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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竟然被挑选为最具符合资格的祭品!
墨观至率先反应过来。他随手操起近旁垂落的一盏莲花纸灯笼,不及多想,手指翻转,利用巧劲将原本轻飘飘的纸灯笼以某个极其刁钻的角度投掷到那张“网”上。纸灯笼侧翻时,内里的蜡烛恰好滚了出来,当即点燃灯笼外壳,吐出长长的火舌,舐上周遭的“丝线”。
只可惜,无事发生!
那张网看似有形,实则虚渺并无实体,普通物品果然无法触碰,更无法通过火焰等物理力量破坏。
幸好与此同时,靠得近的张玄沄、乔园园等人反应极快,紧接着扑身上前,利用自身体重将马敏君的女儿压倒在地,试图阻止她进一步被拖行。
“留心别碰到!”墨观至大声提醒,同时飞速往几人的方向跑去。
那张诡异的大网牢固依旧,甚至越收越紧,仿佛桎梏住马敏君女儿的力量正在逐步变强。渐渐地,马敏君女儿的面部肉眼可见地变得灰败,身体上没被纸衣覆盖的脖颈、手腕等部位浮现出青紫色的勒痕,血管凸起清晰可见,能感觉底下有血液汩汩流过。而缠绕在马敏君女儿身上的根根丝线就像是有生命的触手,扒在她的血管处,用力汲取猎物体内滚烫的鲜血。如此,血液愈发急躁,似滚烫的岩浆一般,眼见着就要撕裂皮肤、爆发迸溅。
乍然一声尖叫。
墨观至脚步依旧超前,脑袋却下意识循声望去。
原本因元气大伤而始终对周遭的情况毫无反应的马敏君不知何时爬了起来,悄然来到村长女儿的身前。她身形还站不稳,摇摇晃晃地看起来马上就要晕厥过去。然而她坚持住了,依旧朝着村长女儿靠近。
村长女儿早已发现马敏君的踪迹,却并不阻拦,唇角勾起一抹嘲讽的弧度,大约是在嘲弄凡人的不自量力。
果然,就在下一刻,马敏君伸出双手,戴着长而尖的指甲的手指猛地抓向村长女儿那张看似同白纸一般脆弱的脸皮,使劲全身力气抠了下去。
“放、开、我、女、儿!”
马敏君一字一句地喊道,每个字都用力得好似从喉间挤压出来的。
村长女儿拥有实体,看似能够轻易被马敏君触碰。然而,就在两人皮肤相接的刹那,猛然冒出滚滚白烟。马敏君像是被人泼了一瓶硫酸,两只手迅速灼烧、溃烂,几乎是一眨眼功夫,她的十根手指头发黑如炭,继而根根断裂。
“啊——”
马敏君嘶吼着,再也支撑不住地倒下去,疼得满地打滚。
殿内的众人瞧见这如同地狱般的可怖场景,脸上皆是愕然之色。早已体力不支的乔园园感受着身下越来越控制不住、就快被吸成人干的同伴,更是忍不住爆发出一阵惨烈的哭号。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忽地有一根细微纤毫的黑色毛发自乔园园的鬓角悠悠飘落,不疾不徐地盘旋下滑,看似不经意,实则不偏不倚,恰好落在结成大网的某一根丝线上。
锵锵——
空中似有金石撞击之声,石火电光间,那张吸血的大网倏然破开一道口子。原本如触手般肆意蠕动的丝线此时如遭雷击,无数根线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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骤然紧缩,连连后退,仿佛在躲避洪水猛兽。
紧接着,殿外便响起村长女儿的惨叫声响起。
底下兵荒马乱,唯有一只小小的黑猫岿然不动。早在确认他的人类安然无恙后,小黑猫的所有注意力便都集中在塔顶那亮起灯光的地方。
小黑猫眯缝双眼,锁定目标,从供桌上一跃而起,如同一道黑色的闪电飞上木质楼梯,迅速消失。
第33章 芙蓉村祭(9) 喵喵喵
小黑猫轻摇尾巴, 腾空而走,几步消失在塔顶的中空楼阁中。远远瞧着只有那么小小的一团,在光影错乱中显得毫不起眼。唯有墨观至心有所感, 第一时间抬头去看,却也只来得及捕捉到那身险些被撑破的迷你红纸衣、以及那条长长的黑尾凌空划过时留下的最后一丝残影。
他心中焦急, 此时却无能为力, 只能狠心扯回目光,继续往张玄沄等人所在的方位跑去。
丝网被破, 马敏君女儿的情况却依旧不好。几人眼睁睁看着她浑身的骨头好似被融化般越来越塌,原本饱满鲜活的躯体也随之一点一点瘪下去, 眼看着就要软烂成一滩泥水。乔园园等人都忍不住别过脑袋不忍再看, 一时间干呕声此起彼伏。
墨观至看得心惊,猛然醒悟,转而看向李、冯二人, 高声道:“不知两位道长打算什么时候出手?”
李道长仍旧维持着盘腿而坐的姿势, 衣袍纹丝未动。他脸色极差,紧锁眉头, 额间汗下如流, 肩膀不自然地往下倾斜, 仿佛上头压着一座大山。
冯道长正满脸急切地站在一旁, 一手结印, 一手持剑,看模样像是在护法。他还能留意到外界的动静, 闻言快速瞥了一眼被人群围在当中、已成血泥的女人, 毫不犹豫地取出贴身放好的一张朱丹绘制的黄色符箓,沉腰发力,以掌风打了出去。
符箓金光乍现, 如一道疾风朝马敏君女儿飞去。那符箓也不知是什么材质的,贴上她后不过眨眼功夫就融进血肉里。马敏君女儿“融化”的速度变缓,而后缓慢停止,只是依旧看起来血肉模糊、面容可怖。
冯道长见符箓见效,先是松了一口气,继而露出不易察觉的肉疼之色。他并未多言,只是看向墨观至,简单替自家师兄辩解道:“现在还不行,你们再撑一会儿!放心,我师兄正在做法。只是情况危急,只有一次机会,必须找准万全的时机,全力以赴,一击命中!”
墨观至听了,顿时了然。
看来芙蓉村的祸害实力远非普通的小角色可比拟,连李道长亲自出手都未必能有百分百把握。难怪在这之前,两位道长始终表现得分外谨慎,想来也是因为任务目标的实力远超他们此前的预估,这两位不敢托大。
如此也没有办法了。
墨观至下意识地往塔顶望去。
而此时,那只被人惦念的小黑猫正扑棱着四肢,尾巴平摆轻晃保持平衡,以猫刨的不雅泳姿哼哧哼哧朝上“游”去。愈往上走,空气愈显浑浊厚重,混入难以言喻的驳杂炁体,令猫透不过气、迈不开腿。他开始庆幸底下的人类此时无法以肉眼瞧见自己的窘态。
身临空浮,小黑猫没有感受到危险的气息,但他仍旧仔细观察着周遭的变化,谨慎地控制上行的速度。
塔共七层,而佛家极讲究七,总言红尘七苦,即生、老、病、死、怨憎会、爱别离、求不得;亦或人有七支,即杀生、偷盗、邪淫三种身业和妄语、绮语、恶口、两舌四种口业。
若芙蓉庙与佛道果然有渊源,如此安排倒也不算意外。
七级浮屠,渡的又是什么恶鬼罗刹魑魅魍魉呢?
墨观至通过推测得出村长女儿也许并非幕后主使的结论,小黑猫却仅凭一眼便能勘破那个女人的真身。
村长女儿只是一只最低等的罗刹女,亡故不过十年,吊着一口未散的怨念留存人世,并无多少作恶的本事。也正因如此,她说话时逻辑混乱,作为并无章法,只能循着生前的本能和支离破碎的记忆行事。
她身后必定有一股更为强大的力量在役使她,逼迫她成为提线木偶,操纵着芙蓉村这般大的煞炁场。
那力量自上而下,如丝如网,源头自然就在塔顶。
小黑猫原想一鼓作气,直接杀上塔顶,只是“游”至半空便再也无法前进半寸,隐隐有一道结界将它拦下。这结界灵炁颇为浑厚,若是不计较守护范围,倒比小玉山的护山大阵还要牢固一丝。
小黑猫不由得撇撇嘴,面露不满,心中更是下定决心,定要将那令他十分在意的宝贝挖出来,说不准带回去就能用来修复护山大阵。
上行路不通,再往两边的塔楼望去。塔身刻有玄而又玄的铭文阵法,螺旋状的数道旋梯首尾交织,明明是死物,却能像活物般活动。看似近在咫尺,小黑猫一旦靠近,那旋梯立即似蟠龙游走华表柱,倏地窜走混入其他旋梯中,眨眼间便抓不住踪影。
看来要真正登塔,还得找到规律呢。
正琢磨着,小黑猫眼珠一转,想起之前墨观至所说的唐僧扫塔的故事。唐僧扫塔,自下而上,看似在扫塔,扫的其实是禅意,讲究的不是“登顶”而是“当下”。莫不是这座给邪物当家的塔庙也有这等讲究?
小黑猫抖抖胡须,心道出家人就是穷讲究。他干脆放弃以蛮力开路的计划,毕竟耗费如此多的灵炁本就不是一笔划算的买卖。
小黑猫于是眯眼略作观察,而后将尾视作舵,飞速摇动尾巴,驱动“小猫游艇”逐渐朝一侧塔身逼近。他定下心神,在旋梯位置再次发生变化的那一刹那,眼疾爪快,一把抓住通向最底层塔的那道梯口。许是终于撞破玄机,原本滑不溜的旋梯终于停了下来,重新变成死物。
小黑猫得意地翘了翘胡须,低头又瞄了一眼仍旧身陷混战中的人们。
且说村长女儿使出的丝线齐根断裂后,她来不及撤退,自身也受到波及,瞬间承受了来自千千万万条丝线汇聚在一起的攻击力。当下,只见她浑身一阵猛烈摇晃,如有雷火从她的身体内部爆裂而出。她先是迅速膨胀,衣物尽毁,继而坍陷,在一堆肉皮里重新“生出”一具形容模糊的肉团,有头有脸,有手有脚,看着还是人形,却已是一具非男非女、非人非鬼的怪物。
断裂的丝线重新连结、凝聚,变得鲜红、变得厚实,一环扣一环,到最后,结成无数条手腕口粗细的血色“链条”。层层重重的血色链条将怪肉缠成一个巨大的茧状物体。链条捆着茧,拖着茧,抬着茧,蠕动着,像血色潮水,轰隆隆、哗啦啦往殿内而去。
若是小黑猫仔细去听,应该还能听见张玄沄扯着嗓子发表的副本失败总结陈词。
——卧槽,这属实是没能秒杀Boss,Boss刷新后直接开大,血条再次增厚。
小黑猫并未多关注其他人,只留意到墨观至的状态看起来还行,虽不知从哪儿滚了一身灰泥,但小黑猫点着爪子认真数了数,他全身上下手手脚脚都还健全着呢。
墨观至尚有余力组织众人往血色链条的攻击范围死角出躲藏。幸而那怪物似乎视力不如何好,只要能躲过它初期的无差别攻击,等到李道士功成,或许就能逃过一劫。
而那李道士显然已经到了要紧关头。小黑猫一甩头,暗道人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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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是麻烦,施展法术还得憋上半天。不过小黑猫估摸着凭他的本事,击杀那团怪物应当没什么大问题。
小黑猫又看向那只木偶小人,见她依旧潜藏得极好,此时正骑在墨观至的头顶,看起来神态轻松惬意。他先是眯眼勾了勾爪子,而后彻底放下心来。
小黑猫将尾巴当作摇杆几乎晃出残影,顺着旋梯,呼呼往第一层塔飘去。
塔内空无一物,上、下、前、后无着无落,皆是虚无。
小黑猫摇着尾巴飘荡了一小会儿,眼前忽地一亮,虚无散尽,他的四足着地,肉爪垫终于踩上实处。继而有光影浮动,景色变幻,小黑猫再次置身于芙蓉村内,——一个他从未见过的、浸泡在阳光下的芙蓉村。
太阳明晃晃地挂在当空,是一个明媚的早春日,枝头还压着最后一波野山茶,在墙根蔓延。茶花开得正欢,红艳艳的好似新鲜的嫁衣。
视线正中心坐落着的正是眼熟的平房院落,里头有脚步声嘈杂,继而是高声喧哗,水流声、金属器皿的撞击声、争执声。一番动静后,一声惨叫,紧接着嘹喨的啼哭声响起,有婴孩在这样的春光溢溢的日子里呱呱落地。
一切真实得触手可及,——却也只是看起来的真实罢了。
小黑猫当即意识到自己进入了某种幻境。他略一思忖,决定先作观察。于是,一路奔波的小黑猫这才开始整理起仪表。他先是仔细卷好尾巴,又抬起爪子,认真地抹平红纸衣上的折痕,直到确定那小裙子正一丝不苟地……呃,正略有勉强地穿在自己身上后,他正襟危坐,两只尖耳朵像天线高高竖起。
哐当——咔擦——
碗碟碰撞、碎裂的动静一浪高过一浪。
小黑猫时而冒头,时而拧眉,时而别起耳朵,正听得聚精会神。
忽地有一男人拔高声音骂道:“又是女娃,哎呀,真是晦气!喊我回来干嘛?”
他似乎往地上重重啐了一口唾沫。
紧接着又有女人尖声大喊:“大出血啊,不得了了!要出人命!快,快想办法送医院呐!”
小黑猫只听得云山雾里。又是一阵兵荒马乱之后,平房里吱呀一声开了门,终于出现人影。小黑猫打起精神去看,却是一群身着皂衣的男人沉默地抬着一块门板走了出来。
人影虚浮,看不清面庞,倒是他们手中的物事看得分明。
薄薄的门板上盖着一床同样薄薄的、脏兮兮的花被子。被子底下似乎躺着一个人,却因为太瘦,拿薄被一盖,竟也看不出身形。唯有一只苍白得毫无血色的手滚出被褥,指甲因为曾经过于用力,被掀翻扯断,剩下的半截已变成青紫色。
那只手就这样耷拉着,无力地随着门板颠簸的节奏一晃一晃。
滴答滴答……
浓稠的血水浸透门板,顺着缝隙往下低落。
滴答滴答……
黑褐色的泥土贪婪地吸收着血液,滋养着肆意生长的野山茶。
“把鞭炮都退了吧,是个丫头。鸡蛋也不要了,统统都不要了。”之前那声音再次响起,不停叫嚷着、重复着。
是个女的……
女的……
是女儿……
又响起一道苍老的妇人的声音。
“女人的血……脏啊……阴气重,得找人来做做法……”
“再娶一个……外地的……”
“丫头……抱给别家……有口饭吃就行了……淹死……”
“我是干部……还能再生……不行就扔……”
嘀嘀咕咕,咕咕哝哝,似虫蚁蠕动,啃噬骨头。
小黑猫正想抻长脖子往院墙内看个究竟,眨眼间斗转星移,眼前的平房已然换了一副模样。没有苍老的妇人,只剩下之前说话的那个男人。
不过此时,男人看上去心情不错,怀里抱着一个五六岁模样的女童,头发干枯,面黄肌瘦,衬得一双眼睛又圆又大。
“好妹仔,果真把妹妹都送走了,就给阿爸招了弟弟。你最听话,对不对?”男人哄着女童,哈哈大笑。
虽时代久远,小黑猫还是一眼瞧出这俩人便是早年的老村长本人和他尚且年幼的女儿。
女童懵懵懂懂,只知点头。阿爸高兴,她就咧嘴尽力挤出一个笑容。
她的笑容还未完全绽放,场景再次更换。
歪脖子的老樟树下有了秋千,院子里摆满玩具。里屋却是一片狼藉,年轻的老村长捧着头蹲在地上,神色颓靡,发鬓间已有了银丝。
又长大了些许、瞧着依旧瘦削的女童不知家中大人为何发愁。她趁着无人留意自己,偷偷摸摸从地上捞起一个破损的小陀螺,飞速藏进衣兜里。
第34章 芙蓉村祭(10) 小黑猫不想长大喵……
小黑猫意识到自己正在“旁观”那罗刹女的生平往事。要支撑宏大的幻境属实不易, 哪怕是小黑猫自己也多年不曾见到这样的大手笔。
只是,往事已逝,不可变更, 再如何也只是枉然。
他看得兴致缺缺,抬尾欲走, 转而想起, 这是不是就和传说的看电视一样了?
久居深山的小黑猫可是知道的,电视机是了不得的家用电器。小玉山地远妖穷, 早些年谁也没见过电视机,此前的小黑猫也只在苟富贵珍藏的小人书中匆匆瞧过几眼。一个小黑盒子, 四四方方, 能播西洋景,如今看来倒更像是放大版的手机。
往年,更是有多嘴的小妖直言:谁家拥有电视机, 村长也得在他家过年。——可据小黑猫所知, 这么多年过去了,苟富贵一直都是独自过年的。
想着“看电视”的机会得之不易, 且幻境内容往往与所有者的“奇遇”息息相关, 或许能从中刨出来有关不知名宝物的线索。左右无事, 不如再看看。
于是, 小黑猫的屁股抬起来又再次坐定, 耐着性子继续看了起来。只是不知为何,他总觉得有些许空虚, 若是能来点有嚼劲的小鱼干, 一边啃一边看,定然再惬意不过。
只是后面的镜头也并无新奇,大约便是女童成长为少女的几年间, 发生过的平平无奇的几件事。明明皆是无足轻重的小事,记忆却那样深刻,哪怕身消,魂魄深处也刻着深深浅浅的痕迹。若按照佛说七苦来划分,这大约便是凡人所扰的“生苦”吧。
小黑猫刚这么想着,很快又摇头否定自己的猜测。
世人谁不苦,就算只是度过短短一瞬的生命,也需拼尽全力才能活下去,哪里只用一苦就能说清?众生芸芸,疾苦芸芸,交织如麻,分不清、道不明,只知吞入腹中,都比莲心更甚百分、万分。
或许,这幻境影射的是所有者自认的人间疾苦,塔的层数由低到高,痛苦程度由浅到深。
小黑猫如此想着,紧随着纵身一跃,朝高处飞去。
这一回,塔并未再多作阻拦,小黑猫轻轻松松便已来至第二层。
在这层幻境,原先的女童已出落得亭亭玉立,成为一位十七八岁的妙龄少女。她似乎过得还不错,不再骨瘦如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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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许是初入社会有了自己的收入,衣着打扮时髦靓丽,显得与其余村人格格不入。父亲正式当上村长,颜悦色不少,早已不见当年的疾言厉色。
幻境中同样出现了另一个年纪稍小的男孩。男孩个性毛躁,经常吵吵嚷嚷,少女对他却十分宽容。按前情来看,这位应当就是少女“招来”的弟弟。只是小黑猫观其面相,一眼断定这男孩同村长一家绝无血缘关系,或许也是从别处“抱”来当做亲生子的吧。
一家人相处的模样几乎可以称得上一句“其乐融融”。
只是不知怎的,除了一开始被一张门板抬走的模糊女人,幻境中从未出现过少女的母亲一类的角色。
小黑猫不停变换耳朵尖摆放的位置,面无表情,不知在想些什么。
画面再度切换,少女穿着一身血迹的长裙,在某个风雨交加的夜晚,浑身狼狈地出现在平房前。
紧接着幻境又开始扭曲起来。小黑猫听见争吵声、尖叫声、摔打声,有铁链当啷作响。此后,芙蓉村的天空再也没有晴朗过。
小黑猫不明所以,无奈只好又往上走。
结果,第三层塔中竟然是一片浑浊的浓黑,无声无息,无光无彩,无边无际,看不到任何出路。偶尔有类似仓鸮嘶哑难听的叫声如火花呼啸而过,很快便被浓稠的黑吸收得一干二净。身处其中,仿佛被全世界抛弃一般。
小黑猫抖抖毛毛,只觉得浑身不适,想也未想,直接迈爪蹦上第四层。
第四层终于恢复色彩,却也极其有限。仍旧是阴云密布的芙蓉村,空气里弥漫着挥之不去的淤泥味和鱼腥味。
村长的平房却比以往要热闹不少。不时有陌生男人进出,有的高,有的矮,有的老,有的瘸,——唯一相同的是,这些男人的脸都是黑白色的。他们来时,怀中塞得鼓鼓囊囊,手里往往提着一桶清水。他们去时,偶尔会抱走一个还在襁褓中的婴孩,脸上露出或喜或悲的神色。
村长年纪大了,越发显得和颜悦色,早年眉宇间萦绕的戾气在岁月的冲刷下几乎散尽。他交友甚广,和谁都能聊上几句。
“不碍事的,医生说不是脑子的问题,不影响孩子。就是以前受了点刺激,得锁着,别的方面都是好的……挺好挺好,现在好吃好喝的,不需要她操心……女娃想送走就送走吧,现在福利好,说不定就进好人家了呢,吃穿都在城里……”
小黑猫探着脑袋四处打量,也没见村长女儿。
铁链声混着被压抑的争执声,嘈杂刺耳,吵得小黑猫心情焦躁,忍不住伸爪挠了挠地面。
就在小黑猫忍不住要出爪时,幻境终于迎来新的画面。
寒冬时节,夜沉如水,万赖俱寂。
许久不见的村长女儿踉踉跄跄地奔走在林子里。她怀里紧紧抱着一团东西,像是忘记如何正常行走,每走一步几乎都要摔一跤。她走着、摔着,一路来到溪流边。
她一下子扑倒在地,怀中的物事滚落出来,竟然是一个刚出生、浑身染血的婴孩。
婴孩同来时一样,不哭不闹,好似一团死物。
村长女儿深深看了它一眼,爬起来头也不回地走了,将那婴孩留在彻骨的冬夜。
小黑猫坐在原地,静静看着那一小团。
他临下山前,苟富贵翻遍全村,找出最好的一块凡人布料给他做包袱皮。而这个小东西,寒冬腊月,身上包着的只是半件破了洞的单薄秋衣,竟连包袱皮也比不上。
也不知过了多久,忽有一只灰白色的仓鸮悄无声息地停在婴孩身侧。它将脑袋歪成一个不可思议的诡异角度,一边瞪着圆溜溜的大眼睛好奇地打量婴孩,一边发出咕咕的动静。
许是受到仓鸮的影响,那婴孩骤然爆发出一声啼哭,紧接着声音越来越弱,渐渐变成细小的呱呱声。
远远地,突然出现两道身影,像是一对夫妻。他们小声商量着,彼此搀扶,循着哭声找来。
小黑猫抻长脖子正想看个究竟,却见那只仓鸮一拧脑袋,直愣愣地朝他望来。——不是那种毫无目的性的放空眼神,反而像是穿透幻境本身,凝视着小黑猫的存在。
仓鸮再次“啊——”地一声叫唤,振翅朝溪流方向滑翔出去了。只是它看起来并不如何擅长低空起飞,只能狼狈扑棱翅膀以维持平衡,哼哧哼哧,肚皮偶尔还会撞上结冰的水面。
小黑猫心念一动,在那只仓鸮身上察觉到一丝微妙的、令他感兴趣的气息。他连忙掐爪一算,很好,他的人类暂且安然无恙。
小黑猫于是放心地摇动尾巴,圆鼓鼓的毛爪子轻轻一点冰面,身姿轻盈地一跃而起,跟随那只仓鸮而去。
再远一些,那条溪流结冰的水面逐渐松动,到某处时,水流蓦地变换走势,居然朝“天上”流去。远远望去,就像一柄好端端的银剑被硬生生翻折过去。
那条仓鸮无知无觉,依旧沿着水流飞行,于折弯处腾空而起,紧接着便消失在一片虚空之中。
小黑猫微眯双眼。
上头,便是塔楼的第五层!
他并未犹豫,迎头追了上去。
而此时,被小黑猫认定安然无恙的墨观至的状态却称不上好,确切地说,他本人确实无恙,但大殿内的气氛已经紧张到一触即发。
且说小黑猫进入塔楼第一层后,殿中众人苦苦支撑,终于等到李道长从保守的酝酿状态苏醒过来。那李道长也不含糊,几乎没有多浪费一秒就适应了当下的危岌情形。他翻身跳起,随即和冯道长两人互为项背,默契十足地组成能攻能守的二人剑阵。
浑身捆满链条的怪肉感应到杀机,登时调转攻击方向,直直朝着李、冯二人扑去。李道长不慌不忙,第一时间举起手中的桃木剑挡下来自链条的攻击,旋即从袖中摸出一沓符箓,咻咻一连甩出四五张。那些符箓不同于冯道长之前使用过的那种,上头的纹样更为复杂,且自带难以言喻的玄妙气息,飞动时,周身散发出一股震人心魄的暖流。
李道长脚踩魁罡,口中念咒。当是时,符箓簌簌作响,金光扬起,在半空形成阵法,围着怪肉飞速绕转,组成困兽之势。
两位道长加入战局后,原先一边倒的局势很快出现转机。其余人见状,慌不迭地逃离怪肉周遭,寻找到更安全的位置,这才来得及庆贺自己的再一次死里逃生。他们并非玄门出身,或许看不出李道长所用的具体法门,但仍能从他的一招一式中感受到玄之又玄的韵味,由此心中又燃起一丝希冀。
那怪肉 惨叫着跌倒,匍匐在地,身体剧烈起伏,口中发出咕噜咕噜的低吼声。渐渐地,符箓组成的阵法越收越紧,怪肉也越埋越低,身上的动作幅度变小,很快便没了动静。
偌大的大殿之内登时陷入一片死寂。
李道长神色严肃,仍旧站在几米之外观望着。其余人更是一动不敢动,惊恐地望着被困在殿中央的那团怪肉。
就在这时,姚立矮着身体一寸一寸挪动,悄无声息来到王道士近旁。
王道士正躲在那张简陋的供桌底下。桌面早已狼藉一片,浣纱神女的泥塑小像早已不知去向。他抱着桌子腿哆嗦,震得供桌愈发摇摇欲坠。
姚立便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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跟着蹲下来,凑到王道士耳边,压低声音道:“道长,那怪物已经死了吧。之前我来芙蓉村多次,也察觉到这里的人挺奇怪的……”
王道士忿忿一甩袍袖,没好气地瞪了她一眼,迁怒的意味表现得十成十。
姚立讪讪一笑,却并未退缩,反而朝着王道士的身边又挪动两步,语气也变得更加讨好。
“道长别怪我,严格算来我也是不知情的受害人啊。我过来就是想和道长分享一个消息,这个消息我谁也没告诉过。也算是将功赎罪吧,别让这个意外坏了我和道长的交情,日后我还是想要多多仰仗道长的。”
“哦?”王道长转动眼珠看向姚立,语气颇为阴阳怪气,他道,“你还能有什么有价值的消息?”
“是这样的。我之前不是来过芙蓉村好几回嘛。我看那个胎神太太就还行,没什么特别的,倒是我发现胎神庙里藏着一个宝物,原先村长他们看守得特别严实,我也只远远看过一眼。但我敢肯定,能显灵的一定是那块宝物。”
“宝物?”王道长一双眼珠转动得飞快。
灵炁溃散已有千年。如今的玄门之中,没有先天灵炁支撑,修士修炼极其困难,还能被称之为“宝物”的法器更是屈指可数。修炼资源可是金银俗物买不着的、几乎不可再生的好东西。如今各门各派都是关起门来自家经营,也只有背靠国家的非人办能有这么大手笔肯拿出资源来奖励任务者。别看那李道士耀武扬威的,背地里耗费的资源不知有多少,说不准日子过得有多紧巴呢。他肯来芙蓉村这种鬼地方还不是因为有非人办积分钓着。
说起来,芙蓉村这地方邪门是邪门了点,但能形成这么大一个场,这里的鬼东西可是实打实的有些道行啊。它们要是真供奉着什么宝物,那绝对不差,就算不能做法器,将里头蕴含的灵炁炼化后也足够供一名甚至更多修士精进一步了。
王道士本人是个不求上进的俗人,有野心但也很实在,自知在修行一道绝无寸进的可能,就喜欢金银享乐。他若是能拿下那宝物,自己用不了,却可以进献上去换来享不尽的荣华富贵。
思及此,王道士不由得咂咂嘴。
姚立见他已经心动上钩,说得越发眉飞色舞。
“肯定是宝物!我不像您这样厉害,但我有眼睛能看啊,我自己也能有感觉啊。那宝物不用光,自己能发光,靠近了很舒服,感觉什么陈年病痛都缓解不少。要不是亲自感受过这种神效,我哪能一次又一次地跑到这种地方来拜神啊。”
姚立越描述,王道士的眼睛越亮。这说的的确像是富含灵炁的天材地宝啊。他抑制不住激动地搓了搓手。
姚立又道:“我呢也是有自知之明的,这种宝物普通人肯定无福消受。但我看道长是个有福的,所以我特意把这个消息告诉您。只不过呢,我也是有个小小的请求……”
姚立话锋一转,那头的王道士随即双眉竖起,警惕地看着她,然而他脸上的怀疑却也随之又消减两分。
免费的才是代价最高昂的。比起无缘无故拱手相让,适当要价才能增加可信度。
姚立轻笑出声,竖起一根指头,先是点了点自己的腹部,又指向那团安静伏地的怪肉。
“您知道我就算要来那宝物,求的不过就是儿子。之前您也看到了,马敏君生出来的明明是一条鱼。我不想重蹈覆辙,我只想要个儿子。只要您肯出手帮我达成所愿,我就将那宝物的位置告知,助您一臂之力。不仅如此,事成之后,我还另有酬谢。”
说着,她熟练地比划出几个手势。那王姓道士一看,哪里还不明白,这简直是打着灯笼没处找的无本买卖。他的两只眼珠子贼溜溜地越转越快。
姚立趁热打铁,怂恿道:“我看拿那宝物也不难。我之前意外撞见过村长背着我们把宝物藏起来,就是直接吞下去。现在肯定还在那怪物身上。如今怪物死得透透的,把东西掏出来岂不是轻而易举?就是不知那两位道长也不知道要不要留着怪物尸体,万一他们拿走了尸体,只要稍微一检查,肯定就会发现不对劲。道长您可要早做打算。”
姚立详尽地描述了一番她所见到的藏宝部位,听着取宝确实易如反掌。
王道士自从入局后就暗骂倒霉。他狡猾得很,一路跟着普通人东躲西藏,偶尔乘人不备将人推搡出去挡灾。如此,他自己倒是毫发无伤,只是得几度快要吓尿裤子。此时,他见李道长二人占了上风,姚立许诺的数字也不算少;再有,姚立的要求也很简单,世间虽然不存在只生男孩的符箓丹药,但是除个煞、保个胎什么倒是可行。反正事成之后,就算生不了儿子,宝物已到了自己手上,区区一个女人能奈自己何?
如此,王道士地心思不由得更加活络起来。只犹豫不过数秒,他朝姚立暗暗点头。他从藏身处狼狈地爬了出来,也顾不上理会姚立,自己一面整理衣襟,一面朝李道长小跑过去。
离李道长还有三五步时,王道士刹住脚步。他脸上带着谄媚而恭顺的笑意,和和气气地朝两位道长一拱手,口中赞道:“不愧是两位道兄,道法高深,老王我钦佩不已钦佩不已。等我回去,自然要向观中长辈如实禀告,非人办那头我也会为两位尽心美言的。”
李、冯两位道长听罢,脸上没有露出一丝一毫被奉承的得意之色,甚至都没正眼瞧王道士。
王道士脸皮厚得很,自然也不在意,只自顾自往下说道:“两位道兄降妖辛苦,妖物已灭,接下来的不过就是些琐碎的杂事。我看李道兄面色不好,需要好好休息。不如就让我来出一份力,替两位看管这妖物吧。”
李道长和冯道长两人相视一眼。谨慎使然,他们守了多时,不敢有半点分神。然而王道士所言也有道理。刚才那一番斗法,几乎令李道长内中的灵炁消耗一空,冯道长也有损伤。两人若是不抓紧时间调息,久了怕是有损根基。
李道长不由得再次看向那团怪肉。
符箓阵法的灵效渐渐消散。怪肉依旧倒在原地,好似一滩烂泥,看样子是完全死透,再也无法暴起伤人。
李道长小心地又等了约一刻钟,最终在冯道长和王道士的双重说服下,终于同意让王道士继续留守,自己和师弟前往安静的角落里修养。
在方才那场逃亡中,不少人或多或少地都受了伤。尤其是粉毛,突然换了一具极其柔弱无力的身躯,行动各种受限,成为普通人中最弱的那一波,在逃跑中不断摔倒,几次三番都险些被人群踩踏。此时,粉毛蜷缩着身体不住哎呦叫唤,全身青紫交加,大概是肋骨和内脏受了伤,是除马敏君等直面怪物伤害的人以外,受伤最严重的。
此时,墨观至等人的注意力都在安排、照顾伤员身上,王道士身边空无一人。只见他左右观望,不断调整姿势,神不知鬼不觉地靠近那具怪肉。
怪肉浑身缠绕着粗链条,一动不动,没有任何生命迹象,只是看起来依旧渗人。由丝线凝结而成的链条,在幽幽烛光的映照下,竟散发出诡异的金属光泽。
王道士不由得咽了咽口水。他身上空无一物,想要把宝物掏出来只能上手。他死死拧着眉,强忍着呕吐的冲动,几番想要伸出手去摸尸体,又害怕得缩回来。
不管了,富贵险中求!
他在心中不断激励自己,一咬牙,一狠心,飞速探出右手,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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