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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1章
你接到路教授葬礼的正式邀请函后,仅呆了一瞬就迅速起身去收拾行李,期间一旁的009数次都想要帮助你,均被你直接挡了回去。
“不用帮忙了,你不知道要带些什么的。”你下意识地挤开009 ,从储藏室的角落里翻出早就不怎么使用的绘画用具,对照着自己拟写的清单核对。 “我也好些年没参加过正经大赛了,之前在教授家叨扰了近两个月也只得了个银奖,这次说什么也得为他老人家抢一个金奖回来。只可惜不能去参加班长的婚礼了……”
你有些无奈地冲009微笑,然后快速发出不能前往婚礼的致歉函。
“总不能又去红事又去白事吧,那多不讲究。”
许是你说这话时的鼻音有些重了,机器人干燥冰冷的手掌很快随之覆上你的发顶,缓慢而轻柔地滑动,笨拙地模拟出摸头的动作。
“不要难过,研究员小姐。” 009的嗓音低沉,颌骨处闪烁的蓝光微浑,一双仿生眼若有所思地盯着你平板上投射的电子请柬。 “机体消亡是最自然不过的规律。”
有什么随着009的话语一闪而过,你颦眉思索却并未迅速得出答案,姑且先点头附和,只是内心却悄然产生疑惑……麻麻会这样说话吗?
差之毫厘,谬以千里。
就算无线趋于接近,细微的算法不同似乎也还是会对009产生影响。明明你眼中的麻麻自始至终都是眼前的009 ,可你的认知却仍然停留在自己的舒适区,不愿意再向前迈进一步。
你摇摇头,将这些乱糟糟的思绪挤出脑海,现在还有更重要的事。
“我知道的。只是认知有些追不上情感罢了。”
009收回手,并未再说些什么,他当然知晓你的情绪不对,却仍强装豁达,只好回房替你寻了一身纯黑的连衣裙,配上同色的西装外套与珍珠饰品,穿这身衣服去参与葬礼,相信任谁看了都挑不出错。只是在前去参加葬礼前,你还得顺道回研究所本部去一次博士的实验室。
其实自你接到博士通知时,就从他略显不自然的神态上猜出了一二,可即便做足了心理准备,但真实数据到手后,你仍是忍不住连连叹气,一遍又一遍地检查起博士展示给你的数据。
——hcg293u/l,孕酮89ng/ ml。
按人类基准来算,怀孕该两周了。
嗯,雄性人鱼,怀孕至少两周。你又叹了口气,仔细循着记忆追寻蛛丝马迹,但无论如何逆向推算,这大抵都是你还未回归正常时间线前的事了。只是不知道这数据是来自银月,还是黑人鱼。
“我打扰到你了吗?研究员小姐。”
纯净至极的白突兀跃入眼帘,你本以为博士是来与你讨论这些异常数据的,可他却在侧身靠近你后,敛眸于你身上明显是为参与葬礼而准备的黑裙装上快速巡了巡,欲言又止地抿了抿唇。
博士:“需要拥抱吗?”
你有些惊讶于博士细腻的洞察力,笑着摆摆手:“没事啦,是以前学院里艺术系的路教授。”
可就算你说得轻松,博士还是轻叹着抬手揉了揉你的发顶,一双薄红眼瞳柔和得不可思议。你望着他沉静的面容,不知为何鼻头有些发酸,只好无措地伸手拽住了对方空荡的袖管。
……好奇怪。
分明是和009一样的安慰动作,为何仅仅是换了个对象就会让你的泪腺失守,明明就连得知不幸的讣告时,你都没有现下这般难受,又怎么会在实验室里工作时差点儿落了眼泪。
“研究员小姐一定很仰·慕路教授。”落雪般凌冽的嗓音轻柔自耳侧化开,完全没有力道的安慰拥抱慢慢包裹住你。博士拥住你,轻轻拍拂着你的背。
“只是这幅模样可别让路教授的家里人看见了。”他冷不防垂首向你酸涩的眼角吹了口气,满意地看着你惊讶地瞪圆了眼睛。 “师妹这幅伤心的模样会让好不容易才平息情绪的亲属们更难受的。”
确实有理,直系亲属们好不容易调整好的悲伤情绪确实极有可能因为你这样伤感的访客而被再次唤起。但师兄也太喜欢用吓人一跳的方式来拂去你的伤心了,这已经不是第一次了。
“……知道了。”
你吸吸鼻子,故意伸手亲·昵环住博士的腰,笑意盈盈地抬脸,试图也吓他一跳。
“怎么感觉师兄越来越像我妈妈了?”
博士虽一下被你说得怔住,但他很快就翘着唇角俯身,凑近你的耳边低语:“研究员小姐似乎忘了我还在追求你,需要我帮你记起来吗? ”
闻言,早前与博士一同品酒时的记忆如潮·水般席卷而来,那双湿漉漉的微·醺眼瞳即便越过记忆,也不费吹灰之力就能烧红你的脸颊,直到又烫又痒。
“工作时间不准谈恋爱!”
你刚颤着声线说完,就发现自己的话满是歧义,一脸懊恼地想伸手狠狠掐·上自己脸颊一把,可上抬的指腹却恰巧擦过博士微笑的唇角,弄得你只好匆忙躲过对方讶然的注视,收回手连连后退,赶紧咳嗽两声,补充道。
“我的意思是,我们现在应该工作!”
博士看着你像只受惊松鼠一样地跳开,语无伦次地逃开这个话题,愉快地眨眨漂亮的薄红眼瞳,当真如你所说轻轻推过早前显示给你数据,着手资料整理。
你见他不再旧事重提,满腹牢骚无处发,自然吃瘪,全程气鼓鼓地与他商议好了人鱼们的后续观察重点,还再三强调自己并没有同他这个万鱼迷一样在海滨边无节·操地放声歌唱,才千叮咛万嘱咐地离开了实验室。
你脱下白大褂挂进衣柜,回头:“真的拜托你了哦!师兄!”
博士翘了翘唇角,算作回应。
你走到门口,按下开门键,不放心地再次回头:“真的真的要每四个小时帮我联系一下009哦!”
默默注视着你离去的博士颔首,薄唇慢慢滑出“放心”的口型。
可就算这样,你走出门外后,又在单向玻璃门自动闭合前又急急嘱咐:“有事一定要通知我,或者通知AI上司!联络方式都推给你了!”
——你走出了堪称教科书版的一步三回头。
但这不怪你,你不安极了,潜意识告诉你现阶段还不能将浮空岛全盘托付给009 ,但又不好意思麻烦因有急事而匆匆离岛的导师,便只能将这个差事直接托给了正好找你有事的师兄。当然,是以代班的方式。毕竟你要去参赛,就算是正宗的封闭式集训都不能弥补你近些年脱离绘画界的短板,又何况是这样仓促的半封闭状态。
你按照邀请函上的地址一路低空操作穿梭车来到市郊的殡仪馆,却奇怪地得了个今日本无任何葬礼安排的告知。正当你准备回拨电话以联系路教授的亲属时,略带熟悉感的偏高少年音自远处高喊着你的名字。
“姐姐!研究员姐姐!”
戴着黑色口罩的高挑少年快速跑近,与你一身庄重的黑色不同,他简单而休闲的浅色装扮一下令你察觉到了不对。
少年人白皙秀气的脸庞因急速跑动而泛出一层健康的粉,他于你身前站定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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双手撑在膝上细细喘了几口气,才摘下口罩抬起脸,露出唇角下方一颗小巧的黑痣。
“对不起啊,研究员姐姐。今早我才发现那份邀请函上写错日期了,不是1号,是11号!”
他眨眨可爱的杏眼,有些不好意思地用指节碰了碰挺翘的鼻,大方又热情地接过你手中用于追思的花朵,垂眸于你身侧张望,像极了刚进学院时,那些负责迎新的学长学姐们。
“先回画室吧,正好和姐姐说一下这次大赛的主题。姐姐的行李在哪儿呀?我帮你拿。”
你被他快节奏的安排弄得有些懵,刚要开口问询,就见对方爽朗一笑,像是与你十分熟稔般地缩进你们之间的距离,俏皮地冲你眨眼。
画皮:“啊,还没自我介绍对吗?我是路教授的长孙。我们之前见过的,研究员姐姐。”
要说见过,肯定是见过的,可那都是好几年前的事了。
而且你总感觉他的外貌似乎对不上,早前你对他的印象是与路教授长得有几分相像,但现在却可以说是十成十地摹写,完全就是路教授资料内的年轻时模样。难道这就是所谓的男大十八变?
你姑且也做了自我介绍:“你好,我是研究员小姐,其实我已经很久没正经握过画笔了,这次只能说是尽力而为。”你说完后许久都见对方仍笑嘻嘻地望着你,只好再次补充:“我会尽力的。”
“姐姐别有压力,我也会一起参赛的。”画皮伸手拍拍你的肩,暗自紧了紧贴在你肩胛处的手掌。
“尽人事,听天命。”
“一起加油吧!对了,你开·车了吗?没有的话,我可以载你。”你握拳为彼此鼓劲,在得到否定答案后直接转身领着对方前去停车场。
“挤一挤好了,你可以坐我后面。”
“嗯,谢谢姐姐!我一直很想搭乘一次穿梭车呢!”
画皮满心欢喜地应声,快步跟上你的步伐,他虽面上一直维持着少年人独有的热烈且纯粹的笑容,可一双灰褐色的杏眼却兴奋至极地黏上你肩部不显眼的小圆片。在他的注视下,小圆片很快化作肉眼不可视的极细纤维,粘在那处,再无法察觉。
你利落启动穿梭车,简单向画皮介绍了几句穿梭车的特性:“其实穿梭车的安全系数很高,所以你不用抱这么紧啦。”
“可是……这车没有安全带,”画皮眨眨眼,收拢圈在你腰间的手臂补充:“也没有安全帽。”
其实安全带是有的,但毕竟是单人搭乘用,所以你们现在没法用,也就没提。你本以为,画皮那头蓬松的头发与毫无攻击性的五官糅合在一起会令他看上去像只柔软无害的兔子,可短短几分钟接触下来,你发现画皮的性格似乎更趋向于平原上的肉·食动物,会在必要的时候一举窜出,死死咬·住猎物的咽喉。
也许是他也继承了艺术家独有的,在画室里通宵作画的传统与拥有独特精神世界的特点,所以才会给人反差极大,就像你所熟知的路教授一样。你放下因为他过于热情的的别扭,低头认真操·纵起面前的操作台。
画皮见你垂首去调整参数,放松地松了松手臂,他盯着你因盘起长发而变得毫无防备的后颈,暗自抿了抿唇,双手交错着向头顶翻开,如潜伏在暗处时的敏捷猎豹一般无声地伸了个懒腰。
恰逢此时天色渐暗,画皮唇角黑痣在这暗沉光线下莫名裹·携出几分阴·郁味道,可那双本该暗色的无辜杏眼却亮得可怕。
“姐姐你知道吗?我真是好期待这次大赛的!”
明天高考了是吗?大家加油!
第82章
你按照他说与的路线一路低空泊进这附近的林间别墅,跟着热情替你提行李的画皮走进纯木制的古朴小屋。
“这也是路教授名下的房产吗?看上去有些年头了。我记得之前来教授家叨扰时,他还在使用位于市中心的画室。”
你对这类纯木制的年代产物非常感兴趣,刚进门就被规整圆木垒成的墙壁吸引了目光,好奇地向内探看。
“嗯,这是爷爷小时候学画时住的老房子。”
画皮轻轻应声,将你的行李搁置在脚下,反手锁上门。
伴随落锁的嘎达声 ,画皮忽地抬脸冲你灿烂一笑,你虽不明所以,但也没察觉到任何异样,便回以一个礼貌微笑,听从安排换好舒适的软拖鞋。毕竟你们之间的身高差距不大,又年龄相仿,所以和画皮交流时你没留什么心眼,根本不知道自己肩后已被贴上了信号屏蔽器。
你疑惑:“学画要住这么远吗?”
他眨眨眼,认真道:“创作是一件很私密的事,远离城市才能集中精力作画。”
你赞同地点头,结合过往所学与导师登岛时带来的冲击性情报,非常认可地跟在画皮身后,上楼去客房安顿好自己的行李,随后提着自己的绘画工具参观了南面的画室。
“研究员姐姐就用这间南面的画室,里面所有的颜料画笔都是爷爷早前刚购入的,都可以随便用的。”
他简单介绍了一下画室内的设备,十分殷勤地替你将画板固定好后,才状似不经意地问道:“说起来,这次大赛的官网似乎出了问题,姐姐能登上吗?”
“不行,我从昨天开始就在尝试登录,一直显示端口错误。”你摇摇头,一边熟练地绷紧画布,一边半开玩笑地回话:“又不是第一次了,越是大型比赛,这类官网越是做得稀烂啦,尤其是报名期间,会拥堵也是正常的。之前我参加的好几次比赛都是到了截画日期前几日才能正常登录的。”
“这样啊。”画皮弯唇,盯着你摆弄画具的白皙手指滚了滚咽喉:“那我们之后再上去看看好了,对了,北面那间画室现在是我在用,我水平没有爷爷那么好,被看见会害羞,所以姐姐不可以进来哦!”
创作确实是一件较私密的事,你最初开始学画时还是个喜爱分享的孩子,可随着学习时间的增长,与无论如何都会被拿来比较的画技高低都令你变得慢慢不再愿意在人前作画,直到个人风格沉淀,水平基本稳定后,这类情况才好上许多。
你都是如此了,相信对于靠绘画维持虚假人类身份的画皮来说更是如此。
且眼前的画皮似乎并不知道自己的真实身份已被他人告知了你,那你便也就装作不知道。不然多尴尬啊,对着刚失去亲属的人说“嘿,我知道你爷爷是画皮,所以你能把脸上这张皮拿下来给我研究一下吗?”
这怎么说得出口啊!
你连忙摇摇头,却意外看见正凑得极近的画皮领口下还藏着一颗黑痣,正缀在隆·起喉结上上下滚动着。不消片刻,你就想起这两处痣的位置竟也和路教授诡异吻合,不禁感叹起路教授基因的霸道,啊不,应该是画皮们审美的固定。
……等等,说到底,画皮这个种族本来有脸吗?
如果没有脸的话,又是以什么为依据来创作自己的脸呢?
你凝神观察起画皮的面容来,其实比起其他异种族来说,画皮的相貌并不具备任何攻击力,是能轻巧混进人堆中的那种。可当拆开来看似有些平凡的五官因巧妙而柔和的线条糅合在一起时,却如汩汩清泉一般,又似温润白玉,秀丽非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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或许是注意到了你的目光,画皮有些羞赧地拉起衣领遮住大半张脸,语调也因此微微抖动着。他不好意思地游离着一双灰褐色的杏眼,磕磕巴巴道:“这次的主题是、是恋慕,风格不限,类别不限,规格不限。爷爷给的建议是,可、可以画意、意中人的肖像。”
你沉默了,审视般地盯着画皮。
画皮看你不说话,更是连脖颈都蒸红了,手舞足蹈地解释起来:“就、就是我也不太懂,但但但但是……”
你曾在职前短训时就被AI上司点出,要多看些关于男女情感方面的表现了。虽然你对此并不在意,甚至有些自负,搞不懂这究竟有什么难的?所以最后也只是随意翻了翻,权当交差,但画皮面红耳赤结结巴巴的样子让你马上想起书中对多数种族表达情感时的描述。
他游离在外的眼神清澈又带些灼·热。
你不仅好奇地问:“你有意中人了?”
“我……”
画皮只说了一个字便闭紧嘴巴,眼巴巴地望着你。
你看着他无害的模样,不禁猜想画皮的意中人究竟是跟他相似,还是跟他完全不同……也许作为互补,自身秀气内敛的画皮意外会喜欢像黑龙那样性格强势的也说不准。
“我确实有一个意中人,”他再度鼓起勇气开口,红着脸低下头,垂下的额发掩住他的表情:“可是她从没见过我的样子……”
“单恋吗?其实也不算偏题啦,就看你怎么画了。”
你拍拍身下的长椅,引导对方坐下,抓起炭笔就在画布上随意画出不远处雕塑的脸。
期间,画室内只有炭笔划过画布的细微沙沙声,画皮全程安静地坐在你的身旁,一双褐色的杏眼于你侧颜上循了又循。他看着你专注至极地在画布上调整着线条,随着笔锋柔化后,整幅画竟多出几分怜爱味道。
当然,全是技巧,并无半分情感。
或许研究员小姐并没有想要绘在纸上的对象,又或者你已水平高超到能用技巧弥补感情。只不过,他清楚地知道不可能是后者。你还不太懂这类男女之间不讲道理的霸道情感,就像在学院里一样,就算你与再多的“他”(男孩子)亲昵交谈,最终也会在踏出那一步时缩回自己的壳。
即便脱离青鸢的保护,你也是个相当容易变心,哪怕前一秒答应,后一秒也会反悔的坏孩子。
……所以才更需要一些能留下你的保险,哪怕只是一张能令你沉迷的皮。
可你这小姑娘着实难捉摸得很,他用了好些年都摸不清你的喜好。绘不出能令你沉迷的皮,也许就真得只能关住你了,只是那样你可能会不开心,人类一直不开心就容易生病。也不知道如果身体舒服的话,人类还会不会不开心。
真该再多了解一些人类生态的,画皮有些丧气地想。
“我打算这么画。”你放下笔,一笔一划地将“恋慕”二字添在画布一角,满意地轻抚起这次草稿。 “单恋也是恋慕,你就画自己的意中人吧,大家肯定都会喜欢的。”
画皮眼神灼灼地盯着你掌下的画布,轻轻在上摩·挲的手仿佛正在他心尖上挑·逗,他的脖子红透了,软软地应了声:“好,都听姐姐的。”
他有些难·耐地前倾身体,更加凑近你身前的画布,以一种近乎仰视的视角转过脑袋,抬眼看你。
“不过姐姐可不能来偷看,我会害羞的。”
你垂眼看向画皮柔软且蓬松的发顶,不知为何伸手揉了揉,而后才在对方近乎嗔·怪的眼神中反应过来自己做了什么。
“研究员姐姐,我不是小孩子。”
他说话时的嗓音莫名哑了下来,像是已然扼住小动物咽喉的肉食动物,只差一个契机就能合拢满是尖牙的吻部。
你心虚地眨眨眼,完全搞不懂自己为什么会手欠,只好顶着对方微沉的眼神尴尬地提议:“喝茶吗?”
画皮盯着你起身泡茶的背影,在发现熟悉的铁罐子后失声笑道:“姐姐真是喜欢枸杞呢,都喝不腻吗?”
他走过来直接挤开你:“我来我来,爷爷不会同意我让客人动手泡茶的。”
你本还想说些什么,但在听见画皮将路教授搬出来后马上闭嘴,顺从地走回画板前就坐。
“姐姐。”
画皮垂眼看着慢慢化在热水里的白色药片与上方翻飞的殷·红枸杞,瞳孔深处隐·秘地升起了些许愉悦。
“要不先休息一会儿吧?”
“这都没画多少时间啊?”你皱眉接过滚烫的茶杯,轻轻吹着茶汤。 “所以说是隔代亲呢,路教授从不会让我休息的。”你想了想,嘬了一口茶水,补充道:“至少得画满5小时才有资格喊累吧,在画架前连半天都坐不下的人不配握画笔。”
画皮似是因着你口中的隔代亲而有些不好意思了,视线始终低垂着,轻轻道:“爷、爷爷是比较宠我的。”
事实上,他确实这么对你说过,或者说是对所有学生都这么说过,毕竟绘画对他来说是一项非常重要的生存技能,与兴趣不可同语。只是没想到这话被你嘟着嘴说出来,竟带了几分委屈的意思。就好像一个认真作画的孩子,被大人强·塞了糖果,打断了原本的集中力,正不声不响地生着闷气,却又因糖果实在美味而说不出一句责怪。
好可爱。
好想摸一下……还想仔细绘下你的皮。
画皮捻了捻指腹,越发急切地注视着你手中的枸杞茶。
啧啧啧,定番牛奶我腻了,换个新品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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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3章
……好奇怪。
你揉了揉莫名酸痛的腰,呆呆愣愣地从一层客厅内的沙发上撑坐起来,完全不能理解自己为什么会突然断片儿,又为何会出现在这里。
沙发周围散落着许多未完成的画,大多都是最简单的素描线条,绘画者像是正在精心练习动作似的,每幅画上都是没有脸的人体模型,也不知道是角度原因,还是绘画者对人体不熟悉的原因,那些画纸上的高难度姿势看得你腰突突地疼。
恰巧此时,极轻微的脚步声自拐角阶梯处出现,你转过脑袋,与正抱着薄被匆匆下楼的画皮对了个正着。
“姐、姐姐?”
他被惊到了,慌忙凑过来,瞪得圆圆的杏眼一连眨了好几下,像是根本没料到你会突然转醒,又像是被发现小秘密的孩童,紧张得结结巴巴。
“你你、你醒了?”
你点点头,看着一地散乱的画纸还来不及问什么,就听画皮小小地惊呼了一声,几乎是原地起跳地去关窗。
“对、对不起姐姐,我忘记关窗了!”
画皮伸手不好意思地挠了挠脸颊,一双杏眼颇为无辜地眨了眨,随后将薄被双手递给你:“我力气小,只能背姐姐到这儿,实在累的话,不如还是上楼去睡吧?”
你整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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呆住了,倒不是为了他人这句变相提醒你该控制体重的无心话语,而是你感觉自己终于遇到了一个正常人!当然严谨的说,应该是力量同人类差不多的异种族。
毕竟在人人都能把你轻轻松松揣起来抱起来又或是提起来的浮空岛,你都快对自己的体重没了认知。现下你摸着自己终于养出些肉的腰腹部,仔细回想了一下前几日洗完澡在体重计上看见的数值,十分满意地点了点头。
“没事没事。”你摆摆手,蹲下身去捡那些散落的画纸。 “这些都是你画的吗?”
一张人物侧卧的画纸被你捏在指尖,你忍不住仔细端详起来,可这画纸上的人物,除了没有脸,其余所有的身体线条都与你相似到了极点。
更奇怪的是……你总感觉眼前这幅草稿的笔触同路教授的十分相像,或者说是完全一致……简直离谱。你摇摇头,更投入地端详起手中这幅画,要知道这世上是根本不可能存在完全一样的笔触,可越是仔细审视,你就越是觉得这幅画上的笔触乃至运笔方式都十分熟悉,就算画皮的绘画技巧是路教授手把手从零开始教习的,也不可能做到。
除非……你不自觉地皱眉,默默自心中划去这荒唐的猜想。
“啊别!姐姐别动,我自己来!”
见你忽然僵住不动,旁边的画皮则手忙脚乱地收拾起来,他抖着手将你手上那张画纸率先抽了回来,又胡乱地将地面上那些画纸尽数收起来,紧紧抱在胸口,似惊魂未定般地大喘气,眼圈也红红的。
“都、都说了我画得不好……姐姐别看。”
你见他这幅委屈巴巴红着眼圈,跪在地上抱着大叠画纸低头搜寻漏网之鱼的可怜模样,忽然起了坏心,撑着下巴明知故问道:“这上面画得是我?”
也许是你的提问惊到了正摸索沙发下方的画皮,他一下绷·紧了身体,怯怯抬首,可怜巴巴地仰视着你,露出喉结处正局促上下移动的小痣。
“姐姐不喜欢吗?”
他躲闪着你的眼神,压下微暗的眼瞳,将怀中画纸更紧密地压上自己的胸膛,惶恐不安地垂下纤细的颈,自然至极地将最无防备的后颈露出。
这分明是一副弱者的姿态,但一股强烈又沉闷的危险感随之自他划开的唇线处漏出。你甚至能清晰至极地感觉到自己的心跳陡然加快,像是已然被暗处的猎豹盯上了咽喉,只差一个晃神就会被一扑而上地咬·杀。
“谈不上喜欢不喜欢吧?”
你无意识地斟酌起措辞,手指绞紧裙面的衣料。
“专业模特很贵的,你想练习动作可以和我直说。”你转转酸软的腰,趴回沙发上上拉裙摆,调整片刻就摆了个练画时最经典的pose,“诺,你画吧,不过偷偷画人睡觉还是算了吧。”
似是小心思被说你说中了,画皮一下羞红了脸,什么话也说不出来。
你想了想,也没说话,只晃着腿撑着脑袋等着画皮手忙脚乱地去撑画架,画架架得有些高了,你完全看不清画皮的脸。等到那种被肉食动物盯上的莫名危机感消失后,你才语气平淡地盯着画架后快速打起线稿的画皮说:“那样很不礼貌,我不喜欢。”
咔哒。炭笔断裂的声音。
与此同时,画皮眼神闪烁地开口:“对不起姐姐,以后不会了。”他会再多放一些,让你不会如此突然地转醒,好让他更细致地将你的身体弄清楚,方便作画。
画架后的地面上零散落下乌黑的炭块,从你的角度看像是画皮手中的炭笔受潮碎裂了。
可事实上,却是画皮失手捏碎了手中的笔,灼·热视线似要盯穿眼前的画板,从你白瓷般的颈流·连至下榻的腰·线,再到恹恹纯黑下触目惊心的软白小腿,与为了摆造型而优雅拱起的莹白脚背。
尝试过无数遍的,练习过无数遍的,已经磨炼到极致的画技在你面前完全派不上用处,越是尽心去描绘,越是连一分你的影子都画不出来。
……不像。
……完全不像。
若是单论你那张脸,他已经能做到十成十的摹写,毕竟那是他于记忆中描绘无数遍,又于午夜梦回内摩·挲过无数次的。可为什么,除此之外都不行呢?
他盯着你因无聊而轻叩沙发的嫩白指尖,那里有着一点粉,晃动间惹得人心痒。明明以他的画技,只一眼就能准确调制出与你完全一样的色彩用来作画,可一旦那些人工合成的颜料上了画布,就诡异地与你分离开来,如何都不像了。
“好难啊……”画皮叹息着擦去满手的碳灰,寥寥数笔就勾画出你的身姿,又精心绘上你的容颜,可整幅画却因此协和感失调,他自画架旁钻出脑袋看你,唇角弯弯:“姐姐,我画完了。”
“这么快?”你一愣,连忙跑过去,“可以给我看看吗?”
“不行!”画皮匆忙用自己的身体遮住画板,簌簌抖着低垂眼帘:“我、我画得不好……”
还不等你再说什么,画皮就红着一张脸,起身将你大力推去了客房:“别、别管我了!姐姐累了,快去休息吧!”
你依言离开了。
其实你觉得画皮的画技并不差,只是还未形成个人风格罢了。毕竟他似乎为了缅怀长辈而一直在用路教授的方式作画,这可是需要极高技巧并相当耗费心神的。
接下来的几天,你与画皮重复着枯燥乏味地作画、改画及相互研讨的每一日,伴随着你暂用画室内地上的草稿越来越多,你与画皮也变得相当熟稔,甚至能夹着故人路教授谈论一些学生时代的趣事了。
只是一连一周过去,你都没有收到来自博士的定时联络,这令你十分不安,所以当天夜里你睡得十分不安稳。你被没由来的热气蒸得出了一身细汗,却还无意识地紧抓着身上裹着的薄被不放,好像一旦放开了这最后的壁垒就会被潜伏的猎豹欺·身按·住,从头到脚吃个遍一般。
你最终还是被莫名的心悸弄醒了,可能是太过担心浮空岛上的一切,你再睡不着了,便干脆开了灯,拿过为集中精力作画,而一周都没用过的平板想要查看。晃眼的白炽灯让你很快清醒过来,也令你后知后觉地发现自己的平板上一格信号也没。
你有点发怵。
这都什么时代了,就算被埋进地下五十米也绝不可能没有信号。你疑惑地开始重启机器,可一连好几次的重启都没能救活你与外界通讯的唯一工具。
不对劲。
为什么偏偏这么巧,会在你离岛时没信号?
要是这时候出了什么意外,你可连求救信号都发不出,而且研究员的非正常离岛可是激进派彻底毁掉浮空岛项目的大好时机。
你越想越是害怕,手脚都开始发冷,干脆披了条毯子直接冲下楼去找画皮商量。可深夜的别墅内到处黑沉沉的,唯有北面的画室门缝下漏出一丝光。明明是暗夜内唯一的亮色,此时不知为何看上去竟像是一道延伸至深渊的裂缝,令你差点儿失了敲门的勇气。
“画皮,你睡了吗?”
你轻声唤道,伸手想要敲门,却在指尖即将碰上门扉前的一瞬退缩,向后退了一步。
原因无他,这扇古老木质的门板在发出吱呀一声后,竟缓慢颤动着向内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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开。
铺天盖地的白与黑霎时冲入你的视野,根本等不及你自门外看清画室内里,极轻的叹息声就自身后压下,如沉甸甸的雷云,正不声不响地酝酿着可怖的风暴。
“呀,被看见了呢。”
画皮的嗓音有些发甜,他端着手里喝到一半的牛奶,用一双无辜眯起的杏眼锁着你发颤的蝴蝶骨,餍·足地舔·去唇边的奶·渍。
你震惊到根本说不出话来,在画室内无数个“你”的注视下,放大的瞳孔又因恐惧而在一瞬间急剧缩小。画皮则笑嘻嘻地信步越过僵硬的你走进那间画室,放下手中的马克杯,再背过手用那副看似柔软无害的皮囊靠近说不出话的你,低语道。
“……姐姐别不说话,我会害羞的。”
快结束了,除了画皮,还有最后一个研究对象(吐魂)
第84章
虽说先前你的的确确是被这有些病态的画室内里吓了一跳,不仅面色苍白得厉害,心跳也慌乱得不受控。但这一点点小变态倒还不至于真正吓到你,毕竟更变态的你都见识过,胆量也在踏上工作岗位后的一年内得到了很大提升。
只是你搞不懂为什么画皮这儿全是“你”的画像,还连学生时代的都有,不过这也只是无伤大雅的小疑惑罢了。真正令你犯难的,其实是地上那些明显疑似“人脸”的薄薄画布。
按道理说,你不应该知道画皮的真实种族,自然也不能对地面上那些皮囊产生过多兴趣,可你真的快好奇死了,即便嘴里嘟喃着“好可怕好可怕”,面上却连像样的恐惧都懒得装,不请自来地冲进画室,直接蹲下身去翻看起那些皮囊来。
“这些都是拿什么做的呢?”你用指尖捻了捻轻薄的皮囊,心中随之闪现出好几种复合材料,又抬眼环视一番室内,才谨慎得出结论:“你这是在拿我的脸练习吗?”
画皮眨眨眼,瞪圆了一双杏眼倚在桌边没有说话。
事实上,他曾想象过无数种你发现真相后的反应,或许会因为恐惧而瑟瑟发抖,用一双缀着泪珠的通红眼瞳可怜兮兮地望着他,祈求他能轻些下手;又或是尖叫着反抗,将所有能触及的物体当做武器攻击他,以期从这一室荒·唐中赶紧逃跑……可无论哪一种都与你现在两眼发亮地环视四周,激动发颤的指尖还隐隐带着兴奋的模样不同。
你起身端详起就近的一幅画作,是近期时兴的反向绘,上头的线条苍劲有力,在无数次重复描绘的短线条中,被炭笔遮掩的画布底色逐渐勾画出你提着行李箱侧身而立的画面,是你刚来这里时的场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