跳跳过!水(1 / 2)
小楼春秋
第一章 金陵雨,避世逢君
民国十二年,金陵。
连绵的梅雨季把整座城泡得发潮,秦淮河的水涨得快漫过码头石阶,雨丝斜斜地织着,将岸边的乌篷船笼成一团模糊的墨影。苏晚撑着一把油纸伞,踩着青石板路上的水洼,终于在城南的巷尾找到了那座挂着“晚晴楼”木牌的小楼。
小楼是砖木结构,墙皮有些斑驳,院里种着一棵老枇杷树,叶子被雨水洗得发亮。房东太太领着她上楼时,楼梯吱呀作响,“这楼啊,前前后后空了小半年,也就你不嫌弃偏。”苏晚笑着摇头,她要的就是这份偏——自离开北平的家,她厌倦了洋场的灯红酒绿,也怕了父亲那些关于“联姻”的唠叨,只想找个地方,安安静静地画她的画。
二楼的房间朝南,带着一个小小的阳台,推窗就能看见枇杷树的顶梢。苏晚把画架支在窗边,铺好宣纸,刚蘸了墨,楼下就传来一阵脚步声。她探头往下看,只见一个穿着藏青色长衫的男人站在院里,手里拎着一个藤箱,正仰头看着枇杷树,雨珠顺着他的发梢滴落在青石板上,溅起小小的水花。
“这位是顾先生,刚租了楼下的房间。”房东太太的声音从楼梯口传来,苏晚赶紧缩回脑袋,耳根却悄悄红了——方才看得太入神,竟忘了避讳。
接下来的日子,苏晚过着规律的生活。清晨被鸟鸣叫醒,推开窗呼吸一口潮湿的空气,然后坐在画架前画画,画院里的枇杷树,画巷口的石板路,画雨停后天边的晚霞。饿了就煮一碗阳春面,渴了泡一壶龙井,偶尔下楼买些菜,却很少和楼下的顾先生碰面。
倒是有一次,她傍晚去巷口的杂货店买盐,回来时撞见顾先生在院里喂一只流浪猫。男人蹲在地上,手里捏着一块饼干,动作轻柔地递到猫嘴边,夕阳的余晖落在他身上,把他的轮廓染成了暖金色。苏晚看得有些发怔,直到顾先生抬头看过来,她才慌忙说了声“抱歉”,快步跑上了楼。
“躲什么?”苏晚靠在门板上,拍着胸口给自己顺气。她不是没见过好看的男人,北平的少爷们个个衣着光鲜,可顾先生身上的气质,却像雨后的青山,干净又沉静,让她莫名地有些心慌。
这天夜里,雨下得格外大,风把窗户吹得哐哐作响。苏晚正对着一幅未完成的枇杷图发呆,忽然听到楼下传来一阵咳嗽声,断断续续的,在雨声里格外清晰。她皱了皱眉,犹豫了片刻,还是拿起一把伞,披了件外衣下了楼。
顾先生的房门虚掩着,里面没点灯。苏晚轻轻推开门,借着窗外的微光,看见他躺在床上,脸色苍白,额头抵着一块湿毛巾,显然是发了烧。
“顾先生?”苏晚轻声喊了一声。
顾先生缓缓睁开眼,看到她时愣了一下,声音沙哑:“苏小姐?你怎么来了?”
“我听到你咳嗽,”苏晚走到床边,伸手探了探他的额头,烫得吓人,“你发烧了,家里有药吗?”
顾先生摇了摇头:“刚搬来,还没来得及备。”
苏晚咬了咬唇,转身说:“你等着,我去给你买药。”
雨还在下,巷口的药店已经关了门。苏晚跑了两条街,才找到一家还在营业的西药铺,买了退烧药和酒精棉。回来时,她的衣服已经湿透了,头发贴在脸颊上,冰凉的。
顾先生看着她浑身湿透的样子,眼神里满是歉意:“苏小姐,让你费心了。”
“没事,”苏晚摆摆手,倒了杯温水递给他,“先把药吃了,我再帮你擦擦身子降温。”
顾先生愣了愣,脸颊微微泛红,却还是点了点头。
苏晚用酒精棉轻轻擦拭着他的额头和手腕,动作很轻,生怕弄疼他。房间里很安静,只有雨声和顾先生浅浅的呼吸声。苏晚看着他紧闭的双眼,长长的睫毛在眼睑下投下一片阴影,忽然觉得,这样的夜晚,好像也没那么孤单。
“苏小姐,”顾先生忽然开口,“你为什么来金陵?”
苏晚手上的动作顿了顿,轻声说:“想找个安静的地方画画。你呢?”
“我?”顾先生笑了笑,声音里带着几分苦涩,“我是来躲债的。”
苏晚愣了一下,没再追问。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秘密,就像她躲着家里的联姻一样,顾先生也一定有他不愿提及的过往。
那天之后,苏晚和顾先生的关系渐渐近了些。有时苏晚在阳台画画,顾先生会站在楼下,静静地看着;有时顾先生在院里看书,苏晚会泡一壶茶,端下楼给他;有时两人会在楼梯口偶遇,相视一笑,然后各自回房。
苏晚发现,顾先生是个很有才华的人。他懂画画,能看出她作品里的不足;他也懂诗词,偶尔会和她聊起李白的狂放,杜甫的沉郁。和顾先生在一起的时候,苏晚总是觉得很安心,仿佛那些关于未来的焦虑,都被金陵的雨悄悄冲淡了。
第二章 枇杷熟,情愫暗生
转眼到了七月,梅雨季过去了,天气渐渐热了起来。院里的枇杷树结满了果子,黄澄澄的,挂在枝头,馋得苏晚直流口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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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顾先生,这枇杷熟了,我们摘下来尝尝吧?”苏晚站在楼下,仰着头看着枝头的枇杷,对正在看书的顾先生说。
顾先生放下书,笑着点头:“好啊。”
他搬来一把梯子,小心翼翼地爬上树,摘下一串枇杷递给苏晚。苏晚接过枇杷,剥开一个放进嘴里,甜中带酸,汁水饱满,好吃得眼睛都亮了。
“好吃!”苏晚一边吃,一边说,“顾先生,你也尝尝。”
顾先生从树上下来,接过苏晚递来的枇杷,慢慢品尝着。阳光透过树叶的缝隙洒在他们身上,暖洋洋的,空气中弥漫着枇杷的甜香。
“苏小姐,你的画,好像比以前更有灵气了。”顾先生忽然说。
苏晚愣了愣,脸颊微微泛红:“真的吗?可能是因为在这里待得舒服吧。”
“嗯,”顾先生点头,“画画讲究心境,心境好了,画自然就活了。”
苏晚看着他,忽然想起第一次见他时的情景。那时的他,站在院里,看着枇杷树,眼神里带着几分落寞。可现在的他,笑容温和,眼神明亮,好像变了一个人。
“顾先生,你好像比以前开心了。”苏晚轻声说。
顾先生愣了愣,随即笑道:“是吗?可能是因为,这里的日子,很舒服吧。”
苏晚笑了笑,没再说话。她知道,顾先生说的“舒服”,不仅仅是因为这里的环境,更是因为有她的陪伴。就像她一样,因为有顾先生在,这座陌生的小城,也渐渐有了家的感觉。
这天晚上,苏晚正在房间里画画,忽然听到楼下传来一阵敲门声。她以为是顾先生,赶紧跑下楼,却看到一个穿着西装的男人站在门口,神色匆匆。
“请问,顾言泽先生在这里吗?”男人问。
苏晚愣了一下,顾言泽?这是她第一次知道顾先生的全名。
“他在,请问你是?”苏晚问。
“我是他的助理,”男人说,“有急事找他,麻烦你帮我叫一下他。”
苏晚点了点头,转身去敲顾先生的房门。
顾先生打开门,看到助理时,脸色微微变了变。他对苏晚说:“苏小姐,我有点事,先失陪了。”
苏晚点点头:“好,你去吧。”
顾先生跟着助理离开了,直到深夜都没有回来。苏晚坐在房间里,心里有些不安。她不知道顾先生遇到了什么事,也不知道他会不会回来。
第二天一早,苏晚就跑到楼下,却发现顾先生的房门紧闭着。她犹豫了一下,还是轻轻推开了门。房间里空荡荡的,书桌上放着一本书,旁边压着一张纸条。
苏晚拿起纸条,上面是顾先生的字迹:“苏小姐,多谢这段时间的照顾。我因家中急事,需即刻返回北平,未能当面告别,望你见谅。桌上的书,送给你做纪念。顾言泽。”
苏晚看着纸条,心里像被什么东西堵住了一样,难受得厉害。她走到书桌前,拿起那本书,是一本《唐诗宋词选》,扉页上写着一句话:“躲进小楼成一统,管他冬夏与春秋。”
苏晚知道,这句话是顾先生的心愿,也是她的心愿。可现在,顾先生走了,只剩下她一个人,守着这座小楼,守着那句未说完的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