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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1章 过痕(13)
“……上回咱们说到,这千杯不倒宗的小弟子,杀了万剑宗的白虎兽,夺得红带,晋级最终夺首战,靠一把再普通不过的双刃刀轻易拦下游龙剑!”
说书人话语激动,醒木用力一拍。
“百家皆道此人将为最后一届仙首,也是从今以后唯一的仙首!”
“师兄,这头衔给你冠的大啊。”宋安的声音从后响起。
沈知梨回头,宋安端着碗立在他们身后,边扒饭,边自然夹他们桌上的菜,“你怎么跑这来了。”
宋安屁股往旁边一放,“我们那桌菜没剩多少,我就来了。”
沈知梨:“是没剩多少,还是不想付钱。”
“说什么呢,我不知道。”宋安继续聊道:“此后唯一的仙首,这意思万剑宗将不再举办下一个五年的夺首之争,究竟谁是下一届仙首全凭师兄说了算。”
“这么大个帽子戴师兄头上,一看就不安好心。”
宋安稍加思索,“师父那边应该是得手了,但是万剑宗新任宗主上位,再放出万剑宗取消夺首一事,这消息传的有那么快吗?”
鹤承渊碗里堆尖,沈知梨不断殷勤着给他夹菜,他一动不动,筷子都未拿起,他凝向君辞。
君辞夹了块排骨放置沈知梨碗中,回答宋安的话,“没有。”
楼下说书人神秘兮兮道:“……大伙或许不知,这千杯不倒宗可不是小宗门,此乃避世药谷!”
宋安:“得!把药谷也拉上了。”
沈知梨:“这说书人总对此夸大其词,将仙首之名吹得天花乱坠,众人崇拜。”
宋安:“还能是什么?不安好心呗。”
旁桌传来醉意的调戏声。
“姑娘!就你们二人来听书吗?”
“书有什么好听的,不如去我府里,我那可有不少好书,小爷说给你听。”
几个衣衫不整的公子哥围坐凝香那桌。
沈知梨将要起身,手腕遭人摁住,鹤承渊递来眼神警告她安分坐好。
“鹤承渊……”
“坐好。”
“宋安。”沈知梨示意他去帮忙。
宋安只顾自己吃饭,“师兄没让我动。”
他观察几人神情,一副心中了然的模样,几人相视半晌,最终忍不住问鹤承渊,“师兄什么计划啊,是不是发现什么了?”
鹤承渊瞥他一眼,握住她的手加大力度,“我只是让她别给我夹菜。”
宋安:“……”
沈知梨:“……”
他眼尾邪扬,眼底隐约闪烁锐利,绝对不是让她别夹菜这么简单,反倒像让她不要插足,置身事外,更何况君辞也未动。
阿紫对骚扰这事容易受刺激。这么干等不是办法,他们到底是何计策。
等等,他们难不成是想借机会让她想起些事?
阿紫胆怯缩在一角,“我……我不会喝酒,我喝不了酒。”
“酒都喝不了!那你会什么?你喝!”身材臃肿肥油的公子哥,把手搭在旁边的凝香身上。
阿紫不断推脱扫了他们的兴,那些公子哥又把目光转向吃个不停的凝香。
凝香也是个亦冲动的暴脾气,何况这些人还抢她筷子,吃她的肉,她反手抄起一盘只剩锅油的砂锅就往人头上砸去。
巨响一声,几个人都没反应过来,红油混着血从公子哥头上流了下来。
“出血了出血了!!!你知道我谁吗!”
凝香:“呸!什么肥猪抢我的菜,你想死吧!我管你谁!”
君辞骤然缩眸盯住凝香,“师妹的贴身侍从,身手了得。”
凝香下手下嘴都没放过别人,这狠劲,沈知梨都不敢多言,尴尬笑道:“我爹怕我有危险,就在我身边安插了个武功了得的……”
宋安蹙眉道:“可是她这般冲动,不是会给主子惹来麻烦?”
这个道理他都懂。但他不明白,为什么君辞和鹤承渊都坐于原地不动,也不阻止。
鹤承渊:“沈小姐从前苛待下人了吗?”
沈知梨困惑道:“嗯?为什么这么问。”
鹤承渊微抬下巴,“她像个从来没吃饱饭的样。”
“我……她说她是孤儿,或许之前流浪过。”
鹤承渊忽然笑了下,“她说?沈小姐的下人是什么人,沈小姐自己都不了解吗?”
沈知梨身上聚集一道探究的目光,她垂下头,“我……实话实说,一年前失足落湖大病了一场,许多事还没想起来……”
鹤承渊握住她纤细手腕的指骨不由松了丝力。
话还没说完,那方突然传来剑出鞘声。
“铮——!”
一时间,几人亮出刀剑,脚步踉跄,这一架脖,便不小心划伤了凝香的脖子,出了血。
凝香拧起眉来,手指在伤口处摸了道,见血现指后,立马怒了,拔剑而出弹开脖子上的剑。
刀剑相向,酒壶乱砸,直接打了起来!
摇摇晃晃站不稳的肥胖公子恼羞成怒,打不过就抓个弱小,一眼锁住阿紫,握着剑就朝躲在围栏边的阿紫扑过去!
凝香余光瞥见,对敌之时抽空弹飞他的剑,一手拉过凝香,肥胖公子扑了空。
霎时!一坨肥肉半身挂在拦外,悬在半空很是危险。
“……这说仙首连夜召集宗会,计划如何除邪……”说书人顿时止言,从椅子上站了起来,“危险、危险呐!!!”
他手指颤抖指着二层。
众人还未回头瞧,“咚!”一声巨响!挂在外头的公子压断围栏,一头栽了下去。
二层挥剑之人止手,扑到围栏往下看,地上一摊血迹。
破酒家一下乱了。
“啊啊啊啊啊啊!!!死人了死人了!!!”
分明不高的位置,怎么忽然摔死了!
立即有人认出死者身份!“这!这不是李相国之子吗!”
“死了!死了!摔死了!”
一时间整个破酒家的人往外涌去,像无头苍蝇似得,四处逃窜。
说书人匆忙收拾东西从后门逃走。
君辞对宋安抬指示意,“去追。”
宋安挥开挡帘飞身而下。
沈知梨从椅子上腾起,愕然望向混乱的楼下,“出、出人命了。”
鹤承渊手指随她站起而滑落覆在手背,她准备下去查看时,他五指一收将人握住,“想被踩扁?”
沈知梨执意要站在栏边,于是他也起身与她并肩而立,她不可置信看向楼下,这出人命可是大事!
鹤承渊在一片慌乱逃离的身影中锁住一人,像是已喝得烂醉,两眼迷离,打了个饱嗝傻笑着,完全游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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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酒馆死人的状态之外,拎起酒就往嘴里灌去。
此人正是方才扶起沈知梨的杨邶。
沈知梨:“李相国之子!现在怎么办!”
鹤承渊看向喝茶的君辞,“李相国?”
君辞眸中茫然却又夹杂一丝狠厉,这仿佛出乎他的意料之外。
“太子恩师。”
“太子的人。”鹤承渊轻啧一声,“我看这不是场意外,李公子究竟是摔死的,还是喝酒喝死的,又或者说酒里掺了东西,摔死之处立了利器。”
“这祸事我看不久要架到你头上了。”
沈知梨:“谋杀!”
“可是……这不是凝香下的手吗?!”
鹤承渊:“所以永宁王府也脱不了干系,连拉两人下水,好计谋。”
君辞冷声道:“还有一个仙首。”
鹤承渊低笑道:“不错。”
凝香遭人追杀跃下二楼,几人将她围绕厮杀,刀刀袭向命门,胳膊躲避时划了一道。
待鹤承渊再往杨邶的方向看去时已经空了,那人桌面凌乱,像是迟钝反应过来发生了何事,逃窜出去。
沈知梨定睛看向凝香,她那三脚猫功夫,哪打的过几个人!
“既然永宁王府已被拉下水,我就不能放任凝香不管,他们是李公子的跟班,绝对不会放过她的!她会死在他们争抢邀功的剑下!”
她挣脱鹤承渊的手,才跨了两步,又被他握住。
“放手!”
“她打不过你打的过?沈知梨!别太把自己当回事!”
吼声劈头盖脸而来,带着不可控的怒意,沈知梨怔在原地,呆呆望着他。
这时,君辞持剑而下,去搭救凝香。
鹤承渊抓着沈知梨来到阿紫那处,将人直接甩在她身边,“你只需要看好她。”
在看到沈知梨没坐稳,还是阿紫扶了一把时,他的心脏不由滞了一秒。
沈知梨未注意这些细致的事,她慌忙安慰阿紫是否有受伤有受到惊吓。
今日的鹤承渊火气确实太旺了,他也不知道为何,入京后四周的一切令他神经紧绷,浑身不自在,仿佛危机四伏。
他坐下给自己倒了杯茶,试图用此平稳焦躁的心。
过了一会儿,他递了杯水给沈知梨。
沈知梨仰头望向他,他避过了目光。
“我没事。”
她知道是他在担心,才会如此不可控。
鹤承渊的手颤了下,回过目光,她对他温和一笑,接过茶水正要递给阿紫时。
“我喝过……”他重新添了一杯递过去,“这杯给她。”
沈知梨应声接过,递给阿紫,“阿紫,你可有想起什么来?”
阿紫:“画面……画面太模糊了……”
“什么画面。”
“千灯节……跌湖落水……”
“千灯节?你是说,你是小时候过千灯节时,失足落水失去记忆?”
“不太清楚,好像……还灌了药……”
“灌药?!”沈知梨下意识抬头看向鹤承渊,寻求帮助,而他却始终盯着她手里未喝的水。
她默默捧起来喝了。
阿紫杯子脱手,抱住头,情绪激动道:“不记得了……太乱了,他们、他们威胁我……他们太高了,我拧不过……太高了……”
沈知梨不好再逼问,拍抚她的后背,“没事没事,头疼就不想了。”
台下君辞抓住凝香的肩膀,将人护至身后,逼得一家公子直退,手腕转动,剑尖改招,用力一挑,那公子的剑脱了手,竖扎在观台上,君辞横剑架在公子脖子上。
忽然,一人出现在姚公子身后,摁住他退后的身子。
“皇弟。”
来人淡黄锦袍,穿得矜贵,长相却不怎么样,横鼻竖眼,身材微肿,从后走出,手持红扇,扇动鬓角两条凌乱的发须。
他所坐雅间,垂帘用于挡女子身,几个世家子弟探出脑袋,与姑娘勾肩搭背,红扇显然是姑娘之物。
随后,其他公子围住君辞,侍从衣摆绣纹牡丹,剑鞘褐皮裹银,一把剑直架君辞脖子满是威胁。
君辞眸色暗淡,锐利一闪而过,他收剑拱手道:“太子殿下。”
“哈哈哈哈哈哈,皇弟叫的好生,生分啊。”太子扫视他,仰头大笑,取出银色牡丹花胭脂盒丢到他脚边,“皇弟命真是大,上百个杀手都叫你避开了!居然还有命,站在我面前!”
太子对侍从摆手,“阿越。”
阿越收剑,退后半步。
沈知梨转头看向鹤承渊,“山云阁的东家是太子!”
鹤承渊淡定问她,“破酒家的菜咸,你还要喝水吗?”
“……”
她怎么听出话里有话……
“我……不用了。”
然而鹤承渊接过她的茶杯后,还是给她递了一杯。
沈知梨犹豫着,不知该不该喝。
他是想说破酒家危机不明,连君辞都要暂避风头,问她还要不要参一脚吗?
鹤承渊指尖敲桌,“解咸。”
沈知梨这才喝下。
破酒家的菜式,确实偏咸。
楼下君辞望了眼胭脂盘,“皇兄,想杀臣弟如此迫不及待吗?”
居然当众说出对他派了杀手,皇上怕是真不行了。
太子红扇往死去的李公子反向轻点,“倒是要多谢皇弟,让李相国能彻底辅佐于我。”
他极为讽刺说道:“皇弟啊,杀人啦。”
君辞横过目光,盯住李公子的尸体,一言未发。
太子停在他身前,红扇在他肩膀拍了拍,当众人面数落道:“皇弟,呵,上不了台面的庶子。当初你母亲家亡,若不是有几分美色,她能留一条命入宫?你是个什么东西?景宣王……”
“……看看,这是景宣王,哈哈哈哈哈哈,他有什么?空壳一个!你是什么东西!什么东西!京城都不敢回的怂货!你的下场只会和其他皇弟一样。”
“放心,你助为兄有功啊!杀了李相国之子,等我上位,赏你什么好呢。”
“不如,就让你与你九泉之下的母亲团聚吧!”
君辞蓦地抬眼,眼神狠戾,“温和”一笑道:“是吗?那便先祝皇兄团聚一愿早日实现。”
太子扇子抬起挥动,一众人跟着他离开。
破酒家只剩他们几人,没多久,官府赶来,门前正巧遇见离开的太子。
“太子殿下。”
太子留下一句,“去,告诉李相国,他的宝贝儿子没了哈哈哈哈哈哈——”
掌事嬷嬷脸都白了,“这、这李公子……不关我们的事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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官府道:“仵作一查便知。”
君辞拾起脚边的胭脂,握于掌心。
官府前来行礼道:“殿下。”
君辞眸色沉下,“嗯,去查。”
“是。”
沈知梨担忧道:“鹤承渊,我们要不要换一处地坐。”
鹤承渊:“你方才不是非要过来?”
“我……”
“官府领头的是他的线人。”
“谁?”
“君辞。”
沈知梨怔了会儿,“你如何知晓?”
鹤承渊:“入城那日,有两个胡人带路。偏宅隐蔽,武器仅压了一层布匹。城里没有安插亲信,那就不是君辞,一个谋划多年,要夺权的人。”
药谷、万剑宗、北疆,他隐忍多年,可不是为了打败仗,战火纷飞之际,伤亡必不可少,能容许宋安带车药材走,不是制毒就是制药。
仵作开始验尸体,沈知梨他们回到君辞这桌,凝香在被审问信息,破碎的围栏正在检查。
君辞面无表情坐在尸体不远处。
沈知梨很是担忧,“可就算是他的人,李公子的死,也已成定局,脱不了干系了。”
鹤承渊:“脱不了干系就不脱了,皇上将死,国之将乱,脱不脱有什么必要?李公子就算不死,好吃好喝给他供着,李相国就能倒戈站在一个“一无所有”的皇子身边?”
沈知梨噎住。
鹤承渊继续道:“现在该查另一件事了。”
“哪件?”
他无奈道:“沈知梨,你做事不动脑子吗?”
沈知梨茫然道:“我这不是还没做吗?”
鹤承渊哽住,叹息一声,还是耐心解答道:“我们被暗算了,如果不是太子做的,如果已无皇子忌惮皇位,那他要的究竟是什么?”
沈知梨认真搭腔,“要什么?”
“……”鹤承渊:“要我们死。”
“……”
好吧,都还没推测出来,气冲冲干嘛呢,不是他先问的么……
君辞那方也测了出来。
仵作:“我们在他身下发现了一把匕首,李公子身形宽重,摔下来后砸坏了木地板,导致刀插进胸口。”
“砸坏木地板?”君辞仰头看向二层毁坏的围栏,木拦细碎。
仵作:“正是,破酒家多是木头用具,又因卖酒常年潮湿,那些醉客容易失手把酒弄撒,久而久之渗入潮蚀。并且年久失修,近月又来了个说书人,一时间破酒家涌入大量的人,导致地板裂痕加重,李公子坠楼,正巧匕首刺入心脏。”
君辞:“哪的匕首?”
仵作顿住,“这……胡人用具。”
君辞眸底划过一丝厉光,“胡人!”
仵作奉上那把镶嵌红宝石的匕首,“正是。”
“不过,致死原因有两个。”
“还有一个是酒中加了少量药剂,与香味结合,导致神经错乱、迷茫、出现幻影等等,最后身挂拦外,酒气上头,药剂上脑,就已经死了,死亡速度很快。”
“并且这药剂挥发极快,若是再来晚些,便查不到这一层。”
两种死法,是怕他不死?!
“我知道了。”君辞挥手让他们下去,独自沉思着。
今日,李公子的死嫁祸到他们头上,是必然的事,胡人的刀可有可无,是另一个罪名。
下药一事,仵作根本来不及取证,就已经挥发了干净。
官首将匕首擦尽后用布包裹交给君辞,“殿下放心,那边我会处理。”
以大事之由扣住尸首,再将其烧毁,刀痕不会暴露误事。
宋安从后门回来,手里攥着话本册子。
“大师兄。”
君辞:“如何。”
宋安抬眸望了眼二层的方向,瞧见沈知梨他们几人拨开纱帘听着底下的动静,他挥动话本,示意他们下去。
“说书人身份查了,没有问题,就是个普通写春宫事贩卖的书者,他说某日有人在他窗台放了这本关于仙首的书,留了个金元宝和字条让他去街上说书。”
“起初他拿了钱并不想做这事,因为那时仙首还没彻底流传开,是后来,他发现大伙都在议论仙首身份与故事,某次更是在路上听见有人询问有没有这样的书,愿意花大价钱买来。”
“他这才知道商机,连夜翻阅其中故事,次日在街角搭了个桌子开始说书,一次只说一点。”
“没两日,无数酒家饭馆,竞价让他前去说书。”
君辞:“无数酒家,最后为何选在了破酒家?”
宋安:“他说破酒家出高价,几乎拿出了全部的积蓄,不光如此,他还听说破酒家从东家不管事后,生意好坏只能看他们自己,赚自己的钱,这请说书人的钱,还是用于翻新店面,从老店员那东凑西凑得来的。”
君辞转头看向门前抹泪的嬷嬷,召唤她进来。
嬷嬷行完礼,一屁股跌在地上大哭道:“殿下,这事,哎哟怎么办啊!我这酒家要关门了啊!惹上大事了!我就不该把换新的钱去请说书的,这下全完了!”
君辞:“有人让你把说书人买进来?”
“没什么人,那段时候仙首除邪一下疯传,路上都能听见问有没有卖书的,那天就遇见这个说书人。邪宗本来就害人,百姓对这事感兴趣的很。本来我要闭店的,想着就一次机会,一定能大赚一笔,到时候再闭店翻新,我也不会失客啊!哎哟!这可怎么办啊!”
她指挥着小二赶紧把那块地弄干净。
君辞:“无人提及,若是哪家能把说书的招过去能大赚一笔,或是能有吃喝一起?”
掌事嬷嬷回忆了一会儿,“诶,这事倒是有,起初街头说书时,旁边有卖板凳的,时不时就有两句声音冒出来,要是有酒有菜肯定去,然后就有不少人附和。”
君辞给她一袋钱,“破酒家不会彻底封闭,这段时候将店翻新,围栏破旧确实太过危险。”
掌事嬷嬷拿了钱点头哈腰退下了。
沈知梨突然问了一句,“他为何能确保李公子选中我们的位置?”
她问了一个很关键的问题。
君辞:“宋安,你来我们桌子时,没有拉帘吗?”
宋安:“没有,帘子本就挂着,压根没放下来过。”
沈知梨:“不对啊,二层所有帘子都垂下来了,为何就我们的挂着。”
君辞:“那个小二呢。”
小二没多久被压了上来,审问半天却是什么也问不出,他说他是新人,许多事不清楚没学明白。破酒家一下涌入太多客,人手不够,上街招人,他才来几日。
拦在楼梯处,因为郡主摔倒没扶被嬷嬷骂了一顿,做事恍惚。
又送酒找小郎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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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上菜,一时太慌忘记了……
宋安:“找你一个新来的守二楼重地?”
小二:“因为……因为其他的我做不来,只能守这了。”
君辞让他退下,“环环相扣。”
鹤承渊勾唇笑道:“步步为营。”
第92章 过痕(14)
宋安:“师兄,这香料是什么?”
君辞展开手心,牡丹胭脂躺在手中,“这个。”
宋安拿起,“这胭脂不是山云阁……山云阁东家是太子!”
“这胭脂就是导致李公子死亡的原因?”
君辞把胭脂放置一侧,“这款胭脂京城多数姑娘都在用,里面的香料与陈常山的相似,只是包装不同。破酒楼姑娘来去众多,用此下了药,导致他的死亡。”
宋安在君辞身边坐下,叹息道:“师兄……背后之人布局缜密,我们在明他在暗,在他露身之前,我们不可贸然动手。”
沈知梨提议道:“只能待陛下寿宴入宫先探个究竟吧。”
“小姐……”凝香垂头丧气走来。
沈知梨迎上去,“凝香,你可有事?”
凝香摇头,“我没事,给小姐惹祸了……”
沈知梨安抚道:“不碍事,他本就是泼脏水,不是你的错。”
凝香:“小姐……寿宴带上我吧,若是李相国刁难,你就把我交出去……”
寿宴不许带下属,过分诡异。
沈知梨凝眸望向鹤承渊,她如今都不敢私做决定了,都需先询问他一眼。
鹤承渊回视她,一言未发,但目中未许。
沈知梨正酝酿如何回绝。君辞替她道:“入宫若是出了事,我们都护不住你。”
凝香固执道:“我不会惹事的。”
沈知梨:“凝香,在王府等着我。”
主子发话,凝香只好作罢。
夜深人静时,沈知梨翻进鹤承渊的窗,她蹲在窗台上,抬眼正撞上一双邪魅的眼眸。
鹤承渊衣裳大敞,半身肌肤裸。露在外,半依在床头摆弄他手里的刀,眼神慵懒斜望向她。
“沈大小姐,现在喜欢爬窗了?”
刀影在他亮上闪过,“偷偷摸摸做贼,刀容易失手。”
沈知梨伸入房中探地的脚默默收回,抱着腿蹲在窗台上,“我那个……看你门锁了。”
鹤承渊两指轻挥,灵力勾开门,门轻而易举推开。
“何时锁了?”
“……”
他睡觉不锁门啊……
他再抬指,门“啪”一声关上,干净利落,清脆落锁,“找我何事?”
“你还在生气?”
鹤承渊面无表情看着她,将刀飞出去,扎在桌上,缩进被子里,翻了个身。
肩膀与肩胛骨结实的肌肉暴露在被子外头,手臂随意压着被褥背对她而睡。
寂静夜色下,白色床幔飞舞,衣领垂挂,脖窝延伸至肩膀恰好的弧度尤为勾人,发丝披散搭了几丝在颈处,沈知梨不受控制目不转睛盯着,喉咙干涩吞咽,脸颊涨红。
他果然知道……怎么勾引她……咳咳……虽然他是无意之举。
她随意找了个话题,掩饰自己‘不善’引起的尴尬,“那个……白日里,你为何不同意凝香随我入宫。”
床上的人动了一下,往里挪了些。
“……”
怎么了……不想和她说话吗?
“其实做个假身份也不是不可以……”
她话说一半,鹤承渊打断道:“你不觉得你已经够给人添麻烦了吗?”
“那护一个也是护,护两个也是护,何况我……不是有你嘛……”
“她是我谁?”
沈知梨低笑一声,“那我是你谁?”
“……”
“你怎么不说话?嫌护我很麻烦吗?君辞和宋安就不会嫌我烦。”
床上传来阴沉一声,“……滚出去。”
“不要。”沈知梨双脚放下窗台,手撑两侧晃荡双腿,她耐心道:“对女孩子家要多些耐心,女孩子哄哄就好了,你老说滚啊,添麻烦的,以后就不会再麻烦你了。”
“……”
床上传来窸窣声,他仍背对她而睡,胳膊缩到被子里,露在外的肌肤全藏起来,一点都不给她看了,就留颗脑袋在外。
窗外月光皎洁,撒入一地银霜,沈知梨发丝被风吹动,长长的灰影拉入室内,她坐在窗台双脚悬荡着。
半晌,她眉眼含笑道:“男子呢?哄哄能好吗?”
“阿文、阿南、阿北,我一个不认识,都是我随口瞎说的,今天那个更加不知道了,你看他今日喊的是怀淑郡主,他连我名字都不知道,就说个郡主,那知道郡主的多了去了,他肯定不安好心想来攀关系。”
她默了会儿,解释道:“还有……以前去破酒家,都是和其他世家小姐一起去的,那么大圆桌,怎么可能我自己一个人坐,那……那之前都是她们找的小郎君,我可没找……咳……绝对没有,我发誓……”
“我不喜欢浓妆艳抹,花枝招展的小郎君,他们对谁都一副殷勤笑脸,我不喜欢。我喜欢只对我笑的,只给我摸的,能坚定不移选择我的。”
沈知梨故作沉思,逗趣道:“要是我喜欢的小郎君能翻过身来就好了。”
床上安静了许久。沈知梨叹了口气,真没意思……脾气太大了,不想哄了……一生气就凶巴巴的……
她准备收脚离开时,他坐了起来,侧过身看向月色笼罩下的她。
沈知梨对他挥手打招呼,发丝灵动,“小郎君睡醒了吗?”
“……”
他别过头,盯住挂着的床幔,给自己找了个事,拆开床尾的纱幔,仿佛因为月光睡不安稳,起来的目的是为了阻隔光线。
沈知梨打了个哈欠,也有了些困意。
握着纱幔的手顿住,未许它垂下,他将目光移了回来。
她双手环胸,正经道:“小郎君今日又凶又粗暴,是不是欠我一个道歉?”
“……”
沈知梨眉头轻佻,“不说?不说算了,我好困,先走了。”
“抱歉……”
她怔了一会儿,“噗嗤”一声没忍住笑了出来。上辈子哪能听见这话啊,简直是破天荒了!
鹤承渊恼羞成怒,怒气将脸涨得通红,一气之下垂落床帘,怒言硬是憋着一句话没说。
沈知梨瞧见他把床帘全垂下来,忽隐忽现的影子依然坐着,通过薄纱望着她的方向。
她及其大度似得,“你的道歉我接受了,原谅你了。”
“……”鹤承渊气得牙痒,滚字到嘴边生硬咽下去,“……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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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知梨笑眯眯道:“最后一个问题,我是麻烦精吗?”
声音磨着后槽牙,从帘子里透了出来,他道:“不麻烦。”
沈知梨忍着笑意,“那入宫能带凝香吗?”
“不能。”
她也不再逼迫,“好了好了,小郎君早点休息,我先滚蛋啦。”
说罢,她从窗台翻了出去,贴心把窗带上。
月色阻隔在外,房中陷入孤寂,床帘撩开,薄雾之下是双流光缱绻的眼睛,它定定望着紧闭的窗,许久之后,低眸看着床边多出的新枕头。
……
皇上寿宴,前一天早晨,沈知梨睡得正迷糊,突然房门被急躁敲响,开门后凝香十分慌张抓着她的手。
沈知梨:“怎么了?出什么事了?”
这时,鹤承渊从旁经过,驻足于此。
凝香:“我……我今早听说,李公子的尸体……不见了。”
“什么!!!”沈知梨震惊望向鹤承渊。
简单收拾后,他们一同前往衙门,君辞与宋安早已在此。不光李公子的尸体不见了,连验尸的仵作都死了……躺在血泊之中。
宋安见到鹤承渊来后,将人拉到了一旁,避开了所有人。
仵作的尸体已经被处理了,君辞蹲在一摊血迹前,他的身边站着两个面色凝重的官府之人。
“殿下……按计划今日该处理李公子的尸体,昨夜怕出事,仵作便守在了此处,晨时,天还未亮,我们安排了出城的马车准备接应仵作,结果到这就发现……他不见了,地上有一摊血迹,而……原先放李公子的尸床,揭开白布后……是仵作。”
凝香慌不择路躲在一边,“小姐……现在怎么办……”
沈知梨也意识到事情脱离了掌控,一次又一次打他们措手不及,堵死后路。
她向君辞走去,“师兄……”
君辞观察着周围,他的人功夫都不低,仵作的功夫算得上上层,四周有打斗痕迹,但痕迹范围不远,说明仵作并没有挣扎太久,就被一击毙命。
“你去宋安那,他知道内况。”
沈知梨朝宋安去。
宋安寻了个无人听角的地方,沉重道:“是黑衣的手法。”
沈知梨:“!!!你确定吗?”
宋安顿了会儿,没说话,看来他对这个判断也无法肯定。
鹤承渊抬眸问:“验尸了吗?”
宋安:“仵作……身上伤口众多,一具尸体上,出现了三种杀法……甚至无法推断……哪一个才是致命伤。”
“三种!”沈知梨不可置信,“有三方取命?”
鹤承渊扫视一圈,否了这个猜想,“一方一人。若是三方,打斗范围不会这么小,并且杀手最忌相撞目标,杀手所承人不同,相撞必须要把其他杀手一起解决,这是买凶令里最重要的一点。门窗没有破损,没有逃跑追杀痕迹。所以只可能是一人所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