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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8-20(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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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章 第 18 章

冬末, 月杪,夕阳西下,他们的渊源似乎都趋向于衰减、暗淡、凋零, 毫无生机。

黎昭垂下手?,转过身, 面朝那个从暗影里走出的男子, 面对那个前世曾因日理万机一次未踏进?过皇后寝宫的帝王,恹恹的扯了?扯唇, “已完全恢复了?,多谢陛下体恤。”

女子语气清浅平缓,外人听来不过一句恭敬客气的答话, 可听在萧承耳中, 异常疏离,疏离到见外,见外到排斥。

他不会庸人自扰,不好的情绪几乎全部来自朝堂大事, 自懂事起,没?为感性的事费过一分心力, 可以说, 七情六欲只剩胜欲。

对黎昭, 他隐约清楚是?习惯作祟,从习惯她?的纠缠, 到不习惯她?的避嫌,在他冷硬的心口划开一条分水岭,一面是?过往的不在乎, 一面是?怅然若失。

他是?理智的,理智地剖析自己?时?燥时?涩的情绪, 理智地知晓镜碎难拼、心碎难圆,理智地知道此刻此举无异于践踏自己?的骄傲,可骄傲的他,还是?在理智中低了?头?。

用一种前所未有的态度,试图修补裂痕。

这种态度,可称为念旧。

“黎昭,能跟朕说说,何故改变了?初心?”

人未老,初心变,年轻的帝王不知,眼前的女子经历了?怎样?的潸潸心路。

情,是?世间?最难控制的,帝王也掌控不了?。

而黎昭,不再为情所困,放达超逸得让他感到陌生。

面对面的一刻,在被?动与主动上,萧承知道自己?没?了?胜算。

有风从巷口吹来,撩起黎昭漂亮的百褶罗裙,如海榴初绽,秀莹花柔,层层绫罗凝成一道坚固屏障。

人一旦放下情爱,在男女之事上就会变得无坚不摧。

从未示过弱的帝王站在面前,她?心无波澜。

“陛下想听什?么,又不想听什?么?”

“实?话。”

“实?话或许是?陛下不想听的那部分。”黎昭把玩自己?一缕垂腰长发,在指尖缠缠绕绕,稚气的小动作是?属于少女该有的俏皮,可淡漠的语气,仿若另一重灵魂发出的,“陛下来见臣女,是?想臣女主动服软,继续做围绕明月的星榆,不明不暗不出彩。明月想起来,望上一眼,觉得烦,就挥一挥云雾,遮蔽掉它的光芒,反正珍不珍视,它总是?悬挂在那里,兀自闪烁,傻了?吧唧。”

听此,萧承垂眼,久久没?有抬起视线,似乎在认真咀嚼这段话,没?觉得少女在无理取闹,反而觉得句句在理。

这是?黎昭的心声?,压抑多年、委屈多年的心声?。

“朕明白了?。”

没?想到萧承是?这个反应,不像一个清冷孤傲的帝王该有的反应,照单全收是?怎么回事?

开始觉得亏欠她?了??

黎昭从一团缠绕不开的发丝里抽出手?指,瞥向隐蔽在不远处默默护驾的曹柒,“陛下身边星榆多如牛毛,不差我这个陪衬,不过还是?该珍惜眼前人,别等再伤一个,还要像此刻一样?,情景重现。”

她?没?有指名道姓,也许是?曹柒,也许是?俞嫣,也许是?某个红颜,这些才是?愿意围绕在萧承身边的眼前人。

若昨日黎昭还没?有察觉,今日可以确定?,一位日理万机的帝王反复来见她?,绝不是?浮生偷闲,也不是?没?事找事,而是?情感上发生了?波动,但黎昭不觉得他的情感由不喜变为了?喜欢,他只是?因她?的疏离,感到不习惯、不适应,一时?接受不了?。

毕竟星榆总是?围绕月亮的,被?当成了?理所应当。

又是?一阵相顾无言,萧承手?中紧攥的骄傲和?自尊被?少女冰冷的言语冻结,无形化?有形。

可骄傲和?自尊一旦化?为有形,就是?无所遁形,更为被?动。

只是?此刻,年轻的帝王还未完全察觉。

他望着站在霞光里光芒万丈的少女,忽然发觉,这些年,都没?有注意到她?的锋芒,她?也是?有棱有角有刺的。

当巷子里有路人来回走动,对峙的男女都没?了?身影,无人知晓这里发生过情感的纠葛。

萧承回到宫里,屏退宫侍,坐在御案前反复思考黎昭的态度,没?有话说开了?的畅快,反而闷闷的。

偌大的燕寝,每一个角落都出现过黎昭的身影,连私密的湢浴也不例外。

三岁到七岁的黎昭,时?常在燕寝的汤池里沐浴,锦鲤一样?游来游去,无赖耍宝,时?常气得少年脸色黑沉。

想起那段时?光,萧承那冷峻面孔不自觉露出笑意,青涩的,怅然的。

正当他处在回忆中,殿门外传来禀奏声?,曹柒带着一名陌生面孔的男子走了?进?来。

“陛下,大笺使臣汤莫德求见。”

大笺使臣汤莫德上前一步,以大笺那边的方言行礼请安。

萧承没?应声?,汤莫德自顾自直起腰,拍拍手?,让下属奉上丰厚大礼,开门见山,再次求娶慧安长公主。

萧承向后靠去,十指交叠在搭起的腿上,从忧郁变得阴郁。

一字之差,千差万别。

曹柒会意,朝昂首挺胸的汤莫德淡淡道:“客随主便,汤大人来到大赟皇城,就该使用大赟的官话。”

汤莫德笑笑,用大赟官话,重复了?一遍刚才的说辞。

“我朝陛下为修两国邦交,特为七皇子求娶和?离的慧安长公主。”

使臣加重“和?离”二字,无非是?在强调,和?亲一事上,是?大笺吃了?亏,头?婚的七皇子就算嫌弃也会接纳二嫁的长公主。

殿里没?有燃起连枝大灯,黑漆漆、静悄悄的,使臣不懂堂堂一朝天子为何这般拮据,但更为笃定?自己?奉命携带的聘礼够丰厚。

珠翠罗绮、山珍海味、古玩典藏,琳琅满目。

萧承从宫外回来本就带了?一股子暗火,这会儿更烦闷了?,他一改青衫表面温和?,曲起修长的手?指扯了?扯衣襟,“朕与大笺订立了?十年休战之约,让两国边境的百姓得以休养生息,并没?有结交之意,何来和?亲意愿?”

使臣煞时?冷脸,只听御案前的大赟皇帝又道:“大笺若是?破坏约定?,做些偷鸡摸狗的勾当毁约,朕不会眼里容沙。”

萧承取出玉玺,高高捧起在眼前,轻描淡写的,“那就打。”

使臣冷了?语调,“我朝有意与贵国以和?亲的方式修复关系,对两国而言是?好事。大赟皇帝陛下何苦执拗,区区一个和?离的长公主都舍不得送出吗?”

区区一个。

和?离的。

萧承哂笑一声?,阴恻恻的,流露出了?鲜少示人的一面,不再抑制阴鸷。

“曹柒,朕之前与你说过,和?亲一事,不会再重复第?三遍,如今已是?第?三遍,大笺使臣听不懂人话,该当如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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曹柒默了?默,秀气的眉宇风云变幻,躬身一揖。

使臣不明所以,仍昂着头?颅,一副你奈我何的表情。

两国交兵,尚且不斩来使,更遑论平日里。

可他笃定?错了?,大赟的皇帝陛下的确没?有要了?他的命,却削了?他的一只耳朵。

当鲜血染红手?心,使臣瞪大眼睛,惨叫连连。

鲜血迸溅在大笺所谓的“聘礼”上。

曹柒收起匕首,命侍卫将使臣连同“聘礼”一并抬了?出去。

大殿上回荡起萧承低沉的嗓音,久久回荡在使臣的另一侧耳畔。

“转告大笺皇帝,大赟女子不和?亲,一再恶意求娶,等同挑衅,朕可单方面撕毁休战约定?,举兵攻入大笺皇宫!”

当大赟女子不和?亲的消息传遍朝堂内外,大赟的朝臣们对这位年少登基的年轻帝王增了?敬畏,各户闺秀增了?敬意,有些还掺杂了?倾慕。

先帝在位时?,时?常指派皇女、臣女去往他国和?亲,自古和?亲女子,多半命运多舛,可先帝常说,享受家?族荣耀的同时?,也要承担相应的责任,矫情不得。

为避免和?亲,不少高门大户早早替女儿定?下亲事,反倒是?皇女没?有退路。

消息传到黎昭耳中时?,黎昭正在听黎蓓倾诉苦水,是?关于黎凌宕在外私养外室的烦心事。

黎蓓不禁感叹,“陛下有此魄力,必名垂青史。”

黎昭知道萧承日后会成为明君,但看黎蓓不吝赞赏又小心藏情的模样?,不由笑问:“蓓儿喜欢陛下?”

黎蓓花容失色,赶忙摇头?否认。

她?怎敢与嫡姐相争,也只配吃点渣滓,做嫡姐用来固宠的工具。

这是?佟氏灌输给她?的,面上多听从,心里多委屈。

可嫡姐争了?多年,打动过陛下吗?若一开始就换作她?

“姐姐别打趣小妹了?,小妹惶恐。”

黎昭拿起竹签插了?一块雪莲果送入口中,单手?撑头?几分慵懒,闭上眼,无心去管他人闲事。

黎蓓找她?倒苦水,必然是?受佟氏指使。

佟氏就是?个色厉内荏的,平日咋咋呼呼,管东管西,关键时?候直不起腰。憎恶外室,就去拆了?那脂粉味浓的温柔乡,再甩给黎凌宕一纸休夫书好了?。整日哭哭啼啼的,指望他们爷孙去做恶人,自己?做那个接纳夫君回头?的重情之人,算盘是?真响啊。

看黎昭过于冷漠,黎蓓气闷又不解,小心翼翼地摇了?摇她?的手?臂,带着试探,“姐姐近来怎么了??可是?觉得小妹哪里做得不妥?咱们姐妹连心,别生分了?呀。”

哄人的语气染了?哭腔。

黎昭睁开眼,抚了?抚她?的发顶,“真要我插手?的话,可能覆水难收,蓓儿和?婶子还是?考虑清楚为好。”

那温柔的语气一如往常,眸光毫无真情流露。

似乎也不在乎叫黎蓓看出端倪。

等黎蓓失魂落魄地离开,黎昭站在窗前,越过露天挑廊,看向走进?游廊的义妹。

想是?去与佟氏商讨对策了?,再顺便议论议论她?的态度变化?。

她?们越急,黎昭却越淡定?。

正月廿四这日,黎昭收到宓府的请帖,是?府中六小姐及笄礼的邀请函。

及笄礼定?在二月初一。

宓府家?主官居工部尚书,与黎淙是?至交好友,也是?黎昭重生前见到的最后一位故人。

黎昭虽与宓府小姐们没?多少来往,但宓老尚书的面子还是?要给足的。

送礼也要讲究投其所好,黎昭稍作打听,得知宓府六小姐喜欢荷花,还在闺房所在的庭院内挖掘了?一片池塘用以种植荷花,黎昭便想着为其打造一套荷花样?式的首饰。

为显示诚意,黎昭约了?一位店铺巧匠,于次日后半晌在店里商讨样?式。

原本有说有笑,气氛和?乐,却好巧不巧,遇到了?前来挑选首饰的俞嫣。

俞嫣与家?中长兄前来,出手?阔绰,一进?门就打赏了?一众伙计。

轮到坐在窗边的首饰匠,她?睇了?长兄一眼,俞大公子随手?抛去两枚银锭子,砸在图纸上。

俞嫣是?店里常客,首饰匠哪敢得罪,捧起银锭子点头?哈腰。

俞大公子扯过一把玫瑰椅,大咧咧坐下,翘起二郎腿优哉游哉地晃了?起来,腰间?一把带鞘佩刀,自顾自彰显习武侠气,“呦,是?黎妹妹啊,抱歉啊,我还以为是?店里的女工,这才多赏了?一枚银锭子。”

首饰匠尴尬地递还一枚。

险些被?银锭子砸中的黎昭看向俞大公子,“大公子不是?该一视同仁,赏银每人一枚,怎么其余都用铜板代替?是?舍不得破费还要故意摆阔绰吗?”

俞大公子反讥道:“这不是?没?认出黎妹妹,把你当成店里的美娇娘了?,美人嘛,以色侍人,自然该多得些。”

“你!”

一旁的迎香气得牙痒痒,忿忿又怂怂。

俞大公子看都没?看迎香一眼,视线在黎昭身上游弋,“前些日子,家?妹和?黎妹妹发生冲突,今日既然遇上,卖我个薄面,握手?言和?如何?”

坐在不远处的俞嫣头?一扭,嫌弃至极,谁要和?她?握手?言和?!

黎昭将图纸折好,递给尴尬杵在一旁不敢落座的首饰匠,“抱歉,大公子的面子不够。”

说罢,带着迎香向外走。

俞大公子磨磨后牙槽,夺过首饰匠手?里的画纸,摊开来看,啧了?一声?,“可真土气。”

然后一点一点揉成团,抛出门外,正落在黎昭脚边。

迎香气得跺跺脚,可对方是?皇亲国戚,可不是?她?能得罪的,只能弯腰替小姐拾起纸团,却被?一人抢了?先。

那人不是?黎昭,而是?偶然路过的齐容与。

刚刚散值离开大都督府的男子站在黎昭身边,摊开图纸仔细观看,随即看向屋里的俞家?兄妹,朝黎昭笑了?笑,“样?式不算新颖,但看着比他们头?上的发饰好看多了?。”

黎昭睨了?多日不见的青年一眼,故作正经地点点头?,“对比之下,他们的更土气些。”

齐容与狭长内双的眼微弯,拿着图纸走进?铺子,居高临下地看向坐着不动的俞大公子,摊开图纸,道:“土而不自知就不好了?,借鉴借鉴?”

只怪青年身量太高,俞大公子又不愿起身降了?身价,只能伸长脖子,扬起脸,“这不是?鹫翎军新帅么。”

“我这么出名吗?”

“小九爷名声?鹊起,在皇城无人不知,无人不晓。在下俞骋,幸会。”

齐容与笑笑,面庞笼在入窗的光缕中,别样?舒朗,“没?听说过。”

俞大公子皮笑肉不笑,自报起家?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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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后的娘家?人,岂容他不给颜面!

怎料,齐容与还是?一副油盐不进?的模样?,“初来乍到,只结识了?有为之士,还没?轮到平庸之辈,抱歉啊,且等等。”

俞大公子从未见过如此不识抬举的人,气得脸色通红,使得本就油光满面的脸快要溢出猪油膏了?。

仗着有太后姑母撑腰,作威作福惯了?的富家?子弟,哪忍受得了?被?人一连多次拂了?颜面,还是?当着众人的面,他一气之下,握住刀柄,拔刀出鞘寸余。

可下一瞬,刀柄尾端被?人重重一拍,刀身当即回鞘。

齐容与附身,一手?撑在他的椅背上,一手?按住他腰间?刀柄,似笑非笑:“我最烦别人跟我比刀法,比剑可以,我不如你。”

比剑可以,我不如你俞大公子总觉得这话有些歧义,带了?谐音。

比剑,比贱?!

被?对方气得牙痒痒,偏偏刀柄被?压制,刀不得出。

两人暗暗较量起气力,俞大公子使了?九牛二虎之力,脸色胀红,却怎么也拔不出刀。

反观齐容与,面不改色地压制他的刀柄,四两拨千斤。

两人实?力相差悬殊,一招分高低。

可俞大公子自小养尊处优,哪受过这等窝囊气,即便憋红了?脸,额头?青筋直蹦,仍不肯示弱。

还有闲暇精力观察他脸色的齐容与耐性十足,跟逗炸毛的鸟似的。

等青年闲庭信步地走出店铺,之前的图纸已交到首饰匠手?中。

他没?去理会屋里呆坐怀疑人生的公子哥儿,以及失了?颜面小脸煞白的表姑娘,而是?走到黎昭主仆面前,看一眼天色,“忙不忙,一起用个膳?”

看到他,黎昭眼前闪过蓊郁修竹,与寒梅一样?傲霜斗雪,又多了?浩然正气。

“贵府不提供伙食吗?”

“府中没?聘请后厨,掌勺的是?边关带来的老伙计,擅长大锅菜。”

黎昭自小没?吃过大锅菜,但想一想都觉得色香味俱全,这人挑食不成?

其实?,齐容与并不是?挑食,而是?老伙计习惯拮据,每次定?量的饭菜,一群老爷们蜂拥而上,饭菜扫光,稍慢些,就没?得吃了?。

以为她?没?兴趣下馆子,齐容与清润的眸子不自觉黯淡几分,连他自己?都未察觉。

他今日散值晚些,打算在餐馆里凑合一顿,恰巧遇上黎昭,言语快于意识,突兀提出邀请,但心中一片坦荡。

将门儿女,不拘小节。

“那告辞”

“临街有家?馆子不错”

两人同时?开口,同时?止住话音。

听得作罢之意,黎昭有点难为情,“那我先回了?”

“去尝尝。”

这次,是?齐容与打断了?她?,先行迈开步子,高挑身子汇入人潮。

迎香扯了?扯黎昭的衣袖,“小姐?”

侯府的马车停在不远处,正值傍晚,马车寸步难行。

黎昭让迎香带车夫先回府,自己?则跟在齐容与的身后,汇入人潮。

迎香看看马车,又看看已经走远的小姐,方想起钱袋子在自己?身上,她?追过去,却被?人潮隔开,追丢了?一对男女。

临街一家?辣菜馆,黎昭熟门熟路带着齐容与坐到墙角的位置,“这家?小店是?老字号,口味偏辣,也有清淡的,随你喜欢。”

齐容与坐到黎昭对面,接过跑堂送来的茶水,先替黎昭满上,“巧了?,我喜辣。”

之后,没?有点菜的意思,交由黎昭决定?。

黎昭点点头?,熟稔地点了?几样?招牌菜,又点了?一道自己?最喜欢的小众菜。

等待饭菜上桌的工夫里,店家?赠送了?一个果盘,是?冬日晾晒出霜的柿饼。

不知为何,一见到柿饼,两人又是?同时?开口。

“柿柿如意。”

“柿柿如意。”

可这一次,彼此间?没?有尴尬,相视一笑。

齐容与坐姿随性,双肘杵在桌沿,偏头?看向敞开的店门,嘴角笑痕浅浅,久久不消。

等饭菜端上桌,黎昭没?有立即动筷,细细观察他的反应,“怎么样?,够辣吗?”

齐容与试了?几样?,被?辣椒粒呛到,掩唇咳了?咳,无声?地竖起拇指。

无辣不欢,够劲儿。

想必府中的老伙计们也会喜欢,尤其是?喜欢喝烈酒的老将。

见他能够适应这种辣度,黎昭再无顾虑,执起筷子闷头?吃了?起来。

以往,萧承胃不好,很少食辣,宫里饮食又偏清淡,为了?迎合萧承的口味,与之有共同的习性,她?也尝试着饮食清淡,被?打入冷宫后,为了?抗寒,才想起食辣,可冷宫的伙食,哪是?一个废后可以挑选的。

用过膳,齐容与默不作声?去付账,被?黎昭拉住。

因着情急,她?没?在意小节,一只手?紧紧攥住男子的袖口,“我来。”

店是?她?选的,菜是?她?点的,还额外点了?一道自己?喜欢的,于情于理,也该她?请客。

齐容与也没?争抢,看着她?走到帐台前,面对掌柜摸了?摸自己?的腰间?。

空空如也。

钱袋子没?在身上。

少女俏脸薄红,扭头?看向抱臂站在桌前的男子。

够窘的。

她?走回桌边,目光稍稍躲闪,“这家?店不赊账。”

还是?第?一次见到她?露出这样?羞赧的表情,酡颜欲滴,耳尖也充了?血。

一定?很热吧。

齐容与抿抿唇,迈开步子去结账,还顺便照着黎昭所点的菜,又要了?一桌子,叫店里伙计送去懿德伯府。

须臾,两人并肩走在街市上,朝屠远侯府而行,黎昭觑一眼比她?高出许多的青年,“想笑就笑吧。”

“笑了?可就没?有下次回请了?。”

“”

意识到自己?说得唐突,齐容与补充道:“有来有往,两不相欠啊。”

有醒酒汤和?小马驹的例子在前,黎昭特别认真地给予了?承诺,“我会回请的。”

青年轻轻一声?“得嘞”。

路边摊上售卖胭脂的小贩见两人气度不凡,非富即贵,拿起手?里头?最上等的胭脂盒凑上前,“公子,为心上人买盒胭脂吧。”

朱唇粉面的少女、轩举隽爽的青年,怎么看都是?天造地设的一对,小贩追着两人说起吉祥话,都是?有关姻缘的,使得原本想要维系淡然的黎昭羞红了?面颊,但并非钟意之情作祟,而是?姑娘家?脸皮薄,经不起这样?的误会。

那双内勾外翘眼眸向上挑起,轻柔的话语带了?几分小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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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误会了?,我不是?他的心上人。”

说罢,加快步子,越过两人走在前头?。

比起姑娘家?,齐容与虽感情一片空白,但脸皮厚极,并不打算向陌生人解释他们的关系,可面对有些生愠的少女,他还是?给小贩提了?个醒,“卖给真夫妻吧。”

今日尚未开张的小贩不甘心,与马场主如出一辙,小声?嘀咕几句,传授起追求姑娘的经验,听得走在前面的黎昭耳尖愈红。

茜裙罗袜金缕鞋的佳人,娇面酡颜的样?子,让齐容与不自觉发出一句感慨:“我见过最好看的胭脂色了?,你手?里的,差点意思。”

小贩不服气,“最好看的胭脂是?何颜色?”

齐容与盯着斜前方黎昭的侧脸,琥珀眸子里有了?答案。

走在前面的黎昭垂了?垂眼,不知身后的男子为何没?有回答这个问题,恰好天边晚霞酡醉欲滴,应是?他口中最美的胭脂色吧。

直至甩开那名小贩,黎昭才慢下步子,也刚好走完喧闹拥挤的长街,步入相对安静的巷陌。

袅袅炊烟自一户人家?的烟囱冒出,炭火味有些呛,黎昭挥了?挥呛人的味道,在薄薄的炊烟中,美眸瞠圆。

巷子的岔路口,一男子站在墙根正在解腰带。

很急的样?子。

而黎昭二人,正要经过这一岔路口。

没?等黎昭转过身回避辣眼的一幕,视野忽然被?一只大手?遮住,陷入一片漆黑。

那只大手?带有老茧,是?常年握刀握剑所致,磨得黎昭眼皮微痒,可她?没?有躲开,任那只大手?的主人拉着她?绕道而行,拐进?一条无人无烟的小道。

视野失去光亮,黎昭步履缓慢,雪白肌肤透出粉润色泽,又是?不同的绝美胭脂色。

“可以了?吗?”

她?不确定?地问,睫毛颤颤,划过男子的手?指。

齐容与带着她?又走出一段,才松开手?。

夜色已沉,小道两旁房屋空置无人,甫一走进?,幽深幽深的,让刚“恢复”视觉的黎昭顿了?脚步。

这里怪黑哩。

仰头?望去,墨蓝一片,无星河铺天幕,眄睐视野里,唯有身侧的男子成为皎皎明月,“照亮”她?回家?的路。

没?有他在,她?会没?胆子越过这段过于幽静的路段。

齐容与不知少女心中所想,安静地相伴在侧,依稀闻到淡淡的浅香,香气的源头?与他隔了?一拳的距离。

他侧头?,看向黑夜中的少女,记起老侯爷的话。

你的昭昭妹妹在发光哩。

明明星月暗淡,可齐容与眼中的黎昭,明艳妍丽,的确是?在发光。

第19章 第 19 章

两人静默地走过一条又一条小巷, 在戌时三刻抵达屠远侯府的后院。

后巷虽灯火阑珊,但?比刚刚走过的小道明亮得多,视野不再受阻。

也因不受阻隔, 让齐容与发现了两侧高墙上藏有的猫腻。

北边关术士横行?,自小耳熏目染, 齐容与对一些特殊标记并不陌生。

“这条巷子在作法。”

屠远侯府独门独院, 整条后巷都是侯府的,不是府中人, 哪敢招呼不打暗自作法。

刚走过幽魅的小道,又遇玄机古怪,黎昭感到丝丝寒凉自脚底窜起, 她双臂环胸, 蹭了蹭手臂,步履越来?越缓慢。

齐容与转过头,盯着少女愈发苍白的脸色,关切问道:“怎么了?”

黎昭说不出话, 开?始不受控制地发抖,竟陡然曲膝下蹲, 身体轻微摇晃。

齐容与随之单膝跪地, 揽住她一侧肩头, 将她护在自己臂弯,内双狭眸微敛。

蓦地, 侯府门内蹿出一道身影,身穿不明地域的法袍,一手掐诀, 一手摇晃拂尘,嘴里咿咿呀呀, 不知所云。

齐容与听出,这是北边关一带为人祛除邪祟的法咒。

与道教沾些关系,关系微乎其微。

更多的是故弄玄虚。

可黎昭为何会反应强烈?

随着术士现身,侯府内涌出一大批青衣小童,将两人团团围住,开?始嗡嗡念咒。

人墙之外,挺着大肚的佟氏快步走来?,隔着人墙声泪俱下,“昭昭,别怪婶子擅作主张,只是你近来?行?为异常,跟招了魔似的。婶子求高人占卜,这才布下阵法,助你摆脱邪祟附体。”

随之走出的黎蓓胆战心?惊,生怕外出应酬的祖父和庶系几人突然回?府,她们策划许久,只等山中无老虎这一日的到来?。

嫡姐近来?表现异常,淡漠不说,还总说自己有大神通,实在让人捉摸不清。

“姐姐,你忍一忍,很快就会好了。”

黎昭在嗡嗡的念咒声中抬眸,她知祖父今晚会携带庶系几人外出,只是没有想?到佟氏胆大无脑至此?,敢不经商量“围困”府中嫡脉。

真当自己是掌家媳了?

正当黎昭欲要起身,余光中一道刀光,穿透阑珊灯火,抛物而出,伴着刀身出鞘的摩擦声,势如破竹,直击术士面门,逼得术士连连后退,快成斗鸡眼了。

“啊,啊啊,啊啊啊。”

当后背抵在巷中一棵老树上,退无可退,术士惊慌失措,眼看着长刀袭来?,他歪头紧紧闭上眼,毫无应对之力。

“砰。”

术士耳边重重一声,是长刀刺入树干发生颤动的嗡鸣声。

齐容与打横抱起黎昭,一步步走向围成人墙的青衣小童们。

怪他气场全开?,凛冽乍泄,小童们自动避让,像羊群遇到成年的狼。

齐容与抱着黎昭走向跌坐在地的术士,居高临下地问:“你的术法符箓呢,御不了敌吗?”

术士在冷月淡光中抬头,认出这人身份,嘴角抽动。

他是上个月搬迁到皇城的,哪里想?得到会遇上“同乡故人”。

在北边关,谁人不知小九爷的威名。

曾经,鲜衣怒马的少年郎,手提敌人头颅,在黄沙飞尘中一掠而过,惊艳过无数大赟边关百姓。

包括这个术士。

此?刻,近距离得见威名赫赫的小九爷,术士还是被他强大的气场所震慑,一股脑兜出自己的底细。

不过是个故弄玄虚的江湖卖艺人。

佟氏和黎蓓对视一眼,露出慌张。

佟氏快步上前,“可、可若非邪祟附身,昭昭怎会反应剧烈?”

被齐容与抱在怀里的黎昭转过眸,身体不再颤栗,脸色不再苍白,淡淡凝睇母女二?人,“不这样,婶子怎会现身呢?”

若高墙上那些古怪的标记起不了作用,他们这群藏在暗处偷偷观察的人就会自动散去,不了了之。

闻言,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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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div>< "">哇叽文学网提供的《求而不得》 18-20(第5/10页)

容与低头看向怀里的少女,确认她无恙,才将她轻轻放下。

黎昭走到佟氏和黎蓓的面前,语气淡的快要凝结成霜,“庶出谋害嫡出,可被逐出家门,何况是没有血缘关系的你们。这个家,除了祖父,谁坐第二?把交椅,婶子不清楚吗?掌家久了,真当自己是嫡媳?”

被小辈当众训责,如有一只无形的手,反复掌掴她的脸,隐隐发疼,怀胎七月的佟氏站立不稳,险些跌坐在地,被黎蓓眼疾手快扶住手臂。

“娘!”

“昭昭,你误会了,婶子是为了你好。”佟氏没理会女儿的关切,颤着手去碰黎昭的衣袖,却被避开?,她再上前一步,双肩微耷,没了平日的泼辣,“婶子无意害你的,是见你最近行为古怪,以为你被邪祟缠身,这才请了术士,何谈谋害?”

黎昭没有买账,“故弄玄虚的术士吗?”

术士亲口承认自己故弄玄虚,佟氏无话可说,她抿抿干涩的唇,迫使?自己冷静,“婶子也是受他所骗,初心?是好的!”

“玄学一事,本就不是小事,在没有弄清对方底细的前提下,贸然对我施法,不顾我的安危,可以谈初心吗?那婶子的初心也太脏了。”

“姐姐!”黎蓓听不下去了,染了哭腔,“这么多年,同在一个屋檐下,姐姐不知我们的为人?我们怎会害你?”

原来?是不知,如今知了,黎昭说在心?里,不过,若今日借机逐他们一家出府,显然还不够火候,至少祖父那里难以交代。

再说,逐他们出府,自此?不再往来?,就太便宜他们了。

他们要为前世所做的事付出代价。

与宫里的曹柒一样,小火慢炖才够味儿。

“没有下次。”

话落,黎昭从母女二?人的脸上捕捉到一丝庆幸。

她话锋一转,继续用温柔的语气化作巴掌,狠狠掴在二?人的脸上,连带着捎上那些作为“帮凶”的仆人。

“无规矩不成方?圆,在屠远侯府的规矩内,尔等皆不得越雷池。雷池重地,核心?所在,由我掌控。”

说着,黎昭从腰间的香囊内取出一支袖珍响箭,箭响时,大批被佟氏调离后院的护院冲了出来?,为首的头目先是一愣,虽不知前因后果,但?毫无迟疑地站在了黎昭身后,抱拳躬身,“谨遵大小姐吩咐!”

黎昭抬抬手,以牙还牙,指挥护院们将佟氏等人团团围住。

同样被佟氏指使?去了前院的迎香也跑了出来?,带着数百老伙计,站在黎昭这边,包括府中的老管家。

少女的气场,一瞬大开?。

“佟氏身边的奴仆,皆发卖。”

闻言,佟氏的亲信们陆续跪地,一声声“求大小姐开?恩”回?荡在后巷中。

黎昭睥睨着跪地的几人,没有心?软,还让老管家给佟氏、黎蓓和黎凌宕换了新?的侍从。

皆为黎昭眼线。

佟氏捂住肚子气喘,浑身发抖,丝丝冷意窜上百骸,更像是身上邪祟受术法所扰的状态。

面对黎昭,她第一次生出敬畏。

看着轻松完胜的少女,作为看客的齐容与站在一旁没有插话,这是他们的家务事,该由黎昭这个嫡出掌局,若真被逾越,才是嫡出没有本事。

宫城,御书?房。

在听过侍卫的禀奏,正在批红的萧承停下御笔,影子映照在御案上,笼罩住一支柿红赤玉发钗。

对于?黎昭在对待佟氏母女的态度上,萧承并不惊讶,早在上次的腊月宴,他就识破了黎昭针对黎蓓的伎俩。

“齐容与也在?”

侍卫讷讷,“回?陛下,侯府发生家事冲突时,小九爷是在的,之后没多久就离开?了。”

萧承不再问话,继续批红,身体微微前倾,被烛火映出的影子更为聚拢在那枚柿红赤玉发钗上。

一旁的内廷大总管曹顺觉得自己该说些什么,缓和一下陛下快要降到冰点的情绪,“陛下,柿红赤玉钗子最好是在春日前送出去,应景。”

冬日柿甜,春日柿涩,大赟皇朝的贵女名媛多会在秋冬时节佩戴柿纹样式的首饰,到了春日更喜桃花,夏日更喜茉莉。

萧承御笔不停,像是没有听进去。

老宦官不尴不尬哈哈腰,心?里不上不下。发钗是陛下吩咐工部巧匠连夜制作的,世间独一枚,想?必大多数女子都会喜欢。

陛下啊,还是抹不开?面子。

站在老宦官对面的曹柒漠着眼,余光锁在被帝王身影笼罩的发钗上,有艳羡,也有苦涩。

自打认曹顺为干爹,无论御前还是内廷,她都是扶摇直上的。身份地位高了,所得俸禄和赏赐也跟着递增,什么名贵首饰没见过,可她偏偏看上了这枚材质不算特别名贵的发钗。

得不到的才是最好的,世俗中人都逃不过的规律。

曹柒不愿承认自己开?始嫉妒黎昭,明明不久前,她对黎昭还充满鄙夷甚至稍稍有丝同情,只因那会儿的黎昭苦追天?子无果,构不成她的芥蒂,而今,天?子动了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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