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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云清一把抱住狐狸精,消失的前一秒,面无表情道:“三秒之内没到昆仑,我将引爆仙界。”
“”
倒也不必哈-
九重天外。
华美宫阙悬浮于空,滚滚云海翻腾不息,漫天霞光笼罩着入仙界玉台,今日并无值守小仙,周围很是安静。
两道清瘦高挑的身影忽然出现在界门前。
言长生抬头,看着面前巨大的界门,哇了声:“这门真是气势非凡,不愧是昆仑门面。”
云清眼中闪过一丝笑,见他颇有兴致,便轻声给长生讲解周围摆饰。脚下云海翻腾,半晌,一道雌雄莫辨的威严之音响起。
竟有些迟疑。
“云清,你竟带着一只半妖回来你被夺舍了?”
云清漠然:“此乃我昆仑的天道之音,无心无情,虽名为天道,实则只能在昆仑存活。是个可有可无的鸡肋存在,话多嘴碎,你无视就好。”
道音:“”
言长生似懂非懂地点头,朝界门行了个礼:“道音大人好。”
不等回答,云清挑眉。
“你叫他大人,叫我什么?”
“云清你话好多啊。”
男人一把将长生抱进怀中,很轻地亲了下狐妖耳尖,坦然道:“抱歉,我心悦你,难免看不惯有东西摆弄现身,刻意引起你的注意。”
道音:“”
雄竞入脑的人能不能滚。
它连性别都没有,简直肮脏!
道音憋屈地消失了。云清也不在意,带着长生来到清寂山,步入长生殿。
这是长生第一次来这里。
周围墙壁赤红,与他的皮毛颜色相同。里面则摆着他们过去数年相处的点点滴滴:
小到一片长生游历时捡到的漂亮落叶,大到长生亲手给石像画的巨幅肖像画,都被格外珍惜地摆在殿内。时时清理,煜煜生辉。
他们的回忆也在煜煜生辉。
长生席地而坐,身体被熟悉的记忆包围,不自觉就放松下来,暖玉生光的脸上露出笑容。
云清见状,总算也笑了。
男人伸手,轻声道:“现在开始?”
长生点头,也伸手,毫不迟疑地握上去,掌心相贴。
下一瞬。
掌心红线猛地发烫。
眼前倏然一阵恍惚。
不知过了多久,狐妖怔然睁眼,看见不远处跌落山崖的黑衣修道人
崇高山岭。
满身血的修道者云清躺在崖底,没等到死,却等到了一只通身火红的幼狐。
幼狐叼来药草与食物,勤勤恳恳照顾他两月,救他一命,说想学本事,想成仙,去找父母。
他说:“我名言长生,是青丘狐族。可那日父亲将我送到青丘,我看见他没了四条尾巴我不要和别的狐狸在一起,我要去找父亲,我们才是一家人。”
所以他半年前偷跑出青丘,却因没什么心眼,频频被偶遇的妖怪骗,有一回还差点被吃了,只好心惊胆战地都躲在山野间,吃草喝露水。
灰头土脸的幼狐说着说着,泪花盈睫,哽咽地呜呜哭起来。
哭完一场,他又将几根不值钱的药草小心叼来,放在他手边,偷偷看他眼色。
“我听过路人说,求仙问道需拜师你是修道人,可以当我师尊吗?”
“此为拜师礼。等过几日,我再去林间捉一只鸡回来,全都给你吃。”
他是半妖,凭借本能,还是能抓到普通山鸡的。
云清看着幼狐,脸上没什么表情。
这些年来,人界有桩事闹得沸沸扬扬。无外乎世家之女与妖族俊秀相恋,生出一个原本是死胎的半妖,寿数不过三十。然后一个失踪,一个被囚,半妖也于半年前走丢。
云清对此毫无兴趣,只是谈论得太多,青丘找那只半妖的动静又太大,难免入耳。
但没想到,故事的主人公之一,竟在他面前。
言家悬赏这只半妖,出价五万灵石,一件法器。
青丘寻找这只半妖,出价八万灵石,四枚大药。
云清面色冷淡,却只问:“你确定,不想回青丘?”
幼狐点头,半晌,讷讷缩了缩前爪:“我听说青丘因我之故,被频频追杀,死了许多幼崽。我,我怎么能如此拖累她们”
有人说过,云清是天生的无情道骨。
他只信奉弱肉强食,与万物争夺一丝成道的机缘,也敬因果,并不肆意作恶。
于是此时,还是个默默无闻修道人的云清点头,干脆收言长生为徒,又替他将一封信丢在青丘狐族附近,便开始教化他。
幼狐真的不好教。
刚开始,他连随意控制化形都学不会。是云清实在没办法了,才伸手僵硬拉住幼狐软绵绵的四肢,轻轻摆动,告诉他何为人,何为经脉,何为法力游走。
后来,他长大了些,却依旧很好骗。他们时常换地方住,每次搬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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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清都会发现无数连环画本子——《剑修必须知道的三件事》、《讨好师尊手册》、《转生后我成了全家团宠》
乱七八糟的,丢了还哭。
云清只好又担任起言长生的文化老师。他自己还是个格外年轻的年轻人,却要让一只幼狐坐在桌前,跟着他念:天地玄黄、宇宙洪荒、日月盈昃、辰宿列张
念了几日,云清才发现言长生根本不识字,每一次念书,他都是在鹦鹉学舌
怪不得,只买连环画册,不买话本子。
他第一次觉得无奈:“为何不跟我讲?我好去买认字教材。”
谁知幼狐哭起来:“我怕你不要我了,你这么穷,连饭都吃不起,每次都丢我一个人在饭桌前吃。衣服也只有一套,买不起书的。”
云清:“我已辟谷,无需进食。衣服是法器,一日一换,只是款式相同而已。”
幼狐闻言撅起皮股,接着哭:“我也有屁股,为什么我就要吃东西?你不要骗我了。”
“你放心,那些书、也是我抓了野鸡去卖赚的钱,没有用你的钱呜呜呜”
云清:“”
那是辟谷,不是屁股。
还是个年轻人的云清沉默许久,忽然以手撑头,很轻地笑了起来。
笑完,他叹息着伸手,擦去幼狐脸上的泪,轻声问:“先读书吧,好吗?”
“好。”
于是就这样。
他们相依为命。云清传授法诀、教化言长生数十年,一开始只想了救命因果,后来,却真心将他当成了唯一的弟子。
他以为,他从始自终对长生都是师徒之情。
云清越发强大,出手凌厉。长生也逐渐有了安全感,不会再偷偷失眠担心自己被丢。他们搬来了基山,因为这里离青丘很近,也热闹。
数十年间,发生了太多事。
比如长生终于鼓起勇气,主动联系了青丘,没有得到拒绝,反而被团团围住关切,回来时感动得眼泪汪汪,吃了五只云清烤的鸡。
比如言家事发,长生骤然失去父母,失去所有念想,几乎快病死。是云清强行带他去当年初遇的山峰,让他看着崖边孤松,一字一句告诉他:你活着,是为了对得起你自己。
言长生,爬起来。
山峰很高。
当初云清求道心切,走火入魔,自山峰坠落。曾以为必死无疑,可却遇见了长生。
有时候,看似绝境的时刻,反而是翻盘重新再来的机会。
如同他与他,都是彼此绝境中最美好的意外。
病重的长生陷在云清怀中,半晌,无声泪流满面。回去后,终于肯开始喝药。
云清越来越迫切地想成仙,查清言家一切。于是那一日,他决心闭死关冲境,若有意外,魂飞魄散,若无意外,便可解长生心结。
闭关前,他特意送了长生一把亲手做的玉扇,当作提前的生辰礼。
但他没想到,闭关半年后,言家忽然神不知鬼不觉出现在青丘入口,大肆屠杀清剿。
他更没想到,那日是言长生生辰。他唯一的徒弟、他从一只小小的幼狐,教养到如今俊美懂礼的八尾狐妖,就坐在席间,被同族庆祝欢喜时,一群手握禁妖锁的人族忽然出现。
言长生死于云清成仙出关的那一刻。
死于人族的围剿,临死前还挂着云清送的玉扇。
云清出关后,看到的是一片熊熊大火。看见言家人一身碧绿衣袍,个个眼中冒着黑气,已然变成行走的魔窟。他还看见长生的尸体前,摆着两具奇形怪状的尸体,一个被抽干鲜血,一个被抽干经脉。
有人说:“原来家主留着君嫣大人呸呸呸,留着此二人的尸体还有这层用意。”
“好计谋,将这改换血脉的诛心之法告诉这贱种,再强行实施,哈哈哈哈,逼得他崩溃呕血,生生自爆经脉而死。不愧是家主!”
再后来,云清就听不清了。
因为赶来青丘的仙尊都说他疯了。
他将此间所有人折磨虐/杀。活/剥了言氏家主的皮,将他浑身经脉挑断震碎,变为一个彻底的废人。再用法力吊住命,带着这具血红身体赶到南州,挂在城门,出手灭了言氏满门。
头顶终于响起阵阵雷响,似是天罚。
云清耗尽这具仙尊身躯的所有法力,以己身为媒,引渡天雷,挥剑灭世,再用大法力令时光重流。
可这一次,他没有回到原本的时间线,而是提前回到了三百年前。
云清很快再次升仙。但忽而陷入沉睡,百年前才苏醒,依旧浑浑噩噩,时不时才能清醒一次。
他还要推算令长生成仙的道路,精力用尽,未能阻止言家与青丘矛盾,仿佛这是冥冥之中不能更改的大势。
于是他选择顺应天道,没有再逼得彼此鱼死网破,并化身石像收言长生为徒,指引着言长生成仙。
每一次相处,云清都会刻在玉板上,记录下来,以免自己忘记。
而每一次醒来,他都会来到长生殿中,屏息静气,令自己温和有礼,不像上一世,不明不白让长生担惊受怕了许多次。
他自以为对言长生只是师徒之情。
可红鸾星动。
云清入人界,遇见了一个自幼在青丘长大、受尽师尊亲族宠爱、会晃着八条大尾巴,傻兮兮朝他笑的言长生。
虽亦有波折。
可一路日升月落,花草为伴。长生游历四方,身后有永远等待他回来的青丘,前方有终于光明团聚的小家,身旁有人牵住他的手,告诉他,生如夏花之绚烂。
珍惜当下。
未来自然触手可及。
有人会一直爱他。
一点灵光悄然自狐妖心中浮现。
冥冥之中,一道声音在问长生:何为道?
狐妖闭目,尾睫缓缓滑落一滴泪珠。片刻,睁开眼,如玉山崩倾,如剑刃开锋,如前世那棵山峰上的岩岩孤松,自有一股磅礴浩荡之气。
道生一,一生二,二生三,三生万物。
他说:“世间万物,皆为我之道。”
“至情至性,为我道。”
“知行合一,为我道。”
“爱一人”
“亦为我道。”
下一瞬。
情丝既成。
第五根红线,终于自狐妖掌心缓缓亮起,鲜艳夺目。姗姗来迟的第九条狐尾,也终于骤然长出,舒展摇晃,再也不是镜花水月的虚影。
——此刻,言长生已立地成仙。
天幕之下,山海界所有修士妖物都似有所感,怔然伸手,无声抬头看去。
刚开始,是一场细密柔软的春雨,再然后,是拂过夏日炽阳的微风。
紧接着,萧索飘落的枯黄落叶。
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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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后,寒松压雪的挺拔树脊。
春夏秋冬,竟流转循环于此刻。无数灵气疯狂涌动,南州某处,言君嫣与有苏容猛地起身,怔怔感受着周围无处不在的熟悉气息。
片刻。
他们笑起来,眼眶红透,却笑得流泪。
那个他们用半条命救回来的“死胎”。
那个注定活不过三十的半妖之子。
那个被无数人爱着的长生。
从此,真的长生了
言长生侧头,怔怔看着周围的一切。
掌心触感依旧温热。
可此刻再观。
心情已然大为不同。
有人伸手,轻轻擦去九尾狐妖颊边泪水。
这双手,似乎穿过相依为命的岁月,穿过懵懂求学的道路,穿过了一切迷茫、落寞、欢喜、动心来到他身边,来到他面前。
四目相对。
云清以手撑头,轻轻笑起来。彷佛曾经,冷漠的年轻修士对面坐着一只哭泣幼狐,将“辟谷”说成“屁股”,毛茸茸的脸被泪水打湿,让他心软又心酸。
男人叹息一声,片刻,轻声问:“不哭了,好不好。”
这一次,言长生点头,收住泪水。
“好,师尊。”
云清实在当得起这一声师尊。
他又笑起来,伸手将长生抱住,感受到怀中狐妖毫不设防的亲昵与依赖,黑眸温柔。
清寂山有风吹来。
云海涌动,霞光满天。长生殿内的红色小铃铛被吹动,微微晃动轻响,清脆悦耳。
叮叮铃声中。
高大的男人低头,轻轻吻住怀中妖的唇。片刻,伸手,探至狐妖唇边。
指尖炽热,亲昵地亵/玩圆润唇珠,和艳红柔软的舌尖。
长生很听话地靠在男人怀里,唇瓣微张,眼中感动劲儿还没散,任由云清为所欲为。
甚至低头,含/住仙尊手指,抬起潋滟生光的狐狸眸,乖乖问:“师兄是喜欢这样吗?”
男人喉结瞬间滚动。
然而越是如此。
就越舍不得欺负他。
因为见过他在岁月中浮沉伶仃的模样
于是此刻,真是舍不得。
男人笑了笑,抽出湿淋淋的指尖,低头凑近,轻轻吻在长生红润的唇上,夸他:“我宝宝真乖。”
又笑问:“不过我到底是师尊,还是师兄?”
长生仰头,清晰看见他眼中闪过的心疼,忍不住心尖雀跃,更加依赖地抱住云清。
九条狐狸尾巴紧紧卷住男人。
长生道:“都可以呀,你喜欢哪个?”
男人若有所思了一会儿,看着他,轻声说:“道侣。”
“相伴永生的,道侣。”
漆黑双眸认真。
铃铛清脆轻响,微风吹动长生腮边黑发,霞光太亮,将他的眼眸晕成漂亮的紫。
狐妖笑起来,片刻后,用力点头,应下面前无情道尊的求爱。
“好,道侣!”
相伴永生的,道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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