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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陛下!”潘笑之惊慌地跑上前来。
喻勉目光一紧,他眼疾手快地上前扶住延光帝,顺势点膝跪地,牢牢地支撑着延光帝,“陛下。” 他皱眉呼唤,延光帝现在死掉可不是什么值得庆贺的事。
延光帝暮气沉沉地坐在地上,全靠喻勉的支撑,他才没有完全倒下,他紧紧抓着喻勉的手臂,脱力般的晕眩充斥在眼前,他全凭直觉地看向喻勉,满眼虚空却掷地有声道:“可你没有杀了秉容。”
喻勉的眉头皱地更加紧蹙,他开始思索,一个死掉的皇帝和一个疯掉的皇帝,哪个对局势来说更有益处。
“这就说明你行事较为缜密,不会为谁失了分寸,而非如传闻中那般专横跋扈唯我独尊。”延光帝闷笑了声,他狠绝又虚弱地擦去下巴上的血迹,道:“既然如此,朕便敢用你!”
喻勉微顿。
延光帝闭上眼睛沉声道:“大周沉疴已久,然疴疾难除,需剔肉放血再塑筋骨,朕不如父皇杀伐果断,有些事朕来做便是倒施逆行,你做却是理所应当,既然如此,朕便还诸臣们一个权臣!”
“父皇不敢任用的人,朕敢。”他蓦地睁开眼睛,眸中一片决绝。
“父皇不敢放权的人,朕敢举朝之力为他所用!”
“……”喻勉能听到自己的呼吸声,他不认为延光帝是在给予他信任,与其说这权力是信任,倒不如说这是帝王的豪赌。
“成,则大周浴火重生四海升平。”延光帝离开喻勉的支撑,他摇摇欲坠地打算起身,却始终难以支撑起身子。
见状,喻勉斟酌过后,无声地递出自己的手臂。
延光帝不以为意地抓着喻勉的手臂,他终于站了起来,接着道:“败,则江山更替另有明主再临。”
“呵…何妨,又有何妨呢…”
延光帝的叹息声回荡在喻勉耳侧。
“笑之,”延光帝伸手递给潘笑之,潘笑之稳当地扶住延光帝,回应:“臣在。”
“陪朕去城墙上,这最后一道圣旨要在城墙上宣布。”
“遵命。”
喻勉淡声道:“列阵,保护陛下。”
留下的禁军迅速登上一层一层的阶梯,他们竖起盾牌,将箭矢牢牢地挡在阶梯之外。
离开之前,延光帝意味深长地看向喻勉:“…爱卿身为丞相,命令果然好使。”
没见过丞相能驱动禁卫的。
喻勉不动如山道:“托陛下的福。”
等延光帝离开,喻勉眼中的波澜迅速恢复平静——皇帝的推心置腹或者是开诚布公听一听就好,就算延光帝给了他权力,也未必不会给他留下枷锁。
喻勉不会和帝王共情,就像他不要求别人理解他,他百无聊赖地想着,一手接过侍卫递来的弓箭,然后精准无误地射穿了围绕在左明非身边的敌人的脑袋。
五千精兵越来越近,左明非几乎能看到夜幕下他们奔驰而来的黑影。
红甲卫振臂高呼:“援军来了!兄弟们撑住!”
季秉容略显狼狈地躲在盾牌后面,不时地皱眉放出几箭,听到红甲卫的呼喊,她顿时精神一振,“太好了!诸位…啊!” 她眼睁睁地看着保护的红甲卫喉咙被射穿,血液飞溅到她的脸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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季秉容半张着嘴巴,难以置信地盯着箭矢飞来的方向——正是昭远公世子亲兵来的方向。
喻勉也略显惊讶,夜幕之中,这支箭力道遒劲且精准无误,俨然是为了恐吓季秉容,想不到昭远公小世子竟有这般能耐,他日寻个由头给人赶到战场上,想来也是良将一个。
“这也在你的意料之中?”左明非冷不丁地出现在喻勉身侧:“你同昭远公世子何时达成的共识?”
喻勉从容不迫道:“共识倒是没有,我不过是修书一封给昭远公,请国公爷留意自己仅剩的儿子莫要犯错。”
左明非:“你同昭远公还有交情?”
“憬琛莫要忘了,我曾在桑海赴任,自然识得桑海温氏。”是在那十年的颠沛流离之间。
左明非斟酌道:“昭远公心思通透,最能看得清局势,自然会约束世子的言行举止。”
喻勉意味深长道:“但其实世子真正听命的人既不是我,也不是他的父亲。”
左明非侧脸看向喻勉,了然道:“是陛下。”
“没错。”喻勉道:“给季秉容定罪容易,但要除掉她身后的红甲卫和有反心的世家却不容易。”
左明非:“所以陛下便以假死来引蛇出洞,顺便再送太子一个扬名立万的机会。”
喻勉勾起唇角,颇有些幸灾乐祸的意味:“憬琛,你现下是不是有些自我怀疑,觉得自己对陛下看走了眼?”
左明非不慌不忙地一笑:“我猜兄长已经自我怀疑过了。”
言下之意,你不也看走了眼。
喻勉淡淡瞥了左明非一眼:“……”果然是伶牙俐齿。
左明非又想起一桩事,他关切道:“既然昭远公世子受过你嘱托,那随舟是不是也安然无恙?”
喻勉啧了声,他牢牢盯着左明非,语气略显不悦:“你最近不是提太子便是提季小九,左三,你关心的人未免有些多了。”
左明非似笑非笑道:“没办法呀,你与陛下君臣相携,默契相当,自然就给了别人可乘之机。”
喻勉额角抽搐,“别胡说。”
“只许州官放火,不许百姓点灯?好霸道呀喻大人。”左明非笑眯眯地调侃喻勉,他赶在喻勉发作之前轻声道:“好了,有账回去再算,你先回答我。”
喻勉将这笔账记在心里,然后道:“季小九无事,世子截住他只是想问他一些事情,况且小九与他兄长之死本就毫无干系,世子是明事理之人,而且他们两人原本就是朋友,所以世子不会为难小九,这个时辰想来小九已经到达雍州了。”
“那陛下呢?”左明非仍有顾虑,他思忖道:“陛下会放过随舟?”
喻勉语气深沉:“自从朝廷与易山居决裂之后,前线的武器一直供应不上,这个时候易山居主动奉上两万箱兵器,条件就是要陛下放过季随舟,你说,陛下是答应还是不答应?”
左明非想起有段日子喻勉和易山居一直有书信往来,他道:“这又是你从中斡旋的?”
“朝廷需要易山居的兵器,易山居也需要新的靠山,他们彼此需要一个重新合作的机会。”喻勉理所应当道:“我不过是顺势而为。”
左明非:“我猜是你当了这个靠山。”
“算无遗策的左三公子何时做了事后诸葛?”喻勉眸中带笑地调侃:“左三,你得承认,到底是我棋高一着。”
“我们又不在一局棋上。”左明非本想忽略掉喻大人的开屏行为,但那孔雀尾巴太得意洋洋了,左明非又有些喜欢,于是他改口夸赞:“不过也是,我看这算无遗策的头衔还是送给兄长好了。”
喻勉佯做云淡风轻地继续掌控全局。
倏地,左明非目光一紧,他注视着军队为首的人影,先是稍显诧异地蹙眉,而后对喻勉道:“兄长,我觉得你还是遗了个策。”
“……”喻勉顺着左明非的目光看去,很快他就明白了左三的诧异,因为军队为首的黑甲少年并非是昭远公世子,而是季随舟。
第134章 兵权所归
喻勉少时随崇彧侯出征, 曾见过的战场上英姿勃发的乾德帝,红袍玄甲所向披靡。抛开所有恩怨不谈,喻勉幼时的好胜心无疑有乾德帝的一份功劳, 没有人会不敬仰一位强大从容且战无不胜的帝王。
一瞬间, 喻勉在疾驰而来的那副玄甲人影中仿佛看到了乾德帝,裹挟在沉重甲胄之中的肃穆面容和目空一切的沉着气场, 和年轻时的乾德帝有着七分相像。
左明非率先出声:“随舟身上的是先帝的玄天甲?”
喻勉从恍惚中回神, 望着越来越近的人影,他意识到背负着玄天甲的少年身形还是太单薄了, 喻勉下意识眉头隆起, 他明明已经替季随舟布置好了退路,可季随舟竟然又回来了!
“看来他还是要趟这趟浑水。”喻勉阴晴不定地开口。
左明非先是沉默片刻, 而后叹息中夹杂着释然,“时也, 命也。”
刘伯义形容狼狈地闪到季秉容身后,他劝道:“殿下!世子反水了!我们撤吧!”
季秉容一把推开刘伯义, 她抢过身旁侍卫的弓箭,朝着西边方向连放三箭,“温言!你言而无信!活该你大哥惨死城中!”季秉容的心情跌宕起伏,连带着腹部也传来抽疼。
奋战着昭远公世子眉头紧拧,“当时劝我大哥留在上京的可是公主。”
季秉容呼吸微滞, 她之前之所以能搭上温言,无非是因为她是温言大哥的心上人,却没想到,温言竟然已经知道了事情的原委。
温言砍断飞来的最后一根箭矢, 他眼神凌厉地盯着季秉容,咬牙切齿道:“他是为你留下的!你怎么能说出这种话!你知道我大哥对你一往情深, 就让他留下帮你照看城外的红甲卫…他本一身清名,却被你连累到与叛贼勾结!”
“那是他自己蠢钝!”季秉容毫不留情地嗤道:“男人皆是如此,觉得自己能拯救一切,简直可笑!不仅可笑,更是没用!”
此前,温言在季秉容手下虚与委蛇多日,早就憋屈得满心怒火,此刻他口舌落了下风,心中更是气血翻涌,他血性上头地挥起横刀,直冲季秉容而去,“毒妇,拿命来!”
见状,红甲卫发动袭击,阻挠温言上前。
季秉容握紧弓箭,她冷冷地注视着被红甲卫包围的温言,从容不迫地举起弓箭,与她作对者,都得去死。
呼啸而出的长箭在空中遇上另一支疾驰而来的利箭,直接被一分为二地裂成两半,凄惨地落在地上,像是昭示了季秉容命运一般。
季秉容愣怔地望着这一幕,直到那支冲破她长箭的利箭势如破竹地擦过她的面颊,留下一道血痕,“……”
季秉容似是感知到什么般地抬眸,正好与玄甲红袍的季随舟四目相对,她眸光微闪,愤恨不甘屈辱无奈的情绪在她脸上交替出现,最终她惨笑出声,“哈哈哈哈哈…”她扶额大笑:“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我早该知道的,方才那一箭穿喉的箭法除了父皇,便只有你了。”
喻勉和左明非观摩到那两支箭交接的精彩场面,“箭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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虚发,百步穿杨。”喻勉淡淡评价:“是先帝所传没错。”
左明非思索着道:“你的箭法之中似乎也有这样的锐意。”
喻勉颔首:“早年先帝御驾亲征,我随师父上战场,空闲时先帝教过我几招。”
左明非眉梢微动,“哦?那不知行之对上随舟,谁能更胜一筹?”
“皇室中人皆是不疯魔不成活,先帝的箭法更是如此,我只领略到几分皮毛,何必深究?”喻勉目光旷远,他注视着陷入到对峙中的季随舟与季秉容,语气波澜不惊:“再说,我只教得了你便行了。”
“兄长所言极是。”
季秉容从疯癫的笑意中回神,她以手抵额,费解又愤恨道:“季随舟,你怎么就是死不了。”
季随舟语气平静:“我来送皇姐上路。”
“哈哈哈哈哈哈哈,你还要替季靖程卖命?”季秉容同情又不屑道:“他手上倒是干干净净,你呢!满手血污皆是手足之血!季随舟,你浑身罪孽,与我何异?”
季随舟的脸上出现一丝裂痕,他眉心微动,有红甲卫趁机横刀相向,季随舟挥臂格挡,再次抬头时,季秉容早已不见了踪影。
夜幕之中,只听刘伯义高声喊道:“撤!先撤!”残余的红甲卫如同鬼魅般地消失在夜色之中。
季随舟脸上浮现出屈辱之情,他正要去追,却被人按住了肩膀,“随舟,穷寇莫追。”温言的声音在耳畔响起,他皱眉提醒:“陛下那边…你还得过去。”
季随舟顿了下,他眉间隐忍地站在原地,片刻后,他才迈动脚步,一步一步地走向城门的方向。
期间,季颂寰喜出望外地高声呼唤:“小皇叔!小皇叔!我是寰儿啊!你没事真是太好了!”
季随舟置若罔闻地继续着自己的步子。
喻勉和左明非对视一眼,不约而同地选择静观其变。
行至宫门,季随舟单膝下跪行礼:“臣弟救驾来迟,望陛下恕罪。”
延光帝的目光落在城门下跪拜着的少年身上,声音从容沉稳:“九弟,上城墙来回话。”
季颂寰着急道:“父皇,小皇叔此次救驾有功…”
“寰儿,朕没问你。”
季颂寰心急如焚地望着季随舟。
季随舟迈上台阶走上城墙,来到延光帝身边,他垂手而立,眼皮始终不抬一下,一副任打任挨的姿态。
延光帝对潘笑之道:“笑之,宣旨。”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弈王季尧学贯经史,才通事务…”
喻勉心中松了口气,这第三道圣旨不是针对他的,看来延光帝终归是舍不得对季随舟下死手,要对他进行封赏了。
无趣,隔阂已生,成见就像是横在他们两人心中的尖刺,做什么补救都于事无补。
“虽行事激进犯下大错,然念其救驾有功,且功勋卓然,朕许其以罪效功,特授尔三军大元帅,戍守边疆,以克蛮敌…”
听到这里,众人皆是一愣,他们不约而同地抬首看向城墙前后的两人。
潘笑之的声音回荡在寒凉的夜晚之中。
左明非侧脸看向喻勉,两人的神情俱是不可思议,“看来,早先陛下任命两位副将时,便有此主意了。”左明非怔然道:“这主将之位,原来是要留给随舟,好大的一盘棋。”
喻勉缓缓道:“陛下不舍得季小九死,却也忌惮他留在上京,于是发配他去边疆,看似给了季小九兵权,却是非诏不得回,同时又把兵权握在了季家人手中,果真是一步妙棋。”
峰回路转,绝处逢生,看来大周气数未尽,不过这气数却是以无数人的身不由己来绵延的,也是可悲可叹。
圣旨仍在继续:
“望其克敌制胜,以安社稷。”
“钦此。”
万籁俱寂,只剩寒风孤寂。
无人看到的高台之上,潘笑之神思复杂地站在延光帝身侧,皇帝的目光与王爷的目光交触碰撞,早已让人窥探不出其中的任何情绪。
延光帝递出袖中的兵符,他看似心如止水地注视着季随舟,指尖却微微颤抖。
不知过了多久,直到东方欲晓,天色将明。
清冽孤冷的声音回荡在城墙上空:“臣弟接旨,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岁聿云暮,一元复始。
屋中炉火发出参差不齐的荜拨声,喻勉端坐在正中央,直到脚步声响起,左明非走进屋内,“如何了?”喻勉问:“可有红甲卫的踪迹?”
左明非颔首:“有些眉目。”
“那便快些动手,这件事拖得够久了。”喻勉挥了下手,立在一旁的下人缓缓走到左明非跟前,端上早就备好的热汤。
喻勉倒是想亲自动手,但皇帝将讨打叛贼的事情交给了太子,那这件事就是太子和左明非的事,他不便插手。
左明非轻轻搅动着热汤,对喻勉笑了下:“多谢行之。”
喻勉示意他先喝汤。
左明非喝了几口,等身子稍微暖和过来,他才道:“以我对公主的了解,她不会完全仰仗昭远公世子的亲兵,我们怀疑城中仍有大量红甲卫,所以昨夜才放虎归山,待找到他们好一网打尽。”
喻勉神色不明:“你对公主还挺了解。”
“……”左明非无奈笑出声:“怎么会,我也是有高人指点。”
喻勉抬手覆盖在左明非微凉的手背上,一边替人捂手,一边猜测:“姚松?”
“你是如何得知的?”左明非眉梢微挑。
“既了解公主又与你有交际的人便只有他了。”喻勉说。
“嗯,此前公主的不对劲都是观人在提点我。”顿了下,左明非垂首:“其实他也不好过。”
“确实,一边是社稷正统,一边是挚爱。”喻勉思索着道:“正道容易选,可眼睁睁地看着挚爱走上绝路,到底是不好受。”
左明非放下汤勺,他身体倾向喻勉,眉眼间笼罩着温润的笑意,打趣:“你竟还会感同身受了?”
“因为我经历过。”喻勉抬起眼皮,注视着左明非。
左明非身影微顿。
“左三,我从未提起过你卧床的那段时日,并非是我忘了,而是我…不敢。”
喻勉握着左明非右手的力度逐渐加重,似是在确定左明非的真实,“我既接受不了你将我忘了,也接受不了你离我而去。”
那时候,喻勉总说宁愿左三死,也不愿左三将他忘了,他说的无情又决绝,似乎想用这狠意留下左明非。
但喻勉深知言砚为人,神医济世救人,那便是以人性命为重,断不会因为谁的三言两语或是爱恨纠葛改变自己的初衷,即便喻勉将刀架在言砚脖子上,在忘掉喻勉活下来和带着喻勉的回忆走向死亡之间,言砚也会毫不犹豫地替左明非选择前者——正因为如此,喻勉才能偏执地坚持自己的想法。
左明非眸色动容,他抓住喻勉的左手,温声安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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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知道,以后都不会有这种事了,我会安然无恙地呆在你身边。”
“真的?”喻勉嗓音低沉,听起来有几分落寞:“以后我说什么你都听?”
左明非哑然,他想表达的不是这个意思,可是喻勉看起来有些黯淡消沉,他狠了狠心,应道:“…嗯,我听。”
听是听,做是做,互相不耽搁。
“你总是听而不做。”
“……”
果然,在一起久了,他们对彼此的小心思都心知肚明。
左明非暗叹一声,颔首道:“以后你说什么,我做什么就是。”
“好。”喻勉不住地点头,神色恢复了正常:“一言既出,驷马难追。”
左明非:“……”感觉上当了。
喻勉煞有其事地评价:“这次的事情,你就应该把季小九的下落早些告诉我,我将他送的远远儿的,兵权哪还有他的什么事,这次是你行事不妥,下次遇到任何事情,记得要听我的。”
左明非:“……”
第135章 旧章落幕
大年初二, 上京城内一片欢声笑语,城外的龙眠山则是肃穆萧瑟,山脚下驻扎着两千军队, 但这军队却分属于三个阵营, 一个是以季颂寰和左明非为首的太子亲军,一个是以季随舟为首的北衙禁军, 另一支是以潘笑之为代表的御林军。
红甲卫尽数藏于龙眠山上, 可龙眠山面积广阔,搜查起来无边无际, 在此之下, 有人提出放火烧山,但被季颂寰拒绝了。
附近百姓的生计大多系于这一座山, 若是为了剿灭逆贼而毁山,那相当于是伤敌一千自损八百, 有损民生。
在这种情况下,昭远公世子温言直接道:“我先带一队人进山探探情况。”
“不可。”潘笑之抄手站着, 寒风猎猎,他一介读书人,显得有几分弱不禁风,他抽了抽鼻子,看了眼季颂寰, 道:“陛下的旨意是,让太子带队围剿逆贼。”
“山中情况不明,太子怎能贸然前往?”温言皱眉道。
潘笑之:“圣旨在前,莫非世子要违背陛下的旨意?”
温言狠狠瞪了潘笑之一眼:“自是不敢。”
潘笑之意味深长地看向左明非, “不过世子言之有理,山中态势不明, 贸然让太子前往实为不妥,可是圣命难为…若是有人能代太子前去,那自是再好不过…”
左明非微微侧首,唇上染上一丝了然的笑意。
温言握紧刀柄,主动请缨:“这个简单,我代太子前去!”
潘笑之眉梢微动,他对温言轻飘飘道:“世子,您就别添乱了,如今谁还不知道您是弈王的人,弈王本就风头正盛,您就别添乱了。”
温言怒不可遏道:“到底是谁添乱?你手无缚鸡之力还在这里大放厥词,不如趁早回城去!”
潘笑之笑眯眯道:“我也是代陛下行事,世子多海涵。”
“你少拿陛下压我!”温言十分看不惯潘笑之。
“世子不如学学你家王爷,不是你的肥肉别总紧盯着。”潘笑之的目光落在不远处的帐子内,说来也是奇怪,弈王听命护送太子,但人却是呆在帐子内连影子也看不到,长着一张梨花带雨的脸,性子这么阴晴不定。
温言勃然大怒道:“你以为我要抢功?!”
“在下可没有明说。”
“不必吵了。”左明非适时出声,他当然能听明白潘笑之是让他领兵前去,可听之任之也不是他的行事风格。
左明非本意想看潘笑之能将话挑的多明,却没想到潘笑之故意挑弈王的错处来制造矛盾,为的就是引左明非来息事宁人,可见这个人深受皇帝重用也不是没有道理。
左明非看向潘笑之,淡淡道:“我带人去。”
潘笑之立刻眉开眼笑:“左大人身为太子太傅,处事最为妥当,那我们就静候佳音了。”
季颂寰从营帐中出来就得知了这一消息,他当下反对道:“不行!要去也是孤去,怎能让先生替孤以身犯险?”
潘笑之躬身站着不发一语,他相信左明非会说服太子的。
左明非微微俯身,他按住季颂寰的肩膀,温声道:“殿下,要顾全大局,切莫意气用事。”
季颂寰眉间隐忍,他久久注视着左明非,最终嗯了声。
左明非继续交代:“此处若生变卦,殿下记得去找弈王。”
“小皇叔,”季颂寰小声喃喃,然后有几分委屈地看向左明非:“…他不理我。”
看着成天装大人的太子变得孩子气,左明非忍俊不禁地弯了弯唇角,他拍了拍季颂寰的肩膀,安慰道:“好了,臣先行一步。”
左明非带着一队人马潜入山林,正如左明非所料,他们就被围捕了,红甲卫将这十余人团团围住,左明非不动声色地打量着周遭环境,静等季秉容出现。
“是你。”季秉容从层层叠叠的红甲卫后面出来,她蹙眉打量着左明非,蓦地冷笑出声:“本宫以为是寰儿呢,怎么,寰儿让你来做替死鬼?左大人,我们皇家的人皆是这般冷血无情,你忠心错付啊。”
左明非注视着季秉容:“殿下,如今你大势所趋,还有何打算?”
“有打算也不会告诉你。”季秉容语速很快,她飞快地举起弓箭,眼神冰冷:“左大人,你是个人才,可惜不能为我所用,既然如此,也不能便宜了其他人,如此,你便先行一步吧!”
左明非背在身后的右手悄悄做了个手势,他听着弓弦绷紧的声音,处变不惊道:“殿下,开弓没有回头箭。”
“我早就不能回头了!”季秉容的语气带着决绝的凶狠。
不远处的暗丛中,季随舟神色阴冷地拿着千里镜,他先是估摸了下红甲卫的人数,然后目光挪到左明非蠢蠢欲动的手上,他语气淡淡道:“准备。”
弓箭手们迅速拉开弓弦。
季随舟缓缓抬手,然后果断放下,“放。”
在红甲卫开弓的前一瞬,铺天盖地的箭雨便落了下来,不计其数的红甲兵纷纷倒在箭雨下,哀嚎声此起彼伏。
生死攸关之间,季秉容迅速闪身到一人身后,她狠厉地出手,拉过一人挡在自己面前,原本射向她面中的箭射入了刘伯义的胸膛。
刘伯义来不及反应,就颓然地倒了下去,他难以置信地盯着季秉容:“你…你…”
季秉容看也不看刘伯义一眼,她再次举起弓箭瞄准左明非——这个人是大周的肱骨之才,她恨大周,恨皇室!自然,也要拔掉大周的脊梁骨!
“阿容!不要!”突如其来的人影扑在季秉容身上,季秉容手一歪,长箭从左明非的侧脸划过,左明非凝眸看去,神色和季秉容一样的惊诧,左明非惊呼:“观人!”
季秉容瞬时便红了眼眸,她望着眼前熟悉的青年,最终怒意凌驾于所有的情绪之上,“哈!”季秉容嗤笑一声:“再一次的…你没有选我。”
姚松一直隐藏在队伍之中,他身着禁卫的服饰跟在队伍末尾,他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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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知道自己想干什么,从宫门兵变开始他就在了,他远远望着季秉容,既不敢靠近,又不舍得离开。
意识到季秉容对左明非真的动了杀心,姚松才扑了出来,“阿容…”姚松眉间隐忍地唤了声。
季秉容狠狠闭了下眼睛,泪水滚落脸庞,她飞快地走近姚松,一把匕首横在姚松腰间,并且戳了进去,姚松躬身闷哼出声,他难以置信地抬眸,对上了季秉容不近人情的目光。
季秉容挟持着姚松,对左明非喊道:“左大人!让你们的人退下,不然我就杀了姚松!”
“慢着,别动他。”左明非抬了下手,不远处的季随舟啧了声,还是示意弓箭手们停手,片刻后,季随舟亲自接过弓箭。
姚松垂眸看了眼腰间的匕首,他蓦地发力,迎身撞向季秉容的匕首,季秉容急忙拔出匕首,姚松惨淡地笑了下,“阿容,我可以陪你一起死。”
季秉容手腕颤抖,她将匕首横在姚松脖颈处,又要提防姚松撞上来,“不许动。”她冷冷出声:“要死的是你,本宫…不会死!”
话音刚落,飞来的弓箭精准无误地射落了季秉容手中的匕首,血液从季秉容的虎口汩汩而下,“季随舟…”季秉容脱力般地后退半步,她绝望地闭上眼睛:“这弓箭…到底是你技高一筹…我认,我认了。”
“阿容,倘若我当初留在宫中呢?”姚松声音很轻地问。
季秉容哈哈笑出声,她悲凉地看着姚松:“倘若我当初跟你走呢?”
姚松怔怔地问:“…你会吗?”
“本宫不会。”季秉容一字一顿道,她高傲地注视着姚松:“你也不会,姚观人,既然我们活着无法相守,那么黄泉道上你便陪我一起吧!”她癫狂地拔出头上的发簪,直冲姚松而去。
左明非不忍地闭上眼睛,不过刹那间,他听到了有人倒地的声音,左明非睁眼望去,眉目间一片复杂。
季秉容的胸口被长箭贯穿,倒在地上已经了无生息,姚松如若行尸走肉地站在一旁,最终颓然落地,仿佛被抽干了所有的力气,他颤巍巍地伸出右手,替季秉容阖上了眼睛。
马蹄声接憧而至,季随舟高坐马背之上,他望着溃不成军的红甲卫,语气淡淡地吩咐:“动手,一个不留。”
左明非走到姚松身边,他将手放在姚松肩膀上,无奈道:“观人。”
姚松微微侧脸,他笑得爱哭还难看:“原以为我能帮到你…却没想到,还是给你添麻烦了。”
“没有,你已经帮了我很多…”左明非叹气,他有些没办法说下去,姚松对他的帮助在无形之中构成了刺向季秉容的利剑,一面是挚友,一面是朋友,左明非相信此时此刻没有人会比姚松更难过。
“其实我知道她罪无可恕,只有死路一条,可我还是想来…”姚松自言自语道。
左明非沉默地陪在姚松身边。
不远处的城内传来鸣钟声,左明非寻声望去,此时此刻皇帝为喻勉拜相所召开的宫宴已然开始。
左明非的目光又落在策马而去的季随舟身上,少年脊背挺拔,周身冷淡肃杀,正毫不留情地诛杀着剩余的红甲卫。
短短几日,物是人非。
刀光剑影,血染苍茫,有人稳坐高堂,有人封侯拜相,却都有几分无能为力的身不由己,唯一可以确定的是,无论是心甘情愿还是迫不得已,他们都被一种无形的东西推动着——滚滚向前。
第136章 送行
延光三年二月初, 参与谋逆的世家皆被捉拿归案,共六百余人,延光帝赐其斩首之刑, 以儆效尤。
刑罚进行了五天五夜, 上京城中血流成河,血腥味仿佛无处不在地提醒着人们, 内贼虽除, 可外敌如若虎狼,王朝摇摇欲坠, 让人愈发不安。
三月初, 朝廷征兵三万,由弈王带领奔赴边境, 延光帝亲自为将士们送行,朝廷官员紧随其后, 场面盛大恢宏,这稍微疏解了人们内心的惶恐, 可注视着那位身量单薄的少年将军,不少人又为王朝的命运担忧起来。
延光帝在城墙上慷慨陈词,喻勉稍稍侧脸,往后看了几眼,找到了左明非的位置, 只见左明非听得认真,似乎真被感染了一般,喻勉回脸,无声地扯了扯嘴角。
喻勉身为百官之首, 站在官列的最前端,左明非为太子太傅, 官位虽高,但说到底只是虚职,因此两人之间隔了好几个人。
“劳驾,换个位置。”喻勉对身后官员道。
“丞相请。”后面的人识趣地闪开些许,却也不敢真的站到喻勉的位子上。
再后面的人看到喻勉,不等喻勉开口,便主动腾开了位置。
喻勉如愿以偿地挪到左明非身旁,左明非笑望着喻勉,从喻勉刚开始有动静,他便留意到了,只是他素来安分守己,只能劳驾丞相大人自己过来。
“太子不是生病了?你不用陪着?”喻勉目视前方,询问左明非。
左明非侧脸看向喻勉:“殿下说想一个人呆着。”
“你也信?”喻勉嗤道:“凌隆发现他跑出宫去,专门等在军队会经过的驿站那里。”
左明非微微一笑:“殿下想送弈王,但不是以太子的身份,而是以侄儿的身份。”
“优柔寡断。”喻勉淡淡评价:“季小九可未必会领这个情。”
左明非回脸,他注视着高台之上的季随舟,“行之觉得弈王是将才吗?”
“国师曾言,周之危亡,皆系于九。”喻勉顺着左明非的目光看去,一闪而过的沧桑在他眸中出现,很快他就恢复了从容的神色:“我不信命,可有时候所谓的命理之说能省去许多疑惑。”
左明非眉梢微动,“…我担心他有去无回。”
“若真如此,那也是他的命数。”喻勉道。
左明非轻叹出声,语气带着不可捉摸的意味:“将一切都归咎于命数,这听起来更像是个无能为力的借口。”
“可又有谁能光明磊落一生?”喻勉漫不经心的翻转掌心,阳光落在他的手背上,又在地上落下影子:“光影所至,必有阴霾。”
“我愿与兄长同处阴霾之下。”左明非抬手握上喻勉的手,两人掌心相对,十指相握。
喻勉微顿,他注视两人交握的手,缓缓翻动手腕,将左明非的手背朝向了阳光——左三这样心软的人,应该朝向阳光。
对喻勉的这个举动,左明非不解其意,他用眼神询问:“嗯?”
喻勉盯着左明非的手背,慢条斯理道:“好看。”
左明非情不自禁地翘起唇角,他满眼笑意地抬眸,却发现他和喻勉身前不知何时站了一个人。
潘笑之背对两人而站,不时地回头看几眼,满脸的不忍直视却又无可奈何,但不难看出,他是在为左明非和喻勉的亲密打掩护。
左明非:“……”
对上左明非的眼神,潘笑之假笑道:“我说二位大人未免太旁若无人了些。”
左明非施施然一笑:“有劳潘大人了。”
“……”潘笑之重重地呼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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