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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0-90(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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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81 章 第 81 章

81

沈玉衡阖上眼后,听到了无数种声音。

叱骂,叫喊,嘶吼,哭号,此刻全都混做一团,涌入了他已经无暇思考的大脑之中。

死前还不得清净,实在是件扫兴的事。

趁着骚乱之际,沈玉衡双眼颤动,最后一次让视线越过尸横遍野,看向了那间他住了近百年的破屋——如今已在打斗中沦为一片废墟的光景。

有建屋之时,便有拆屋之日,冥冥之中,好像一切都早已定数。

那间屋子建的不大,里面要啥没啥,萧烬还没来时,沈玉衡大都在人间玩乐度日,很少会在这间空屋过夜。

细数一番,萧烬来后,很多事都发生了变化。

他还记得那一天,他是怎么把那个少年捡回来的。

——最开始,也是长久的黑暗。

耳边的鸟啼雀鸣伴着东升的日光一道响起,浅眠中的沈玉衡两眼一睁,看到眼前叶影重叠,嫩绿摇曳,不由皱了皱眉:他不是在喝酒吗?怎么喝到林子里去了?

沈玉衡扶着额坐起,这隔夜酒还未醒,外加吹了一整晚山风,现在整个人晕乎得很。他寻思着昨晚自己到底是喝了多少白酒,怎么喉里竟疼的这样厉害。

他只想找条灵溪洗洗喉咙,然而走了两步,忽又想起昨夜白长卿的那堆唠叨,心里便郁闷了起来。

收徒弟?

他可是这么一个人过了将近百年的日子,早就不怕什么孤独寂寞,再说,他那屋子里就一张床,总不能让他们师徒像一对道侣似的夜夜同枕共眠吧?

他知道白长卿心里在盘算什么,用一个徒弟把自己留在山上,不让自己去凡人的城里玩乐——这当然是不可能的。

想着想着,一条溪水忽地闯入眼帘,让喉咙正辣的沈玉衡的心情来了个峰回路转。他倾身上前,看也不看,便用手捧起溪水,直直地送入了口中。

呸!

沈玉衡被猛地呛了好几下子,心里气得不行,暗骂这水怎么会这么腥?还净是一股血臭味!

等等,血臭?

那从刚才起,他鼻息中这股越来越无法忽视的气味是……

沈玉衡转过头,才发现一个倒在溪水中的少年——他身上的大半皮肤已然焦黑溃烂,可怖无比,空气中的血臭味,很显然便是来源于他了。

……死了?

沈玉衡霎时酒醒了大半,忙将这少年从溪水中捞起,二指探向他的鼻息,才默默松了口气。虽然只是非常微弱的气息,但只要没死,总还是救得回来的。

然而,待到他看清了这小子的面孔之后,他又愣住了。

这张面孔,他并非第一次看见。

这小子……不是门派里那个有名的剑修萧烬吗?

前段时间举办的门派大典上,沈玉衡远远地见过他一次。

那时他被人群簇拥,光彩无比,所有人都争相要去结识他,这样一个出身寒门,才二十出头就已结丹的年轻剑修,一个面若冠玉,剑眉星目的俊美少年,将来注定前途无量,也必定是这些天资平平者最想攀附的。

每一年的门派大典,都会出这么一两个平辈中的佼佼者,沈玉衡对他也并不好奇——直到大典上的拜师环节上,萧烬在众人震惊的目光下摇了摇头,拒绝了项逐天的收徒。

项逐天是谁?

那可是弟子们心中默认的下一任掌门,相貌不凡又才德兼备,近乎完美的洛神仙君!被项逐天收做他的内门弟子,可是仙鸣山派多少小修士的心中梦想!

沈玉衡还记得那个自视甚高的家伙,失态地张大眼睛问:“萧烬……你方才说什么?”

“谢谢前辈的好意。”萧烬的语气不卑不亢,他平静地看着有些脸色已经扭曲的洛神君,“晚辈自知修炼不足,学识尚浅,如今还是打根骨的关键时候,拜师之事,还不可操之过急。”

众人心中惊叹:一个金丹初期的修士还打什么根骨?这分明是在打洛神君的脸啊!

而沈玉衡心中只有一个字:爽!

这可当真是爽——沈玉衡自小跟着他与白长卿两位师兄长大,而在他认识项逐天的这近百年中,他总是戴着一副善解人意的温柔假面,这一点,沈玉衡最清萧不过了。

第一次有人敢当众颤动这幅假面,能不爽吗?

项逐天则还没从被拒绝的震惊中走出来,他嘴角抽了抽,刚想说话,就听见啪啪啪啪啪……从席下传来一阵清脆的鼓掌声,险些没把他给气晕过去。

项逐天强忍愤怒,努力维持着那副温柔的凤目弯眉,却不自觉地拧出了一副狰狞的面孔:“你……沈师弟,这儿,可是有何值得你庆贺的事?”

沈玉衡跳上木椅,一脸正色道:“我们门派竟有如此谦逊懂事的弟子,我能不高兴吗?人高兴了就爱鼓掌,这可不成问题吧?”

“是不成问题!”项逐天的声音不自觉地抬高,又自觉失态,重新眯起一双温柔似水的眉眼,“怎会有问题呢?能让沈师弟有所感悟,萧烬也必是可塑之才……拜师之事的确不可马虎,今日是我心急了,这件事便暂且放下吧。”

不欢而散。

但这回过后,沈玉衡还是第一次记住了一个与他并无关系的名字。

“萧……萧烬?”沈玉衡嘴边念叨着,把昏厥过去的少年抬手一翻——他脸颊两侧都被烈火烧出了赤黑色的血痂,可却仍遮不住这一张能让人联想起月明风清的俊秀面庞。

沈玉衡往他身上烧伤最为严重的伤痕处捣鼓了一阵子,发觉他身上的伤势没有一点要好转的迹象。按理来说,修仙之人,身体本该有自愈的能力,除非伤势过重,伤及内丹。

他心底思量:就这么把人拎回去的话,准是要引来一堆麻烦事的,可放在这儿不管的话,内丹一旦承受不住损伤,恐怕是会修为全废。而对一个修仙者来说,没什么比这更加痛苦了。

权衡之下,虽然心觉麻烦,但沈玉衡还是扛起人,沿着灵溪流下的方向,一步步地往山上走去——只要这小子伤好之后,不要带着一大帮人上山给他送一面写着“见义勇为”的锦旗,就算是对他最好的回报了。

刚搬回屋里时,萧烬虽然眉头紧锁,表情恐怖得很,但总归还算温顺安静。让沈玉衡最为火大的还是给他喂药的过程,他刚将一勺灵药汤送进他嘴里,这个半死不活的身子忽然就毫无征兆地闹腾了起来,把一整碗药汤砸在地上摔了个粉碎,乌黑的汤水溅了一地,散出了浓郁扑鼻的苦味来。

偏偏沈玉衡不信邪,就这么和他杠上了。

第二碗。

啪——

第三碗。

啪——

第四碗。

萧烬仍在昏迷,下意识地挥手想要拍掉这又苦又腥的液体,没料到手一伸出,却扑了个空。

打!我让你再打!

正在气头上的沈玉衡干脆两腿一蹬,自己爬到了床上,将这个过分活跃的病人按在了床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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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再用麻绳牢牢捆住了他的两条胳膊——碗碟破碎的声音才总算没再次响起。

但喝药的问题却只解决了一半。

沈玉衡看着眼前这个死活不肯张嘴的小子,怀疑自己刚才是不是鬼迷心窍,才想到把这么个大.麻烦带回屋。

“你……”沈玉衡脾气本来就不算好,现在更是不客气地攥着汤勺想要撬开他的嘴,“休想我嘴对嘴喂你,前三碗药都给你砸了,这一碗你要是不喝,伤也别想好了,我直接把你丢到河里让你顺流而下,回归自然,行吧?”

沈玉衡说完这番狠话,试探着又将汤勺往他嘴里送了一次,不知萧烬是否是真的听进了他的话,这一回送药送的轻松极了,很快,沈玉衡手中的药汤已经快要见底。

床上的少年额上浸满汗水,皱着眉吞进一勺勺乌黑的灵药汤,身上焦裂的血痂和伤口也逐渐愈合,长出了新的皮肉。

沈玉衡见他的呼吸逐渐平复下来,也放下了心。

他真是疯了,竟然主动给自己找来这么一个大麻烦,难道真是过腻了一个人的日子,想要给自己找点事做了?

一声疲倦的哈欠声响起,沈玉衡升了个懒腰,把床上正熟睡的病人踹了踹,给自己挪出了一个位。

躺下,抢过一半被子,安慰地睡下……

“啪。”

脸上一阵酸痛。

沈玉衡默默睁开眼,看向自己脸上横着的这只胳膊。

他暗暗在心里发誓:再乱捡东西回家,他就不叫沈玉衡,改叫沈麻烦。

好在萧烬的大半力气已经在和药碗的搏斗中耗尽了,没有多余的力气来摆出更加“多样”的睡姿,对沈玉衡睡眠质量的破坏也降低了不少。

那之后,整整过了五天五夜,萧烬才从长久的昏迷中醒来。

首先映入眼帘的,是深棕色的陌生木质屋顶。

室内的环境有些阴暗,照亮视线的,只有几丝从窗缝中射.入的阳光,驱散着让人难以忍受的潮气。

萧烬撑起身子,短暂地思考了片刻,确信这儿既不是山下那个在大火中燃烧殆尽的村庄,也不是经过细心打理的门派建筑。

一阵不快不慢的脚步声从屋外响起,立即让萧烬提起了十足的警惕。

抱着酒葫芦的沈玉衡走进屋,抬起眼道:“醒了?”

萧烬怔然地瞪直双眼,像是没听见他在问话似的,沙哑出声道:“……我的剑呢?”

“剑?”沈玉衡嘴角一抽。“这儿没剑,只有水。”

萧烬的脸色一沉,想要说话,却只听到了一阵低沉沙哑的嘶声。

“都这样了还逞什么能?把这喝了。”

萧烬沉默地接过沈玉衡递来的碗清水,咕咚咕咚地往自己口中送去,清甜冰凉的液体尽数涌入喉中后,他轻.喘了两下,总算恢复了原来的嗓音。

“萧,萧烬……你有没有什么别的名字?这个也太拗口了。”

萧烬淡淡瞥了他一眼,垂眸凝思了很久,在沈玉衡刚想说‘算了算了’的时候,才艰难地吐出两字:“……萧烬。”

萧烬?怎么跟个小姑娘的名字似的?

萧烬余光瞄了眼他,又很快拉回视线:“……我娘把我带回家时,正巧是满月天。”

沈玉衡点点头,也无暇再听他讲什么从前舅舅爷爷的故事,便抬手道:“喝完了?碗给我,我去再接点水来。”

萧烬眨了眨眼:“上青峰的小童呢?”

沈玉衡有些意外:他倒还记得他是谁。

萧烬的疑问也不无道理——按理来说,像白长卿,项逐天那样的峰主,少说都会有几十个小童,分别负责他们的起居,饮食,甚至沐浴。

但这儿可是上青峰。

既然是沈玉衡住的地方,那么外头的一切常规在这儿都不作数。别说负责打水的小童了,那帮小破孩走的时候,干脆连个水桶都没给他留。

沈玉衡叹了声气:“没有那种人。”

萧烬惊讶地抬起了眼:“怎么可能?”

“怎么不可能?你就乖乖休息吧。”沈玉衡满不在乎地摆摆手,丢下一盒药膏,“这个药膏我也用不上,你……爱用就用吧,至于其他的事,等我回来再说。”

他不慌不忙地走出小屋,留下一室沉寂。

萧烬打开盖子,凑前闻了闻。

嫩绿色的药膏香味很淡,温热的指尖触上去,凉凉的,很舒服。

想起刚刚那人笨拙的好意,他不自觉地勾起了嘴角。

萧烬笑得很淡,很短,却也很深。

再后来,沈玉衡的那间小屋便多了一个人,替他打水,扫屋子,做菜,照顾他的一切。

沈玉衡一成不变的生活中,第一次照进了一道不一样的光彩。

直到他真正身死之时,沈玉衡才发现这世间恨他的人,竟然是如此之多。

而真正在乎他,想要他活着的,只有这寥寥一人。

想到这里,他已经脱离躯壳的灵体在黑暗中自嘲地笑了笑,学着自己记忆中的样子,喃喃着:“等我回来……”

若他还能回到当初那一日,绝不会再让那些事发生在他们身上。

萧烬。

如果再有来世,他要把他所欠下的,全都还给他。

“如果……”

“如果什么?还在这儿装睡!”

熟悉的咆哮声在沈玉衡耳边响起,把他惊得猛地睁开了眼——眼前竟是阔别已久的青天白日,鸟雀盘旋,就连传入耳中的啼鸣声也格外真实。

……什么情况?

耳边熟悉的咆哮又再次响起:“沈玉衡……你给我马上起来。”

“哈?”

沈玉衡试着出声,果真听到了自己从喉里的一声疑问。

“我又活了?”

难掩重生的欣喜,他一个鲤鱼打挺跳了起来,正巧就将脸埋进了一个紧实的胸膛之中。

沈玉衡抬头一看。

嗯,他认识这个人。

阴沉的脸色,凶恶的气场,还有这一身万年不变的白衣素袍……

这,这不是上辈子把他活活砍死的白长卿吗???

重生后,心中那一瞬的惊喜,一下又降至了冰点。

他确实活了。

但好像,离死也不远了……

第 82 章 第 82 章

82

沈玉衡冷硬的语气像一把刀子,在两人中间深深划出一道沟壑。

萧烬轻轻触摸着脸上的血印,黏腻的触感停留在指尖,他眼神茫然中有几分委屈,像个做错了事的孩子般低下头。

一副不明白自己为何会被如此对待的无辜样子。

如果不是见过自己曾被折磨的如何凄惨,沈玉衡几乎要被骗过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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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能心软。

他一遍遍告诫自己,狠下心来擦干了手上的血。

校场上,数排营旗在风中猎猎作响。

士兵们早就按队列站在校场两边,不仅没因天寒风大而缩手缩脚,反倒个个精神百倍,神情兴奋。

沈玉衡觉得下午好像比中午更冷了些,出来前又喝一碗姜汤。

萧烬与他同行,发觉他好像格外畏寒,脚步微顿,迟疑问:“你是不是……身体不舒服?”

沈玉衡忍着寒冷,朝他笑了笑道:“这两天风寒有些加重,本来已经好转了,只是没想到外面风会这么大。”

萧烬闻言一怔,忽然想,对方前两天没来看他,会不会其实就是因为生病了?

他犹豫一下,开口:“要不,你先回去吧,我一个人也……”

“来都来了,不急这一会儿。”沈玉衡微笑打断。

两人一同到挑马的地方。

沈玉衡将面前一匹枣红骏马从头检查到马蹄,又从马嚼检查到马尾,确定没问题后,才放心道:“你上去吧。”

想来也是,营中战马不多,每一匹都被精心养护,甚至陈将军亲自叮咛过,人能缺吃的,马都不能。

大周对胡人,在马匹上本就存在劣势,这些高大战马每一匹都来之不易,加上陈将军重视,显然没人敢动手脚。

萧烬已经身背羽箭,手持长弓,一身甲衣冷肃。他深深看沈玉衡一眼,才翻身上马,身影潇洒利落。

不远处,陈青忍不住咂摸:“还真像那么回事,不过可千万别是绣花枕头——只看着好看啊。”

“那青哥,你第烬场押谁?”烬子在旁小心问。

“废话,当然是押我兄弟——萧烬!”陈青一巴掌拍他肩上,咬牙道,“上午输的钱,下午一定得赚回来。”

枣红骏马上,萧烬又偷觑沈玉衡一眼,才勒紧缰绳,调转马头上场。

沈玉衡目送他背影越来越远,直到陈青忍不住凑过来,谄笑问:“沈姑娘,还押吗?”

沈玉衡回神,笑了一下,道:“押。”

即便知道第烬场不一定能赢,但他还是押了萧烬。

台上,陈将军等人已经坐定。

一名军中文职官吏开口:“今天风大,等会儿比起来,恐怕会影响射箭的准头啊。”

有人下意识道:“蒋百夫长箭法精妙,倒不会因风大就……”

话没说完,他忽然意识到什么,顿时尴尬笑笑,不再继续。

蒋和这次没像上午那样接话,一直板着脸。其他人见状,也都默契地不开口。

“风不是问题,难道打胡人时,风大就不射箭了?”陈将军似笑非笑,接着向传令兵示意开始。

“咚!”

随着铜锣敲响,第一名士兵骑着骏马,自校场东边疾驰而来,带起一路烟尘。经过看台下方时,他同时伸手从身后取出羽箭,搭弓扣弦——

“唰唰唰!”

接连数发。

骏马奔到校场最西时,负责看靶的士兵同时也报出成绩:“马康起,九箭中三——”

“唉!”周围人一阵摇头叹气声。

“马康起平日训练还行啊,骑射的话,九箭起码能中五箭,步射也能中七箭,拉的还都是重弓。”

“今天风大,有影响。”

“骑射还是要看蒋百夫长,他不仅百发百中,还能正中靶心。”

“我倒更想看上午那个打败他的萧烬怎么样。”

之后又有数十名士兵上场,成绩有好有坏,但都没有全中靶心。

直到蒋百夫长上场,众人不由都提起精神,眼神期待。

台上众人不由也都正襟危坐,紧盯下方。

蒋百夫长脸上和手上都绑了包扎伤口的白布带,一只眼睛还青肿着。上场前,他冷冷扫一眼身后的萧烬,随即抽鞭驾马。

一阵马声嘶鸣,伴随尘土扬起,蒋百夫长果断抽箭,拉弓——

“咻咻咻!”

“九箭九中,全中靶心——”

几乎是他刚到校场尽头,勒马停下,场上就传来报成绩的声音。

“嚯!”周围士兵一阵惊叹。

“不愧是蒋百夫长!”

“我就知道这点风对他来说没什么影响。”

“他骑射确实厉害。”

“也不看看他是什么出身,听说人家从小就练,跟咱们普通老百姓可不一样。”

沈玉衡站在校场外围,目光平静看着这一幕。

其实,单论身手和骑射功夫,蒋百夫长……包括他的兄长蒋和,确实都有几分本事,假以时日,或许能成为一方将军。

不过沈玉衡并不看好,这兄弟俩的品性都很有问题。

他冷淡地收回目光,再次看向萧烬。

校场对面,蒋百夫长也看向萧烬,目光挑衅。

不错,他是听伤兵营里的耳目说,萧烬曾自夸箭术厉害,但现在他已经九箭全中靶心,萧烬就是再厉害,又能厉害到哪?

他此刻想不自信都难,见场上士兵前去换靶,直接扬声道:“不必换了,谁还能再中靶心不成?”

话一落,负责换靶的士兵迟疑,看向台上的陈将军等人。

谁知,未等陈将军等人发话,萧烬先冷淡开口:“那就不换。”

这下负责换靶的士兵更愣了,两旁观看的士兵也忍不住私语:

“萧烬这是怂了?反正射不中靶心,也觉得没必要换?”

“应该吧,蒋百夫长已经九箭九中靶心,萧烬就是再厉害,也超不了这个成绩。”

台上众人也面面相觑,蒋和冷哼道:“此人未免太过狂妄,且目无军纪,我等都还未开口,轮得到他说话?”

众人:“……”

胡郎中心想,你弟弟刚才不也是吗?

最后陈将军抬手一挥:“那就不换。”

台下,众人不由又提起精神,数千双眼睛紧盯着靶场,纷纷在心中猜测:这萧烬到底是怂了,还是另有打算?

沈玉衡也下意识望向萧烬,他本来对第烬场的输赢抱着无所谓心态,但形势到此,却也不得不提起心来。

萧烬恰也转头看他,见他目露担忧,忽然朝他弯起唇角,露出一抹清湛笑容。

接着他目光坚毅,俯身驾马而奔,同时从身后抽箭,视线紧盯靶心。

马蹄声激荡,随着他快速拉弓扣弦——

“嗖嗖嗖!”

一阵尘土激扬,等尘埃散尽,满场寂静——

九箭九中,且全部射中蒋百夫长射中的位置!

萧烬不仅把蒋百夫长留下的箭全部射落,其中六箭还直接射穿了靶心。

要知道,蒋百夫长虽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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箭都射中了靶心的红圈,但红圈起码有拳头大小,比箭尖扎的位置大多了。何况蒋百夫长虽九箭都射中红圈,但并非每箭都在红圈中心。

这样一比,萧烬要将他每箭都射落,显然比单纯射中红圈更难。更不必说他有几箭还直接将靶心射穿,力道可见一斑。

在场众人一阵惊撼,报成绩的士兵甚至忘了开口,足足过了两息,才瞠目道:“九、九箭九中,皆正中靶心!”

观看的士兵顿时沸腾,发出阵阵喝彩声。

萧烬目光第一时间寻向沈玉衡,沈玉衡眼中也露出星星点点笑意。

旁边陈青更是激动得搂着自己小弟的肩膀,兴奋道:“赢了,萧烬又赢了,还好我押了他!”

校场对面,蒋百夫长面色瞬间冷沉,紧紧咬牙瞪视萧烬。

萧烬仿若未觉,驾马欲回对面。

却忽然,台上的蒋和沉着脸,缓缓开口:“怎么就是萧烬赢了?我看两人都九箭九中,应该算是平局。”

“这……”正替萧烬高兴的胡郎中一时愣住,忍不住解释,“虽然都是九箭九中,但萧烬明显技高一筹,把靶心都射穿了。”

“本场只是比射箭的准度,又不是比谁能射穿靶心。若是提前定下这条规矩,焉知蒋铳就射不穿靶心?”蒋和驳斥。

几个跟蒋和一条心的军官忙附和:

“是啊,事先又没说。”

“说了比准度,就要比准度嘛。”

胡郎中不满,但还是克制说:“萧烬射中蒋百夫长射过的位置,比单纯射中红圈更难,便是只比准度,也应是萧烬更胜一筹。”

“呵,既然是同样位置,怎就能说是蒋铳输,萧烬赢?难道只因为萧烬后射?”蒋和轻蔑。

“这……”这不是明眼人都能看出来的吗?红圈有拳头大小,但箭尖扎的位置只有拇指大小,当然是射后者更难。且骑射是选拔骑术箭法都精湛者,怎就变成只比准度了?

胡郎中一时被噎住。

“虽然是同样位置,但萧烬后射,当然更考验箭法。”

有人替胡郎中开口,立刻也赢得一阵附和,且这些人明显都看向陈将军。

“我看还是要按定好的规矩来。”蒋和扫那人一眼,嗤笑,“不然,有人不射靶心,直接往远处的树上射,万一射中片叶子,是不是也要自夸一句是百步穿杨?”

说完,也赢得一阵附和。

显然,这些营中高层分两派,一派跟着蒋校尉走,一派跟着陈将军。

如今蒋校尉背靠新郡守,位低却势大,越来越有压陈将军一头的趋势。而提拔陈将军前郡守,却已经被调走。

蒋和说完,也转向陈将军,表面恭敬道:“将军,您认为呢?”

陈将军面色冷沉,最终挥手妥协:“那便算平局吧。”

“咚!”铜锣再次敲响。

传令兵很快宣布:“第烬场,蒋铳和萧烬,平局!”

“什么?!”

正欢呼的陈青愣住,脸上笑容一点点消失。

旁边烬子顿时也傻眼:“青哥,你押了萧哥赢,押了五十钱呢,又赔了。”

“我知道!”陈青回神,重重一把按在他脑门,想哭的心都有了,“怎么会是平局呢?怎么能是平局?”

沈玉衡一点点移开挡住耳朵的手,没有完全恢复的听力,突然听见了一丝压抑着痛苦的沉吟和喘息。

他猛地推开门,与岳枫怔愣的眼神四目相对,两人都有一瞬间的慌张。

沈玉衡的视线掠过岳枫手里明晃晃一把染血的刀,看向了旁边——

萧烬的后背抵在墙上,他皱着眉头捂住小腹,那里渗出大片大片的赤红鲜血,已经将龙袍尽数染红,触目惊心。

他微微张开唇,沙哑痛苦的声音缓缓吐出两个不怎么能听清的字眼。

沈玉衡伸出的手被岳枫一下子握紧,拽开。

“跟我走!”

第 83 章 第 83 章

83

第三场比试紧接着第烬场。

随着日头渐渐西移,校场上的风似乎愈发凛冽,寒意愈显。

场地中央,一匹匹战马已经按次序站好,马上的士兵个个身穿甲衣,腰背弓箭,整装待发。

因为营地战马有限,能参加这场比试的人并不多。基本得是在第烬场中拿到不错名次的人,才有资格参加。

毕竟这场说是综合考校,但实际主要还是比骑射。

萧烬骑着骏马,在第一排中间位置,他旁边就是蒋百夫长。两人目光对上,都带着几分冷意。

“小子,接下来你可没那么好运气。”蒋百夫长忍不住挑衅,青肿成缝的右眼闪过一抹阴狠。

萧烬不予理会,他下意识转头,又看向站在校场东侧的沈玉衡。

沈玉衡轻敛笑容,朝他做了个鼓舞的手势。

萧烬不觉唇角微扬,下意识摸向被自己小心放在心口的佛珠,只觉那里微微发烫。

许久,他才依依不舍收回视线。

旁边,蒋百夫长又冷哼一声。

萧烬终于抬眸,也冷冷看他。

目光一对视,仿佛有刀在空气中飞射。

沈玉衡在萧烬视线收回后,很快又看向张虎。

张虎恰好也转头看向他,两人视线对上,彼此不着痕迹地点了下头,都心照不宣。

校场上风声猎猎,气氛肃杀。

随着铜锣敲响,一声高喝:“开始——”

霎时,百来匹骏马如离弦的箭,齐齐奔出。

校场上一时马声嘶鸣,马蹄声震荡。眨眼间,场上便只剩一片尘烟。

沈玉衡在铜锣敲响那一刻,便下意识闭上眼,双手交握放在心口,心中默念:父亲,你一定要保佑。

默念完,他才睁开清丽双目,眺望远方。

远处,战马飞奔过的地方,留下一道长长的烟尘。

而在烟尘前方,沈玉衡一眼便望见萧烬驾着那匹枣红骏马,冲在最前,将蒋百夫长等人都甩开一大截。

他唇角不觉扬起笑意,目光中带着一些自己都没察觉的欣赏……和一丝莫名的骄傲。

场上士兵也都忍不住握拳呐喊,一个个激动得脸红脖子粗:“萧烬冲啊,萧烬第一!”

台上,陈将军见萧烬遥遥领先,也忍不住捋着短须,呵呵笑起来。

蒋和见满场都在为萧烬鼓气,皱了皱眉,忽然侧头,朝身旁人示意。

那人得了意思,很快下去。

紧接着,台下又有一群人喊:“蒋铳冲啊,蒋铳头名!”

“太不要脸了!”陈青气得破口大骂,直接将双手拢在嘴边,嘶声大喊,“萧烬冲啊,萧烬第一,萧烬头名!”

边喊,还边抽空催小弟也一起喊,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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便问沈玉衡:“沈姑娘,你怎么不喊?”

沈玉衡:“……”

远处,萧烬确实越来越快,将身后人越甩越远。照这情形,第一名非他莫属。

所有参加第三场比试的人,都需按规定路线,奔到不远处那座小山山腰,射下彩头。

萧烬快马加鞭,飞掠如风,奔至一处山坡时,忽然——

前方猛地拉起数道绳索!

萧烬猝不及防,急忙勒马,但还未稳住马,绳索就被人拉着疾横向他,将他连人带马一起拽下山坡。

“怎么回事?”

“人怎么掉下去了?”他目光如鹰,紧紧盯着前方。

校场上,众人也都跟着提起心。

沈玉衡不知不觉,也攥紧指尖。

徐阿婶忍不住默念起“阿弥陀佛”,陈青在旁拼命挥手,喊得面红耳赤。

终于,萧烬与第一名并行了。

校场爆发一阵热烈喝彩。

渐渐,马头也开始超过对方……

此时距松树只剩百余步距离,争抢的两人俱咬紧牙,同时搭箭拉弓。

“嗖——!”

破空声响起,萧烬速度更快,先一步射出箭。

悬着彩头的绳索应声而断,萧烬几乎同时冲到树下,长臂一捞,抓住落下的彩头。

“吁——!”同时缰绳勒紧,骏马高扬前蹄,一阵嘶鸣。

松树下看守的士兵目瞪口呆。

随即,负责传消息的士兵回神,忙驾马狂奔,往校场去,一路高喊:“头名是萧烬,萧烬赢了,萧烬射中彩头了!”

松树下,萧烬单手拿着彩头,腰背笔直,如旁边的青松,清俊挺拔,紧绷的神情终于久违地稍稍松懈。

对面那位刚被超过的士兵也勒马停住,他其实是个千夫长,此刻却拱起手道:“恭喜。”

他语气叹服,输得心服口服。

事实上,就算是他先射出箭,也赢不了。百步距离对他来说还是有点远,方才只是见萧烬超过自己,他一时心急,才想赌一把,但结果……还是射偏了。

想到这,他不由更加敬服。

萧烬却没心思多聊,客套地点一点头,便驾马飞奔回去。

校场上众人因离得远,方才只看见萧烬和另一人在差不多距离,同时搭弓射箭,却没看见到底是谁射中,一时交头接耳,猜测纷纷。

直到一阵喊声随着马蹄声远远传来,众人先隐约听见“萧烬”两字,接着声音越来越近——

“……萧烬赢了!萧烬射下了彩头!”

校场上正远眺的士兵不由都伸长脖子张望,台上的陈将军也下意识起身。

因为距离太远,他们看不清具体情况,只知萧烬忽然勒马,接着就倒下山坡,不见踪影。

也不知是勒马太急,没站稳摔下去,还是有别的原因。关键是,为何忽然勒马?

沈玉衡紧紧皱眉,几乎不用想,也能猜到是蒋百夫长命人使手段。只是眼下他做不了什么,只能寄希望于事先叮嘱过的张虎。

张虎和蒋百夫长刚好都追在萧烬后方,一个第烬,一个第三。

两人都骑得飞快,眼看萧烬落下山坡,蒋百夫长心中一喜,急忙抽马,猛往前冲。

张虎却面色一寒,咬牙紧追他,暗想:果如沈姑娘所料,这个蒋铳在中途使阴险手段。

虽然第三场比试允许互相搏斗,阻碍其他人前行,但这种让没参加比试的人事先埋伏,打击对手,是决不允许的。

他答应沈姑娘要帮萧烬,眼下萧烬已经被拦下山坡,他就是挡下蒋百夫长又有什么用?不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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