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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1章 若是难受,只管拿孤的背出气
这是陆镇第二次情难自抑地拥吻她, 与头次无甚两样,着实没什么章法可言,只管顺着他自己的心意撬开女郎的贝齿, 湿热的舌往里探,似水中的灵活游鱼一般,吸吮咬搅动,像是要将她的呼吸也一并掠夺吞没。
腰在陆镇的手里攥着, 沈沅槿被迫垫起脚尖,仰着脖子承受他霸道强势的吻。
着实不愿与他亲近,沈沅槿的身体和意识都在排斥他, 本能的伸出两只手去推打他的膀子, 然而这样换来的后果便是, 陆镇牢牢制住了她的手腕,吻得愈发急躁凶狠;他的唇瓣炙热滚烫,沈沅槿的嘴里再道不出半个字来, 只能勉强用鼻息换气,不多时便开始大脑缺氧,面红身软。
饶是这般与怀中的女郎深吻, 陆镇仿佛尤觉不够,大手解去沈沅槿斗篷上的系带,仍起坠落于地, 而后弯下腰身,单手将她竖抱起来,大步走到照着他的身量打造的矮塌边,不甚温柔地抱她一齐跌于其上。
腰背触及温暖软垫的那一瞬, 沈沅槿很快便嗅到了陆镇周身危险的气息,重又奋力挣扎起来。
陆镇那厢岂容沈沅槿反抗, 轻而易举地制住她乱打乱推的两只小手,继而压到她的头顶上方,再次俯身吻住她的唇,长驱直入。
双手被陆镇牢牢禁锢着,无法撼动分毫。沈沅槿不得不转变战术,想要抬腿去踢他,然,陆镇自幼习武,又是行伍出身,不知打了多少场过命的硬仗,她的这点小动作,怎能瞒得过他的眼。
陆镇用另只手去并她的腿,再以左腿膝盖轻松抵住,继续去攥她的纤腰,惩罚似的咬住她的舌尖和唇瓣,微微用力。
沈沅槿亦不甘示弱,旋即反咬回去,二人你来我往间,陆镇忽然歇了吻她唇的心思,松开她的腰,转而去解腰上的金带,随意丢弃到一边。
金带所嵌的玉石碰在地砖上,发出一道低沉的细碎响声,陆镇的目光随之落下,定格在沈沅槿的衣襟处,伸手去触。
酸麻的双手重归自由,沈沅槿顾不得缓解一二,极力克制着脑海中欲要给他一记响亮耳光的冲动,拼尽全力去抵挡陆镇伸过来的手,而后死死护住身前的衣物。
她如今孤身一人处在他的地界上,若是贸然惹怒了他,情况只会更糟。
沈沅槿强迫自己保持冷静,试着同他讲道理:“上回太子殿下提出的要求,妾已悉数做到,今日携和离书前来,殿下岂可出尔反尔,行此逼迫之事。”
陆镇闻言,果真没再继续解她衣物的动作,就在沈沅槿以为他要放过她了的时候,耳边忽然响起男郎的轻嗤声,那人用虎口抵住她的下巴,逻辑清晰地钻她话里的空子:“和离这一条,娘子的确做到了不假,可前头那句顺从孤,孤并未言明次数或是时日,娘子言孤出尔反尔,孤心中实在觉得委屈幽怨。”
沈沅槿被他厚颜无耻的话语刺得满腔愤懑,偏他是那锋利的刀俎,而她不过是砧板上的鱼肉,无计可施,只能任人宰割。
他既盯上了她,想来在他腻味前,必不会轻易撒开手,放过她。沈沅槿思及此,无奈地收拢手指,终是无奈妥协,声如蚊蝇地问他欲要按次数还是时日算。
陆镇星眸微沉,下颌紧绷,长着薄茧的指腹顺着她的下巴上移,抚至她稍显红肿的水润唇瓣,似在借此回味什么。
约莫是初尝情.事,所以格外贪恋些,哪里就只她不可?左不过三回五回便该乏味了。陆镇自诩意志力过人,并非那等重色纵欲之人,亦不认为沈沅槿真的能乱得了他的心智,面容平静地道:“以次记,除开上回,娘子再顺从孤五回,五回过后,此厢事上,孤与娘子两清。”
虽是五回,而非五十回、五十日可落在沈沅槿的耳里,仍是觉得陆镇此举未免欺人太甚。然,她再如何反感、厌恶、恼恨于他,又能拿他怎么样呢?
他是手握生杀大权的上位者,在他眼里,她与引颈待戮的猎物无异,他若不愿高抬贵手,随时都可取走她和陆昀的性命。
沈沅槿很不喜欢这种性命握在旁人手里的滋味,更加恶心和憎恨他将她视为发泄欲望的物件这一行径,当下为保她和陆昀的性命安危,低声发问:“殿下预备何时放临淄郡王出狱?”
临淄郡王四字入耳,陆镇的面色微不可察地难看了些许,板着脸沉声道:“至多五日,他定能全须全尾地从大理狱里出来。”
沈沅槿听后,这才稍稍安下心来,语气平平地道:“如此,妾便恭候殿下的佳音。”
陆镇没有搭她的话,而是无声地收回手,敛目仔细去看指腹,见其上无一点口脂的痕迹,必定是方才被他尽数吃了去的缘故。
心中涌起一丝不可名状的愉悦感,好意提醒她道:“亏你倒还有心思担心他,眼下最该担心的是你自己,上回孤才那样你就哭得跟个水做的小泪人似的,不若仔细想想如何让自己在那厢事上舒坦些。”
舒坦,如何能够舒坦,剑鞘只有那般大,倒要怎样去应承那过于悬殊的剑刃。
沈沅槿暗自想着,裙摆不知何时堆叠到了腰上,略一沉目,就见陆镇早跪坐到了塌尾处,忽地攥住她的脚踝,将她往下带。
知他想要做什么,沈沅槿又惊又怕,不安地扭动腰肢,腿脚微晃;陆镇并不在意她此时的反应和感受,只专心去扯被她系成蝴蝶结的细白带子,连同脚上的罗袜一并褪去。
陆镇凝眸细观,感叹她无一处不美;想起秘戏图上所绘的男女滋视,陆镇暗暗吞了口唾沫,竟是俯身埋首,尝试着轻轻吻住。
他的唇虽然薄,却很有肉感,热热的,暖暖的,沈沅槿不敢置信地睁大眼睛,却又不敢低头去看他,只是下意识地摒拢煺,喉咙里不受控制地溢出轻浅声调。
意识到自己的未能自控,沈沅槿立时反应过来,仰头咬唇,偏过头去攥榻上的软垫。
陆镇握住她的膝窝,由浅尝变为贪婪的深吻。
沈沅槿不知自己是何时变得不受控制起来的,待那股不受控制的劲过去后,陆镇挺直了脊背,强势地抓住她的手,下沉。
约莫又是小半刻钟后,陆镇抬手扯下碍事的翻领长袍,随手扔到塌下,露出一身线条流畅的紧实肌肉来。
他的前胸和后背上皆是布着刀剑留下的疤痕,深浅不一,纵横交错,最长的那一条似要从左边的膀子延伸至腰腹处,在暖白的光线下,愈发显得狰狞可怖。
陆镇恋恋不舍地松开沈沅槿的手,转而托住她的酥雪,待贴在一处,他又低下头去亲吻;他的右手下移之时,张唇衔住妃色珠玉。
沈沅槿的肌肤极白,陆镇沉溺在她的温柔乡里,浑身的燥热之感愈发强烈,额上开始沁出汗珠。
他的手指修长粗粝,实在让人有些难忍。沈沅槿不由自主地咬了咬下唇,伸手去抵他的胸膛,欲要离他这道热源再远些;殊不知,现下她与他之间没有了绸缎的阻隔,手心里的触感愈加真实。
没来由地想起上回掐他的前臂时,掌心里那鼓起的坚应肌肉,他将她禁锢在方寸之间,活像一头进食的野兽
今日约莫也不会好受多少。沈沅槿想到这里,心尖都在跟着发颤,忐忑不安。
陆镇收回手,才刚饮下的润泽清泉重又出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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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指上,知她已经适应,沉下邀去。
下一瞬,沈沅槿蹙起眉倒吸了几口凉气,不多时便湿了眸子,眼尾沁出数颗晶莹的泪珠;白皙的褪蹬在空中,紧贴着陆镇的邀,时而摇晃,时而蜷起粉白的脚趾,像是被什么事物牵动着。
沈沅槿实在不想看他满头大汗的样子,咬紧牙关别过脸,攥住身下的褥子。
她的吟声里夹杂着哭腔,泪水从眼尾滑落,混着汗珠,沾湿鬓发;陆镇将这一幕看在眼里,心内生出一丝怜惜,遂扳正她的脸,而后又将她的两条藕臂环至他的后背上,低声宽慰她,“ 若是难受,只管拿孤的背出气。”
沈沅槿混沌的大脑因他的这句话恢复些许清明,抬起手毫不客气地抓挠起来,偶尔道出几个不甚好听人的字眼,大抵都是责怪之言。
陆镇竖起耳朵听她说话,非但不觉生气,反而格外受用,嘴里直唤她好娘子、郡王妃、心肝肉,夸她嗓音动听,在她的哽咽声中益发重了力道。
……
待此厢事毕,已是一个时辰后;沈沅槿早叫陆镇挵得瘫软如泥,整个人有气无力地伏在罗汉床的软垫上,原本齐整的裙襟亦皱得不成样子,勉强贴在肌肤上。
陆镇扬声叫人送了热水进屋,亲自拿柔软的巾子替她擦拭干净;他的这番举动,并非全然是出于好心,也是为着能再多看她的这幅样子几眼。
同样的膏药,陆镇在这里也备的有,这会子正耐心地往沈沅槿的伤处轻轻擦拭。
那药抹上去后清清凉凉的,热痛的感觉减缓一些,沈沅槿勉强起身将那诃子裙穿好,回想起刚才的事,心中又愤又恨,暗骂陆镇无耻下流,也不知是从何处学来的恼人招数。
待沈沅槿穿好外衣后,陆镇不顾她的拒绝,定要亲手帮她披上那件暖和的狐裘不可,没脸没皮地暗示她道:“娘子这回哭得不比上回伤心,想来是渐渐适应了。”
弦外之音便是下回再时,他不会如今日这般顾及她的感受,定是要由着他自己的心意行事的。
沈沅槿在心中暗骂他不是东西,强打起精神往榻上坐了,用掌心轻揉腰腹,待那些不适稍有缓解后,这才缓缓起身离了塌。
陆镇没脸没皮凑到她身侧,微红的薄唇凑到她耳边,轻声耳语道:“下月上旬的休沐,孤还在此间侯着娘子,娘子若不来,孤便亲自去陈王府寻娘子,孤说到做到。”
他口中呼出的热气扑在耳上,不舒服,也很不适应,尤其他道出的话,更令她厌烦。
沈沅槿没有接他的话,亦没什么力气和心思同他行礼告退,兀自艰难地弯下腰膝,从地上拾起那封被陆镇随手扔到地上的和离书藏进袖中,而后戴上搁在门后的帷帽,抽身就走。
门框后,陆镇幽深的目光追随她的长挑身影而去,狐裘遮住她的衣裙,几乎拖到地上,她的一段后脖颈显露在空气中,白到透出浅浅的光泽,与那绸缎般的墨发对比鲜明。
恍然间觉得,她不独静时可爱,似这般给他甩脸子、使性子的模样亦动人心弦极了。
他这边正看得入神,沈沅槿已然信步迈出门槛,而后就是砰的一声,那道木门被她不甚客气地关上了,隔绝他的视线。
陆镇微微扬起唇角,轻笑了声,忽而发觉,她安静时是柔和的山茶,愠怒时带刺的蔷薇,山茶也好,蔷薇也罢,都讨他喜爱得紧。
她今日打扮得素净,不曾簪花施粉,下回见她,可定要带些好东西讨她开心。
榻上落了些沈沅槿的青丝,陆镇很有耐心地将其拾起,而后拢成一束,攥在指尖细细摩挲。
软垫早叫那□□浸得不成样子,陆镇坐到禅椅上,唤人进来收拾,随后低眸看向手里那束柔软的墨发,就连他自己都未曾发觉,他在对着一句头发痴痴发笑。
行人寥寥的幽静街道上,沈沅槿握紧缰绳,控制着马儿前行的速度,尽量让身体的不适减轻一些。
茶楼中,辞楹百无聊赖地吃完两壶清茶,碟中的酥饼早已掉渣放绵,索性趴在桌面浅眠一会儿。
外头传来一道轻缓的叩门声。
辞楹因睡得浅,没一会儿便已醒转过来,紧接着,一道温柔又熟悉的女声传入耳中。
是娘子,她终于回来了。辞楹听见沈沅槿的声音,立时睡意全无,忙不迭起身离床,几个大步迎上前去,将人让到屋里。
沈沅槿努力稳住摇摇欲坠的身形,放缓步子往里进,一看就椅子,整个人就跟没骨头似的往圈椅上瘫,慢吞吞地取下发上帷帽。
她这一去足有一个多时辰,辞楹不禁向沈沅槿投去目光,细细打量着她,观她面露疲态,丹唇微肿,就连眼圈也红红的,俨然一副才刚被人欺负过的模样;加之陆昀尚未脱罪出狱,是以辞楹大概能猜测得出,自家娘子方才去见的人定是太子无疑。
那样的事,虽无需她动,却消耗了沈沅槿不少体力,出了一身的细汗不说,肚里亦空得厉害,便让辞楹叫来店里的茶博士,点一盏清香的茉莉花茶和一碗鸡丝馎托果腹。
辞楹看沈沅槿动筷子,极耐心地等她吃完,压低声问她道:“娘子今日可是去见什么人了?”
沈沅槿听她这样问,也没有瞒她,点了点头,坦诚相告:“往后还有要见他的日子。”
即便沈沅槿在说这话的时候表现得十分淡然从容,辞楹还是忍不住替她感到委屈和难过,想要张口说些什么,可那话到了嘴边,却怎么都道不出来,只能在边上干瞪眼。
沈沅槿填饱了饥肠辘辘的肚子,也懒怠再去想那些个令人灰心的事,重新戴上帷帽,叫辞楹拿钱袋去楼下付账。
她二人并肩出了茶楼,沈沅槿去医馆开了五副避子的药剂,回到府上,自个儿在水房里拿陶壶熬煮,放至温热,一饮而尽。
辞楹看她喝完药,连忙递给她一块砂糖,满眼心疼地道:“那汤药闻着就苦,娘子快些用块砂糖去去嘴里的苦味罢。”
“谢谢。”沈沅槿轻轻放下药碗,用指尖小心接过,张开丹唇后将其含在口中,让其慢慢在嘴里融化。
赤色的砂糖融化开来,丝丝缕缕的甜味渗入味蕾,那些苦味逐渐被甜味所取代,沈沅槿也跟着想开了一些。
但愿五次以后,陆镇能够信守诺言,彻彻底底地从她的生活里消失;如若不然,她便只能想法子离开长安,长长久久地避开他。
沈沅槿长睫微垂,骤然攥紧圈椅的扶手,暗暗下定决心。
拾翠殿。
陆渊接连忙碌多日,趁着今日休沐,他方匀出一个下晌的时间来此处陪沈蕴姝母女。
沈蕴姝一向体弱,当初在怀陆绥的时候就遭了不少罪,生孩子时亦吃了不少的苦头,苦熬近两日方诞下陆绥;她并非是易孕体质,加之头胎损了身子,本以为不会再有孕,没承想,在陆渊登基称帝后,她竟又有了。
陆渊早在不觉间越发珍视和爱重她,见她这胎怀得比陆绥那一胎还要辛苦许多,不免心疼,日日都亲自过问她的身体状况不说,但凡得了空闲便往她宫里来,就连初一和十五都不曾在崔皇后那处留宿,只过去陪她用晚膳,待出了中宫,仍往拾翠殿去陪沈蕴姝。
因今日是十一月三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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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沅槿还不曾进宫来瞧她,加之陆绥往别处进学去了,沈蕴姝无事可做,便开始胡思乱想起来,闷闷不乐。
陆渊来时,沈蕴姝便是这样一副惹人怜惜的柔弱模样。
“莫不是哪个不长眼的宫人惹得朕的爱妃不高兴了?”陆渊大步来到沈蕴姝跟前,按住她的肩示意她无需多礼,极自然地在她身边坐下。
本着多一事少一事的心态,沈蕴姝悻悻摇头,温声道:“妾身如今有着身子,阖宫上下,哪来的人给妾身气受呢。想是孕中容易多思的缘故。”
陆渊一手揽她入怀,一手去抚她那尚还未曾显怀的肚腹,浅笑着问:“让朕猜猜,这世上能让爱妃牵挂的小辈无非永穆和临淄郡王妃,永穆就在你身边,与你朝夕相对,爱妃自无需记挂她;倒是郡王妃,朕听闻她已有许久不来,爱妃大抵是在惦念着她。”
现下抱她这人总能看出她在想什么。沈蕴姝暗自感叹一句,无声默认。
观她许久未有回音,陆渊又道:“爱妃既这般记挂她,朕可命人接她入宫见你。”
沈蕴姝听后认为不妥,拧眉道:“倒也不必特意去请,三娘素来是个有主意的,她既不来,必是存着缘由的,妾身等她更为妥当。”
耳听沈蕴姝如此说,陆渊便也没再多言什么,由着她去了。
陆渊的怀抱宽厚而又温暖,沈蕴姝没来由地感到心安,因晌午未睡,这会子被他这样舒服抱着,竟是涌上三分睡意,缓缓闭了眼。
沈蕴姝的脑袋歪靠在他的前胸,陆渊察觉到她的朦胧睡意,索性拥着她一齐向后倒,伸出粗壮的手臂让她枕着。
盈袖手执填漆梨木托盘进殿,正要上前给人奉茶,抬首间就瞧见丽妃正枕在圣人的臂上。
圣上这会子也阖着目,不知是否已经入眠。盈袖怕惊扰到他们,不敢发出任何响动,当即脚下无声地退了出去。
沈蕴姝的睡眠时间算不得长,仅睡了小半个时辰后便悠悠醒来,起身就要去倒水喝。
陆渊睡得早比身侧的沈蕴姝浅得多,几乎是在她轻轻挪动身子的时候就跟着醒了过来,见她正在穿鞋,问她是不是渴了。
沈蕴姝点头答是。
壶里烧滚的清水早放凉了,陆渊高声唤人进来,吩咐送一碗温水来。
酉时,陆绥下学,乘步撵回拾翠殿,一进殿里就兴冲冲地扯着沈蕴姝的袖子告诉沈蕴姝,今日老师夸她悟性高,学得快。
沈蕴姝闻言,旋即舒展眉头,浅浅一笑夸赞她道:“永穆是个极聪明又认真的小女郎,自然学什么都快。”
话音落下,陆渊亦顺着她的话夸起陆绥。
当日,陆渊在拾翠殿陪她们母女用晚膳。
头三四个月正是紧要的时候,陆渊格外关注她的饮食,陪她用过膳,亲自喂她将安胎药喝下,仔细交代宫人几句后,这才离去。
陆渊前脚出了殿,后脚便有内侍迎上前。
龙撵在太极殿前停下,陆渊立起身来,跨步下撵,低声问身侧的内侍,太子是否回宫。
那内侍恭敬答话:“太子殿下于酉时一刻归至东宫。”
“去请他过来。”陆渊面前喜怒不辩,沉着声吩咐内侍道。
陆镇来时,陆渊正坐于书案前看折子。
“阿耶。”陆镇朝人屈膝行礼。
“大郎无需多礼。”陆渊说着话,突然合上折子搁在一边,问起陆昀的那桩案子。
陆昀有无贪墨,企图为罪臣翻案,他父子两心知肚明,却又十分默契地皆未道破。
陆渊眸色幽深地看着他,就听他一改往日的淡漠语气,竟用略带了些轻松愉悦的声调道:“再有三日的功夫,此案便可有定论。”
彼时的陆镇精神饱满,眉眼间尽是掩藏不住的喜悦之色,直觉告诉陆渊,他的这位长子身上有乐事发生,约莫还和女人有关。
此番他父子二人大费周章将陆昀下狱,不过是为着震慑宗室朝臣而推出来的人,岂可不罚。陆渊直截了当地表明态度:可轻放他出狱,却不能官复原职,且要左迁外放。
陆镇同他想法一致,旋即点头应下。
他们父子除谈论公事外,鲜少会与彼此闲话,然而这次,陆镇临去前,陆渊竟是来到他身前,郑重其事道:“你如今年纪也不小了,待过完元日,朕会让皇后为你选妃。丽妃的内侄女,你若只是一时兴起将人弄到手里一回便也罢了,可若是逼得她与夫君和离,也该给人一个名分,虽做不得太子妃,良娣良媛总是无伤大雅。”
良娣良媛,他是乐意给的,只是奈何她不肯要,大抵是做惯了郡王妃,存了几分傲骨在身,如何肯与人做小。陆镇眸色微沉,对陆渊的话未置一词,行礼告退。
屋外漆黑一片,沈沅槿挑亮烛火,独坐在窗下清点银钱,满满一匣子的金银铤,皆是她这些年自己开铺子挣来的钱。
另外一方匣子里放着田契、地契、房契等文书,那是陆昀在大婚日交给她保管的。
除此以外,他的私库钥匙也握在她手里 ,几间铺子的账册也在她这处。
沈沅槿将那私库钥匙装进方契书的匣子里,整理出这三年多来的十数本账册叠在一处,而后列了单据一一说明,只待陆昀从大理狱平安回来,一并退还给他。
做完这些,沈沅槿开始收拾妆奁内各种式样的金银玉器,以前随意戴着倒不曾发觉,竟有大半都是陆昀和陈王妃平日送与她的。
奁中的鸳鸯戏花纹金梳背和嵌宝花坠水晶项链甚是耀眼夺目,尤其是那金梳上栩栩如生的花纹,让她看了思绪翻涌,仿若回到那个陆昀外出归来的午后,风风火火地来到她身边,将这把金梳插在她的发髻中。
还有那水晶项链,她不过偶然间看到哪家贵女戴了一串晶莹剔透的水晶手串,夸了一句,哪曾想他竟当了真,休沐日不再府上多睡会儿懒觉,一早出门往东市去寻胡商买水晶,不知跑了多少地方才寻到足够的数量,叫人制成这项链送与她当生辰礼。
沈沅槿陷入深深的回忆之中,犹豫再三,终是只留下这两样东西,其余的拿另外的匣子装了。
待她将东西都清点齐整了,外头夜深已深,辞辞楹让人送了热水进来,沈沅槿洗漱过后,上床去睡,一夜无话。
此后两日,沈沅槿通过牙行看了几座宅子,最终以每年二十贯的价格赁下一座三进的院子。
又三日,陆昀平安出狱,虽未受刑,亦未流放,到底被冠上失职之罪,圣人降下圣旨,革去其大理寺少卿一职,判左迁江州,任彭泽县令。
调令已下,明年正月十五过后便要前往千里之外的江州任职。
陆秩恐徐婉玥亲眼见了陆昀从狱里出来的模样心疼,照旧往去官署上值,只叫沈沅槿领了几个知晓内情的小厮仆妇去接他回府。
陆昀在幽暗的狱里关了数日,几乎每日都不曾吃好睡好,加之沈沅槿与他和离那日,又吐过一回血,是以脸上没多少血色,整个人看上去瘦了能有一圈不止。
大理狱外,晌午的明媚阳光刺得陆昀眼前一黑,本能地眨眼适应,数息后,他的视线逐渐恢复,就见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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远处的马车内,一只素白的手掀开车帘,踩着脚踏下车,即便是侧影,陆昀还是一眼认出了她。
“沅娘。”陆昀立时红了眼眶,迈开大步飞奔向她。
眼前的陆昀蓬头垢面、身形消瘦,早不复当年长街策马、意气风发的模样。
沈沅槿定定看他,眼里没有半点嫌弃,只有心疼,鼻尖也跟着发酸,任由他跑过来抱住自己,双手环上他的腰背,无限眷恋地柔声唤他:“二郎,玄仪。”
大理狱的门楼之上,陆镇负手而立,将下方紧紧相拥的两道身影看得真切。
第32章 陆镇面若冰霜地看着眼前这一幕
难得今日天气放晴, 阳光温暖和煦,洒落下来晒得人身上暖洋洋的。
姜川慢悠悠地支起下巴,微微昂首, 这会子浴着那晴空暖阳,只觉无比惬意。
忽而刮起一阵风来,许是天气好的缘故,并不冷, 姜川闭眼吹了会儿风,想起太子殿下此行的目的,重又睁开双眼, 低眉向下看。
姜川的意识中, 他才将一小会儿没往大理狱外看, 沈娘子和临淄郡王怎的突然就同时出现在那处,竟还当街紧紧相拥在一起
殿下今日清晨就连午膳也没顾得上吃,快马加鞭离宫赶到此地, 断然不会是为了看到他二人在他面前上演夫妻情深的戏码;殿下心中想要看到的局面,应是沈娘子不来,抑或是沈娘子即便来了, 也能够守着礼数,与临淄郡王保持距离罢。
顷刻间,姜川的太阳穴开始突突直跳, 额上和后背也开始不由自主地冒出细汗,下意识地稍稍侧目暗暗看向身侧的陆镇,果见他鸦睫低垂,阴沉着一张脸, 眼底寒凉一片。
偏下面的那两人浑然不觉太子殿下的存在,先是两个人毫无顾忌地相拥而泣, 后是男郎缓缓抬手为女郎拭泪,女郎反握住他的手,接着与他十指相扣,亲昵地携手上马车。
陆镇面若冰霜地看着底下不远处的这一幕,负在背后的右手忽地紧紧握成拳头,许是太过用力的缘故,就连指骨都被攥得发出沉闷的吱咯声响。
姜川忙不迭收回视线,不敢再看身侧陆镇一眼,只无声站在他身边,握着栏杆,就连大气也不敢出。
古树的绿荫下,陆昀牵起沈沅槿的手一道上了马车,轻轻挑开车帘,先让沈沅槿进去,待她坐定后,他方跟着入内。
车厢内的空间有限,陆昀坐在沈沅槿对面,想起自己现下的狼狈模样,不免有些促狭,就那般默声坐着看她,许久未发一言。
方才在外面相见时,两人都像是有千言万语要同对方说,可这会子相对而坐,反倒齐齐没了声音,车厢内几乎安静到落针可闻。
就这般过了良久后,终是沈沅槿率先打破沉默的氛围,轻咳一声清了清嗓子,而后扬声让车夫启程。
车轮活动后,沈沅槿抬了一双清眸去看陆昀,问陆昀这段时日在狱中可有受过私刑。
陆昀两手搁在膝上,有些无措地道:“未曾,我一切都好,沅娘无需为我挂心。”
沈沅槿得到否定的答案,将将放下心来,颔了颔首,温声道:“二郎无碍就好。王妃这段日子一直记挂着你,回去换身干净的衣裳睡上一觉,养好了精神,明日再去见她吧。”
王妃。有多久没有这样听沅娘称呼阿娘了?至少也有三年了吧。陆昀想到此处,恍然惊醒:是啊,他在狱中时就签了那和离书,从那日起,他便不再是沅娘的夫郎了。
陆昀心中泛起一抹浓重的苦涩,强忍着失落,应声答允:“沅娘思量周全,说得是极。”
话音落下,拉车的马儿张开四肢,车轮开始加速,碾过路面发出低沉的嘈杂之音,颠簸感亦跟随而来。
沈沅槿与陆昀四目相对,忽然又都没了声儿,车厢内再次陷入长久的寂静之中。
不多时,马车驶离了大理狱所处的街道,左拐转入一条局面稍窄些的巷子里。
转角处的柳树遮住逐渐变小的车身。
陆镇一双狭长凤目凝于那处,直至什么都瞧不见了,仍未能从那翻涌的醋意和妒意中剥离出来。
她怎么能,怎么敢在大庭广众之下再次同陆昀拥抱亲昵!明明五日前,她亲手拿了与陆昀的和离书来看寻,她在他的身下承欢灿身,低银浅浅,难耐时主动勾住他的脖颈,伸手掐他的臂膀和腰背,甚至张开唇去咬他的手和肩
即便陆镇明知沈沅槿善良心慈,绝非那等无情无义之辈,况她与陆昀夫妻三年,总有朝夕相对的情分在,倘若即刻就为此疏远了陆昀,那才不符合她的性情和做派。
然,理智是理智,情感是情感,诸多时候,这两者很难并存;譬如刚才,他看到她和陆昀拥抱牵手,还是会无法自控地去妒忌陆昀、甚至厌恶陆昀,想要让陆昀从她的身边离开,离得远远的。
“回宫。”陆镇眼中眸色翻涌,不待姜川做出回应,旋即迈开步子,拂袖疾行而去。
姜川站在陆镇身边提心吊胆了好半晌,当下听他说要回宫,悬着那颗心方安稳落地,小跑着跟上陆镇的脚步。
太平坊,马车在陈王府的偏门前缓缓停下,沈沅槿和陆昀先后下车,并肩徐行。
一路归至院中,浴房内早有媪妇按照沈沅槿的吩咐备好热水,沈沅槿招呼他先进去沐浴,自己去替他拿干净的寝衣。
即便他和沈沅槿不再是夫妻,陆昀还是习惯于听她的话,信步进入浴房,不叫人在房内伺候,自行解去身上乱糟糟的衣物,踏进浴桶里沐浴。
多数时候,他都是一个人沐浴,偶尔将沈沅槿哄得高兴了,她也会与他在一个桶里泡澡,后面发生的事,自然也是水到渠成。
闲暇之时,他会为她修眉、描眉,她亦会为他刮胡、束发、整理仪容;她每回在替他刮胡的时候,都喜欢先将小刀沾湿,而后再用澡豆涂在他的胡须上,待搓起泡后再拿小刀小心翼翼地将其刮去。
陆昀回忆着入狱前同沈沅槿相处时的点点滴滴,无论如何都想不明白,她那日究竟为何会那般态度强硬地逼着他签下那和离书。
他这几日身心俱疲,彼时叫那热水裹住身躯后,自是感到舒适不少,加之脑海里浮现的画面平淡而幸福,是以渐渐地放松下来,不多时便浅眠过去。
沈沅槿在房没等了陆昀好一阵子,迟迟未听见他喊人的声音,恐他泡久了要头昏脑涨的,执起装有巾子和寝衣的托盘,自个儿去浴房里寻他。
院子里静悄悄的,独引泉一人在檐下守着,沈沅槿问他:“二郎可有人让添水?”
引泉屈膝行礼,道了声没有。
沈沅槿便没再多问,兀自推门进去,将那托盘放到条案上,脚下无声地走到屏风后的浴桶前,这才发现他竟是双手搭在浴桶边缘,阖着目睡着了。
桶里的水约莫也快冷了。沈沅槿恐他受凉,上前去拍他露在水面上的肩膀,轻声唤醒他。
陆昀因沈沅槿的呼唤声自短暂的美梦中醒来,徐徐睁开惺忪睡眼后,见来人是她,立时提起精神,再没了半分睡意。
沈沅槿让他出来穿衣,而后转过身走到屏风后,背对着他逗留片刻,无声离了此间,仍往正房里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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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div>< "">哇叽文学网提供的《迫她二嫁》 30-40(第5/32页)
小半刻钟后,陆昀擦干身上的水珠,穿好衣物,径直走向她所在的那间房。
紫檀木的光滑案几上置着一只秘色釉八棱净瓶,竖插几枝花朵半开、尚还打着花苞的腊梅,瑞兽熏炉上不见一缕青烟,在阳光的映照下透着点点光晕。
沈沅槿坐在案几边,手里捧着一本绘有各色花样子的小册子,专心致志、全神贯注。
一切都仿佛与去岁隆冬时节的某个场景相重合,女郎也是这般独自静坐在案边,手上是一本册子,鼻尖嗅着那清浅的梅香暗香,聚精会神地看那册子里各式各样的花鸟图案。
这几日,他经历了太多,现下看着眼前似曾相识的场景,感叹明明只是去岁发生过的事,却又无端有种仿若隔世之感。
陆昀忆及过往,呼吸发沉,心乱如麻,想要上前去吻一吻她,确认她此时此刻的的确确就真真实实地存在于他的眼前
意识驱动躯体,陆昀三步并作两步,快步靠近她,还不待沈沅槿发觉他的存在,忽地伸出双手去抱她,垂首欲要去吻她的唇。
沈沅槿不知怎的,脑海里浮现出来的净是陆镇那日在别院里强吻她时的丑恶嘴脸,几乎是下意识地别过头去躲开陆昀落下来的吻,继而抬起右手去挡他的唇。
那一瞬,陆昀分明从她的眸子里看到了抗拒和惊惧,疑心她为何会有这样的神情,只觉有什么地方不大对劲,想要将其同旁的事串联起来,然而下一瞬,沈沅槿仅以一张温热的唇生生打断他的思路。
蜻蜓点水般地在陆昀的唇上轻点了一下,而后迅速离开,想要张唇同他说些什么,终究被她强行咽回喉咙里,只低低唤了他一声“二郎”。
陆昀温柔应她,手掌勾住她的腰,拥她入怀,接着垂下头去亲吻她。
这一回,沈沅槿没再躲开陆昀,而是主动环上他的腰背,回应他的吻,接纳他的唇舌。
东宫。
月上中天,清光皎洁,风抚枯叶。
陆镇自书房踱步而出,檐下侍立的小黄门忙不迭迎上前去,因他白日出过东宫,回来时风尘仆仆,遂恭敬问他道:“殿下今日是要沐浴还是盥洗?”
“沐浴。”陆镇沉声说完,抬眸望一眼空中明月,似在透过那柔和月色看什么人。
上晌陆昀和沈沅槿紧紧相拥的场景无端在眼前重现,陆镇不禁心生烦闷,剑眉蹙起,偏生那画面又挥之不去,恼人极了。
黄门提了灯在前面引路,陆镇甫一进门,很快便有宫人送来干净的寝衣和外袍。
热水漫过腰腹,暖意传至全身。
陆镇心不在焉地涂抹澡豆,忽然想起秘戏图上也有在浴房里行事的,称为“鸳鸯浴”。
她亲自去接的他,陈王和陈王妃皆未露面,她必然,还住在陈王府里,那么今夜,她会不会在浴房里为陆昀涂抹澡豆、擦拭身体,甚至与他在水中。
便是没有在浴房里做什么,夜里怕也是要同睡一张床的
陆镇想到此处,几乎要抑制不住胸中的妒意,两手猛地攥紧桶沿,眼神冷得骇人。
是夜,陆镇有些失眠,辗转反侧至午时方浅眠睡去,进入梦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