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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30(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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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1章 爱上 我喝过你喝过的矿泉水。

杨糕也不知道自己怎么想的。

他倒是察觉到了自己有点被吸引, 但是他一直试图把这理解为崇拜。

他当然也崇拜过其他人——学校里的老师,赛场上的球星,甚至武侠小说里的主角。这次的区别只是, 他崇拜的是位异性。

这没什么关系吧?毕竟是被救了, 然后就这样一直待一块儿……而且车上又不好玩手机,只能要么休息,要么说话, 要么听陈睦说话。

他当然知道陈睦有很多缺点, 这些缺点甚至比优点先展现出来。他时常觉得气恼、讨厌, 认为她骄傲自大——明明她自己也有很多不知道的东西,她却不以为意,但只要是碰上她懂别人不懂的,就立刻摆出一副高人一等的态度。

但是该说不说, 要真的这么难以忍受的话, 他也不是不能走——大环线上公共交通不便, 却完全够支撑出行,他要是实在忍不了完全可以选择大巴或公交。

所以事实就是,他跟陈睦在一起的大部分时间都挺开心的。

这要是放在以前,杨糕很难想象自己居然要跟一个不认识的, 而且是比自己大这么多的人共赴旅程,单是想想他就觉得一定很尴尬。但是这一路过来, 除了最开始刚上车的时候有点不适以外, 他们好像很快就熟络起来,简直就像认识了很多年的老朋友。

特别离谱, 他都有这种感觉了,可仔细一想他对陈睦还一无所知。

杨糕有想过是不是因为陈睦虽然年长他很多,但气质不显老, 所以就让他觉得没什么差别——这显然也不是啊。

他就没见过这么爱拿架子的大人,明明两个人是差不多的个头,11岁差得也没多远,可陈睦一张口他就觉得自己被矮化了,他好像低到尘埃里只能仰视她了。

可有时杨糕又觉得,傲一点就傲一点吧,毕竟人家有高傲的资本啊——懂那么多事情,车开得这么好,成熟沉稳又可靠,长得还这么好看……

是的,这么一想他大概是从老盯着陈睦看开始觉得自己不对劲的。

正常来说崇拜一个人的话,也不至于总是忍不住地想盯着看吧?就算一开始是好奇,想从她身上盯出一些关于她的信息来,那后来明显也不是了,他就是觉得好看、想看、看不够。

和陈睦有关的事情在杨糕看来变得重要,他想要拥有和陈睦的合照,以便在遥远的未来据此确认她的出现不是场梦;我喝过你喝过的矿泉水,这样我们算不算间接接过吻。

他还觉得自己像有什么毛病一样,总是忍不住地想往陈睦身边凑,几乎到了不要脸的地步——是什么样的男人会在异性开玩笑说“你来给我捶捶腰”的时候,能急不可耐地说出一句“今晚吗”?

那一瞬间他还尝试给自己洗脑——她毕竟能穿着运动内衣大大咧咧地换衣服,那有没有可能她其实也不介意他进她房间啊?她待他一直都是一副逗小孩子的态度,那会不会觉得让这个“孩子”给自己捶捶腰,也是件很自然的事啊?

甚至就连事后细想,杨糕也顽固地觉得这没什么,因为他只是单纯地,想去给陈睦捶腰。

或者说,只要能靠她近一点,只要能触碰到她的话,怎么都好。他愿意被呼来喝去,欺负他、教训他、使唤他都无所谓,他愿意一直帮陈睦敲背揉腰,捶一夜都行。

但是很显然,陈睦不接受,她果然还是觉得让异性进房间怪怪的。

这要是放在以前,杨糕肯定慌得不行,要赶紧道歉说自己“考虑不周”了,可这次他没有。

他非常有心机地,假装自己没做错什么,假装这种提议是正当的,是没问题的。

然后脸不红心不跳地,继续和陈睦攀谈,就这么将这件事淡化掉。

杨糕非常清醒地意识到,自己在变坏。

他现在觉得自己像极了班上那些被情所困的神经病,又有点像那些每天作业不做就知道琢磨女生的后进生。甚至上午喝咖啡那会儿,陈睦坐在他对面发呆,他就很猥琐地偷偷看着早上陈睦发给他的那些照片和视频。

她应该是个很喜欢小动物的人,不然也不会为了一头小羊跑来这么远的地方。在那些骑马、骑牦牛的照片里,她虽然肢体僵硬,但笑容却是发自内心的。

杨糕想着,果然陈睦对他还是很不一样的——在别人的镜头里她肉眼可见的紧张,就是到了自己这儿才终于能轻轻松松拍照。

再往后,他翻到了视频,于是悄悄地放出一格音量,一边瞄着陈睦的反应,一边做贼似的点开。

这是一段骑马的视频。

她果然运动天赋点满,很快就掌握了要领,跟随着马儿的脚步游刃有余地晃动腰肢。

虽然声音格外小,但杨糕还是听见陈睦问这位藏族小哥“能不能松手让我自己骑一会儿”,果不其然被回绝掉。

于是她就一边老手般腰马合一,一边抬头仰望苍穹——那派头就好像她身后的蓝天白云和草原山坡,都是她个人的私产。

看得杨糕心跳加速。

再往后翻,是一段骑牦牛的视频,陈睦一如既往的话多,问小哥“这条链子有什么说法吗”,小哥回她“这就是额链,用来好看的,你喜欢你也可以买一条戴”。

所以当在东台吉乃尔湖门口看到有卖额链的时候,杨糕就知道自己要去给她买一条。

*

而且还借机牵到了手。

这种快乐转瞬即逝,因为他知道要是再多握住一秒,自己就要露馅了:“好看吧?”

陈睦还有点没从风景的冲击中缓过劲儿来,这孩子把自己手一拉,塞个小饰品进来的这个行为,还真有点……应景。

会有被撩了一下的感觉,但是陈睦也没多想:“拍照道具是吧?”

“啊?”

“不是用来给我戴的吗?难不成你给你自己买的啊?”

“怎么可能,我给我自己买干什么?”杨糕急道,“就是给你买的!”

那不就结了吗?

陈睦不知道他在搞什么弯弯绕绕:“那你帮我戴一下吧,这个我不会戴……”

“哦,好。”杨糕赶忙接过来,绕到她身后去,拿出买额链时送的两枚黑卡子帮她卡在头上。

尴尬的是高度还有点不合适:“你、你稍微蹲一点,这样我看不清楚,可能戴得不对称。”

“费这个劲……”陈睦有点无语地半蹲下去,话说深蹲训练她也好久没做了。

然后杨糕就悉悉索索地在她头顶一通捣鼓,完事儿撤开一步道:“好了,你看看行不行?”

陈睦拿出手机相机,

开前置镜头看了看——哇哦,确实是个很修饰脸型的小东西,谁戴谁有圣女感,她现在觉得她比那个牦牛都神圣,扭头就能拍那个“我不能离开神山,你带一株格桑花走吧”。

“小伙子审美可以啊。”陈睦一边夸奖一边自己做着微调,“这个确实很适合在这儿拍——这是天堂,我是神女,你这个设计我觉得很OK。”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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杨糕都快急死了,合着她把这当作和那顶牛仔帽一样的性质了:“不是,我的意思是,拍完后这个不用还我,你可以自己留着。”

“哟,这次怎么这么大方?”陈睦稀奇道,“谢了啊,你人还怪好嘞。”

*

这不怪陈睦不解风情,实在是她的认知里已经没有“给女生送20块钱的东西”这种示好方式了。

18岁的小伙子或许觉得这是他金子一样的心,但在陈睦眼里这就是20块钱,一分不带多的,挂闲鱼卖了都得折旧。

走过大片雪地般的盐滩,这便到了盐湖边上,边边的湖水清澈见底,让人忍不住想下去游两圈。

当然这是不行的,这种卤水对人体多少有点伤害。

“有人会拿这儿当马代平替,发照片时文案会写‘这不是马尔代夫,而是大西北的东台吉乃尔湖’。”杨糕一边调光一边讲解。

这回光线真是强得离谱了,真是一点忧伤、阴郁的情绪都拍不出来,就是纯净、安宁、愉悦,修图时P个翅膀上去都毫无违和感。

他试着先拍了一张:“现在知道我为什么非让你换衣服了吧?天堂怎么可能出现穿皮衣的人。”

这话说得还挺好玩,陈睦说:“我将誓死捍卫穿皮衣的人上天堂的权利。”

“好好好,你捍卫——那边有个盐堤长到了湖水里看到没?”

“看到了。”

“你站过去。”

“天才啊。”陈睦夸完,人便飞快地蹿了过去,占据最佳机位。

确实占到这种狭长的堤上,就营造出了一种人在水上漂的效果,包括陈睦自己也体验颇佳——即便不能游泳,此身已在其中。

四下里被纯净的气息笼罩,空气中弥漫着微咸的味道,阳光洒在广阔湖面,斑斑点点如星河。

虽然知道这样很恶臭,但当陈睦站在远处回过身来,隔着盐湖的水看向岸边的杨糕时,她确实在感慨——一块儿来这么美的地方,这小子要是我对象就好了,还能在这儿拉个手亲个嘴什么的。

而在杨糕的镜头里,她的白衬衫于湖风间翻飞起舞,穿在这修长有利的躯体上,像极了一位中世纪骑士。

好巧不巧她还对拍照有了新点子:“等一下,我觉得头发散下来好看!”

于是杨糕眼睁睁看着她抬高双臂将头绳摘下,半长不短的头发散落下来,随着她甩甩头变得蓬松自然。

陈睦喊:“好了,可以拍了!”

她哪知道就她摘发绳的那几秒,杨糕快门都要按冒烟了。

他的内心再也压不住这蓬勃的悸动——这分明就是爱上了!

第22章 别说 没人能不喜欢你的。

杨糕觉得特别离谱, 他和陈睦相遇不过才一天时间,把前天晚上那次相遇算上也还不到两天,他这就爱上了?

泰坦尼克号还得四天呢, 他比泰坦尼克号还快。

这让他有些恐慌, 毕竟恋爱对他来说还是“小混混”干的事情,学生早恋更是影响学业的大问题,他口口声声追寻梦想, 对大学专业寸步不让……他怎么就坠入爱河了呢?话说到底多少岁以下算早恋?

他还以为自己将永远是那个看武侠小说跳过爱情戏, 看见别人唧唧歪歪头就痛的, 那个对女人不感兴趣的小伙子。

但是他转念又想,这其实也不是什么大事,因为虽然他喜欢人家,可人家不喜欢他呀!

他们完全就是临时凑起来的旅行搭子, 这几天一过, 他们一个在东南, 一个在西北,很大概率并不会联系——现在他就很明白陈睦为什么要对自己的所有事情保密了,果然这就是真正的成年人的处事态度吧,从一开始就定位明确, 绝不产生超出自己期待的关系。

离开东台之后的一路上,杨糕突然看起来很深沉。

因为他这一言不发的模样确实少见, 反而吸引了陈睦的注意力:“……玩累了?”

杨糕一听她说话脑子就噼里啪啦的:“你能不要老拿我当小孩吗?”

“我怎么拿你当小孩了?你还是自己拿自己当小孩。”陈睦只觉得好笑, “要有人问我是不是玩累了,我肯定不会觉得有什么。”

确实, 这个是杨糕敏感过度了。

可他现在没法不敏感,因为他发现自己的脑回路兜兜转转了一天一夜,从感激到讨厌到迟疑到喜欢, 然后再往后想一层才知道陈睦是真拿他当旅游搭子,连朋友都算不上。

所以在终于追上陈睦的思路之后,他就觉得自己还,挺可笑的。

可不能让她知道他的这种心思,不然显得更幼稚了。

杨糕也说不出什么,就扭过脸去看窗外。

这是条回头路,之前开过一遍了,再次路过U形公路时,他也没想到自己居然会是这种心情。

还叹上气了。

陈睦又瞄他一眼:“困就睡啊,没人逼你醒着,我开车你还不放心?”

杨糕跟她犟嘴:“就是因为你开车我才不放心。”

“你有什么好不放心的?”

“你刚刚都快把车开飞起来了。要是我睡着时你来这么一下,我可能这辈子也就告别坐车了。”

陈睦笑出“嘎”的一声。

她心情倒是还挺好的:“你不觉得那一下很刺激吗?”

“你说加速那一下?”

“对。”

杨糕把自己窝在了副驾驶里,做出一副防御姿态:“我比较惜命。”

陈睦也不多说什么,只是浅笑着摇摇头,就好像分享的美酒不被赏识,她笑对方没有品味。

呵,那肯定是不如她的好搭档,跟她臭味相投,坐这么快的车发癫。

杨糕又开始看她,这次比较正大光明了:“你经常开这么快吗?你不会是那种炸街族吧?”

陈睦还真思考了一下自己算不算,但仔细一想她只有炸没有街,她的赛车压根不让上街。

“不是。”

果然又是这种简洁的回答,没有任何可以进一步挖掘的角度。

一般来说杨糕听到别人这样,就很明确地知道对方不想聊相关话题,自然也礼貌地不再继续追问。

但是现在对他来说早就不是一般情况了,他有点心急:“你之前说,你烧过车?”

陈睦的表情分明有变化:“我说过吗?”

杨糕生怕她不认账:“对啊,在青海湖的时候!你当时跟我说,这个不算犯错。”

“哦……”陈睦是真记不清了,她居然还跟这小子提过这件事呢,“既然说过……那就是有呗。”

杨糕着急想问“到底有还是没有”,但是很快反应过来真问了就又绕回去了,现在应该就当“有”来处理:“是因为开太快了?”

“这有什么准成,烧就烧了,你管我快还是慢呢。”

“那你有受伤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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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睦霎时扭头看向他,看到一脸天真和无辜。

*

是多心了吗……

陈睦扁扁嘴咽下那种异样感:“没有。”

“那你还挺牛的,车烧了人都没事。”

这话里怎么感觉带刺儿呢?

陈睦脑子还没琢磨透他这话的意思,嘴巴就已经还口了:“哪有你牛啊,主驾驶门扣地上了还没事,我打眼一看还以为谁家在那烧烤呢。”

她已经做好了跟杨糕打口水架的准备,反正对付这傻小子她绰绰有余,没成想这次这话竟完全没有激怒他。

他只是接着这话头继续:“那是因为有你救我啊,当时也有人救你吗?”

*

折返道上只有公路和一望无际的土色,看久了有些审美疲劳。

陈睦本来在盐湖那儿就有点精神恍惚,杨糕这么一问

直接把她问懵了。

记忆被拉扯回一年前——她其实是记不清当时车身到底滚了几圈了,后来回看视频时才知道是滚了三圈,距离路边一块巨大岩石只剩咫尺。

如果她的伤还能痊愈,那她肯定会在各种采访、聚会上很骄傲地谈起这件事,故作深沉地说:“当时我尽我最大能力将侧翻程度控制在了三圈,如果稍微再多一点,撞上了那块巨石,我肯定就直接被炸死在里面了。”

是的,车辆没有立刻爆炸,但也确实起火了。

她记得她卡在座椅里,鬓角附近血汩汩地冒,那个时候其实是感觉不到痛的。她只觉得眼前很模糊,担心从此视力会受到影响。

然后她听到徐来的声音。

他平时说话总是很温和,慢条斯理的,陈睦都不知道他的声音还能那么浑厚有力。他说,不能睡,陈睦,不能睡。

但是这事怎么说呢……他要是没动静,陈睦还得担心他一下,一听见他还这么精神,陈睦反而觉得自己可以放心地睡了。

然后脸上就挨了一巴掌:“不许睡,听见没有!不许睡觉!”

她感觉到自己的安全带被割开,徐来奋力将她托举出去,嘴里还喊着:“先救她!我没事!她伤得很重!”

很快她就被人拽了出去,躺上担架的时候,她听到了巨大的爆炸声。

她知道那辆队友们精心改装的战车,那位对他们来说有着非凡意义的钢铁伙伴,永远地离他们而去了。

*

所以陈睦常想,她当时之所以还能醒过来,是因为她着急确认徐来出来了没,她不知道那傻小子有没有被炸死在里头。

她觉得在昏迷的那段时间里,她曾上过天堂——印象不是很深刻,但是有广阔的天,广阔的海,四下里blingbling的,美得很虚幻。

然后当她在剧痛中醒来,她第一个看到的就是守在床边的徐来。

就这,陈睦觉得老天够仁义了,就冲他让徐来活着这一条,陈睦就从未恨过天道不公……她顶多是有时候发发牢骚。

所以她无数次跟徐来说过,她是很痛苦,但不会寻死的。

这世界还允许他俩一个不落地活着,这就已经是最好的世界了。

“是徐来救了你是吗?”杨糕问道。

陈睦都不知道自己脸上到底是什么表情,竟能让他猜到这一层上来。

“所以你喜欢他,对吗?”

臭小子,顺序反了,你姐我是先喜欢再翻的车。

“然后他不喜欢你,他拒绝了你,所以你才在电话里那么冷漠?”

这都是啥呀……

杨糕一看就知道自己猜得八九不离十了,合着也不止他一个人爱而不得。

他心脏隐隐作痛,还得做出无所谓的模样:“也不用那么消极嘛,很多恋人都是从朋友开始的啊,看他一个接一个地给你打电话,感觉还是挺在乎你的。”

陈睦咽了口吐沫,总算说出话来:“我用不着他在乎。”

“……放心吧,没人能不喜欢你的。”杨糕觉得自己这都算是表了白了,“大不了多在他眼前晃悠两圈,我跟你说他一准爱上。辞职什么的都不是问题,也没见哪家两口子非得干一个工作啊。”

“那是你说的那么回事吗……”

“怎么不是了,姐。”他总算又把这声姐喊了出来,“我看得出来,你对他还挺深情的。”

陈睦颤巍巍叹了口气:“别说了。”

“我觉得他其实也是喜欢你的。”

“别说了。”

“人生就这一次,别给自己留遗憾了……”杨糕说着说着嘴上一顿,因为一滴眼泪咕咚一下从陈睦的眼眶里滚出,一直滑落到下巴。

他的心脏好像也咕咚一下不跳了。

陈睦腾出一只手来拿抽纸,声音暮气又喑哑:“臭小子,都让你别说了……”

第23章 牛头 徐来,咱俩谈恋爱吧。……

什么啊?!啊???

这是哭了吗?还是迎风泪?沙子进眼睛了?

杨糕完全愣在当场, 做不出任何类似哄劝、安慰、递纸巾的动作。

这要是他在开车,差不多也就撞山上了。

陈睦估计也是有点尴尬,抹了把眼泪后一脚刹车把车停了:“下去上厕所。”

*

其实陈睦事先知道这条环线上厕所环境不太好, 但一直以来在服务区、加油站、旅游景点、饭店酒店里上的厕所其实都没什么问题。哪怕最差的临时厕所, 也就是类似以前绿皮车里的那种环境。

到现在她才知道,原来视频里那种蹲坑,在315国道上。

如果有能重来的机会她不会喝那么多水——在她眼前的是一块薄薄的石板, 离地至少3米高, 板上凿了几个长方形的洞, 那就是蹲坑了。

而从洞内往下看,是堆积成山的排泄物、垃圾、苍蝇,累积高度直逼石板。

陈睦感受到一种来自灵魂深处的恐惧。

说实话,高她不怕, 脏她能忍, 但是那种好像随时要摔进粪便山的感觉, 几乎将她击垮。

她跟徐来之间的事儿再遗憾,也不会比这更遗憾了。

这可能是陈睦第一次羡慕起那些可以站着撒尿的生物。

但是很显然就连那个站着撒尿的,也有被吓到。陈睦提上裤子出来,看见杨糕已经等在那里了, 神色略显惊慌:“……你上了吗?”

陈睦已经用光了所有力气:“上了。”

*

好处是这个插曲确实让他们之间尴尬的气氛有所缓解,毕竟能从这样一个厕所里安全出来, 已经足以原谅这个世界一秒。

接下来要上高速, 路就好开多了。陈睦跟杨糕换了个手,到副驾来休息休息, 顺带缓解一下她险些蹲抽筋的小腿肚。

然后她仔细琢磨了一下刚刚发生了什么——她,一个沉稳可靠、潇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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利落的大姐姐,在一个刚刚成年的小屁孩面前, 因为提及自己的那点前尘旧事,猛女落泪。

尤其是人家好像也没说啥,她就这样了。

这不得把人吓着?

刚舒缓的小腿肚,因为脚趾内扣的缘故又抽搐起来。

她伸手下去捶了两下:“那个……我刚才……”

“刚才是我不对。”杨糕脱口而出,他好像也把脑子理顺了,“我不知道他对你来说这么重要……我不会再提了。”

陈睦:“不是。”

*

她烦不胜烦,虽然不想暴露太多个人信息,但她更不想被当成一个大情种:“事情不是你想的那样。”

杨糕还一本正经地转着方向盘:“没关系的,那是你的隐私,不用跟我说了。”

好家伙,就是自说自话地把她编排成个二傻子,然后说“不用解释了我都懂”。

陈睦哪受得了这个,这让她的面子往哪搁:“我不是单相思,徐来他也喜欢我。”

“我知道,我听出来了。”

“不是!我的意思是说我没觉得这段感情有多么重要,我不是那种因为得不到一个男人就痛不欲生的人,我刚才……我只是因为你说的那些话我想起了其他一些事情,就是觉得有点遗憾你懂吗?”

“嗯嗯,明白的。”

“我说真的,我这个人不搞什么诗情画意弯弯绕绕,我要真喜欢什么人我当场就说了。我不可能搞到最后因为一些唧唧歪歪的理由不在一起。”

杨糕话头跟着就一拐:“所以你跟他说了吗?”

“啊?”

“你不是说你喜欢什么人当场就说吗?”杨糕开始跟她走逻辑,“然后你又说你喜欢他,那不就是表白过吗?”

“对啊,我是表白过。”陈睦不能更坦然。

为了证明自己对这些事一点儿不害臊,她还绘声绘色给他现场直播:“当时我俩在西湖边上,阴天下雨,水都涨起来了,远处的山就跟水墨画里似的,反正就到处雾气蒙蒙、滴滴答答……”

杨糕也不知道自己在干嘛了,她不讲实话他憋得慌,她讲了实话他气得

慌。

但好不容易逼出的这点信息,也不能不听:“下雨天你俩一块儿去西湖?你确定不是已经谈上了吗?”

“不不不,那是前一晚庆功,我在他家喝多了,第二天酒醒他送我回家来着。”

*

这难道不是比雨天共游西湖更严重吗?!

杨糕觉得自己简直是在自虐:“你在一个男人家里喝酒喝多了?”

“这有什么,好多人呢,一整个……团队都在。”陈睦好悬把“车队”两个字说出来,“大家都喝多了,都是第二天早上才走。我家比较远,他就说送我回去,路过西湖我就说沿路边转转,醒醒宿醉。”

现在想想陈睦仍觉得是很美好的回忆:“风景加持是肯定的,但是那之前我就隐约有点动心了——这真不能赖我,他长得又好看,声音又好听,又会照顾人,办事又靠谱,我真是心动了一下一下又一下。然后那天我俩走在湖边,我突然就特别想亲他。”

陈睦说:“所以我就说,徐来,咱俩谈恋爱吧。”

杨糕:“然后呢?”

陈睦:“他回了我一句‘发什么神经’。”

*

陈睦说完就绷不住笑喷,她觉得这事儿可好玩了,自己可幽默了,直到笑着笑着发现杨糕脸上乌云密布。

她也慢慢把笑声收住:“怎么了,你不觉得特别有意思吗?”

“……有意思的点在哪?”

“……可能因为我对他比较了解,所以会觉得好玩。”陈睦说着挠挠耳后,“他这人平时挺会装的,就连在我面前他都要充老大。我一开始可不爽了,后来就想开了——既然队内所有麻烦事都是他出面解决,对我也确实很照顾,那他想扮大哥就让他扮呗。他毕竟是比我小5岁,我不信他还能骑我头上去了。”

她尝试用语言把当时的感受表达出来:“所以看这样的人被吓到就是很好玩吧,就是那种‘我拿你当朋友你却对我有非分之想’这种感觉。”

“哎,姐,那要这样的话,是不是说明你其实也没那么喜欢他啊?”杨糕瞄她一眼,“因为你听起来完全不难过,如果是我跟人表白被这样拒绝,我肯定很受伤。”

“啊,这个不是不难过。”陈睦开了瓶矿泉水,又喝上了,“而是任何当时让人感到痛心疾首的事情,在未来的某一天其实都能用开玩笑的语气讲出来。”

*

当时陈睦确实以为徐来会一口答应下来,因为在她的认知里就没有看不上她的,被她表白应该是徐来的荣幸。

所以他们甚至把“我说真的,咱俩试试”和“你别开玩笑了”这两句话掰扯了几个来回,陈睦才意识到自己是被拒绝了。

她感到匪夷所思——她可是陈睦,赛场上一马当先、让敌人闻风丧胆的陈睦,整个车队的荣誉都是她撑起来的,她不仅是个优秀的车手,还自学了很多改装技巧,有些精巧设计还是她想出来的。

她一直觉得徐来对她,肯定是倾慕又感激,她向徐来表白应该是“偶像想和粉丝谈恋爱”的程度。

他为什么拒绝?他是戒过毒吗?

起初陈睦感受到滔天的怒意,她觉得很没面子,好像自己的尊严被放在地上踩烂了。

但是这个怒劲儿过去之后,她又有点焦虑——到底是为什么呢?徐来为什么不喜欢她呢?因为她个子太高了?因为她不是可爱挂的?因为处事作风“看起来不像个女人”?

然后在她这么想的时候,她忽然感觉到一种生理的恶心,好像她被一种无形的力量捆在十字架上,拿鞭子抽着被逼变成另一种模样。

这种恶心感比单纯的“被徐来拒绝”更让她难以接受。

“所以我大概难受了三天吧,然后就想着爱咋咋地了,他不谈就不谈,谁知道他脑子里怎么想的。”陈睦说谎了,她那顿别扭闹了可不止三天,她甚至有动过离开车队的心思,因为难以接受在其中一个车队成员面前丢了大丑。

但是因为实在舍不得赛场,再加上每次她用暴怒掩饰尴尬的时候,徐来都拼命地装孙子,时间长了她觉得自己好像也没有被轻视,这事情才算翻篇。

“然后我就想明白了,就我跟徐来的感情,他是能为我去死的,我对他,可能也能——没到那个时候我说不准。但反正,就算不在我们之间加上爱情这个东西,我们之间也已经是比很多情侣更亲密的关系了。”陈睦说完顿了顿,补了一句,“除了不能亲嘴。”

见杨糕还不搭腔,她催促道:“你听懂了没,不是你问的吗?”

“听懂了。”杨糕气若游丝。

陈睦却还疑心他没懂,这种感情对一个小屁孩来说还是太深奥了,他连爱情都还没搞明白,怎么可能懂这种仗剑走天涯的江湖情谊:“真懂了假懂了,那你说说看到底怎么回事?”

杨糕长叹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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口气:“我现在就像那个牛头人。”

“什么牛头?”

“没什么……”杨糕话还没说出来,手机铃声就响了起来,中控屏上是一通未接来电。

显示联系人是“爸爸”。

第24章 呸呸 这都不算错吗?

杨糕自创过一种焦虑转移法, 就是当遇见一件让自己觉得非常棘手但一时解决不了的事时,就自己挖掘一个同样棘手但可以立刻解决的麻烦事。

听起来可能有点蠢,但是对他这种易内耗的人来说却很受用。

举个例子, 他和父母之间产生了巨大的矛盾, 现在双方都觉得自己没错,在家大眼瞪小眼不知道得闹到什么时候,于是他就开启了这场大环线之旅, 旅行途中要克服的重重困难就转移了他对父母的愧疚和焦虑。

但是偶尔这种办法会带来副作用, 就是可能会在旅程中开启一件让自己更加思虑重重的事——比如遇上一个过分优秀的旅伴, 而他却还不是一个能与其比肩的男子汉。

哎,这时候前一件焦虑不堪的事找上门来,永动机就被他发明出来了。

见他半晌不接,陈睦以为是自己在这儿他不好意思接, 便做出一副无所谓的样子:“要不你先把手机跟中控屏断开, 等打完电话再接着连……”

“不用。”杨糕说着就接了起来。

陈睦噤声, 一时间父子二人都没说话。

到底是杨糕先开口了,语调有点怪:“喂,爸。”

杨糕爸爸:“!@#¥%……&mp;*!@#……!”

杨糕:“!@#¥%……&mp;*!@#……!@#¥%&mp;……”

陈睦:???

父子俩就这么掰扯了几个来回,陈睦硬是一句话也没听懂, 反正是语调很低沉的,卜噜卜噜的声音。

直到杨糕抢着说完一大长串然后飞快地挂掉电话, 她才得空问出来:“你到底哪个民族的?”

杨糕:“汉族。”

*

所以这不是另一种语系, 而是单纯的加密方言。

杨糕在接完电话后情绪肉眼可见地低落,如果非要往好了想, 他倒应该感谢家里的这通电话,让他不用在陈睦面前继续假装活泼开朗。

反正现在任何异样都会被当作是因为和家里的矛盾,而不是为情所困:“怎么, 你们那没方言吗?”

“有,但我不会说。”

“你自己家乡话你都不会?”

“对啊,从幼儿园开始学校就不让说方言了,说了还要扣分。所以就算在家里,我爸妈也都是跟我说普通话。”陈睦寻思着,“好像是从上大学开始,家里倒是有开始说方言,但是杭州外来人员实在太多了,说方言总感觉有点排外,所以到现在我都不怎么会说。”

“哦……”杨糕脑子里明显在想其他事,但还是应得体体面面,“那你们那儿的人还挺好的。”

“嗐,方言文化传承也很重要。”陈睦说着最后喝了口水,“前面服务区停车换我,照你这么开下去8点可能赶不上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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