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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1章 族谱
方淮曳发出尖叫是因为踢倒了澡盆在浴室里滑倒了。
方之翠家的浴室铺了一层厚厚的瓷砖, 一不小心便?会脚底打滑。
可究其根本是方淮曳自己的原因。
她的心口猛然传来一阵剧痛。
这种痛,她并非没有感受过?。
在?她踏上国道时,近乎窒息的那一刻, 胸口便?会有这样的疼痛。
她像被?扼住了喉咙, 发不出半点声音,只能徒劳的捂住心口,另一只手在?空中胡乱挥舞, 直到她的挣扎的过?程中踢倒了澡盆,滑倒在?地,那一声尖叫才从她口中溢出。
方淮曳跌坐在?地上大口大口的喘气, 不知道是水珠还是汗滴, 从她鼻尖划下。
她差点忘记的身?体异样, 在?这一刻卷土重来着提醒她,在?她来到村里遇到诡异事件的第一天?,她的心口就?在?隐隐作痛, 那时尚且不明显。
可今天?为什么会突然爆发这样的痛楚?
方淮曳太?阳穴一抽一抽的疼,令她几乎难以思考, 磨砂玻璃后隐约现出一个人影,是方之翠在?外?敲门。@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方淮曳,怎么了?”
方淮曳咬了咬唇, “没事。”
她想?撑着点什么自己爬起?来,可却发现自己的手脚酸软没有任何力气,刚刚换下来的脏衣服还在?架子?上, 令浴室里充斥着令人作呕的血腥味,她只能勉力抽了浴巾先把自己裹好?, 然后才无力的向还没有离开的方之翠求助,“我刚刚摔了一下, 起?不来了,能麻烦你进来扶我一下吗?我没有锁门。”
方之翠闻言拧开了门,水汽要散不散,血腥味很重,她眸光微凝,连忙蹲到方淮曳身?边,上上下下打量她,“你没受伤吧?”
方淮曳整个人都湿漉漉的,她摇摇头,“我没事,是衣服的味道。”
方之翠这才搀住她的胳膊,用了点力气扶她起?来 。
方淮曳的头发粘在?裸露的肩膀和手臂上,方之翠用一只手帮她拨了拨,摸到一手冰凉。方淮曳的手臂软且丰腴,大概是骨架太?小,所以手往下用点力便?会轻微下陷,找不到着力点。
方之翠很少和同龄人这样亲密接触,更何况方淮曳还整个人几乎靠进她怀里,需要靠她支撑,这令她难得的有些手足无措。
方淮曳蹙眉,拉过?她另一只手穿过?背后扣在?自己腰间,“你用点力,不然我不好?借力。”
方之翠胡乱点点头,乖乖扶着她的腰往外?走,开始转移注意力,“明天?早上我们去一趟方青月家里吧。”
“可以啊,”方淮曳显然也有些心不在?焉,“去找她妈妈问一下吗?我该怎么称呼呢?”
“你和她妈算是平辈,叫声姐或者也叫老娭毑就?行了。”方之翠轻声说。
方淮曳漫不经心的应声。
方之翠到底还是帮方青月隐瞒了一下,只将肚子?上有胎记的事说成是自己一开始的发现。
“那你刚刚怎么不说呢?”方淮曳聪明极了,她歪头看了一下方之翠,玩笑?道:“是怕我一下接受太?多,脑袋会短路,所以特意让我身?上洗干净舒服了再说吗?”
方之翠接着她的话说下去,“是啊,怕你洗澡的时候都开始东想?西想?,我自己也要细细梳理一下,不然怕说不清楚。”
方淮曳意味深长的看了她一眼,最终什么都没说,只点点头,“那我们明天?先去找找方青月的妈妈?如果那一头没有什么线索,咱们再去找你的同行们打听打听?”
“好?,可以。”方之翠笑?起?来,她与?方淮曳对视一眼,两人眼底都有一层了然。
方淮曳了然方之翠肯定有所隐瞒,但她不多过?问,因为她知道方之翠不会害自己。
方淮曳是个很会做场面的女孩子?,进退有度,不会让人感到冒犯,也会自然的给人台阶下。
话不用说死,双方心里有数就?是。
客厅里方青月已经趴在?沙发上呼呼大睡,煤炭趴在?她脚边上,见两人出来了,抬头看了一眼,打了个鼻息便?又懒洋洋趴下去了。
“你先上楼睡觉吧。”方之翠轻声说。
方淮曳被?她扶着进了房,腰肢触及到柔软的被?褥后只觉得整个人都舒服了些,恨不得直接瘫倒在?里面长睡不醒。
头顶的天?花板雪白,只有角落里有几根飘零的蛛网,这间房间方之翠并不怎么用,所以哪怕打扫了一遍也还会有些疏漏,若是平常,方淮曳自己就?会把这蛛网给彻底扫掉,可现在?她半点力气也没有了,眼睛一闭就?只想?睡觉。
头发也懒得吹了,衣服也懒得换了,只摆摆手对方之翠道了声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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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之翠觉得这样不行,硬拽着她吹完头发。女人的手意外?的柔软小心,面对方淮曳偏稀软的发丝拿出了十二分的细致,等帮她完全?打理好?之后才推门离去。
方淮曳平躺在?床上,这一回?终于能安心闭眼了,可这几天?的经历和轮播一般,在?她脑海里来来回?回?,尤其是尸体炸开的瞬间,最令人印象深刻,将她反复拖入恐怖的一幕里,无法挣脱。
胸口的疼痛来得快,去得也快,现在?只有点心悸,是完全?可以忽略的状态。
再过?两天?尸体就?要出殡了,方淮曳心底有点焦虑。
她抓不住自己心绞痛的原因,却总觉得和葬礼的时间有关,这越来越剧烈的疼痛仿佛在?佐证她的猜测,令她心头都拢上了一股阴翳。
这么多事,想?着想?着,方淮曳渐渐入眠,这一次,依旧一夜无梦。
方淮曳结结实实的睡了一整晚,一觉睡醒后竟然有些神清气爽。
她活动了一下手脚,发现自己已经能活动自如,昨夜的失力基本?恢复了。
方淮曳的身?体从小到大都不算太?好?,吃药打针是常事,哪怕得个小感冒没有两三天?都很难好?。她握紧拳头又张开,感受着手臂里的力气,不大,却也不虚。
她感受到了一点违和。
上一次她落水之后,休息了不到一天?就?就?好?了,肺部感染什么的似乎一点都没有。
是不是好?得快了一点?就?像现在?,她好?得太?快了一点。
可莫名其妙的胸口疼痛又是确实存在?的事,这样就?会显得她是不是有些大惊小怪,把什么事都想?得有点邪乎。
这种奇怪的猜想?,被?方淮曳压进心底,准备再观测一下自己的身?体状况。
楼下方之翠和方青月已经爬起?来吃早餐了,见着了方淮曳,煤球哒哒跑过?来亲昵的贴了贴她的大腿。
方淮曳摸了把狗头,坐到桌子?旁边,随手拿了个馒头就?开吃。
“我们等会就?去方青月家吗?”
方之翠今天?穿了件黑色的短t,头发扎成干净利落的马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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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剁辣椒盒里舀了勺对方淮曳来说致死量的辣椒放进了馒头里。
她咬了一口之后才回?答:“可以,今天?要做的事基本?都在?下午和晚上,上午时间还算空余。”
今天?要烧包封和纸屋,还要去贿赂野鬼,这些方淮曳都必须到场,现在?是八点,满打满算,她撑死还有三个半小时的时间自由活动。
三人吃得很快,等再坐上车时,方之翠透过?后视镜看了一眼方青月。
方青月没有与?她对视,反倒在?到处乱看,带着点兴致勃勃和好?奇,眼神是无法伪装的纯澈。
看来经过?一晚上,她又变回?了原样。
今天?早上的太?阳极大,晒得人有些头晕脑花,等几人到了方青月家,只见她的几个姐姐和姐夫正在?田里查勘庄稼。
见着了方之翠的小车,她们也只假装没看见,等方青月从车上迷迷糊糊下来之后,她们才以为发生了什么,脸色微变,连忙放下工具走过?来。
骤然被?四个中年女人围住,方青月下意识缩了缩脖子?,她大姐上下打量过?方青月,见她身?上完好?无损也没什么伤口,这才一手指头戳她眉心,“这几天?死哪儿去了?”
方青月脾气那是绝对的好?,面对大姐的责问也只嘿嘿笑?着,然后想?起?来了什么似的,把站在?她们身?后的方淮曳推上前来,“小姨有事找我娘姥子?呢。”
方淮曳骤然成了视线中心,她也没躲,只得体的冲她们笑?笑?,“叨扰几位了。”
年轻轻的姑娘立在?田里,怎么瞧怎么不合适,大姐闻言让几个妹妹接着干活,她招呼着方淮曳三人往里走。
“她今天?正好?心情还挺好?的,喝了两壶茶呢,”大姐边走边说:“老人家少眠,现在?在?院子?里晒太?阳。”
农田里院落不远,方青月到了门口反倒有点犹疑,牵着煤炭不知道要不要进去。
大姐仿佛早就?料到了这一点,瞪她一眼,“你怕被?她骂也要进去看看她,不能做不孝顺的事。”
方青月这才唯唯诺诺往里走,无声叹了口气。
“方青月在?她妈妈还走得动的时候惹祸比较多,每次都会被?她妈妈狠狠骂一顿。她妈年老了,记性也有点退化,但是脑子?里骂她一顿这件事倒是一直记得,十次有九次见她都要先骂一顿。”方之翠在?后头小声的给方淮曳解释道。
方淮曳了然的点点头,只觉得有点好?笑?。
可这一次,这方老娭毑却并没有骂方青月。
几人还没进门,手里拿着蒲扇,靠在?躺椅上的方老娭毑已经看过?来了。
要是说粤娭毑是圆滑能干,目光温和,这位老娭毑目光就?锐利多了,哪怕快一百了也能看出她眼睛里的厉害来,这实在?不像个耳聋又记性退化的老太?太?。
可这老太?太?在?视线扭过?来的下一秒,便?骤然睁大了眼,盯着门口几人,流露出几分震惊和诧异来。
方淮曳和方之翠都捕捉到了她这一刻的情绪,两人对视一眼,方之翠先走过?去,蹲下身?说道:“方娭毑,你还记得我吗?我是翠翠啊,喆伢家的。”
方老娭毑不知道听没听着,只是神情有点恍惚,没有回?答这句话,她的目光从始至终都盯着门口。
而门口只有三个人——方青月,方青月的大姐,还有方淮曳。
方淮曳见状迈步走过?去,大声说:“老娭毑,我是方淮曳,方孟慈的女儿,您还记得方孟慈吗?”
方老娭毑的目光从始至终都跟着她,方淮曳这句话,她同样没听清,也没给出回?应。
但她一把握住了方淮曳的手,有点激动,“萱妹?萱妹你怎么回?来了?我好?多年没见过?你了。你怎么不老啊?”
大姐见状怕老人家吓到小姑娘,连忙把她的手收回?来,“什么萱妹啊?妈,你认错人了!”
方老娭毑闻言有点迷茫,眯着眼睛盯着方淮曳细细看,露出一个不解的眼神。
“估计是我妈以前的老朋友,她这几天?经常胡言乱语,说些我们听不懂的话,老人家记性变差了就?这样。”大姐解释道。
方淮曳抿了抿唇。
她只是突然想?起?了一件事,她见到方青月的那天?,方青月对她说的第一句话就?是:这个妹妹我好?像在?哪里见过?。
在?方之翠纠正她的称呼后,她说的是:没错啊,我见过?的就?是我小姨。
当时她们都以为方青月也是在?胡言乱语,可是假如不是呢?
这么想?着,方淮曳连呼吸都轻了几分,她蹲下身?,保持与?方老娭毑平视,唇角笑?出一个酒窝,朗声问:“萱妹是谁呀?”
老娭毑提起?来这件事,倒是有了点精神,她盯着方淮曳说:“是我最喜欢的妹妹,不对,是姐姐?嘶,我忘了。”
随即她仿佛陷入了迷茫之中,苍老枯槁的手抬起?来,她想?碰碰方淮曳的脸,却又不敢触碰那片瓷白莹润的肌肤,最终只仿佛一个做错了什么的孩子?一样,委屈起?来,“我的手太?脏了,还是不碰你了。萱妹最爱干净了。”
方淮曳同她对视,她在?那双实际上已经有些浑浊的眼睛里见到了压抑的点泪光,心底不知为何有点难受,便?低下头,把自己的脸轻轻放到老人家的掌心里,笑?着说:“没事,您的手不脏的。”
方老娭毑见状摸了一下她的脸,低声喃喃:“你不是她呀,她不会让脏姑娘碰自己的,她可爱干净了。”
这句话只有方淮曳一个人听清了,随着这句话结束,方老娭毑终于注意到了院子?里的方青月,她收回?自己的手,冲方青月骂起?来,“这几天?你去哪里鬼混了?是不是又惹祸了!这么多人来我们家找麻烦?”
竟然是再也不看方淮曳一眼了。
方青月被?她骂得抱头鼠窜,在?她的躺椅边上着急的打转解释自己什么坏事也没干,娘俩鸡同鸭讲也能吵五六分钟。
大姐被?超得脑袋疼,迎着方淮曳和方之翠进了屋,还给两人上了杯茶。
“我娘姥子?年纪大了,很多话稀里糊涂的,连我都听不懂,”她看向方淮曳,说道:“按理说起?来,我要叫你声小姨。”
“那是,我今天?能有杯茶估计都是看了方姨奶的脸。”方之翠说笑?道:“不然每回?我到方老娭毑家茶都讨不到一杯。”
“你师傅和我们家什么关系,用不着这些礼。”大姐白了她一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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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是快七十的老人了,但心态却好?得很,还能下地干活,每天?还能抽出时间刷刷某音不和时代脱节,方之翠和她很是熟捻。
“刚刚老太?太?说的萱妹您有什么印象吗?”方淮曳抿了口茶,温声问道。
“不认识,”大姐也觉得奇怪,“我从来没听她提过?这个人啊,但听称呼估计是她们这一辈的。她们那一辈人多却也少,能活到现在?的,我都有印象,我没印象的估计是战乱年代就?没了的长辈们,也可能是她以前的朋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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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过?我们家老娘这辈子?出村出得少,第一次去长沙还是我九几年带她去的。估计是以前村里哪位长辈了。”
方淮曳点点头。
要现在?就?问出来这是谁,有点难度,她想?细细再问问,在?心底打了个腹稿,“那您能替我想?想?办法知道具体是谁那?我最近有个课题嘛,想?挖挖建国之前的无名普通人生活,给她们写本?传记,来村里一趟也正好?想?找点素材。老娭毑嘴里的这位我现在?有点儿兴趣,想?挖一挖,到时候还能写个探索的过?程呢。”
这个理由无疑是个极好?的理由,对村里来说,面对读书?人天?生就?有几分钦佩,一听她说要拿村里人做课堂作业,大姐立马便?爽快应声,“行啊,我到时候再去问问我老娘。不过?你要是着急可以去找村长进祠堂瞧瞧族谱里有没有这个人。说不准还能找到别的你感兴趣的人呢。”
方淮曳眼睛一亮。
对啊!
族谱!
“不过?,老娭毑嘴里的萱妹应该是个女孩儿,咱们村里女孩子?也上族谱吗?”
“啊?”大姐有点茫然,“为什么不能上?我们都上啊。一直都上的啊。”
“湖湘一带族谱记的是全?家史,男女老少都要上谱,”方之翠给她解释:“不过?以前有的地方女人可能不上本?家的族谱只上夫家的族谱,方家冲里向来女人多,很少外?嫁,所以从出现起?记的就?是全?族的族谱。后来民?国的时候,湖湘大部分地区也基本?不分男女,全?家上谱了。”
这还真是方淮曳的知识盲点,把这件事记心里,她合计了一下,可以就?用这个理由去看一下族谱,要不是大姐提醒,她还真没想?道还有这么一条路可以走。
大姐显然对方淮曳的大学生活很感兴趣,拉着她嘀咕了半天?,门外?方老娭毑还在?骂方青月,方之翠便?将手机拿出来处理了几条信息。
大多是她昨晚上发给同行的回?信,她按方青月的描述拜托同行们去问问自己长辈,过?去有没有看过?哪一家哪一户的女孩子?,肚子?右下角有形似五个手指印的胎记,大多给她的回?复都是没印象,没见过?。
直到翻到底,方之翠的目光定在?其中一条消息上。
——你问这个干嘛?
第32章 双生
方之翠找的同行大多是她这么?些年在?行?业里留下的人脉, 她询问的同行?主要是在?方家冲这一带立根的。
办丧事的也分许多类别,城里办丧事或者火葬场一拉开追悼会就完了,乡下却事务繁杂, 每一项都需要联系人。
生意生意说起来是想在哪里做在?哪里做, 但总有人有强有弱,有的世代都扎在?这一片的,那自然就生意好些, 别人想再插进来,难上加难。
也是因为?这门?生意基本走传家的模式,方之翠才能这样迅速的锁定问询的同行?们。
回她消息的同行?叫刘月, 家传法师, 不过因为?乡下地方找法师不愿意找男的, 她就另辟蹊径,干脆招揽了一批法师和一批专办丧事的老手,自己当老板, 用?她妈妈剩下的人脉,把公司开得红红火火, 专门?承办乡下各种红白喜事。
坐在?方之翠的车上,方淮曳细细记下了这人的身份。
刚刚方淮曳和大姐聊天的功夫,方之翠和刘月已经约定了见面的地点。
方之翠本来想在?手机上问个明白, 但是对方有些语焉不详,只说要见了面才?能详谈,地点就约在?刘月的工作室里。
说是工作室, 其实也就是刘月自己的老房子改的,两人到达的时候里头正人来人往的搬运花圈和纸屋。@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刘月是个瘦高的女人, 年纪不大,二十七八的样子, 一头长发?在?脑袋后头随意的扎着,脸上戴了副墨镜,穿着短袖和贴身的鲨鱼裤,脚下踩了双马丁靴,手里拿了个对讲机,正在?吩咐事。
是个极其干练的女人。
方之翠从车上下去,笑着给她递了根烟,“月姐,几天不见,派头更足了啊。”
刘月接过,塞进了自己的口?袋里,和方之翠握了下手之后寒暄起来,“这几天事忙,隔壁平梅有几桩白事等着我们去布置,也是赶巧了,再晚两个小?时,我就不在?这边了。”
“小?心?点,搬花圈不要摔啊,”话?说一半,刘月就冲去了一旁,扶起跌倒的两个老婶婶,拍了拍她们膝盖上的灰,“拍拍腿,去晦气,摔花圈上寓意不好。”
两个老婶婶讷讷点头,显然有点心?慌,连忙搬着花圈上了停在?院里的面包车。
刘月这才?回头,她是个最风风火火的性格,拍了下方之翠的肩,就示意三人跟她往里走。
和普通的农村平房不一样,刘月的这座采光尤其好,进了正堂也不会有什么?阴暗潮湿的感觉,仿佛太?阳就聚在?头顶一样。
“妹妹你?以前帮过我不少忙,你?一有事拜托我,我就给你?去问了我老娘。”刘月边走边说:“你?别说,她那里还?真有点线索,知道点什么?,不过她不跟我说,只问我为?什么?要问这件事。”
“那我就把你?告诉她了,结果她向我了解了一下你?的在?方家冲的辈分和亲戚之后就跟我说要我把你?找过来,她要当面说这件事。”
四?人一路上了二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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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楼是工作室,二楼就是住的屋子,刘月敲了敲其中的一扇门?,然后也不等回应,打开了门?,“老娘啊,人来了,你?有什么?要说的事就直接说,捞干货,我这个妹妹今天还?有事要做,耽误不了。”
老娭毑家的道场还?是刘月搭起来的,这中间少不了方之翠牵桥搭线,她很是知道方家葬礼的流程,说的话?格外贴心?。
屋子里坐的老娭毑甚至不比方青月大几岁,戴着一副老花眼?镜,正在?刷视频网站,听见声音了,大声回答:“行?行?行?,你?不是还?要去平梅吗?赶紧去吧。”
刘月嘟囔了两声,最后只冲几人笑笑,说道:“你?们有什么?要问的就问我老娘,我就先走了,要喝茶吗?”
几人摆摆手,没麻烦她再泡几杯茶,刘月便风风火火的走了。
屋子里一时安静了下来,刘月的妈妈也没想着立马说话?,手机里的视频声音很大,令人耳朵都有点生疼。
等这个视频放完了,她才?乐呵呵抬头,“你?们坐啊。”
方淮曳早就有些等不及,一坐下便忍不住问道:“您好,我们想问问你?关于五指胎记的事。听说您那里有一些相关的眉目。”
“是啊,”刘月妈妈从抽屉里拿了个盒子出来,“不过不是我哈,是我娘。”
盒子里面收着几张照片,她取出其中一张,就这样直白的递到了三人面前。
那是她们苦苦寻找的线索。
那张照片上露出了一截腰,腰上有五个手指印,同方青月那晚看到了一模一样。
这么?轻易的得到自己想找的东西,方淮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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反倒愣神了,还?是方之翠在?旁边提醒她才?回过神来,问道:“这张照片是哪里来的?”
“这是我妈那里来的,”刘月妈妈说:“我整理遗物的时候理到的这张,我妈活着的时候其实和我提过一嘴这张照片。我们法师是家传的噻,前一辈的经验都要积累给后一代,我这种乡下的女法师给人看看相也到顶了,反正也没人会喊我去丧事上诵礼,喊的都是她爸。我娘姥不想家里的东西失传,就临老的时候一股脑教?给我了。”
“看胎记,是项重要的事。”
“要看胎记的位置、模样、形成的原因、对人的影响,”说着她摆摆手,“说多了怕你?们不懂,不过可以理解成这是她给我上的课,得把这些课给学完了,我才?勉强算合格,要做得优秀那就得自己更加深入去给人看。”
“这张照片我印象里比较深刻,因为?我以前不是吹,我厉害啊。胎记在?我眼?前晃一下,我就知道怎么?来的,那叫一个天赋异禀,就我这一手,出师之前哪怕走不了丧事,别的也够赚点车马费了,只有这一张,我打了眼?。”@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方淮曳屏息凝神,不愿意错过刘月妈妈的任何一句话?,她紧紧盯着对方,有些心?跳加速。
“我也是那时候才?知道,有的人的胎记不一定是天生的,还?可能是发?育的时候后天形成的。”她枯槁的手指了指照片上的五个指印,“我以为?这这个胎记是肾水堆积所导致,应该是和产妇孕时的习惯有关,胎记生于脾胃之下,一阴一阳,相生相克,所以我料定这照片的主人身体必定虚弱,成长途中或多病多灾。”
“结果我错了,这个胎记不是肾水堆积所致,是人为?的。”刘月妈妈叹了口?气,“我娘姥子说这个胎记是双生子,一方在?肚子里掐着另一方所导致的,和产妇无关。这是她专程来考我的,就是为?了灭灭我的威风,免得每天一副尾巴要翘上天的样子。”
“双生子?”方淮曳抓住了关键词,“您是说,这张照片的主人,应该还?有个姐妹?”
“是啊,”刘月妈妈回答:“我当时知道的时候也觉得挺惊讶的,没想到看胎记还?能看出这种东西来。”
“那这张照片的主人您知道是谁吗?”
“我不知道啊,这娃娃我老娘看的时候才?几个月大,名字都没起呢,只知道是方家的小?孩子,具体是谁,那就不清楚了,”刘月妈妈睨了几人一眼?,“不过你?们想知道的,我都告诉你?们了。是不是应该告诉我,为?什么?你?们会调查这件事?”
方之翠在?暗地里拍了一下方淮曳的手背,方淮曳抬头看她时却只见到了对方冲她使了个眼?色,随即便在?她掌心?里快速写了三个字。
——有问题。
刘月妈妈的话?有问题。
答案来的太?过轻易,以至于方淮曳被答案晃了心?神,反倒是略处局外的方之翠更能看清。
这种事记几十年没什么?稀奇的,稀奇的是她嘴里的每一句话?都是她们想听的,到了关键时刻却又不知道照片的主人姓甚名谁。而根据刘月的话?说,她妈妈是在?知晓了方之翠的辈分和身份才?让人过来的,但是和刘月搭话?的是方淮曳,面对三个人,她甚至都没有问一下谁是方之翠,那问起方之翠的辈分和身份的意义在?哪里?
她在?吊着几人的一口?气。
方之翠几乎瞬间便看出来了刘月妈妈在?做什么?。
和她搭话?最频繁的,必然是对这个消息最迫不及待的人,知晓了谁是这个人,才?好摸摸对方的底。
方之翠是谁根本不重要。
她只需要知道这一行?人里有想要这个消息的人便是了,而她要和正主面对面谈这件事。
能让她做出这种试探,只能说明她手里掌控的东西,比她们想想的更多,更深入。
方淮曳不是蠢人,几乎方之翠触碰她的瞬间便想通了这件事,她面上露出些为?难来,有些支支吾吾,眼?神纯澈的看向刘月妈妈,“这……”
说着,她眼?睛一转,一副想到了什么?的样子,笑着说:“也没什么?重要的,就是我们翻我们家老娭毑的旧物的时候也找到了张照片,上面就是这五个指印一样的胎记,但是我们知道老娭毑身上是没这东西的,所以有点好奇。”
方之翠就势拉了一下她的衣摆,轻轻啧了一声。
方淮曳神情微僵,却尽量流利的从口?袋里掏出了一张名片,“我回来是为?了完成导师布置的任务,这件事是我选定的课题之一。”
刘月妈妈接过,借着老花眼?镜看了几眼?,不知道在?想什么?,最终只笑着说:“我还?是第一回接触研究生呢,要是还?有什么?问题,再来问我啊,我一个人待着也是无聊。”
几人应了声好,这场对话?没再继续下去,方淮曳几人出了刘月的工作室范围后才?找了个小?道停下。
方青月无聊的开始呼呼大睡,她们在?刘月妈妈那一出除了照片的事上,别的她都插不上嘴。
方淮曳有些焦灼的咬了咬唇,过了会儿眼?神却渐渐坚定下来,“她还?会找我们的。”
这句话?是对方之翠说的。
方之翠给她开了瓶可乐,“刚刚你?表现得很好,是一副有点小?聪明的大学生模样,刘娭毑能看出你?有问题,再找你?是迟早的事,别急。”
说话?三分真七分假容易让人相信。
刘月妈妈既然还?有事隐瞒,总会有掏出来的时候。但不能让她觉得几人完全在?掌控中,所以得让她知道她们这边瞒着事,吊上一根同样的胡萝卜,但同时又不能让她觉得她们脱离掌控,所以说话?的时候要畏缩一点,漏出点破绽。
方淮曳回顾了一下自己刚刚的表现,确实应该没什么?大问题。
她低头捏了捏眉心?,接过可乐之后给方之翠道了声谢。
在?刘月妈妈那里,她已经有了预感,这是她离事情的真相最近的一步。
吊在?树上的人是谁至关重要,她必须弄清楚。
并且要不急不躁的弄清楚。
轻轻呼出一口?气,方淮曳靠在?副驾驶上目光再次坚定起来,“我们现在?去祠堂吧。”
第33章 祖祠
祖祠是放开的, 改革开放之后湖南的祖祠大部分都变成了观光景点,就?是在?街道上你?都能瞧见?几家过去的老祖祠翻修之后成为打卡点。
方家冲的祖祠不大,一座檐角高高的小院, 抗战时期被?打坏了一半, 建国?后才家家凑了点钱重新修的。
祖祠对外开放,但是族谱锁在?柜子里,钥匙保管在村支书和村长那里。
今天村长请假, 只有村支书在办公室。村支书是湖大毕业的研究生,走的大学生村官的路,毕业后就?来?了方家冲, 然后留了下来几年一路升到的村支书。
可实际上她也没多大, 二十七八的年轻姑娘, 戴一副银框眼镜,见?着了几人客气的笑着请进门,听完了方淮曳的目的之后也极好说话的把钥匙交给了三人, 只温声细语叮嘱一句,“看完记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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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重?新放回去, 我这边下午五点半就?下班了,最?好在?我下班之前还回来?。”
村支书不住村里住市里,每天开车往返, 没什么忙事的时候准点下班。
拿钥匙的过程十分顺利,方淮曳应了声好,又说了几句感谢的场面话, 几人便往祠堂出发了。
临到祠堂前方之翠有些为难的看了眼被?方青月牵着的煤炭。
喆姨拜托方蓉花去做dn的事已经谈妥了,方蓉花向?来?脾气烈性格强并且爱狗, 能谈得?这么顺利还是托了煤炭的福,她见?她们把煤炭给她照顾好了才乐意去走这一趟。
作为回报, 她们也就?去哪儿都带着煤炭,免得?小狗走丢了。
可现在?要?进的到底是祖祠,带狗似乎有些不合适。
“嗨哟,咱们啥没带煤炭见?过,昨晚上血都快飙到煤炭头顶了,”方淮曳却很喜欢煤炭,每次带着煤炭的时候她总有一种安全感,小狗辟邪可不是白说的,“咱们就?进去看看族谱,又不会冒犯了哪位长辈。”
方淮曳对祖祠实在?没什么敬畏也没什么忌讳的,主要?没受过这方面教育,不像方之翠终年与这方面的事打交道,怀了几分敬畏。
但想一想也是这么个理,祖祠里真有危险还能危险过乡道和道场里还有塘里那几茬?
这几天遇到的事太多太密了,甚至都快让两人神经麻木,总觉得?遇见?什么都不奇怪。有时候看看现在?还能东张西望保持良好心?情的方青月,反倒突然发觉她做个傻子实在?是大智若愚的选择。
三人一狗就?这么迈进了祠堂里。
祠堂前有白色的石头牌坊,门是黑色的金钉拱门,和方淮曳在?湘潭见?过的大多数祠堂都差不多。
大概是工作日的缘故,祠堂里极静,没什么人,放先贤排位的屋子锁了,几进的小院被?风一扫,有些瑟瑟的冷。
这里哪怕每周都有人打扫,却也有了些落败感,进门便能嗅见?很重?的灰尘味道,呛得?人想打喷嚏。
方淮曳跟在?方之翠身后,穿过了这几进的小院,到达最?后那一座白墙黑瓦的小屋子才算完。
方家冲的族谱很长很多,记录也极全面,从明末到现在?都有迹可循,记录的名人功名、官位、学位、招婿、迁出支世等等内容极为全面,村支书来?了之后还想替这本族谱申请一个市级非遗,只不过事情还没办成。
打开这间屋子,里面也同样呛人得?离谱,窗户是复古的网格木窗,阳光穿透玻璃打进来?竟然也会显得?有些昏暗。
屋子里是好七八排的书架,每一架上都塞得?满满的,只有最?靠近门后的那一架上还有一半的空余。@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这是按照时间排的序,几人很轻易的便寻到了最?近的一本记录村内人口脉络的谱子。
蓝白色的软封,上头用的是瘦金体,很飘逸的字体。
里面写的是从清末民初起那一辈到现在?的族谱,方淮曳翻了几页之后便寻到了自己?家这一支。
这一支是从她外婆方意清开始的,外婆往下只有两支,一支是老娭毑的母亲方月满,另一支是方淮曳的母亲方孟慈,方孟慈往下就?是方淮曳。
方淮曳的目光落在?方月满下面,方月满也只有一个女儿——方娟槐,这是老娭毑的名字,老娭毑往下是她已经过世的大女儿方宝和小女儿方玉,甚至连方玉之下的方知甜都有记载。
没有问题。
这支族谱没有问题,和现实中一摸一样。
方淮曳瞧见?了自己?名字后头写了个十二,有些困惑的问起方之翠,“这是什么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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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说明给你?单开了一页在?后面记录你?的人生轨迹,你?妈妈也有,”方之翠指了指方孟慈名字后的十,“她在?第十页,你?在?第十二页。”
方淮曳便顺着她的指示翻到了属于自己?的那一夜,打眼看去,还真是,从她小时候获奖到长大后到高考成绩然后进985读研都记录在?册。
“为什么族谱上会记这种事啊?”方淮曳有点迷茫。
方之翠笑了,“你?以为村里出一个大学生简单啊?还是一个你?这样的辈分又高,高考成绩别人也攀都攀不上,大学毕业之后还能读研的。当年你?高考毕业之后村里还给你?放过鞭炮呢,你?是不是不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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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淮曳还真不知道这件事,她高考之后就?和朋友去快乐度过假期了,连升学宴都没办,哪儿知道她的成绩还会传回村里啊?
她有点尴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