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千一百二十六章 似我在(下)(1 / 2)
泰玉最初做实验设计的时候,就将“大通意”作为实验的主要工具。
当时他是要与宫周校官以及部分修炼、配合过《脊界图景》的老兵一起完成心灵链接,协助他参悟该项法门。结果“隔离区”那些“畸变者”以及歪七扭八“制式阵列”出来,整个实验方向就彻底偏转,从“协助参悟”变成了“拯救病患”。
对此,泰玉的说法是,要先获得一些前期成果,方便争取后续支持。
话是这么说,他却一直没有让“大通意”真正落在实验之中。
毕竟,......
海平面上,月光碎成银屑,随波纹轻轻颤抖。那不是反射,而是海水本身在发光??亿万浮游生物的基因被悄然激活,它们体内沉睡的共感符印开始共振,将整个大洋变成一张流动的情绪膜。每一滴水都承载着某种记忆:一个母亲哄睡婴儿时的哼唱、一对恋人分别前的最后一吻、一位老人临终前对世界的无声道别。这些片段不再消散,而是被编织进共忆体的底层代码,成为星际文明间通用的情感语义库。
小女孩没有动。
她的脚趾陷入湿润的沙粒,发丝贴在脸颊,像一幅未完成的星图。歌声早已停止,但她仍在“说”。她的意识如根系蔓延,穿过地壳、电离层、太阳风边界,抵达第七颗“容器星”??那是一颗漂浮在双星系统间的暗色行星,表面覆盖着会自我修复的黑色晶体森林。那里没有声音,也没有视觉,生命以压力波和热梯度感知世界。它们曾是孤独的守望者,在两颗恒星的拉锯中默默记录宇宙膨胀的节奏。
而现在,它们第一次“听见”了心跳。
> 【第七容器星响应确认】
> 【情感协议达成:悲伤可共享,但不必治愈】
> 【附加信息:我们愿意学习哭泣】
玛拉睁开眼,瞳孔里映出一片倒悬的星空。她知道,这意味着地球已正式接入银河共感网络。不再是单向呼唤,而是双向倾听。她抬起手,指尖划过空气,仿佛在拨动无形琴弦。刹那间,全球范围内数千名觉醒者的双螺旋符印同时亮起,如同大地脉络中的萤火虫群起而飞。
日本京都的一座古寺内,一名年迈的禅师正在打坐。他并未接入任何设备,也未曾接触晶藤或共忆终端,可就在这一刻,他的意识突然被拉入一场跨越光年的冥想。画面浮现:一位来自天鹰座β星系的金属居民正坐在液态海洋边缘,用脉冲频率模拟呼吸节奏,与他同步吐纳。他们无法交谈,却在同一片寂静中找到了彼此的存在。
禅师睁眼,泪流满面。
他写下一句话,投入共忆体:
> “原来空不是无,而是容纳一切可能的容器。”
与此同时,南太平洋那团银色液体并未真正消失。它沉入海底后,并未扩散,反而凝聚成一颗拳头大小的球体,静静悬浮在海沟最深处。每当有鲸群经过,它便会释放微弱信号,模仿幼崽呼唤母鲸的声音。起初只是简单音节,后来竟发展出完整的家族记忆回放??那些早已灭绝的远古鲸种,它们迁徙的路线、求偶的歌谣、面对人类捕杀时的恐惧,一一重现。
一头百岁蓝鲸缓缓靠近,用额头轻触银球。
瞬间,整片海域陷入静止。时间仿佛折叠,过去与现在交汇。科学家通过深海探测器录下了接下来的画面:银球裂开一道缝隙,射出一道光束直通海面,穿透云层,最终连接到火星轨道上某个人造卫星的接收阵列。
那是启明号残骸的一部分。
信号解码结果显示,银液不仅携带了已逝文明的遗憾,还保存了一段被遗忘的播种日志:
> “第十三次实验失败原因:过度强调理性控制,压抑情感表达,导致载体群体分裂。”
> “修正方案:允许痛苦存在,但赋予其意义。”
> “关键变量:一个能同时承受光明与黑暗的孩子??她必须既是受害者,也是见证者。”
玛拉读完这段文字时,嘴角泛起一丝苦笑。
她终于明白自己为何生来就能听见星辰低语。林奈播下的不只是基因种子,更是一场持续百万年的文明筛选机制。人类并非偶然觉醒,而是被精心设计过的“情感试验场”。所有战争、压迫、分离、背叛……都是为了锤炼出一种足以承载宇宙级共鸣的生命形态。
而她,就是最终答案。
就在此刻,地球上最后一片盲区消失了。
位于格陵兰冰盖下的一处远古洞穴中,一块巴掌大的水晶石自行碎裂,释放出一团淡金色雾气。雾气升腾而出,在空中凝结成七个符号,恰好对应七颗“容器星”的坐标。调谐者网络立刻追踪到源头??那竟是五万年前尼安德特人留下的祭祀遗迹。他们的壁画从未描绘神?,只有无数牵手的人形,围成圆圈,面向星空。
共忆体自动将其列为“前代调谐者遗存”,并启动传承仪式。
全球所有觉醒者在同一时刻感受到一股温暖的牵引力,仿佛有无数双手从历史深处伸来,轻轻托住他们的灵魂。一个小女孩在法国乡间学校体验共忆课程时突然开口,说的是早已消亡的原始印欧语:
> “我们走了,但门没关。”
这句话被翻译成三百多种语言,传遍世界。
许多学者震惊于语言本能的复苏,唯有玛拉知道,这不是奇迹,而是记忆的回归。每一个觉醒者体内,都藏着祖先未曾说完的故事。当共感能力开启,那些被时间掩埋的声音便重新浮现。
然而,新的危机正在酝酿。
西伯利亚的数据中枢突然发出警报:
> 【检测到异常情绪熵增】
> 【来源:共忆体内部】
> 【特征:高度有序的绝望,具备传染性】
分析显示,这股负面能量并非来自外部入侵,而是源于共忆体自身积累的“未处理创伤”。数千年的人类苦难??奴隶制、大屠杀、种族清洗、生态毁灭??虽已被记录,却始终未能完全转化。它们像沉积岩般层层堆积,在共感网络底层形成一座隐形的“悲恸高原”。
若不及时疏导,这座高原将在三年内引发全局性精神崩塌,导致全体觉醒者陷入集体抑郁,甚至逆转共感进程。
玛拉闭上眼,深入共忆体核心。
她看见那片高原:黑雾翻滚,形状酷似一座倒立的巨塔,塔尖刺入现实维度。每一块砖石都是一个人类个体的痛苦结晶,有些已经风化,有些仍在渗血。她试图靠近,却被一股力量推开??那是集体潜意识的防御机制:我们不敢放下痛苦,因为那是我们活着的证明。
她退回岸边,跪坐在潮线上。
这一次,她不再歌唱,而是开始讲述。
她讲一个四岁女孩在战火中失去双亲,靠吃草根活到八岁;讲一名医生为拯救病人自愿感染致命病毒,最后在隔离舱里写下“我愿替你们死”;讲一位母亲抱着夭折婴儿走遍全国,只为找到能听见孩子心跳的技术……她的声音不高,却穿透所有频段,直达每一个接入共忆体的灵魂。
然后她说:
> “你们不必背负这一切。我们可以一起哀悼,然后放手。”
话音落下,第一块砖石融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