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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30(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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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21章 第 21 章

巨石与青砖筑起的围墙下, 金色麦浪在翻滚,孩童挥舞着手中长鞭驱赶成群结队的牛羊,七八条毛色油亮的大黄狗充当牧犬, 尾巴低垂,躯体伏地,确保牛羊不离队,井然有序沿着村道返回畜圈。

大黄狗是萝卜头们看虞归晚驯养狼群,他们也想,奈何无驯兽天赋,就只能就地打滚央求爹娘抱几只小狗崽回来,萝卜头们非常宝贝小狗崽, 自己不吃也要省下饭菜喂狗崽, 晚上睡觉也要同一个被窝,气得家里大人给了他们一顿竹笋炒肉。

好在小狗崽也懂事,还没长大就知道看家护院,还护送萝卜头去学堂,乖乖趴在门边不吵不闹, 等萝卜头下了学又跟去放牧,站起来都没到羊腿高, 却不惧羊群, 哪只羊不听话敢乱吃, 它们就冲上去‘教训’。

后来都不需萝卜头指挥, 它们就知道大清早跑到畜圈, 用嘴咬开栅栏门,将牛羊放出来, 赶到青草肥美的山坡,它们就支起耳朵守在四周, 牢牢看住牛羊,顺利完成任务,回家就有带肉汤的饭吃。

点过牛羊的数量,确认无误,萝卜头们才关上栅栏的门,吆喝着让大黄狗跟上。

今天家里炖羊肉,还有喷香暄软的蒸饼,想到那个滋味,萝卜头舔过没了门牙的牙龈,馋的直流口水,两条小胖腿紧着倒腾,跑的飞快。

“回家吃肉咯!吃肉咯!”

村外,几个随父母来南柏舍做工的孩子目睹这一切,羡慕的眼睛都发红,他们平日里别说吃肉,就是糟糠窝窝头都吃不上几顿,去年冬天他们饿的躺在炕上起不来,家里大人就用锅子煮雪水草根,硬熬着过了冬,待开春地里的野菜长出来,日子才慢慢过起来。

因围墙需在入冬前修成,干活的人多了一倍,且在村外搭起草棚,晚上也睡在这。

雇佣时说好包一顿中饭,他们要宿在这,晚饭就得自己解决,虞归晚严禁村民乱发善心,升米恩斗米仇,对他们太好反而会让他们生贪念,认为村民家中既富裕,就理应给他们吃的。

阿秀同那汉子的事给虞归晚提了醒,如今村里人手不够,外来做工的又多,管不过来,索性将外面的生意歇一歇,将外派的人手召回,先顾着村里的安全,等围墙修好再出去,赶在冬季大雪来之前再走两趟关外,到那时盐井也差不多冻上了,有先前积累下的钱粮,全村足以安稳过冬。

遂这两天总有体格健壮的妇人和汉子提着碗粗的棍棒在周围巡视,哪个偷懒不干活,当场拎出来,结算了工钱之后再不用。

城门口多得是等活干的壮劳力,不愁雇不到人,被赶走的才后悔,就算为了那顿能敞开肚皮吃的饭,也不该偷那会子的懒,现在好了,只能回家吃野菜。

村庄屋顶的烟囱飘出袅袅炊烟,炖肉的香味更是飘至村口草棚,正在用吊锅熬野菜疙瘩汤的工人抽抽鼻子,肚子发出轰鸣。

“真香啊,这是第几回吃肉了,天天都能闻到肉香,啥时候咱们也能过上顿顿有肉的日子啊。”

“夜里做梦想想就得了,人家日子过的好是有个能耐大的里正,山贼听了虞里正的名号都吓得尿裤子,谁还敢打南柏舍的主意。虞里正跟县太爷都能说得上话,得了嘉奖,又有自己的镖局和商队,往来贩货。那些牛羊,看见没?都是从关外带回来的,家家户户都有份,最少也能分到五六只羊,咱们也只能有羡慕的份。我可提醒你们啊,别跟姓茍的学,现在可不比之前,那几个拎棍棒的手上可都有山贼的狗命,杀过人见过血的,谁要是生出不好的心思,都逃不过他们的眼睛,尤其那三个妇人,厉害着呢。”

工人口中所说姓茍的就是当日哄骗阿秀的汉子,被狼群下破了胆,如今疯疯癫癫在城门口讨饭,不少人都见过,传来传去也都知晓了。

曾经起过歪心思的都老老实实收起来,认真干活,等围墙建成,或许能求虞里正准许他们在村外居住,帮着村民开荒垦地,也能换点粮食,好过回老家啃老树根。

入选到商队的十来人已搬到村里,住的虽是茅草屋,也好过村外的草棚。每天只需做半天工,就可随领队的去训练,一日三顿敞开了吃,有肉有菜,在家过年也没吃这么好。

村外的工人就盼着啥时候再选人,就算再苦再累他们也要拿到入选名额,不为自己,也要为了家里等着米粮下锅的老人孩子。

疙瘩汤煮好,几人围在锅边拿缺口的陶碗,闻着村里飘出的香味,越发觉得没滋没味,愁眉苦脸。

年长者瞅他们这样,叹道:“行了,赶紧吃,吃完了早点睡,明天还要干活,可别偷懒,干完明天就能发工钱了,到时大家伙再凑数买两斤肉,分着吃。”

每月结一次工钱,算好了再兑成铜板,装在大竹筐里再由妇人们抬过去按名册分发,领到钱的就在名字上摁手印。

飘出去的肉香自有虞归晚家的一道,散满孜然的羊肋排烤的外焦里嫩,锅中辣汤炖煮的羊蹄筋辛辣扑鼻,用筷子插起一块就能看到胶质满满的蹄筋,裹着红到诱人的汤汁,从廖姑的眼前晃过,馋的虎丫头差点扑过去咬。

“什么时候开饭啊。”摸摸肚子,她真的快饿死了。

“就快好了。”

余姐将羊蹄筋盛出来端上桌,又揭开旁边锅的盖子,里头是拿小米和稻米闷的饭,底下还有一层锅巴,焦香酥脆。

正房的厅上已摆开饭桌,虞归晚净了手,坐在首位,幼儿母女在她的右手边,左边的位子是给廖姑留的。

余姐坚决不与她们同桌吃饭,带着几个跟廖姑差不多大的女孩在厨房支张小桌也能吃。

夏季剪下的羊毛堆积在库房未处理,虞归晚便找匠人打了几台手摇的纺线机,这几个女孩就是她雇来纺羊毛线的,以后还要织羊毛衣。

“这是羊骨羊肉锅,只放了萝卜,其他都没放,还有那道白菜叶卷肉糜荸荠,知道幼儿觉着口腻,做的时候我特意多放荸荠,肉放的少,吃着清脆爽口多,一点都不腻。”端完菜,余姐站在边上笑呵呵道。

虞归晚的口味并不固定,辣口、清淡的她都能吃,在物质缺乏的末日,能有干净的食物吃已经很幸运,就算是各区的掌权者也没有资格挑剔,爱吃不吃,不吃就出去啃丧尸,看腐肉美不美味,合不合口。

到这之后,可选择的食物变多,她也渐渐偏爱吃辣菜,从关外换回来的香料就有很多辛辣刺鼻的,她留了一起种子,看明年能不能种出来。

余姐做菜多以她的口味为主,后来发现幼儿不太能吃辣,她就让余姐每次做些清淡的。

幼儿神色一动,浅笑:“费心了。”

她祖籍江南,七岁那年才随父兄搬至中原盛都,对北地的饮食确是不习惯,到底寄人篱下,苦求生存,不好挑三拣四惹虞归晚不喜,就没有说。

厨房做什么,她与母亲就吃什么,从不多言,没想到虞归晚会特意吩咐余姐,倒是让她意外。

虞归晚是主人家,其他人都是等她动筷了才动筷。年长的杜氏在家中如同隐形,轻易不开口,对此更不提意见.

夜色深,屋外树影晃动,屋内烛火摇曳。

南窗下的炕垫着一层厚实的羊毛毡毯子,炕桌上铺开账本,几个盒子打开放置在旁,里头都是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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未来得及清点的金玉珠宝。

幼儿提着小秤杆,仔细称量金块。

从澡房洗漱出来的虞归晚靠在门框看了好一会儿,随手打落钩上的挂帘,抬脚迈进来,扯过炕上的一个大红迎枕靠着,支着下颌看那双纤纤玉手在算盘上拨动,清脆的珠算声也不知敲了谁的心房。

幼儿本该和杜氏睡在厢房,可新房入住后她就一直住在正房,和虞归晚同睡一床。

这屋里的布局亦是她操心,要按虞归晚的意思,房子只要够结实保暖就行,无需多精致,哪又会多出来一张拔步床,一面多宝阁,一组大小都有的套用衣柜,贵重的财宝都藏在里头的暗格中。

“放在库房的五筐铜板是明日要发给工人的工钱,我都归了账了。”

幼儿将账本推过去给她看,垂下的乌发遮在胸口,挡住月色衣襟处露出的一抹春青的肚兜,玉指撚过纸张翻页,柔柔荡开的言语如轻羽拂过。

她盯着幼儿的手,随即又摊开自己的掌心,入目便是粗糙的厚茧。

沉思半刻,突地勾唇一笑。

幼儿觉得奇怪,“怎么,可是账目不对?”

“没有。”掌心的厚茧是她的荣誉,她亦骄傲。

幼儿敛眸,软若无骨的手伸到她面前,似是要碰她的脸,却又在她诧异的目光中陡然转个弯,拎起滑落肩头的衣领。

“家中无外人也要将衣服穿好,跟你说过多少次了,总是不听。”

她身体往后一仰,才被拢起的衣领散的更彻底,露出大片肌肤,从小到大攒下的伤疤也全暴/露在幼儿眼前。

她也不在意,反道:“换以前,你敢这么冲我伸手,脖子都给你拧断。”

第022章 第 22 章

大片裸露的肌肤, 纵横交错的伤疤。

幼儿不是第一次见,尤其肩头那处,似是被野兽生生撕咬留下的, 疤痕狰狞,触目惊心,观其又不似新伤。

对虞归晚的来历,她愈发好奇,只是面上不显,连神色都不曾透露半分,两汪赢赢弱弱的柔情,足以迷惑心智, 瞒天过海。

虞归晚评她手无缚鸡之力, 本是实情,她又何必逞强不愿低头,故作姿态,相府千金的傲气才情该随着家族的颠灭一同葬于地底。古有勾践卧薪尝胆,她以弱者之态求庇护, 有何不可?唯有养精蓄锐,日后才能寻得时机为父兄洗去冤屈, 光复随家荣耀。

心思百转, 脸上却不露分毫, 还不顾虞归晚的冷眼, 素指抚上肩头的疤, 凹凸不平的触感使得柳眉微蹙。

转瞬,手腕就被虞归晚扣住, 力道之大似要将腕骨捏碎。

幼儿脸色一白,强忍巨痛, 抬起满含泪水的眸子与虞归晚对望,红唇轻颤。

“疼。”

闻言,虞归晚定睛看她片刻才松开手。

拢起衣服,虞归晚不复先才的随意,安稳的生活让她的警惕性都降低了,若在末世,此刻她早已被丧尸啃噬殆尽。

幼儿揉着被捏痛的手腕,并没有将她的话放在心上。虞归晚若真想杀她,早动手了,何必等到现在,说狠话不过就是想吓唬她。

“你肩膀的疤?”她关心的是这个。

虞归晚拨乱算盘的珠子,跨越时空的对话带着连她自己都未察觉的苍凉,回忆当时的险象环生,平静的仿佛不关自己的事。

“我年少时在某地偶遇一群得了疯病的人,与之搏斗,力不敌,半个臂膀都险些被疯人撕咬下来,幸好鸽子及时飞来救了我。”

三言两语足以让幼儿骇然失色,“疯病?可是癔症?”

虞归晚摇头,现代文明陨落,末世降临,存下的资料残缺不全,她亦不知零号丧尸从何而来,许是病毒入侵,又或者基因突变。

幼儿想起藏在暗格中的那只古怪鸽子,本该物归原主,虞归晚却说留给她防身。

将虞归晚弄乱的算珠拨回原位,她轻声催促:“夜深了,去睡吧。”

幼儿若是蠢笨不堪,虞归晚定不会留,她待幼儿不一般,是看她知进退,那温柔之意宛如春风拂面,留这样的人在身边也无不好,触手可及的暖意,可驱散她积攒许久的冰冷,那种冷,让她多个夜都无眠,眼睛睁的涩痛,却不敢闭上。

那皓腕上的红痕终究刺痛了她的眼,她转开视线,“下次不要突然碰我,我会伤了你。”

错愕出现在幼儿脸上,低头一瞧,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唇边绽开温婉笑意,神色却促狭,道:“若想碰,问过你便可?”

虞归晚煞有其事点头,认真道:“是。”

她如此坦荡,倒让幼儿不知如何应对,万般计策都胎死腹中,俏脸透出粉红,唇上胭脂愈发艳丽。

此景胜过万紫千红,暗光在虞归晚眼底乍现,她挑过幼儿的下巴。

烛光盈盈,灯下看美人。

去年在冰天雪地遭罪,到底是伤了底子,先前又大病一场,入秋后天干物燥,幼儿就咳嗽不止,请大夫看过几回,药也吃,可总不见好。两人同睡一床,虞归晚哪能不知她半夜辗转反侧,久久不入眠,眼下的青色掩都掩不住,人也越发瘦,风一吹就要倒。

白如玉的脸颊上那一点朱红越发醒目,她伸出食指点在唇瓣,轻轻蹭着,这是她在城里的胭脂铺给幼儿买的口脂,盛在一个扁平的瓷盒中,每日清晨她都见幼儿打开瓷盒,用指甲盖挑起瓷盒中的口脂,对着铜镜在唇上细细描绘。

唇上的热意让幼儿微微惊讶,心砰砰直跳,或许早料到会如此,遂在虞归晚蹙眉,想将手指缩回去时,她竟一把握住。

虞归晚的眉头皱的更紧,反手挣脱,掌心的厚茧刮到幼儿的皮肤,带出道道红痕。

匆匆瞥过,虞归晚急着跳下炕,身手一向敏捷的她险些左脚绊右脚,踉跄之下她还分神想,若是这样摔倒,她定将幼儿杀掉灭口,绝不让如此丢脸之事外传。

好在没摔,幼儿也得以保命。

只是虞归晚的脸有些黑,翻身上/床就用被子将自己裹住,只给幼儿留一个冷漠的背影和后脑勺。

正常情况下她都不会将后背暴露在外,这十分危险,丧尸或其他变异的兽类、植物都有可能从背后偷袭她,往常睡觉她要么对着幼儿,要么就直挺挺躺着。

她也没有睡着,竖起耳朵听那边的动静。

幼儿将炕上的东西收好放回原处,打来热水净过脸,解开发髻,褪掉外衣,揭开灯罩吹灭四角的烛光,只端一盏豆灯,用手护着微弱的火光,款款来到床边。

虞归晚睁开眼,盯住烟青床账上那一道被火光拉长的人影,发梢随人影转身而晃动。

她分明从影子的动作看到搭在肩上的手是幼儿的,却还是出于本能,翻身再次捏住那段皓腕,同时眉头皱起,借着微弱的火光不赞同的看着幼儿。

明明警告过不要随便碰她,怎么就不听,神经紧绷之下她是真的会杀人。

皓腕的主人却无辜的眨眨眼,动了动手腕,示意她松手。

“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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真的会杀了你。”她再次强调。

幼儿偏头轻咳两声,压下喉咙的痒意,回身躺下,被子齐胸盖着,“不是还没有杀么,等你真起杀心时再说。”

“起过。”还不止一次。

“我知道。”

自己与母亲的命是那日在大雪中跪求来的,虞归晚但凡不动那一点恻隐之心,她都活不成,可也因为这点恻隐之心,她才能安然活到现在,还在这人的心里占了一席之地,哪怕只是一点点,也终究不同。

压下的痒意再次翻上来,她不舒服的咳起来。

虞归晚翻身下床,去桌边倒了半杯温茶送到她嘴边,“明日再叫大夫来瞧。”

幼儿就着她的手喝了一口,感觉略好些,推开茶杯说道:“瞧过好几回也不见好,算了,不费那个钱。”

“病怏怏的,看着不长寿。”

“我又不属王八,要长寿做什么。”

“活不长,还怎么报仇。”虞归晚放下茶杯,回到床上。

幼儿抿着唇不言语,脸上却闪过紧张之色。

床的里侧,虞归晚已经躺好闭了眼,“夜里你做梦,喊打喊杀,我听了两句。”

本来就是少觉的人,好容易睡着又做噩梦,思虑过重,病能好才怪。

过了良久,耳边因为紧张而急促的呼吸才重归平静。

“你不该对我动恻隐之心,那日大雪中,你该杀了我的。”

索性睡不着,虞归晚就将双手垫在脑后,“求死容易,求生难,你都不想死,我又为什么要杀你。”

“救我,对你没什么用。”

“还行,你算账不错,还能教我认字,没有你,我的大雍话还学不了那么快。”

“那如果我会给你招来杀身之祸呢。”

“贩卖私盐已经是死罪了。”

“……”她竟忘了这个。

“还有什么。”

“……没了。”

“你就叫幼儿?还是还有别的名字。”虞归晚一副夜间闺蜜闲聊的口吻。

幼儿沉默不语,拿不准她是不是知道了些什么。

轻叹一声,现下不说,又能瞒多久?总该是要知道的,与其从别处得知,倒不如由她亲口说。

“我姓随,名望京,幼儿是我的字。”

“哦?字?”虞归晚来了兴致,“都有名有姓了,为何还要取字?”

幼儿再次语塞。

好在虞归晚也不是非要一个答案,她以前生活的地方很多人连名字都没有,只用代号,死了之后代号就会换成另一个人,她的名字是老学究给取的,有何寓意她也忘了。

“随谦安是你什么人?”

平地一声雷。

幼儿又是一惊,随即苦笑:“是家父。你如何得知?”

“在高脚那里得过消息,言去年流放寒地的犯官家眷在庶州境内失踪,朝廷下令府衙追查,活要见人,死要见尸。高脚说失踪的就是前宰相随谦安的妻女,我猜就是你,又让佟汉借护送商队的名义往南边走了一趟,没去盛都,能打听到的消息也有限。”

幼儿恍然大悟,难怪虞归晚会同她说少在人前露面,即使出门也要戴围帽,原来是早知她的身份,恐她被人认出。

一时间,万千思绪堵在心头,胀的她难受。眼眶发热,不知不觉两行清泪就从眼角滑落。

虞归晚对周身的变化十分敏感,幼儿一哭她就知道了,不禁疑惑,这有何好哭的?

心里这样想,到底没说出口。

她没有爹娘,亦无兄弟姐妹,从未体会过失去亲人是什么感觉。也见过太多生死,对此早已麻木。

“别哭了。”她从床头摸出一块帕子丢过去。

幼儿擦泪,“我父亲是被冤枉的,他绝不可能谋逆。”

皇权压下,说有罪便有罪,还是谋逆这样的大罪,她要为父亲正名,困难重重,稍有不慎,她和母亲也逃不过一死。

虞归晚不说话,实是不知道说什么,这个时代的权利斗争对她来说过于复杂,她不懂。

“我只管你的命,其他的,不管。”

第023章 第 23 章

次日, 清晨鸡鸣。

天不亮就过来的余姐甩开膀子揉面,很快就拉出两指宽的裤带面丢进正在翻滚的汤锅,旁边的碗是提前调好的油辣子和肉臊。

虞归晚有自己的镖局和商队, 香料佐料这些家中自是不缺,余姐又有好厨艺,提过一遍她就知道如何做油辣子。

另有一小锅熬至粘稠的粟米粥,里头还加了口感绵密的饭豆,再配上清脆爽口的腌菜,齐齐端上桌。

用过早饭,虞归晚便着人赶马车去县城请大夫。杜氏一听,就下意识看向脸色颇为憔悴的女儿。

随望京轻轻摇头, 她不想母亲为自己担忧, 且她身体并无大碍,只是昨夜未睡好,今早咳的有些紧罢了,也值得虞归晚当个大事,这般上心。

“真无碍?”杜氏将女儿拉到厢房。

女儿一直宿在正房, 夜里如何她也不得知,前几日虽也咳, 气色倒还好, 怎今日就面黄唇白, 病厉害了。

随望京只好将昨晚的事捡能说的说了。

“虞姑娘早就知道了?!”杜氏惊惧不已。

“娘放心, 此事她没有同别人讲。”随望京搀着母亲发软的身体坐到床边。

杜氏先是哭, 再是恨道:“大皇子一党是要将我们赶尽杀绝!”

“娘。”

她用力握住杜氏的手,想到要置她家于死地的人, 眼底尽是冰冷,从盛都到庶州, 九死一生,灭家之仇,她必报.

围墙已建了大半,应能在入冬前完工,虞归晚也好说话了一回,让妇人们给工人做了顿大餐。

等着领饭吃的工人排起长队,伸长脖子看一筐筐喷香的麦饼,大盆还有堆成小山的卤猪头肉,都切好了,两个人一碗肉,一人一碗豆腐白菜汤,麦饼和腌菜不限量,随父母来干活的孩童也能领。

往日虽也吃得饱,却不会有这样成块的肉,多是下水或骨头炖菜,他们也不挑,照样吃的头也不抬。

有些人还会把领到的饭菜省下来带回家,负责分饭的妇人也知道,没说什么,但不会额外多给。

每碗肉的分量都差不多,偏偏有的人就爱挑,总觉得别人那碗比自己的要好要多,吵吵嚷嚷起来。

分饭的妇人丝毫不惯着,抡起大勺喝道:“领到了就赶紧走,别挡在这吵闹,谁再吵,一块肉都不给!给什么你们吃就是了,哪来恁多事儿,刚来那会儿一个个饿的皮包骨头,才吃几天饱饭啊就开始嫌这嫌那,告诉你们,若不是我们里正心善,这些猪头肉还轮不着你们吃咧,别不知足!”

妇人扣下带头吵闹的那几人的猪头肉,嫌分量不够是吧?那就别吃了。

几人自觉理亏,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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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夜叉似的妇人,他们也没胆子争辩,只得灰溜溜捧着麦饼和豆腐汤离开。

排在后面的老人拽住孙儿的手,不许他乱动,“听话些,咱们现在是给人家干活,可不能瞎搞让主家不高兴。”

七八岁的孩子正是爱玩的年纪,哪里静得下来,还瞧什么都新鲜,手指那边,喊道:“爷爷,羊群!大黄狗!还有牛车!爷爷爷爷!快看,那个会转的是什么!”

村民忙于秋收,满穗的麦子和粟米堆上牛车,村河上巨大的水车在滚动,拉动农具给麦粟脱粒。

水车建成后多用于吊石块建围墙,不说第一次见的工人和孩童,就是高脚等县衙来的官爷初见也大为震惊,还惊动县太爷,只因水车常见于南方,北地少见,许多人不认识,更不知它还有这么多作用,虞归晚这也是物尽其用了。

后来干活的人都被耳提命面过好多次,不许乱打听村中诸事,更不许调戏村里的姑娘媳妇,一经发现,辞退还是轻的,极可能会被吊起来打。

老人就是后来的,生怕孙儿吵闹会惹来主家不喜,赶忙捂住他的嘴,“快住声!”

等到发工钱,众人更不敢大声说话,全都老老实实拿了自己那份退到一边,再一个一个铜板的数,晒的黑红的脸上满是笑,有钱就能买粮,今年冬季不会再饿肚子了。

坐在高高草垛上的虞归晚将众人的神情尽收眼底,一甩手中的马鞭,她从草垛跳下来。

原本趴着打盹的大黄狗立马* 站起来,绕着她的腿摇尾巴,讨好之意明显。

她用脚顶开大黄狗,“去,刚给你一根大骨头,这么快就啃完了?”

大黄狗前爪趴地,撅起屁股将尾巴摇出残影,嘤嘤叫着撒娇,肯定不会说它把大骨头藏在草垛后面的土坑里,留着以后再吃。

见虞归晚走过来,工人们都忍不住往角落避让,根本不敢多看她。

监工的健妇也凶狠,手中的棍棒也吓人,但眼前这个满身煞气的年轻里正更让他们害怕,那双黑幽幽的眼睛看过来时,如同被猛兽盯住,即刻就要被撕碎。

先前捂住孙儿嘴巴的老人双手都在抖,将孙儿紧紧抱在怀里,摁住头不许抬起来。

虞归晚冲负责监工的妇人颔首,随即站到前面,看着一个个连头都不敢抬的工人说道:“这段时间大家干的都不错,待围城建好,会给你们额外发两吊钱,三斤羊肉,五斤猪肉,十斤粟米。”

哗!

众人都不敢信,有这么好的事?!

他们当中有人原想的是和村民买些粮,不用多好,陈粮都成,价低就行。不曾想喜从天降,还能分到十斤粟米。

“可是真的?”有人大着胆子开口问。

也来凑热闹的廖姑听不下去,冲那人瞪眼睛,“我师傅还能骗你不成,自然是真的。”

那人讪笑,天地良心,他没有那意思,可千万别误会。就是馅饼砸下来,感觉不真实。

他们给很多大户人家干过活,遇上黑心的主家,扣着工钱不给不说,做的饭也是稀汤寡水,有时就只给一碗热水,一个冷硬的窝窝头。一般的主家也不会太大方,顶多年底多给几文钱,还想有肉有粮?做白日梦。

现在粮食多贵啊,庄户人家根本吃不起细粮,多半吃的是发霉的陈粮或者掺了沙粒的糠。

倒不是虞归晚突然大方,是观这些人干活还不错,按天算工钱也不耍心眼偷懒,计较肉多肉少也只是少数几人。

这个时代的百姓还是勤劳的,赏些钱粮给他们过冬也无不可。

为这点恩惠,有人当场就要跪下来给虞归晚磕头。她不喜别人跪自己,像上坟,她又没有死,磕头太晦气。

廖姑非常了解自家师傅的脾气,飞快跑过去把要跪下去的人拎起来,别看她个头还矮,力气可不小。

“你们记着我师傅的好就行,不用跪。”

“记着记着,我们肯定记着,就算死了也会留话告诉后代子孙,记住虞里正今日的大恩大德。”

众人都激动的脸通红,想迁居南柏舍的心更坚定,哪怕在围墙外面住草棚也好过在原来的村被山贼掠劫。若有山贼不开眼来南柏舍,村民应该会让他们进村躲避,只要能保住命,家当以后还可慢慢置办。

对众人说的感恩,廖姑只是撇撇嘴,原先在师傅家干活的阿秀也说过这样的话,还不是为了个不知姓名的野汉就胳膊肘往外拐,险些把大家都害死。

去城里请大夫的人回来了,老大夫仔细为幼儿诊过脉,又开药方。

待虞归晚和廖姑回到家,随望京捧着碗正在喝药,满屋都是中药的苦涩味,别说廖姑,就是虞归晚都忍不住皱眉,若是对症,她都想把背包的药片拿出来喂过去,也好过天天喝乌黑的药汤,见效实在慢。

虞归晚坐在一边,等她喝完药,又拿过清水漱口,才问:“大夫怎么说。”

随望京用帕子拭唇,从胃里泛上来的苦酸令她感觉不适,蹙着眉沉了会儿才压下去,当真是良药苦口。

“颠来倒去还是那些话,还能说出什么新鲜来,药方只照着上次的改添了两味药。”

许是昨夜伤心过度劳了神,早起又激起仇恨,郁结在心,她显疲乏得很,素指撑着额角,语声轻缓,眼眸半瞌,累极了。

也因她不舒服,才没去学堂教孩子识字。

“这些天在家歇着,别出门了,等咳嗽好了再说。”她这副病怏怏的身体,除了仔细将养,也没太好的法子,虞归晚也无奈。

“我没事,工钱都发了?”

“嗯。”

“围墙修成之后,对那些工人,你可有想法?”南柏舍的村民还是太少,跟中原江南那些大村庄比起来还差着远,日后想再壮大,就不能只有这些人。

她能想到的,虞归晚自然也能,想法是有,否则也不会默许工人在村口搭草棚居住,拖家带口过来的也不在少数。

盐田的事,她暂时不打算再让人知道,迁居到南柏舍的这些人若老实,她自有别的安排。

她既有了主意,随望京便不多说.

关外,草原深处。

前几次都顺利的商队还是躲不过被劫匪盯上的命运,程伯大喊着让其他人赶马车先走。

“别管我,往西边跑,快!”

妙娘杀红了眼,她怀里揣着虞归晚重画过的商道图,马车和货大不了丢给劫匪,不要了,但商道图不行,就算死,也不能让图纸落到劫匪手里。

第024章 第 24 章

草原的盐巴生意大多掌控在东辽贵族手中, 他们用牛羊金玉同大雍换盐,再转手卖给其他部族,利润翻好几倍。

几月前草原深处突然出现一种细白如雪的雪花盐, 打乱了贵族垄断百年的市场,同时也让他们心生警惕,派出心腹探查。

得知雪花盐来自一支神秘商队,且行踪不定,神出鬼没,心腹几次跟丢。

追踪了好几个月才摸清商队行走的路线,由军仆假扮成劫匪提前埋伏在四周,前后阻断, 合力包抄, 硬生生将商队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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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其中,抢夺牛羊和马车上的货物。

商队多人负伤,身上的皮袍被利刃划破,皮肉外翻,血流不止。

若不是带了火/药/筒, 炸伤了大部分劫匪,队伍的伤亡还更大。

即便如此, 也无人退缩, 全都咬紧牙关, 双眼赤红, 生生挡住东辽人往下劈的弯刀, 冷兵器碰撞在一起发出嗡鸣。

狠起来的妇人跳到劫匪身上,双腿死死绞住对方的脖子, 用手硬生生抠出劫匪的眼珠,又咬下半只耳朵。

“啊啊啊啊!”

劫匪痛到发疯, 被妇人用他们手中的弯刀割断脖子,当场身亡。

妇人往死透的东辽人尸体上吐一口血水,凶狠骂道:“呸!东辽蛮狗!”

残阳如血,厮杀还在继续。

刀尖从劫匪的咽喉刺出,妙娘不顾喷溅到脸上的鲜血,从怀中掏出一个通身银色的短笛。

她跟虞姑娘学过那首驭鹰的曲子,可总吹不好,控不住黑鹰,若她有虞姑娘一半的本事,商队也不至多日走不出草原,还被这群东辽匪徒截杀!

带血的笛声断断续续,十分刺耳。

嗅着血腥味过来的草原狼徘徊在战圈之外,似是想等双方人马杀不动了,它们再下去捡漏。

捕捉到笛声,头狼踌躇不定,爪子往前踏出半步,感觉不对又退回来,黄褐色的狼眼透出几分疑惑,不确定吹笛之人是否为狼群臣服的那位。

妙娘也知凭自己还不足以让狼群和黑鹰听话,可眼下情况不容她多想,劫匪的人数是商队两倍,众人能撑到现在已是不易,爷爷也让劫匪砍伤了大腿。

茫茫草原,能助商队脱困的就只有狼群和黑鹰,她必须一试!

银笛来自末世,笛身嵌了丧尸王的晶核,能驭兽,亦能扰乱人的中枢神经,致人头痛欲裂,神经错乱。

在末世,每个杀过丧尸王的进阶者都会制一个这样的短笛,虞归晚原有两支,其中一支在乱杀中遗失,余下的这支她也极少用。

将曲子交给妙娘也只是为商队增一重安全保障,至于银笛能发多大威力,全看吹笛之人。

狼群在观望,盘旋在高空的黑鹰也没有下落,却发出戾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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