了我的脸。现在我大约能够明白了……我明白了。
眼前的十字钉与深夜相连海里的锁链重合,我仿佛回到了多姆阿莱勒暴雨的夜晚,雨水充斥着海面,从深海朝我涌来的小小人鱼。
他的尾巴连接着追踪器,人类用锁链贯穿他们的尾部,企图用这种方式困住他们。
“……抱歉。”
充斥在我脑海里的念头,只有一件事,为他把十字钉取出来。如果不这么做的话……我的身躯可能会埋葬进大海里。
当我碰到池子里冰凉的水,那一瞬间,我的手指在瑟缩,失温令我对冷水更加敏感,它们的触感变成了零下二十度的雪花,在皮肤上留下冻伤。
我的反应变得很慢,当我触碰到它蜷缩的鱼尾时,他只是稍微地挣动了一番,并没有挣扎,湿滑的鱼尾在我的怀抱里,像是一尾死物。
或许失温剂还会令人看到幻象,我怀里抱着的并不是鱼尾巴……而是一摊死鱼。它们已经死了很长时间了,被吹在沙滩上,暴晒腐烂染上死腥气,它们的眼睛翻出来,鱼眼睛黑白分明,盯得久了会让人陷进去。
面前的拉美斯已经死了,枯萎了腐烂了,发臭了,从他的尸体里爬出来很多的蛆虫,它们争先恐后地从他受伤的尾巴涌出来,正在啃食着拉美斯的身体。
那些蛆虫从拉美斯顺着钻进我的肚皮里,我胃里也有什么东西跟着腐烂了。这令我嗓眼里翻出来一阵酸臭,那些液体并没有从嘴巴里流出来,而是从眼睛和耳朵流出。
“……十分抱歉。”我仍旧抱着拉美斯的尾巴,对于我的动作,他只是静静地看着,白色的眼睫上沾了污水和鲜血,他的瞳孔让我联想起审判女神的眼睛,令时间陷入一片死寂。
“我帮你把它取出来。”我开了口,触碰到冰冷的鱼尾,我的手掌泛出一片红,我甚至以为自己要长出来冻疮。
“扑通”一声,我一个没站稳,他的鱼尾掉进池子里,我仍旧站在边缘的位置,之前好不容易积攒的他的好奇心……全都没有了。
现在只剩下一具躯壳。
我扶在鱼池边,我意识到现在没有为他做手术的能力,我拿不稳手术刀,可能会伤害到他。
为拉美斯取出十字钉……可能需要等列恩回来。我不过是重复地对他修修补补,身体可以反复修补,心如果破烂不堪的话……要怎么修补?
我的脑袋昏昏沉沉,令我没办法思考,我坐在鱼池旁边,身体的寒冷令我紧紧抱住自己的膝盖,我手掌沾到水的地方开始发红,它们转变成了某种青色。
这样的感觉……像是下雪了,我走在雪地里,由于没办法停下来,只能充斥在寒冷里。直到大雪将我掩埋为止。
这样昏昏沉沉的不知道过去了多久,我睁眼看见了列恩,他出现在我身旁,他的手掌触碰我的皮肤,我听见了他的声音。
“林博士,你想为他做手术吗……如果你同意我的提议,我保证不再伤害他。”
声音从肃穆的雪天传过来,我关于大雪的记忆。令我想起来两年前的某一天。从实验室里出来时在深夜,那一天下了大雪。
由于我在实验室待了一个月,对气候的变化没有明显的感知,出实验室下雪令我很意外。下雪时天空会变得很明亮,有雪色的衬托,很多东西都被掩藏成纯白色。
我穿的很单薄,回家的路上感到很冷,那时候的感觉……和现在很像,此时此刻我回想起下雪天时的自己,好像脸颊边有雪花飘过。
当时的我在想什么……或许在想自己的实验项目。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大雪的白色转变成某种深红色,被鱼池污染的红,不知为何总是充斥在我脑海里。
它们在我脑海里变得非常清晰,仿佛要从我的脑袋里渗出来。我之前告诉过列恩,人鱼的愈合力很强,就算十字钉不拔出来不会死亡,只会很痛苦。
我不应该告诉他……拉美斯正在因为我的研究而痛苦,他的灵魂即将奄奄一息。
我在混乱之中睁开双眼,我发现自己回到了房间,失去了时间概念令我更加不安,我心里隐隐要冒出来类似于恐惧的情绪。
我担心推开隔壁的舱门,看到的会是一具尸体。
……格尔斯。
我推开门,看清了池子里的人鱼,拉美斯依旧在角落蜷缩着。他始终睁着眼,看着舱门的方向,由于这里没有窗户……他能够看的只有舱门,这里会有人进来。
他瞳孔里的蓝色正在一点点的消失,我不清楚是哪种变化的影响,或许哪种都有。
在看见他时,原本我因为失温上升的寒意变得更加严重,那些雪花从我的皮肤毛孔钻进我的骨头缝隙,让我整个人变成一团密密麻麻的黑线。
或许我同意了更好……或者我在这里了结自己的生命,这两者选出来一种。
前者是在侮辱他,后者是在放弃他……除非我能够有办法找到列恩所说的那件东西。
那件,列恩和阿尔曼部长都想找到的,蕴藏在人鱼身上的秘密……我并不知道那东西是什么,只是令我有不祥的预感。
“林博士……非常抱歉,给你注射的药剂似乎注射多了,这和我计划之中的并不同,可能会导致我的计划延迟。”
列恩不知道什么时候坐在我身旁,他盯着我看,对我微笑道:“很抱歉让你承受这些……至少要等你恢复之后,如果你一直这样的话,或许我要让医生过来查看你的身体状况。”
他的声音在我耳边断断续续,时近时远,我意识到我的身体正处在非常糟糕的情况。
我一时有很多问题想问他,担心我又昏过去,我握住了他的手腕,对上列恩眼底,我缓慢的开了口。
“你所说的神秘物质……确实存在吗。”
列恩稍微有些意外,他脸上出现了某种认真的神色,笑容变得十分鲜明。
“林博士,你是准备妥协了吗?我很高兴……我可以明确的告诉你,那种东西确实存在,研究它的意义重大。如果能够找到……可能改变人类现在的生存环境。”
“它们确实在人鱼身上出现过,我只能告诉你这么多。如果你能够找到它……我可以放了它,今后采取温和的方式对待人鱼,前提是你能为我找到温和的掠夺方式。”他对我微笑道。
“林博士,我想你不用那么纠结,这些实验本质上都是为了全人类。尽管我是从个人利益出发,一旦研究出来,你能救的不止是一个拉美斯、一个伊丽莎白……还有无数生活在地下室的人们。”
“时常会面对这样的选择难题,少数利益注定要牺牲,何况你要处理的只是人鱼……它们和我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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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种族隔离。”
列恩的声音在我耳边消失,身体温度的极速骤滑令我产生某种错觉,仿佛我真的变成了一具尸体,被冰冻在实验室里。
有什么在我脑海里一晃而过,是我想要对列恩说的话。
这和选择难题无关,只有无声的质问……人类自己在这片土地上制造的灾难,为何要他们来承受。
我陷入了昏迷之中,隐隐约约我有某种意识,我似乎睡了好几天,由于我对数字的敏感度,我在梦里每走一步我都记录下来。
梦里我一直在雪地里走,我走了大概有一万步左右,前面的道路没有尽头,落在我身上的雪花越来越多,我的皮肤出现了一块块青色的斑点。
在我以为要看到自己的遗像时,一声沉闷的枪响打碎了平静,令我从昏迷中清醒。
第45章 045
我感受到了来自门外的空气湿度, 通过季节推算,现在可能在中秋或者秋末,佩德兰的温度在10摄氏度到17摄氏度之间。
与室内气温相差了十度左右。
冷风落在我耳畔,实验室的电能系统被破坏, 舱壁灯开始闪烁不定。我耳边传来了呼唤声, 有人在喊我的名字。声音从舱道尽头传来, 模糊的如同我的错觉。
我费劲地走出舱门,在舱道深处, 舱壁亮起时, 我看见了墙壁上的血迹。空气中透出的血腥气,列恩扶着自己的手臂, 子弹贯穿他的肩膀, 顺着他的手掌流下鲜血。
“……谢意长官,我想你应该明白,朝我开枪的含义。”黑暗里,列恩那张脸被冷汗笼罩, 他面上依旧微笑着,眼底泛出片寒。
很多时候, 人生并不会像故事情节里那样的巧合, 如果一个人消失,另一个人真的能够找到对方。但是也有存在偏差的时刻。每天送我去实验室的长官,追查到了这里。
这样的篇章,让我感到自己好像踏进了童话故事里的一角。虚拟、荒谬, 恍惚的真实。
谢意在舱道深处, 冷峻的五官在壁灯下显形, 他背后带来了实验室以外的冷风,黑洞洞的枪-口对准了列恩。
“十分抱歉, 我想你也清楚,带走林问柳的含义。”谢意开口道。
这个时候,谢意还能讲出来冷笑话,我浑身冰凉,在舱壁边缘看向他,原本我在寒夜单独行走,他不知不觉又来到我身边。
我以为自己要陷入漫长的等待之中。
隔着一段距离,我与长官对上目光,他深黑被照亮的眼眸,冷淡之中稍微停顿,他似乎发现了我状态不太好。
听见枪响的不止有我,尽头的舱门响起动静,那扇门被锁上了,伊丽莎白在那里面,她在里面敲击墙壁,这动静类似于在地牢里的动静。
她想传达给列恩·达尔克,想要见他,列恩·达尔克此时已经没有了行动能力。
列恩·达尔克倒在舱壁边,他的身体难以支撑,由于失血过多缓缓地下滑,即便如此,他的身姿依旧挺直优雅,维持着某种属于贵族的体面。
“……谢意长官,你和林博士是什么关系,我合理的怀疑,你是出于某种目的来到这里。”列恩缓缓地说道,他的伤势令他平静的语调维持不佳。
“请不必揣测我和我的下属,”谢意在列恩身旁停下来,他眼底的锐利显出来,对列恩道,“我们的关系,大概像你哄骗他措辞所说的那样纯洁无瑕。”
“你还是多担心自己……希娜·达尔克刚刚回到佩德兰,我是从她那里得到的消息。”
“她或许并不知情,儿子在建造的基地里做这种事情。以你母亲的伟大……她大概不会宽恕你。”
谢意来到了我面前,他在我身前停顿,我意识到他保持的冷静消散了,随着一同逝去冷风中。
“林问柳,你还好吗。”他低声问我。
我的手掌被他握住,他感受到了我的体温,又碰到我的额头和脸颊,他手掌的温度传过来,驱散了一部分寒冷。
我朝他点点头,想起来更重要的事情,由于我身体的虚弱,依靠谢意令我更有支撑能力,我依旧抓着他的手掌,我在心里对于自己的冒犯向他道歉。
“……长官,请跟我来。”我带谢意前往拉美斯所在的舱室。
舱门打开,这里的灯影恍惚,鱼池里蜷缩着一团黑影,在灯光亮起时,照亮拉美斯的面庞,拉美斯静静地待在血池里。
他的声带器没有被剪下来,由于我昏迷的时间断断续续,我不知道他在这期间遭受了什么,他的尾巴看起来伤势更糟了。
“长官……我想带他离开这里……可以请求你帮忙吗。”我对他道。
我看进拉美斯的瞳孔,那里映着我和谢意的身影,他眼底的淡蓝色已经悉数消失,变成了一片白,几乎和眼白重合。
我希望谢意不要拒绝我的请求,那样的话……我会非常无力。
空气中一片静默,我不由得看向谢意,他眼底充斥着难以言喻的情绪,他依旧抓着我的手掌,力道稍微重了一些。
“林问柳……我很抱歉,不能答应你的请求。很快希娜会赶到这里,还有激进派的从属……带他离开这里,他的下场只会比现在更糟糕。”
“在这里至少还有你这样的存在……林问柳,我希望你能清楚,大多数人,他们只会认为自己的本职立场更加重要,并不会听从来自内心的声音。”
谢意讲话时,他的语调比平常缓慢了一些,似乎想要让我明白这个事实,他与我对视,目光稍微停顿,随之遮住了我的眼睛。
令我眼前陷入一片黑暗。
“你可以选择……带走他把他交给别人,或者是在这里杀了他,让他不再遭受痛苦。”
谢意的嗓音冷峻中透出温语。
我没有讲话,由于我的五官各方面都变得迟钝,思考能力也是如此,他碰到我眼皮的手指稍微顿住,我睁着一双眼,无能为力的痛苦像是一柄手术刀划开我的身体。
延迟的只有痛苦。
“林问柳,我很抱歉,我没有那样的权力。如果我的出身再高贵一点,或许能够做到,希望你能够习惯,当你想要保护某样东西时,过程之中……并不会那么顺利。”
我耳边听见来自鱼池晃荡而出的动静,由于拉美斯带了声带器,他能够理解我和谢意的对话,这是他被带来实验室以来,第一次讲话。
我听见了他沙哑潮湿的嗓音,来自海洋深处沉寂的低语。
“请你们……杀了我。我不想再过这种屈辱的生活。”
鱼池里晃荡而出的水花,犹如海浪扑在海边的动静,偌大的海浪朝我扑过来,它们在风暴之中形成的浪潮,全身像是被海水打湿那样,冰冷从灵魂深处传来,置身其中难以呼吸。
我瞳孔里倒映拉美斯的面容,他头颅缓缓低下来,朝我们露出了类似于臣服的姿势。
在此之前,他从来没有在人类面前低下头,更没有过卑躬屈膝的姿势,他总是直挺挺地靠在角落,去看窗外的湖。
一声枪响。
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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耳边陷入寂静,枪声鼓振我的耳膜,我耳边出现了某种声音,如同子弹刮在我耳膜产生的痛意,令我不得不弯下腰,我察觉到有一双手臂将我抱起来。
混乱的脚步声。
我抬起头,对上谢意的面庞,谢意眼底一片平静,他手掌碰到我的脸颊,指腹擦过我脸边。
“林问柳……有的时候,不用那么勉强自己。”
短暂的时刻,我靠在他的肩膀上得以喘息。在他身后,子弹穿透拉美斯的眉心,鲜血沿着舱壁注入鱼池,他脸上浮现出安详的神情。
拉美斯的双眼依旧睁着,他看向我们的方向,看向不远处的舱门,瞳孔里泛出大海的颜色,那一抹浅蓝犹如海面上的浪花,在落下之后归于平静。
“长官……没有别的办法吗。”我问出来,既是在问谢意,也是在问我自己。
当我看着拉美斯时,他的灵魂似乎也在审视我。
“林问柳……请你不要难过。你已经做的很好了,过度自责没有任何意义。你首先应该关注的是自己的身体……请你如实告诉我,你在这里经历了什么。”
谢意摸向我脸颊,“他对你都做了什么。”
混乱的脚步声由远及近,在舱门后面,出现了军职人员,他们向谢意行了军礼,随之对此处进行封锁。
我不记得我怎么走出这里,当我们出来时,我感受到来自秋末的寒风,黎明的第一束光从东方透出,穿过云层洒落。
来到这里的有军区士兵、政治人物,来自圣心医院的工作人员,以及记者和法律从事人员。我在人群之中见到了列恩的母亲。
她的眉眼和列恩十分相似,五官端庄淑雅,令人联想到掀起窗帘的斯嘉丽……或者是举起旗帜的贞德……她的外表几乎称得上高贵这一名词的代表。
希娜·达尔克,她既是保守派的领导人,也是列恩·达尔克的母亲。
医护人员将列恩·达尔克从实验室带出来,他的肩膀处进行了紧急包扎,他摁着自己的肩膀,英俊的脸上因为沾了血迹显得狼狈,他面容平静,在见到母亲时露出微笑。
“母亲……抱歉,这次似乎给你添麻烦了。”他面上的笑容十分温柔。
“亲爱的列恩,我很抱歉现在才赶来……尽管你犯了这样的错误,我并不会责怪你。”希娜·达尔克给了列恩·达尔克一个拥抱,她亲吻列恩的额头,眼中出现类似于愧疚的情绪。
“如果我早点过来,或许不会出现这样的情况,导致你走向错误的道路。尽管如此……身为你的母亲,我会努力向法庭申请对你的减刑。”
“母亲,我并不认为这是一条错误的道路,一切罪责由我自己承担。”
列恩·达尔克向希娜·达尔克吻别。
“您是我的母亲,也是领导人,如果您向我倾斜,那么所有人都会倾斜……所以您不必为我那样做。”
“这只是我赌局输了的下场,母亲,再次向您道歉。”
“我会常常想念您。”
“除此之外……还有一件事需要拜托您。被关在实验室里的女人,她叫做伊丽莎白。请您替我代办离婚手续,我欺骗了她。我和她之间既没有爱恋,我也不想让她得到您的照顾……请您送她回去,让她回到本该属于她的地方。”
“让这一切归于原位。”
第46章 046
很多时候, 故事往往会给予一个既定的结局。人本身并不会因为故事结局而结束,在我眼前,我见证了列恩和希娜吻别,他被送往监狱。
这或许只是他人生短暂的一部分。很多年后, 他回想起来, 不知道他是否还会记起, 自己曾经买下人鱼,为了做实验而蒙骗一位叫做伊丽莎白的少女, 不知他能否记起对方的面容。
一切都会过去, 在记忆之中远去。
我耳边伴随着人声消失,出现了若有若无的海浪声。从物理学的角度, 这是量子纠缠, 从弗洛伊德的心理理论来看,梦境和幻觉都是记忆的显化。
在我的心里埋藏了一片大海,它们时而风平浪静,时而翻涌出浪花, 时而惊涛骇浪。
我眼中出现了谢意的面容,他似乎在担心我, 在我的瞳孔里, 他那张冷峻的面容出现了奇异的神情,打破了他的沉稳与一贯的冷矜。
“……林问柳。”声音从很远的地方传来。
我猜可能只是我吓到他了,对于身体失温这件事,我并没有感到难以忍受。因为我常常将自己比喻成即将倒下的尸体?或是我常常不喜欢身体操控我的个人意志。
尽管我的躯体倒下了, 我的意志仍然长存。
无论是我在雪夜独自前行, 还是我沿着海岸线深处去, 我不知道自己在这条路上走了多久,当我思考时, 身后有人在呼唤我的名字。
那道身影在我身后的迷雾中,我原本看不清他的面容,直到迷雾散去,谢意站在那里,不如说是我内心深处的昭示……他住在我心里。
“还需要注射营养剂吗……他的手臂上有很多针孔。”我听见了谢意的声音。
“十分抱歉,长官,直到他醒来为止,需要一直注射营养剂。”陌生的声音,我猜测我或许在医院。
尽管我并不怕疼痛,我并不想打针,我在这时努力的睁开眼,在我面前讨论的两人话语突然止住,空气中安静了一瞬间。
“看来偶尔在病人旁边讲话对他们恢复意识十分有用。”谢意开口道。
“……”医生手里尚且拿着针剂,闻言明白了意思,把针剂放下来,“请你们稍等,我们需要先查看他的身体情况。”
对我来说不过是做了一场梦,是长官把我叫回来,当我一个人往前走时,他在梦境里出现,不再让我继续前行。
“林问柳,你感觉怎么样?”谢意问道。
他在打量我的脸色,从我的发丝到我的眼睛,从我的鼻尖到我的嘴唇。由于我看不见自己的脸,我也不知道自己看起来什么样子,只能察觉到他的目光胶着,好像黏在我身上。
“我感觉……应该好点了。”我看向自己的双手,好像没有那么冷了,我不清楚是房间的暖气,还是自己的体温。
“长官……我昏迷了多久?”我问道。
“你在实验室待了两周,在医院昏迷了一个星期。”谢意说。
在实验室两周的时间,我记起的部分不到三天,在那里发生的事情……我回忆起那一片血池,不愿意再记起。
“在此期间,我收到了来自科院叶教授的联系,他向我询问你的情况,他想见你……你要和他见面吗。”谢意观察着我的表情。
我因为他的敏锐感到无所适从,我总是有那样的错觉……他似乎能看出来我在想什么。某种我不愿意承认的特殊原因。
“十分抱歉,长官,请您替我转告叶教授……我不能见他,尽管他对我有养育之恩。”
“嗯,我会替你传达。”谢意并没有询问,他看了我片刻,才又开口。
“在你昏迷期间发生了很多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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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会一件一件的告诉你,你可以告诉我你现在的心理状态,如果你现在情绪不好,剩下的我可以替你解决。”
“长官……我想我现在可以承受。我已经调整好了自己的情绪,您在我昏迷期间照顾我,我十分感激。”我对他道,对于他接下来要跟我讲的话,我冥冥之中有不好的预感。
“第一件事,列恩受到了审判,判刑十年。他在监狱里联系了希娜要向你传话。第二件事,你所关心的拉美斯……他的尸体被回收用以研究,送去了人鱼研究所。第三件事,希娜·达尔克要见你。”
在他讲话时,我稍稍屏住了呼吸,如我预感的那样,我早该想到的,人鱼的尸体会被送去做研究……这是理所当然的事情。这是他能为人类社会做的最后贡献。
谢意一直盯着我看,在我出神时,他将手掌放在我的脑袋上,他掌心的温度碰到我的额头,我抬眼看向他。
“……你的朋友们已经知道了大概的事情,他们很担心你。上次见过的小孩,他一直在医院走廊等你醒来。”
小孩……按照谢意的描述,我的朋友并没有小朋友,他讲的可能是阿尔敏。
“是阿尔敏吗……他现在在哪里?”
“他一直在,看起来很担心你。林问柳,希娜的联系人也在医院,你要见吗。”
我选择了先见希娜,希娜的联系人很快转达,我在下午见到了她。
一群医生围在我身边,由于这是失温剂第一次注射进人体,需要写一封详细的报道,所以诊断的时间变得漫长。
我在空隙间能够看见谢意,他坐在那里,离我不远的位置,我和他对视,周围的声音全部消失了。
随着舱门打开,希娜·达尔克进入病房,医护人员悉数离开,她在看向我时,神情中出现了难以形容的情绪。
“林博士,请你不必担心,对于你所遭受的这些我感到十分抱歉,列恩他见了我,让我来向你传话。”
“这是我身为母亲该做的……他让我告诉你。你是一位十分令人尊敬的科研工作者,他很后悔对你的所作所为,并且会一直想念你。以及曾经他向你说过的梦想……希望你有一天能够替他实现。”
“他会补偿你五千万布朗作为你的实验经费,希望你能够在科研领域闪闪发光。”
列恩所说的梦想……对于他的微笑和眼泪,我记起他说的那些。他的嗓音犹如在耳边,诉说着他的愿望。
“我很抱歉。希娜夫人,尽管我很贫困,但是我不能收下他的钱。如果今后有机会,请您替我转告……我也会想念他,他会成为一道警钟常常在我耳边敲响,让我学会舍弃自己的怜悯之心。”
空气中安静了片刻,我的心归于寂静。无论是希娜注视着我的目光,还是不远处谢意的身影,我静静地看着她。
或许列恩对她讲了别的事情,比如我在他家的地下室时,我的午饭是营养液,这是穷人专属的食物。由于拮据的习惯,实验室里的设备不响应时,我很少喊工作人员,那些设备都是我自己动手修理。
列恩·达尔克,在面临审判之前,给予我的施舍和怜悯……我想,这十分符合他那样的性格。掩藏在温柔之下的傲慢。
“……我明白了,林博士,请你保重身体。”希娜对我道。
直到希娜离开,病房之中安静下来,我看向不远处的人影。谢意总是一言不发,对我的想法并不过问。他总是这样,对我的选择与看法过度包容。
偶尔,我会想让他不那么包容我,对我多讲一些话,他又在影响我的情绪了。
“长官……这段时间您一直在医院吗。”我问道。
“林问柳,你这段时间都需要有人照顾。”谢意回答我道。
他总是这样,不经意地让我心绪混乱,当我面对他时,他却十分冷静。在我看向他时,他又担心我的情况,会对我展现出平静的温柔。
“长官……你没有什么想问的吗。”最终,我还是问出来了,现在我的情绪可以推给身体,我生病了,所以我对他变得活泼了些。
谢意闻言侧过脸来,他漆黑的眼底稍顿,对我道:“问了之后你大概率会不高兴。”
“就像上次那样。林问柳,我并不会问问题,我只有要求……你愿意听吗。”
额。
他讲出来了我也不高兴。
“您之前提过列恩娶了伊丽莎白,又让我向您汇报每天做的事情……那个时候您为什么那么做。”我问道。
“……只是出于直觉,林问柳,如果你要听我的提议,我大概率不会给你什么好的提议。当时只是出于我的担忧和个人私心。我只是担心你受到伤害。”
谢意对我道:“我的能力十分有限,我没办法时刻将你放在眼前。如果我知道你每天去了哪里、交往了什么人,至少在你遇见危险时能够找到你。”
他的说法十分合理,我却并没有感到高兴,我意识到我想听的是一些别的内容。我也不清楚,那些内容具体是什么。
“……长官,谢谢您关心我。”我对他道。
我的语气或许过于平淡了,引得谢意看向我,他盯着我看了半天,明白了什么,半天才讲出来。
“我以为你心情不好,林问柳,我在想办法安慰你……看来你想要的并不是这些。”
谢意来到我身边,眼底透出几分异样的情绪,那些情绪类似于小孩想找他要糖,他从口袋里拿出来了糖哄对方开心。
“说说看……你想要我怎样对你,像这样触摸你,”他的手掌放在我脑袋上,又一点点的移动,碰到我耳尖的位置。
我察觉到耳朵开始变热,我抬眼看过去,撞进他眼底的波澜不惊。
“像之前那样给你拥抱……还是你想要一份亲吻。”谢意随意地问我,他指尖碰到我耳后的部位,漫不经心的动作却令我脸颊一并发烫。
我稍微睁大了一双眼,大脑开始宕机,他的嗓音冷淡低沉,眼中倒映着我的模样。在他瞳孔里,我看见了自己,我看起来十分慌乱,苍白的脸红了一片。
“长官,我没有这样讲过,您误会了。”
“是吗……林问柳,如果你需要的话,可以提出来。“谢意对我道。
我的身体正常恢复,有住院和回家两种选择,我选择了回去,之后可能每隔一周要去医院输水,需要输三个月。
在办理出院手续时,我见到了等待我的阿尔敏。他在走廊外,我一推门就能看见他,他在见到我时眼里发生了些许变化,随之站起身,纯质的眼底出现了星星点点的光。
“……林问柳。”我还没有反应过来,他低低地喊我,我脆弱的身体险些支撑不住他的拥抱,在我消失的这段日子。
阿尔敏消瘦了,似乎也长高了,这令我担心又欣慰,他抱着我的力道有点重,我要喘不过气来。
“阿尔敏……我没事,你冷静一下,这里很多人在看着。”尤其是谢意在我后面,我察觉到了他的视线。
我说完之后,阿尔敏才松开我,他上下的打量我,我摸摸自己的脸,应该没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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