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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1章 淬毒(16)
鹤承渊一个人持有五条红带,已然占据上风。
宋安这个蠢货,阴谋诡计多得很,说是与万剑宗携手对抗其他宗门弟子,扭头就背叛了人家,追着人家两个弟子直敲棍,吓得人一个弹雾甩出来脱身。
万剑宗被他坑了个遍,这两弟子摆脱不了这泼猴,苏钰一人脱不开身一对三,烟雾升空,傻猴还差点把队友敲死。
一场斗局,人人提心吊胆,就他没头没脑耍了个痛快。
此时,宋安在人群里冒出一声,扯着他那嘶哑的猴嗓,呐喊助威。
鹤承渊五条红带,苏钰四条,另外两个万剑宗弟子各持一条自己的。
苏钰对他礼貌作揖,“鹤公子,一打三对你实属不公,不如你与我对打,赢了,万剑宗自动认输,奉上所有红带。”
听宋安所言,药谷新来的师弟功夫了得,宋安都不是对手,他或许能与自己相斗,但若三对一,药谷夺首怕是胜率不大,所以一对一才能令其顺理成章的赢。
苏钰将目光移到鹤承渊手里的红带上,张狂的少年甚至没将夺来的红带别于腰际,腰上只别了那条脏带,剩余握于手中,占了一只手。一手持刀一手握带,还能抽出手来打上几个汇合?
从行动上而言他就没将这斗局放在眼中。
苏钰望了眼万剑宗宗主的方向,他正和其他宗主交谈甚欢,于是他转头对两个弟子,“取了。”
弟子犹豫,“师兄……这……从前没这规矩啊……”
鹤承渊:“一起上你们也没胜算。”
苏钰凝起眉头,“鹤公子胜券在握?”
万剑宗弟子道:“师兄多说无益,上!”
两个万剑宗弟子如满弓之箭拔剑而出,攻势迅猛,鹤承渊一步未退起刀拦剑,手腕一番就将人掀了出去,随后一名弟子又冲上前来,他在剑劈头而下的瞬间侧身半步,展臂一挥,这名弟子的脸与鹤承渊满手红带插肩而过,极具羞辱。
这次是遛狗还是逗鸟……
鹤承渊在这名弟子倒下前,刀尖一挑,斩开弟子的腰带,别在腰上的红带登时像墙头草脑袋一歪换人投靠。
宋安惊呼道:“师弟!师弟!打死他们!!!”
他恨不得拿个大喇叭躁上几句。
一切发生的太过迅速,苏钰眉头锁紧,神情凝重,他看清了鹤承渊的刀法,而这也是他刻意展露出来的锋芒,方才若是刀刃未收,这一刀挑的可不是腰带,是脖子!
他与仅剩的师弟一并杀前,专注行剑,倒是想试试他的身手。
这时的鹤承渊才能算开始逗鸟。
仅剩的弟子如同一只呆头鸟似的,企图捕捉鹤承渊虚实难辨的刀影。
此刀下一次会落在何处?!
他溜起的不止对手的心,还有台下紧绷的氛围。
在一次交锋时,少年手里的红带竟失了一条!正是方才从万剑宗弟子夺来那条,这一举动,让顺利夺走的另一弟子压力倍增,未有半点喜悦与轻松,他用尽全力夺来之物,是别人施舍附送。
三人疾如闪电,刀剑莫测,灵气汇聚,剑光破空,金属激烈相撞。
苏钰在短暂的交锋中,已不知不觉落了下风,愈发吃力,于是想赌一把,鹤承渊的真实实力!
而鹤承渊应对的游刃有余,鸟逗得正起劲,他余光往轰然的台下一扫,人群里原先沈知梨所站之处早没了人影,不由蹙眉。
下一刻鹤承渊衣袍削风,反手一刺,万剑宗弟子红带失手,被风鼓动,潇扬于空,鹤承渊手心一展红带便乖乖飘落他手。
身后剑影夹杂强大的灵气而来!
“轰——!”
他回头顺手一刀拦下苏钰的剑。
气波波及甚远,坚硬的斗台破裂,十里内的树轰然倒塌,却只掀起鹤承渊的长摆与墨发。
红带舞动,他眼底散漫褪去,不耐道:“说了,没有胜算。”
苏钰一向沉稳的心竟生起浮躁,汗液滴下。
台下之人被掀得四脚朝天,冷静下来后,炸开了锅!
“游龙剑!他居然拦下了苏钰的游龙剑?!!!”
“还……还是这么轻松。”
“这、这剑别说拦下,就是站在十里外都能震上两震。”
远处的树,接二连三倾倒。
苏钰这招自悟而来,灵波似翻卷银龙呼啸威震,破山万河,金丹裂损,放眼百年千宗也无人能敌,否则那些宗主怎会甘愿听个小辈的安排。
他的脸色一寸寸白了下去,他唯一会的致命杀招,也是最后的绝招。
至少用了八分出力,对鹤承渊而言,也不过掀起阵稍大点的风罢了。
所谓人外有人,天外有天,江湖百家之事就如翻涌浪潮,无人能在巅峰立的太久。
今日倒真是败了彻底。
鹤承渊一刀将人击飞,苏钰一口血雾喷洒而出,重重倒地,腰侧的红带一条未剩。
“我说过,你们不是我的对手。”
苏钰愈想起身,胸口一阵疼痛,血又涌了出来,由于动了内力又遭反打,仅三成力差点废了他的丹。
宋安激动地揪起旁人的领子就说:“看到了吗!那是我师弟!”
这人本就被气波晃匀了脑浆,又被宋安这一晃,两眼冒影,宋安摁着他的头转向台上,在他耳边一阵吼。
“我师弟!我师弟!!!他可厉害了!!!我教出来的!!!!哈哈哈哈哈,我是他师父!怎么样怎么样!我厉害吧!”
“……”
“这位兄台我与你是素不相识,能不能放开我,我要……呕……”
“真不文明。”宋安嫌弃捏着鼻子走了,去祸害另一个仙僚。
观台塌了半边。
江无期神情淡定在满地狼藉中稳稳坐于椅上,闷了口酒,欣慰望着斗台上的人。
少年耸立于耀眼的万芒之下,气势磅礴,背影不屑与洒脱,胜利紧攥在手,红带随风而扬。
这一刻,走向灰暗的路已不复存在,仅有璀璨与光明,是沈知梨为他选来的路。
江无期瞥见慌乱整理衣裳强装镇定的万剑宗主。
“胜负已分,宣布吧。”
万剑宗主脸色青一阵紫一阵,肿大得像个冒热气的茄子。
硬是挤出一抹僵硬的笑来,“拜见,仙首。”
江无期葫芦敲响木扶手,“诶诶,大声一点,你不带头拜首做个表率,其他小辈怎么弯腰啊,快快快,再来一遍。”
万剑宗十多年来都是受人敬拜,这一次和把面子摔地上碾有何区别!
但规矩是此,更何况苏钰杀招皆出,都未赢过!
他百不情愿把腰弯了下去。
“百家,拜见,仙首!”
台下弟子俯首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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礼。
“万剑宗拜见仙首。”
“玄天宗拜见仙首。”
“太长宗拜见仙首。”
“……拜见仙首。”
鹤承渊下意识地在人群里翻那道身影,忽然脑海白光一闪,猛然回头望向观台,几个宗主低头拜首,唯有太长宗主观位已空不见人影!
他弃下红带,在飞扬的赤色中翻下斗台,涌入人群。
宋安一把勾住他的脖子,“师弟,我就知道,你肯定要和我庆祝一番,来的好,来的好。”
“这是我师弟,我师弟!”
鹤承渊甩开他,宋安像个狗屁膏药,又黏糊上来,“师弟,我们今夜去偷师父酒喝。”
他一掌将其推开,“滚!”
药谷弟子扶住将倒的宋安,这人才站稳脚,又追了上去。
“师弟!师弟!你这是去哪?!”
他预感不对,抬腿追了上去,“等会要接受灵泉洗礼,你这是去哪,喂!别跑啊!”
宋安气喘吁吁一路朝居所之处追去,终于叫他看见了人影。
晴风轻拂,树影飞花,鹤承渊玄袍似墨,静静站于树下,婆娑幽光映照半身。
宋安困惑靠前,就见远处的沈知梨忙碌铺着药草,她着急忙慌冲进屋子找了件外衫往地上一铺,又将湿漉泡水的药草理在长衫上,对着太阳暴晒。
“师弟,你站着看什么呢?”
沈知梨闻声回眸,鹤承渊腰际红带被风轻抚与衣袍相舞,他正定定看着她,深眸令她品不明其中之意。
“打完了?”
鹤承渊没有说话,鹅黄衣裳的人身处明媚的光迹下对他莞尔一笑。
宋安接话道:“打完了。”
沈知梨见鹤承渊面色冰冷,于是她嘴角的笑意也不由凝固,过了一会儿,她道:“没事,输了就输了,不是什么大事……”
宋安:“什么输了!赢了!赢大了!!!”
他兴致冲冲跑上前来和沈知梨描述方才之事,手舞足蹈夸大其词!
沈知梨边忙碌边附和他,每附和一句目光都落向鹤承渊。
鹤承渊走上前,绿草上还有熬过的草药残渣与细微的砂锅碎片,石桌上的草药湿漉推挤在一起,他拿起一把开始学她模样晒起来。
宋安瞧他动了,自己围着沈知梨絮叨也不好,难得心情愉悦,他便也着手铺药,嘴里是一点没停。
鹤承渊沉默不语,终于在药铺完时,开口问道:“怎么回事?”
沈知梨叹气说:“今日若是去看斗首,熬药时辰就不够,我便将药慢熬在锅中,怎知锅烧裂了,炉子里的火未熄,还点着了我铺晒在不远处的草药……等我赶来时,这就只剩一地狼藉了,还好救了一些回来……还没清点,不知还剩多少。”
她垂下脑袋,“我这没什么事了,清点一下再抓紧时间熬一副,赢了仙首应该还有事吧……晚点熬好药放你屋里,晚上回来就能喝了。”
鹤承渊漠然,他注视着清点药草的沈知梨,“好。”
宋安瞧出沈知梨眼里的自责,于是勾上鹤承渊的脖子,将人拖走,“走了走了!师弟!做完洗礼,我们去庆祝庆祝,偷师父酒喝!”
他回手对沈知梨道:“师妹赶紧来哦!”
沈知梨怔了一下。
师妹?
第52章 解药(1)
宋安偷酒一把好手,来去两下就偷来几壶,他倒是不敢明目张胆捞酒坛子,而是另带酒缸前去,把怪老头带来的酒换成了白水,轻车熟路这事没少干。
他找了个无人山坡,喝的烂醉,“说什么洗礼,我还以为多大点事,原来就是去他们灵泉泡个澡啊。”
边说手里不停拍打着鹤承渊的肩膀,“师弟,你别说,你真是厉害,不愧是杀奴,那地下赌场破地方是不是什么样的人你都见识过了,哈哈哈哈哈哈,万剑宗那么嚣张,还比不过一个杀奴,幸好他们不知道你的身份,不然那老脸往哪丢啊。”
夜风微凉,万籁俱寂,银月从天倾泻,暗绿的山坡上,两名少年并肩齐坐于苍天大树之下,此处位高,一方可览灯火辉煌的近水镇,一方可赏层山如画的万剑宗。少年生于自由的风中,盛着澄澈月辉。
几个酒坛倒在宋安脚边,他往草地上大字一躺,笑嘻嘻地毫不吝啬对鹤承渊的赞赏。
鹤承渊曲起条腿,手悠闲搭在膝上,一望无际下丝绒般的天宽广辽阔。
细柔的夜风隐约含着花香,不刺骨,不寒身,有那么一刹那,好似越过**,如一缕表面微浮沙粒的柔纱蹭心而过……
他垂眸,手心在草尖抚过,余光一片落叶旋落,警惕转头一瞧。
枯黄的叶砸在宋安脸上,他呆呆伸出两指拎起来,在眼前瞧了半晌,“师弟,你怎么给我丢一朵小粉花。”
鹤承渊看向他手里转动的叶,枯黄的边际已经破损泛褐。
他的眼睛……在不知不觉中分辨出了万物之色,铁牢缝隙外的蓝天,一眼纳不尽。
宋安拍拍他,“喂!你怎么不喝啊,我可是费了好大劲偷来的,要是被大师兄知道了他肯定会对我一顿臭骂……师父……师父会砍死我……”
“师弟啊……我果然还是更喜欢你……他们不是太古板就是太弱,玩得一点意思都没有……”
“还是师弟好,虽然你打不过我……但是!师弟!没事!”他拍响自己的胸脯,躺在地上抬起绷直的胸口,“我就是你的师父!……为师教你的招式不错吧,嘿嘿,打死他们绰绰有余!”
“……”鹤承渊懒得理他,晃动手里的酒壶,沉思片刻,仰头喝尽手中酒,壶往旁边一丢。
宋安朝他身后的草地上打了两巴掌,“换一个角度看天,是不一样的……师父以前教我的。”
一地酒喝了干净,鹤承渊脸颊浮起细微醺红,起身要走。
宋安一个鲤鱼打挺坐起来,“去哪?!就回去!天都还没亮呢!”
“……”鹤承渊:“今日的药还没喝。”
“药又不会长腿跑了,你着什么急。”宋安扯住他的胳膊,抄起一坛酒甩他怀里,“喝了!喝完就放你走!我好不容易偷来这么多!你不能就这么走了!!!”
……
撒泼的猴缠上难以甩掉,硬是把所有的酒灌完,两个人脚步飘浮往回走。
鹤承渊在半山腰时骤然止步,两间屋子已熄了灯,安静关着门,屋前的石桌上还摆放着白日晒的药草。
宋安摇摇晃晃像个幽鬼越过他往前飘。
就在鹤承渊要抬步离开时,一颗晒干的小药草窸窣刮响她铺在地的长衫,微弱的声音打消了他离开的想法。
夜里回潮,晒药不正是为了能长期保存药草,怎么夜里不收?
突升不安,心脏似被捏住,太阳穴猛地一跳,鹤承渊没有丝毫犹豫调转方向,一掌推开沈知梨的房门,扑面而来一股浓药与血腥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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熬好的药连碗一同摔碎在地!地上一滩血迹!
宋安回头一瞧,就见鹤承渊僵于门前脚下不稳,身影一晃,退了半步,随后转头朝山下去,许是因喝了酒,心神恍惚,几次胳膊磕到粗糙树上……
清爽的风寂静的夜,凉了脊背。
“喂!师弟,你去哪?”
宋安连滚带爬晃到沈知梨门前,屋里的一切触目惊心,心一瞬滞了半秒。
“糟了!”
等他回头时,鹤承渊已不见踪迹,宋安一股脑冲向君辞住所。
今日夺首之争后,不少仙家下山回程,人恐怕……!
原来早在那时候事就不对了!他居然还拉着鹤承渊去喝酒!完了完了完了,大师兄追问起来,他的小命要不保了!
鹤承渊站在近水镇繁杂的街道上犯难,酒影响了他的判断,他找不出她的位置,于是孤身一人穿梭在夜色里,将所有怀疑之地踏足一遍。
河水湍急地流,他站在河边,又回到了原地,明知兜圈,仍无质疑……
他又一次感受到了她,一次又一次,不下十次,每个岔口,兜回原地……
偏远破旧的老院子里,一颗瘦弱的枯树顽强撑着这片鸦天。
“师兄啊,我们是不是下手太重了。”
“娘的,这婆娘下手真狠,我脑袋都被她打爆了!”
“我看看,哎哟我的天,流这么多血!”
“别拦着我!我非要弄死她!”
“别、别别,那是师父要的人。”
“留口气得了!管那么多,我要弄死她!”
貌似丑鼠的弟子捂着自己流血的后脑勺,挤开其他弟子要往关着门的屋子里冲。
另几个弟子附和道:“搞死得了,悄无声息的,一个小宗门和我们斗,他们还能追究到那里去。”
“就是,夺了仙首在乎颜面的狠,这般不起眼的人,烂在这里也无大事,搞死就搞死,反正师父说要把她拖回宗门,给吴师兄和阿林解毒。”
“解毒,你知道怎么解?”
此人贼眉鼠眼说道:“哈哈哈哈哈,解不了毒,那就解痒呗……”
“我看她那血止不住的流,也快死了,要不……”几人不怀好意相视一笑。
貌如鼠脸的弟子最先做出行动,手向门伸出刹那,刀光闪亮一张阴沉的脸,黑影掠过,紧接着血飞溅而出。
“啊啊啊啊啊啊!”
“咕咚!”
“手!手!手!我的手!啊啊啊啊啊!”
一只断手落了地,血喷洒而出,哗啦啦往地上流。
“什么人!!!”
黑影似风无痕,在院子里手起刀落,惊醒的鸟翅膀还未扑腾,夜再次恢复静悄。
飞扬的红色发带渐渐平落,冷月下一双邪魅的眼低垂,寒光显露,满是厌恶蔑视血河,他转过身,手覆在紧闭的门上,突然顿住了……
“滋啦——”
门慢慢被推开,月色从门隙仓皇挤了进去,那束寒光随着门彻底推开,印着脏兮沉静的屋子。
鹤承渊背光而立,影子在地上拉长……杂草堆积的榻上,一身暖黄衣裳的人倒在那里,一动不动,双眼垂闭秀眉微皱,面色惨白犹如死人面向着他,右手垂出床外,手腕处的伤口暴露拉扯,触目惊心的血源源不断流向掌心,顺着指尖滴在地上……
棍棒石块全是血丢弃在地,她殊死搏斗过……她只是没有赢过他们……
僵在门口的人,走进血味刺鼻的屋子,他手捏着门,反手在背后关上,屋子陷入黑暗,那双眼睛竟能在如此暗的环境里,看到她的轮廓。
他的神情始终一片死静,连轻微蹙眉都没有,站在她跟前,愣了会儿神,曲起手指向她鼻息探去,然而,半路,他又收回了手,呆滞站着,不知在想什么。
血滴答滴答……在他脚边……
魔气缠身,毒发蔓延,他的脊背发凉,可身体里的力量折磨着,蚀骨般的疼痛,眉眼禁不住轻蹙。
地上那滩血倒映他晦暗不明的面容,视线逐步上移,一滴又一滴血聚集在指尖、细长的血流、张开的血口,止不住的血。
背影修长之人,骤然跪在她的手边,机械抓起袖口擦去她伤口周围的泥渍,他托起她的手,低头将唇覆了上去……
微弱的脉搏在他唇瓣跳动,微醺酒香与血相缠,流满他的唇齿,魔气褪下,毒痛缓解……
夜太静了,静得苍凉,静得沉郁,静得人心慌。
两道凌乱的脚步在院里止步,短暂顿了一会儿,向门靠近,再靠近。
门被打开,光照亮屋子里的两人,鹤承渊平静睨过眼,月色映亮他半脸,猩红的眸戾气深重,他的视线没落在君辞与宋安身上,而是越过他们看向院子。
鲜红的血细长一条自他嘴角溢出……
……
鹤承渊坐在热气腾升的浴桶边,一只白皙的胳膊架出桶沿,手腕已经包扎,浴桶边搭着鹅黄外衫,浴桶内薄纱里衫漂浮在水面,她的面色逐渐恢复,暖意稍微扑红她的脸。
他就这般面无表情呆坐着,没有反应,热气充满浴室,模糊视线,赶走凉意。
许久之后,待到屋子的主人回到被窝里,门才再次打开,鹤承渊无视所有人,低头用沾灰的衣裳擦拭刀血,可那把锋利的刀,越擦越多血,甚至变成了一把血刀,血源自他浸透的衣裳。
宋安撑着脑袋坐在石桌边不敢吱声,小心翼翼瞥看立于门前的君辞。
没一人率先打破宁静。
宋安嘀咕道:“药草……帮她收好了……”
他开口后,君辞声音嘶哑说:“止血药已如数放在她的屋里……”
宋安目光在两人之间晃动,随后又道:“人……已经处理干净了,师弟……”
他欲言又止,最后话由君辞接上,“太长宗宗主还在万剑宗内,如今你的身份特殊,不可在外人面前对仙宗展露杀意,这是盟规。”
第53章 解药(2)
太长宗宗主一大早惬意与弟子下棋,此时因弟子下了一步堵棋,将他几颗棋子废了,顿时冷下脸,凌厉盯着坐对面的弟子。
此弟子极会看眼色,两指夹着白子唯唯诺诺将那步棋妄想退回来。
这时有人敲响房门,太长宗主顷刻间切换成副和蔼的面容,欣慰笑道:“下得不错,孺子可教,将来必将青出于蓝。”
弟子紧接拜礼道:“弟子学疏才浅,不及师父。”
叩门之人许久未进,太长宗主就知是自己人了,他眸色一暗,对面的弟子慌忙收走那步堵棋,几颗黑棋“侥幸”活了下来。
太长宗主神情淡定,反吃他一子,“进。”
弟子手攥可入万剑宗的请帖,关上门,匆匆忙忙走到跟前,“师父。”
“说。”
“没找到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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兄他们。”
“院子里也没有?”
“都没有。”
“消息呢?”
弟子摇头,“还是没有。”
太长宗主倒是没怀疑什么,真要遇到危险,他们会发信号,这一直未发,因是连夜走了,他不由露出笑来。
“几个人围着个姑娘,怕是找了个地方玩玩。他们不是会误事的人,去召集弟子今日回程。我在这待了这么久,应该给他们打了掩护,也算是聪明,没留信怕被查到。”
“你们学着点,用点脑子。”
弟子:“师父教导的是。”
“那什么千杯不倒宗,可有异样?派人下山了吗?丢了个人不得大张旗鼓的找。”
弟子:“没有动静,估计有动静也只会让一两个弟子在山中查找,况且他们刚赢了仙首,此番该是与他们那师父一样闲散的很,怀疑不到我们头上。”
太长宗主满意点头,手一摆,“下山,回宗。”
然而,这门他们还没开,倒是又有人敲响了。
太长宗主眼神扫视两个弟子,目光询问,是否还有其他的消息?
弟子皆是不明所以摇头。
“进。”
万剑宗传话弟子带着手牌推门而入,他礼貌双手递上刻有仙首二字的金令牌,道:“太长宗主,仙首有请。”
太长宗主愣了一下,在几人身上依次扫过,他起身理了理压皱的衣裳,掩饰不安,挤出抹笑来,“仙首找我……所为何事啊?”
万剑宗弟子道:“金令牌不可问缘由。”
“……”太长宗主对两个弟子使眼色。
万剑宗弟子继而道:“宗主,此为盟规,不能不去。”
太长宗笑说:“既是仙首令诏,是该去。”
万剑宗弟子给他让出道来,他甩袍一挥,抬步前去,与他下棋的弟子紧跟上,被万剑宗弟子抬手拦下,“仙首只请太长宗主一人前往。”
……
万剑宗弟子为太长宗宗主推开门,“宗主,请。”
窗户大敞,鹤承渊蒙着双眼坐在窗边,风搅动他的发,他面前摆着棋盘,旁边放着一把双刃刀,阳光打在刀上,反射的光晃眼。
门在背后关上,屋子里仅剩两个人,炭炉上的壶盖“扑腾”跳着,太长宗主提起茶壶添了两杯茶放到棋盘边。
他找了个话题先开口,“仙首这双眼是怎么瞎的?”
鹤承渊没理他,太长宗主面上难堪,懒得行礼,傲着张脸坐到他对面,把茶杯推过去。
“瞎子日常生活都极为不便,要人照顾。”他暗讽着,“不过仙首倒是厉害,瞎着眼还能赢下此局,倒真是,叫人,甘拜下风。”
“不过吧,将来排兵布阵,难不成瞎子也要摸黑,让人指点?”
“仙首手里握着百家性命,这可不是儿戏,独有个空架子,赢了一局就坐上这个位置,不知仙首怎么看?”
鹤承渊端起茶来,勾唇轻笑,吹凉热茶喝了一口,还是没搭话。
太长宗宗主有些坐不住,把他叫过来又不说话,是什么意思!
“一大仙首之位传给个上不了道的小宗门,我看这万剑宗也是大限将至。”
各自的茶都喝完了,鹤承渊还没开口的打算,窗外暗潮涌动的寒风越来越重,压迫之感也随之而来。
太长宗主突升不安,翻起逃离之意,只是这语气还强硬着,“不知仙首找我来所谓何事?若是没什么事,太长宗今日该回宗了。”
鹤承渊的笑淡了下来,指尖敲点棋面,“听闻太长宗主尤爱下棋,既爱指点,不如指点一二。”
太长宗主一听来劲了,嘚瑟着冷笑说:“一个瞎子还会下棋?指点你等小辈也没什么不可。”
他下意识去拿黑子,鹤承渊制止道:“黑子归我。”
太长宗主懒得计较,拿取白子,“你还能分得清黑白?下罢,随便摆。”
鹤承渊倒也确实随意,起手便将黑子压在太长宗主面前。
太长宗主讥笑,看着空无一物的中心位,就此作罢,摆上白子,几个回合后顺利吃掉了一颗黑子,这令他信心倍增,他盯着凌乱毫无章法的黑子摆法,待他下轮再下一子,又能吃掉几颗黑子,心里暗自窃喜着。
“不知仙首除邪一事,计划让哪家仙宗打个头阵。”
鹤承渊指夹黑子,落下时峰回路转改了行法,朝旁半移,看似凌乱的棋竟然杀了几颗白子!
他语气微扬,平静又夹杂毋庸置疑的威胁,“不如,就太长宗如何?”
白子一颗颗被他收走,不多不少一共五颗……
五颗子,他那一步若往旁两步下便能多吃几颗,偏偏是五颗。
太长宗宗主心没来由慌了一下,低头一瞧,他吃的那颗黑子正被静放在棋盘边的刀尖指着。
脸上挂不住,强装镇定继续下棋。
“太长宗一向打后手,起头试阵都是由其他宗完成。”
深入敌营,探查路线,试阵踏封,那种危险的事,一不留神就死无葬身之地。
鹤承渊却像是没听见,自顾自道:“太长宗重兵之队共有几人?”
太长宗主脸色刷白,咬死一句,“太长宗只打后手。”
与各大宗携手,能减少伤亡,独上只能博命!
棋盘压迫越来越强,鹤承渊轻描淡写吃了一颗又一颗,“几人。”
太长宗主,摩碎后槽牙,“就我一人。”
鹤承渊轻笑扬起头来,“是吗?那就麻烦太长宗主了。”
正常而言,重兵为宗内战里排名一百的弟子组成,他居然还在问几人!这就罢了!何来老宗打头阵,又哪来宗主做重兵!
太长宗主继续下子,子被他步步紧逼至面前,手气得发抖,“仙首刚上任,还挺不懂规矩,不如我来告知一二。”
他手往棋罐里摸索,发现只剩最后一颗了。
“规矩?”鹤承渊:“太长宗主说的不错,不懂规矩的人,是该教育一番。”
太长宗主,“我所言不过告知,何来教育二字。”
鹤承渊再下粒子,碰巧棋局开场下在太长宗主面前,被他嘲讽与忽视的那颗黑子成了围城至关重要的堵子,此一下,苟延残喘的白子死了彻底。
“我所言,为教育。”
“太长宗宗主分明还在山中,偏就有五名弟子贪玩下山,宗主,你说该不该教育一番?”
恐惧蔓延,太长宗主战战兢兢夹着白子继续摆上棋盘,终于回想起对面可是轻而易举拦下了苏钰游龙剑的人,虽未露杀招,可杀招处处蛰伏。
阳光笼罩的人,却不知为何令人心如擂鼓,汗如雨下,湿透后背。
“啪嗒……”
他的汗液滴到了黑子上。
五名弟子……失去消息……恐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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鹤承渊:“不必担心,这是我该做的。”
白子还未落下,双刃刀起手一扬,刀光闪烁!
“噗呲!!!”
刀直接贯穿太长宗主的手背,将他的手钉死在棋盘上,棋子轰然炸起,噼里啪啦落了一地!
太长宗主痛苦张嘴,所发无声!他的声音!!!
那杯茶!有毒!
血向四周扩散,剩余盘上的白子如数染红。
鹤承渊握着卡他手里的刀慢悠悠转,安静的房中只有碳火滋滋的响,与血肉搅动的“悦耳声”。
窗外树叶沙沙作响。
太长宗主瞪着双眼,看着自己的右手被搅出一个血洞,一点声音都发不出来。
执不了剑,握不了笔,说不了话!
突然他浑身起疹子,红彤彤的冒了一身,痒得他直挠,各种疼痛齐发。
鹤承渊:“太长宗主不说话,那就是默许了。”
手里搅动并未停止。
“忘了同宗主说,你口中说言上不了道的小宗门,是药谷。”
太长宗主两颗眼珠子要从眼眶里瞪出来。
药谷!他们费尽心思想要巴结的药谷!
他颤抖着手,指向鹤承渊,气急攻心,一口乌血喷在盘上。
鹤承渊继续幽道:“盟有盟规,不可伤及盟友,雨天路滑,太长宗主下次走路可得当心些……”
他笑着转刀,“……别再把手摔坏了。”
碳滋滋滋烧个不停,火星子冒着。
“宗主见多识广喜欢指点人。”他猛然拔刀,明光下的脸溅上血迹,“可惜了,我不太喜欢别人的指点。”
“宗主不如日后都不要再说话了。”
他起身提起炉上烧得滚烫的茶壶,太长宗主见状不对,朝门前跑,还没两步,肩膀遭人抓住往回一甩,“咚”一屁股狼狈摔在地上。
鹤承渊一脚踩在他胸口,滚烫的茶水就这么往下慢悠悠的倒。
“我是个瞎子,找不到位置,宗主可得自己接着。”
脚下加力,踩断太长宗主的肋骨,疼得他一口血喷出,水顺势倒进他的嘴里,整张嘴滚烟直冒。
茶水倒完,鹤承渊又颠了两下,把最后几滴倒尽,他的腿被两只抖得不成样的血手死死抓住。
“宗主可喝饱了?”
烧黑的银壶脱手,烫底砸在太长宗主鼻梁上,脚下之人抽搐,双手在空中发抖。
“待我一会儿看看,太长宗有多少弟子。”
鹤承渊收腿转身走,没两步一只手扯住他的衣摆,太长宗主张着血盆大口几乎祈求的跪在地上。
“宗主有话要说?”
“宗主想说什么?”
太长宗宗主指着自己烫到合不拢的嘴,一声呜鸣都发不出来,鹤承渊拎起长袍一甩,将人掀一边去。
“宗主不说话算了?”
他转头走到碳炉边,一刀挑开面上的网,碳火翁升。
“雨天路滑,宗主可记住了?”
膝盖在地上爬行的声音,逐渐靠近,太长宗主眼里除了恐惧外,还有恨意,无声无力的恨意。
他扒在鹤承渊脚边再次扯住他的衣摆,头打鼓似得点个不停,可惜站着的人蒙着黑绸,是他口中所言的瞎子,看不见回应,此时此刻倒是不敢再骂瞎子了。
鹤承渊抬脚又将人摁趴在地,他蹲下身,烧烫的刀锋贴在太长宗主脖子上,脆弱的脖子皮肉薄,烫得人哆嗦,刀尖一点点往上压进他嘴里,抵住他的舌头。
“我的药引,在她失去作用之前,谁动她,都活不了。”
他笑得令人寒颤,“毕竟,我不想做瞎子。”
“你可知了?”
这回刀倒是感受到了他的点头。
鹤承渊走到旁边,提起另一壶烫水浇在弄脏的刀上,火滋啦啦的响烧着刀。
地上的人仓皇往外爬,才推开门缝,又撞见一件衣袍,宋安站在门口,看了眼屋里血腥场景,一把揪起太长宗主的后领,拖到另个暗角,几位弟子受宋安的令已等待多时。
太长宗主这副恐怖样子走出去,得引来不少目光,干脆打包送到近水镇的破院里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