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0-110(2 / 2)
“你问我?”宁绥挑挑眉。
“你跟我不一样,你一直都很清楚自己要什么。我嘛……虽然活了几千年,但确实没仔细想过这个问题。太漫长的寿数容易消磨对光阴的感知,我从前一直觉得没有必要思考这些,等我想起来琢磨的时候,好像有点来不及了。”
“来不及?不会,哪怕今天出生,明天就死,只要愿意思考,就来得及。”宁绥一把揽过他的肩头,“我前二十八年也没想过,从小到大,身边的所有人都在说,等到上了学就好了,上学之后又说,上了高中就好了,后来变成考上大学就好了,工作之后就好了……以此类推,无穷无尽,一直到死。”
宁绥裹紧了毯子,自嘲地笑笑:“老实说,我自己也不知道怎样才算‘好了’。人活着一定得有个奔头,但自己真的在乎这个奔头吗?去问问高三的学生,去问问实验室里从早忙到晚的研究生,去问问写字楼里加班的员工,可能很多人都会摇头。”
“我也是死了一遭之后,才明白自己其实没有想象的那么功利。我刚大学毕业的时候也很有热情,我甚至觉得国家法治没了我就要举步维艰。说出来你可能不信,我最傻的一次直接在法庭上跟审判长吵了一架,结果也显而易见,在法官的自由裁量权内,我输得很难看。”
“所以你现在能不说话就不说话,尽量选择庭后提交书面意见?”
“人总是要长教训嘛。”宁绥耸耸肩,捡起岸边的一颗扁平的石子,在湖面打水漂,“事实是——国家法治没了我,就像从这湖里捞走一条鱼,而我不吃这碗饭就要饿死——这实在很打击人。我开始学习老律师的办法,学习如何留住案源,学习怎么给客户画饼,学习跟检察官讨价还价,只是午夜梦回的时候还是会问自己——我真的是这样的人吗?这真的是我想要的吗?”
说到这儿,宁绥抽了抽鼻子,夷微自觉地把自己的衣袖递给他,宁绥哑然失笑:
“不是,就是有点冷。”
夷微收回衣袖,改成了一个温暖舒适的怀抱。
“我想给自己一年时间休整一下,想一想未来的路要怎么走,是继续浑浑噩噩地一天天熬下去,还是打破壁垒,去尝试点新的东西。不论哪一个选择,对我来说都是个挑战,但……”
夷微攥住他的手:“但你还有我,不会是一个人闯了。”
宁绥定定地望着他,轻声问:“如果我混了一年,最后变成了个穷光蛋,你怎么办?”
“再苦能有在蠡罗山里吃虫子苦吗?”夷微刮刮他的鼻尖。
“算了,能混一天是一天,一年以后谁知道是什么样。对了,你知道祈的本体是什么吗?”宁绥忽然问。
夷微稍稍瞪大眼睛,迟疑地摇了摇头。
“是……是只夜鹭……中华田园企鹅……”话才说了一半,宁绥已经笑得前仰后合。夷微虽然没理解好笑在哪儿,但看他收不住的笑容,也顿时忍俊不禁:“他可就在那边睡觉呢,你小声点。”
只是,一阵嘈杂刺破夜空,湖边影影绰绰的草木后,火光乍现,伴随着人们此起彼伏的愤慨叫喊。宁绥警觉地向远处张望,一群邻村的村民纷纷手持火把,成群结队地向他们这边拥过来。
“抓怪物啊!别让它跑了!”
夷微还没来得及抓住宁绥的裤脚让他冷静一点,宁绥便三两步跳下船:“走,过去看看。”
第103章 寄梦 我认得你,你就是我的妈妈。
时近深夜, 嘈乱声很快消弭,四野唯余一两声悠长的蛙鸣,撕破了这雾一般浓稠的寂静。月光狡黠地穿云而出, 宛若细碎的银箔,斑驳地洒在湖面上,闪烁着点点银色的微光。
夷微的反应速度还是比宁绥的步伐快一点,抢在宁绥起跳前抱住了他的腿:
“别下去!那边是沼泽, 你要是一脚踩进去,我就得像拔萝卜一样把你拔出来。”
湖边是一片齐腰高的芦苇荡,下面的泥水一起一伏,看上去的确是能吞人的架势。宁绥一个趔趄退回船舱, 夷微长出了口气,道:
“我看那村子在上游, 我们划船过去吧。”
“船是店家的,我们就这么划走?不太合适吧。”
“早就跟店家谈好了, 我本来就是想带你划船四处看看的。”夷微解开绳索,小船随波荡开, 汇入水流,“坐稳了, 可别掉进湖里, 我不会游泳。”
宁绥瞪大了眼睛:“你不会游泳?”
“鹰隼不会游泳不是很正常吗?”夷微耸耸肩。宁绥凑近一点,看着他划桨:
“放心吧。我水性还不错, 能自救。”
夷微闻言笑了笑, 不再言语,只是继续划船。方才的喧闹声又一次从远处的渔村中传来,夹杂着几声狗的吠叫,两人目光交汇, 宁绥打了个寒战,问:
“你感受到有邪祟存在了吗?”
“……年纪大了,单凭直觉已经感受不到了。”夷微摇摇头。
两人划了半个小时,终于来到了渔村附近。一队精壮的年轻后生手持火把四处搜捕,不待船停稳,宁绥便一跃而下,拉住一个青年问道:
<font colorred>-->>(本章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font>
你现在阅读的是< "" >
</div>< "">哇叽文学网提供的《思凡》 100-110(第6/15页)
“这是怎么了?”
青年上下打量着他的装束:“外地人?”
“是,来这里旅游的。”
“我们村里的屠老汉死了。”青年掏出一包烟想跟他分享,被婉言谢绝后自己点起一支,“睡着的时候死的,死相……我说不出来。”
“猝死?”
“不像,他家就在那边,你要是胆子够大,可以自己去看看。”青年向着远处努努嘴。
“你们又是在做什么?抓怪物?”宁绥不依不饶地问。
“屠老汉的儿子说,起夜的时候看见那东西从他爸身上下来,八成有关系,我们才集结起来一起去追。我看见那东西了,不大,四个爪着地,像条小狗似的。”
“也就是说,怪物直奔屠老汉的卧室,没有伤害他的家人?”宁绥若有所思,“死者什么来头?与人结怨过?”
“你不知道……老头是我们村有名的走阴人。我看你是城里人,应该没听过走阴人吧?”
宁绥不是城市里娇生惯养的孩子,当然略有耳闻。走阴人,相传能穿梭于阴阳两界,与阴灵沟通,传递生死之间的信息。他自然而然地得出了结论:
“那……会不会是走阴的时候出了差错,留在那边回不来了?”
“不像。”青年慨叹一声,“你还是自己去看看吧,真不是我们装神弄鬼。”
虽然屡次因为爱看热闹引火上身,但满身伤痛依然影响不了宁绥的好奇心,以至于夷微有时都不免扶额叹气:
“你要是真有九条命就好了。”
老汉家门外被全村的男女老少围得水泄不通,宁绥被夷微护着挤开周围的人潮,终于挤进门内。隔着堂屋望向卧房,一具干瘪的男尸直挺挺地平躺在床榻上,只露出一双脚和两截赤/裸的小腿,打眼看上去,那几乎已经不能算是人的腿和脚,完全是被枯槁得如薄纸一般的枯黄皮肤包裹住的骨架,皮下应该有的脂肪和血肉都消失得无影无踪。
宁绥不信邪地又往前挤了挤,终于在斜对面看清了男尸的全貌。整具尸体都像是被吸干了一样,死者的脸因为只剩一张皮显得格外狰狞,眼眶深陷,眼球早已不复存在,只留下两个空洞。家属们跪坐在死者旁边嚎啕大哭,不知是因为恐惧还是悲痛,抑或两者兼有,身体都控制不住地瑟缩颤抖。
“没有伤口。”夷微手托下巴,“背面也没有。”
真羡慕你们眼神好的人,宁绥暗暗发着牢骚。他踮起脚尖向内张望,问:
“看出什么门道没有?”
“没有,只知道人死了。”
“这还用你说吗?”宁绥站得两腿发酸,后背的汗毛忽而一竖,他下意识地回头看,堂屋门口探出了一个白发苍苍的脑袋,两只眼睛不住地往他俩这边瞟。
正当宁绥站直身子仔细分辨时,那白发脑袋似乎发觉了他的目光,一溜烟儿地消失在夜色里。
“站住!”
宁绥提剑便追,夷微一回头,发现没了人影,也抬腿跑出小院,追了上去。二人一路被引回民宿附近,郁郁葱葱的草木遮蔽了视野,再加上夜深昏暗,全然找不到那影子的半分踪迹了。
“……让它跑了。”
夷微似乎成竹在胸,他一把揽过宁绥的肩头,另一只手指向不远处的灌木深处:
“看到那个神龛了吗?”
宁绥扶了扶眼镜,眯着眼看去,枝叶后的确掩映着一个方形的石头神龛,神龛中藏匿着一尊圆滚滚的神像。
“那是……土地?”
“等一下,我试着把老头叫出来。”夷微蹲下身,一手叩了叩地面。而后屏住呼吸聆听四周的动静。
夜风打着旋,带起他如雪的长发,除此之外周身再无声响。
“没了?”宁绥好整以暇地笑着。
“啧,这么势利眼?”夷微加重了手上的力气,又叩了叩地面,“退休的领导也是领导啊……”
“完咯,神位没咯,大家都不看你面子咯。”宁绥嘴上幸灾乐祸,手上却暗暗掐诀协助。两人又执拗地等了半个小时,小径尽头的草丛里终于钻出一个同样圆滚滚的矮个子身影,拉着另一个穿长袍的高个子,驱策着两条短腿“嘿咻嘿咻”地向他们跑过来。
因为跑得太急,那人站定时差点没刹稳,一头栽在夷微的小腹。而被他拉过来的长袍人则还算镇静,握着一柄玉如意,向二人一拱手道:
“见、见过怒目明尊,见过北帝法官,老朽来迟了!”
“你们俩这是……”宁绥一挑眉,”“大大怪将军和小小怪下士?”
矮个子的老头身着一身略显旧色的短衣,发髻简单束起,几缕银丝不经意间垂落肩头,手中握着一根雕刻精美的拐杖,拐杖头雕刻成龙头形状。他始终垂着头,不敢跟二人对视:
“小的是邻近几个村子的土地,自觉微贱,有辱上神上使尊严,听召后便没有立刻现身,转去拉来了……城隍大人。”
一旁的城隍着一身华丽的官服,袍子上绣着繁复的云水图案。许是有些不满土地的回答,城隍蹙了蹙眉,但还是恭敬地又向二人拱手。
“现在是社/会/主/义,人人平等,神鬼也平等,别整那封建糟粕的一套。”宁绥固然听着烦,但一想到自己面对法官检察官好像也是一样卑微,言谈间必定会把自己贬低到尘埃里,忽然又有些共情,放软了语气,“附近总出人命这回事,你们知道吗?”
城隍和土地对视一眼,又都不自然地别开眼去,终究还是城隍挨不住压力,开口解释:
“我虽略知一二,但也只是略知一二,至于后面的三四五六七八,老朽却是半分也不知了。”
宁绥知道他是在打马虎眼,亮出昭暝剑:“你说不说?”
“我的姆妈嘞!”土地一跳就窜到了城隍脖子上,抱着城隍的脑袋不撒手,“饶了我吧我真不知道,我家那口子说北帝法官只杀不渡给我吓死了,所以我才拉着城隍来的,别杀我别杀我我什么都不知道我就是个老头……”
城隍一面向二人尴尬地微笑致意,一面试图把土地从自己头上扯下来,“你给我下来!”
“我们不杀你,只是要你把知道的都说出来。”夷微漫不经心地唱着红脸,但要是仔细看,就能发现焚枝在他身后蠢蠢欲动。城隍连忙打圆场说:
“情况嘛,就是这么个情况,事儿呢,也就是那么个事儿,说白了其实啥也没说清楚,但总而言之呢,就是这么回事儿。具体细节嘛,也没必要深究,反正情况摆在这儿了,您心里都有个数,虽然这个数具体是多少,小的心里也没个准儿,但总而言之,言而总之,情况就是这么个情况,懂的都懂,不懂的说了也不懂,所以也就不必多说了。”
宁绥哑然失笑:“你小子倒是会做官。”
“据老朽所知,近日无端丧命的几个,都是在梦里去到了别处才被害,但苦于无法潜入他们的梦境,我们也束手无策。”城隍如实相告,“您二位此次前来,为的就是那九凤族长吧?九凤一族自从银瓶凼覆灭后,便一直寄居在村民们的梦境中,我想……也许与之有关。”
<font colorred>-->>(本章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font>
你现在阅读的是< "" >
</div>< "">哇叽文学网提供的《思凡》 100-110(第7/15页)
“……梦中杀人吗?”宁绥陷入思量。恰在此时,喧闹声又一次响起,这一次多了些欢呼:
“抓到了!”
他们闻声望去,只见在民宿的厨房窗外,趴着一个瘦小的影子。
那是个身量只到成年人胯骨的侏儒,偏偏长了一张满是皱褶的老人的脸,还生着一头白发。它四脚着地与村民对峙,却在偏头看到宁绥后收起前爪,乱蓬蓬的头发后,两只眼睛冒出欣喜的光亮,开口便唤:
“妈妈。”
两个字像两颗珠子,干脆利落地坠落在瓷盘里,接连两声脆响入了脑,还未想明白意义时便没了声音。宁绥茫然地愣怔了一会儿才问:
“……什么玩意儿?”
“妈妈!”老太太蹦跳着跑过来,一把抓住了他的衣袖,“我认得你,你就是我的妈妈。”
“……呃,我不清楚你的意图,但也没有质疑你的意思,我只是想确认一下,你叫我……妈妈?”
老太太重重地点了点头。
宁绥强装镇定地缓缓抬起头,环顾了一圈,村民们满是敌意的眼神齐齐地扎在他身上。
“……完咯。”
第104章 魇妖 你是……寸心?
“你们……是一伙的?!”
村民们擎着火把, 将手里棍棒长枪对准宁绥几人,人群中还有人说风凉话:
“好啊,我就说他们外地人到处乱跑准没好事, 这下闯出祸了吧!”
与此同时,老太太的目光也投向歪头蹙眉看着她的夷微,眼中一亮:“你是妈妈在昆仑山的远房亲戚!”
初凤生五凤,一曰赤凤, 一曰鹓雏,一曰鸑鷟,一曰青鸾,一曰鸿鹄, 重明是青鸾之子,能与之并称“亲戚”的, 现今已不算多见了。夷微似乎已经想明白了什么,抱臂冷冷瞥视村民, 又不动声色地把宁绥护在身后。
“我——”宁绥百口莫辩,又被人们群情激愤的叫嚷打断:
“少废话, 老实交代!不然我们就报警了!”
起码知道报警,还算是文明社会, 宁绥叹了口气。他稍稍拔出昭暝剑作为威慑, 迈步挡在夷微身前,剑光逼得第一排的村民不自觉地后退了两步。
“有话好好说, 我们知道的当然会如实相告, 不知道的就是不知道,你们逼问也没有用。”
正在此时,芦苇荡里安睡的祈和瞽打着哈欠向这边靠近,祈一眼盯住了老太太, 不敢置信地反复打量,最后才开口询问:
“你是……寸心?”
村民们的神情更为严峻,已经全然将他们看作同伙。被唤作“寸心”的老太太同样疑惑地与祈和瞽对视良久,末了,直接一蹦三尺高:
“坏了,家长来了!”
寸心眼疾手快,一把拉住宁绥的手腕,领他往大湖的方向狂奔。夷微来不及阻拦,只好跟上。行至湖畔,三人径直跳了下去,徒留围观群众一阵手足无措:
“这是自杀了?”
腥气浓重的湖水从四面八方涌来,很快剥夺了五感,宁绥极力尝试挣开寸心的手,却发觉她虽然看着像是个老太太,力气却大得离谱,他竟是半点也动弹不得。夷微已经自顾不暇,不顾一切地跃进水里后,他本能地亮出了翅膀,却也只能扑腾着,一个劲儿地“咕噜咕噜”冒泡了。
寸心抬手抚摸着宁绥的后脑,轻声安抚:
“别害怕,马上就好了,闭上眼睛,放松……”
坠落,再度坠落,水面的最后一丝光亮都在眼中消失,身下却似乎深不见底,像一个没有尽头的空洞。窒息感让宁绥渐渐失去意识,在阖眼前用尽最后的力气把夷微向上推了一把,可紧接着满目光明灌入,将他从混沌中打捞回来。
水压的沉重感脱离躯体,整个人竟感觉轻飘飘的。宁绥的指尖离开头顶那波光粼粼的湖水,所处的是一片云雾飘渺的高空,眼前的场景让他顿时倒吸了一口气。
烟霞凝,缭三山春景;天水碧,染一池秋色。远山含黛,层峦叠翠,水鸟翔集,锦尾掠波。且不见何去又何从,亦不知是幻还是真。
身体像是一朵轻巧的云,飘忽着便落在地面,宁绥小心地踩了踩脚下的土地,踏实,还带着泥土特有的松软。
“这是……”
“这里是云梦泽……昔日的云梦泽,银瓶凼是其中的一个小湖泊。”寸心眺望着远处的连山,“九凤一族世代聚居在此,我是族长寸心。”
身后一声坚实的撞地声,宁绥慌忙回头看,夷微正面朝下拍在了地面上,惊得他慌忙去扶。夷微支撑起身子,兴奋地看着自己的两手:
“诶,诶,不疼啊,居然不疼!”
“云梦泽彻底覆灭后,我请求邻近村民将我们收容进他们的梦境中,又领导全族重建了云梦旧景。所以……这是村民的梦,也是你们的梦。”
闻言,宁绥狠狠掐了自己一把:“诶嘿,果然不疼。”
正当二人为梦境新奇兴奋不已时,高空之处又传来一串撕心裂肺的惨叫:“啊啊啊啊啊啊啊师父救命啊啊啊啊啊啊——”
宁绥眯着眼睛向上看,湖水凝作的天穹之上出现了一个黑点,黑点慢慢变大,成了三个坠落的人影,是祈和瞽架着乔嘉禾掉进了梦境。
即将落地时,二人很有默契地撒手,乔嘉禾直接掉进了宁绥的怀里。因为恐惧,她的身体还在瑟瑟发抖。
“啊?我没死?”乔嘉禾下意识地紧紧抱着宁绥不撒手,“师父我恐高呜呜呜呜……”
“没事了,没事了,你现在不是好好的吗?”宁绥一只手托着她的臀腿,一只手揽在她后背,转而询问祈和瞽,“你们俩怎么把她拉过来了。”
“不带过来,她就该被群情激愤的村民点天灯了。”祈一摊手,“这荒郊野岭的,你以为杀个外地游客很难吗?”
夷微审视的目光则一直停在寸心身上没离开过:“你带我们到这里来是什么意思?”
寸心则神秘一笑:“你们不是也在找我吗?”
言罢,她转向祈和瞽:“喂,老夜鹭老苍鹭,回家了,开心吗?”
宁绥的目光在二人之间徘徊:“他是夜鹭,那……你是苍鹭?”
瞽不自在地背过身去:“嗯,怎么了?”
苍鹭性情清高孤僻,与喜动跳脱的夜鹭完全是两个极端。宁绥忍着笑:“没、没事,就是感慨你怎么忍了他几千年。”
“我和妈妈都是白鹭,也就是你们说的鸿鹄之后。”
“是九个脑袋的白鹭。”乔嘉禾耐心地纠正她,“现在,你们仨都是国家二级保护动物了,出去就能被好吃好喝供起来,为什么还要画地为牢?”
寸心指向了夷微:“他要是变回原形,一级保护动物都不止,他为什么不愿意被供起来呢?”
“我又不用像你们一样被人追杀颠沛流离,我日子过得挺好的。”夷微暗自嘀嘀咕咕。
“怒目明尊,论辈分,我还要叫你一声表舅呢。”寸心倒是会套近乎,一点也不怕生
<font colorred>-->>(本章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font>
你现在阅读的是< "" >
</div>< "">哇叽文学网提供的《思凡》 100-110(第8/15页)
,上前摇晃着夷微的手臂,“您老来都来了,就帮外甥女一个忙呗……”
夷微一向吃软不吃硬,又好脸面,要是肯放低姿态好好哄他,再离谱的要求他都能硬着头皮完成。宁绥看他虽然还强撑着一张冷脸,嘴角却不自觉地上扬,知道这是被打动了,马上递了个台阶:“说说吧,什么忙?我们刚好也有事相求。”
寸心轻叹一声:“村子里接连有人丧命的事……你们已经知道了吧?”
“嗯,死者儿子说,看到你从死者身上下来,怀疑是你杀了他们。”
“我要是有那么大的本事,也就不用求助你们了。”寸心神色愈发严峻,“杀害他们的,是一种叫做魇妖的怪物。”
“魇妖?”
“自母亲千年前战败被杀,我临危受命担起全族重任,庇护一方百姓。云梦泽不复当年胜景,以人精神为食的魇妖盯上了我们,云梦泽日复一日被吞噬,后来,连银瓶凼都被摧毁。天界自然乐得看我们自相残杀,始终袖手旁观。我无计可施,才想出了藏进梦境的法子,一来不易被发现,二来睡梦中的人精神极为脆弱,易被魇妖侵蚀,我们驻守在梦境中,也能帮助他们抵抗。”
“可是……”
寸心抬起一手,远远指向水天相接的一线,那里原本的霞光灿烂已经被深紫色的暗影吞噬,还渐有向此处蔓延的趋势。
“……它们到底还是找来了。”
“千年来,为了支撑梦境,我力量几近耗尽,不仅身量停留在了年幼时,容貌也衰朽成风烛残年的老人,再也无力抵抗,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它们屠杀分食我的族人。为了防止它们借由梦境侵入人世,我请托几位走阴人来到这里,帮忙驱散魇妖,却不想他们遭遇暗算,被魇妖吸干了精气,死在了梦境中。”
“所以你来到人世,是为了查看死者是否还有回转之机?”
寸心有些难为情:“是,也不是。梦境银瓶凼的食物被魇妖抢了个精光,我肚子太饿了,只好跑出来找东西吃,所以才在厨房被人抓了个正着……”
她抓了抓自己乱蓬蓬的头发:“其实按年龄计算,我算是十六七的少年,怒目明尊是青年。不过,我想不明白,他为什么也少白头了?”
“我乐意,自己染的。”夷微别开眼睛。
“你找错地方了,厨房都是泔水,喂给狗狗都不吃。”宁绥带着笑摇头,“你应该摸到我们房间去,特地为你带了礼物。”
寸心眼睛瞪得滴溜溜的:“真、真的吗?妈妈真好!”
这一句提醒了宁绥,他拧起眉头:“对了,你为什么要叫我妈妈?”
寸心两眼弯弯:“妈妈给我托过梦,说她会回来看我,叫我注意一个穿着打扮很板正、鼻梁上架着两个玻璃片的俊俏小哥,我刚才一眼就盯上了你,你就是妈妈。”
原来如此,宁绥暗叹一声。他半蹲下来,揉着寸心的头发:“我们也正是为这个而来,有些事情该说开,也有些东西该完璧归赵了。”
他试图催动体内仅余的九凤残力,眉心凤尾印记再现:“你的母亲是个很伟大的神明,她的眼界跨越了几千年,不仅保护了我,也保护了世间的许多人。现在,我想把她最后的痕迹还给她的孩子。”
话音才落,所有人的余光都瞥见,天边泛起一道密不透风的浓黑,那不是自然的夜色加深,更不是远方翻滚的乌云。它们纷纷站直身子看去,无数双黑紫色的翅膀连缀成黑压压的暗影,每一次挥动都切割开残霞,留下一道道深邃的裂痕。
空气中弥漫起一股令人作呕的恶臭,点点幽绿的磷光从暗影中浮现而出,那是它们的眼睛。
“难道……这就是魇妖?”
寸心惊恐的尖叫印证了猜测:
“它们又来了!”
第105章 生世 万语千言都消融在彼此的唇舌间,……
那些形似蝙蝠的魇妖裹挟着层层黑雾, 所到之处摧枯拉朽,如同一张巨网笼罩天地。众人正欲迎敌,却被夷微抬手拦下。焚枝长枪呼啸而起, 化作无数通达天地的光焰。
昭暝一时间也按捺不住,宁绥无奈,剑指唤其出鞘,雷影随焚枝光焰刺入魇妖群中, 先是被紧紧包裹,而后猛然炸开耀目的光亮,将天地间的昏暝扫却一空。
破碎的皮毛与灰烬坠落于地,伶仃的几个也不负隅顽抗, 转身便飞去,梦境重现光明。寸心仍在瑟瑟发抖, 望着洗涤一净的长天,忍不住惊叹:
“这就是……表舅的真正实力吗?”
“还有我。”宁绥幽幽地。
“对, 还有他。”夷微同样幽幽地,将焚枝长枪匿入识海, “一群乌合之众,无需出全力应对。它们很长一段时间内应该都不敢回来了, 你们尽快修补银瓶凼梦境。”
寸心忽然开始恸哭。
她在极力压抑自己喉间的抽噎, 但愈是强撑,情绪便愈发摇摇欲坠。她缓缓蹲下来, 被岁月侵蚀得满面风霜的脸上泪水纵横。宁绥望着她忽然很是感慨——
她原本还只是少年, 也本不需要承担这些。
最懵懂无知的年纪里眼见唯一的亲人惨死沙场,临危受命带领全族四处避祸,躲在梦中不敢现世,却连最后的家园也差点被摧毁殆尽。
只不过, 宁绥想得更深。她最大的痛楚也许来源于,倾全族之力都难以抗衡的灾祸,却被两个外来人顷刻间碾作飞灰。
一如人族的困境,宁绥不动声色地瞥向身侧的夷微,半晌,又将目光投向更远的天穹,仿佛那里也有一双同样淡漠的眼睛同他对视。神轻而易举便能将人的命运把玩于指尖,人却必须竭力而战,才能为自己挣出一条生路。
可人不会自怨自艾,不会偏安一隅,卧薪尝胆、破釜沉舟一直都是人天性中根深蒂固的一部分。一代的力量不足以向神挥剑,还有下一代,下下一代。
固然有懦弱者将命运全然交由神的意志左右,愚钝地听信报应不爽的威胁,做了求神拜佛的傀儡,但历史的车轮滚滚向前,仍然有前仆后继的勇者扛起了反抗的大纛旗。
宁绥半跪下来,将寸心拥入怀中:“已经没事了……”
“我知道一直叫你妈妈很不礼貌……但是、但是……”寸心把头埋在他颈窝,眼泪沁湿了他的衣服,“妈妈……我很想你……”
“没关系。”宁绥一下一下地轻抚着她的后背,就像真的在安抚自己的孩子。
“你们的来意,我其实已经猜了个大概。”寸心直视着他的眼睛,两颗瞳仁微微泛起银色的光亮,“母亲的最后一缕神识也被污染,牵连到你,实在不好意思。”
她两手结印,纯净的力量自指尖流淌而出,缭绕在宁绥的周身。
“我有办法净化她的神识,让她继续在你的身体里保护你。我想,比起我,你更需要她,这是我们唯一能给你的答谢。母亲也算是曾经庇护一方的神主,虽然不敢说与表舅相抗衡,但至少能保你百年长生,早日登入仙门。”
出乎她意料的是,宁绥制止了她。
“不。”宁绥带着笑摇了摇头,“该是别人的东西,我不会收。何况,做人挺好的。”
<font colorred>-->>(本章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font>
你现在阅读的是< "" >
</div>< "">哇叽文学网提供的《思凡》 100-110(第9/15页)
话音刚落,脑海中,一个飘渺空灵的声音忽而响起,是宁绥被焚枝刺穿胸膛而沉睡时,与归诩的共梦。诸天仙神立于身前,伤痕累累的青年却倔强又轻视地一笑:“……归诩甘愿为人。”
同样的境遇,同样的选择。
“呵,别以为这就把我同化了,我跟你可不一样。”宁绥心底暗自冷笑一声。他也曾试图寻找过归诩有无在历史中留下只言片语,但都是徒劳。这个死后连一具全尸都没留下的人,与世间最后的联系似乎只有自己,还有身边的夷微了。
诚然,平心而论,归诩是个圣人,他用圣人的标准要求自己,也的确以身践行了他的誓言。有个圣人作为前身固然值得自夸,宁绥也并不抵触与夷微谈起这段过去。
只不过,他始终很清楚,归诩是他,而他不仅仅是归诩,他有自己更广大的人生。
一缕银色光华被牵引出他的躯体,那是九凤的最后一缕神识。寸心结印设阵,光华即将四散于梦境中时,又回到她身边,徘徊不去。
她抬手触碰高空,那缕光华渐渐变幻为一道浅浅的影子,在她指尖缭绕流淌。
“母亲……”寸心喃喃地,攥紧了手,想要抓住那如水一般的光华,“母亲!”
光华化作一片屏障,仿佛是一个温柔的怀抱,拥着自己唯一的孩子,拥着一隅中苦难深重的子民,拥着天与地,最终溶入清风沆瀣,与之长存。
“给她一点时间吧。”夷微轻轻开口。
银瓶凼的山都不算太高,地势起伏和缓,比起山,更像是一座座苍翠的小丘。祈和瞽拉着乔嘉禾去了别处抓鱼捕虫,玩得满脸是泥,不亦乐乎。宁绥和夷微并肩坐在一座矮崖上,一齐望着天边出神。
“这里风景确实好。”夷微首先开口,“和天婺山很像。”
他的手抚上一旁不知名花树的枝条,眼中有些许温柔又落寞的情绪:“据说每到春天,天婺山就会遍山开满海棠花。我只停留了很短的一段时间,没见过那副盛景,有些遗憾。”
“麻姑山也有。”宁绥故作不经意地贴近他,“虽然跟爸和哥闹得有点僵,但要是不回家过年,他们一定要生气。我们可以在那里留到春暖花开。”
夷微也顺势把他拥在怀中:“好——都听你的。”
“我承认,最开始发觉老天师和小天师联合起来算计你的时候,我实在很生气。可细想想,不论怎么争怎么抢,至少他们依然是你的家人,也真的爱你。即便换命之法真要邓老天师牺牲自己,我想他也一定会奋不顾身。”
他似乎由此陷入了回忆:“当初唐尧为继承人一事发愁,天下局势也因此而暗流涌动,我作为整个国家的吉祥物也被卷进争斗里。尧并非一开始就打算禅让给姚重华,最初的候选人是他的太子丹朱。史书上说丹朱不肖,其实不然,朱是个很有智慧和德望的孩子,只是性格过于刚强,缺少一点……圆滑和顺的手段。”
“如果我还是那个横行霸道,脑袋不转弯的傻鸟,我一定会力保丹朱上位。但我已经被劈了七十二道雷,深知做人不能不见棺材不落泪,于是我虽然没有明着表态,但暗地里已经向姚重华倾斜。”
说到这儿,夷微几不可闻地叹了一声;“不曾想,我的一个小小的举动,却害了丹朱的一生。姚重华得势后便在唐尧面前诋毁诽谤丹朱,挑拨父子情谊,上位后更是直接将丹朱流放。重华是个出色的领袖,但在这件事上,他做得属实不体面。”
闻言,宁绥挑眉一笑:“你是在担心我们兄弟阋墙?”
“只是个故事罢了,我知道你不会去争。毕竟比起一个掌门的位子,律所合伙人可能才是你更想要的。”夷微又搂紧他一些。一个方方正正的物件硌在两人的大腿之间,宁绥皱了皱眉,伸手一摸,发现是在夷微的口袋里,像个盒子。
“那是什么?”
夷微的脸色忽然变得窘迫起来,脸颊几乎在一瞬间就明显泛起红晕。他慌忙挪了挪屁股,手掌掩住裤子口袋,颇有些欲盖弥彰。
“呃……那个……我……”
宁绥毕竟是宁绥,对方眼睛一转,他就能把接下来的事猜个大概。他笑眼弯弯地把手探向那物件,说:
“拿出来吧。”
夷微垂着眼睛,小心翼翼地把物件掏出来,放在掌心。
是一个戒指盒。
“我、我计划很久了,也排练过很多次……但一直找不到合适的时间。”夷微手忙脚乱地打开戒指盒,因为手一直在发抖,差点把盒子打翻落下山崖。
“买下它的时候,我还没退下神位,自以为不管现在多落魄,起码有个怒目明尊的名号在,还算与你相配。后来发生了那么多事,我变得一无所有,就……就有点想要退缩了。”
他把那枚戒指的全貌展示给宁绥看,一只手挠挠后脑:“我最开始把它跟那些杂七杂八的礼物放在一起,可一想到你基本把我忘得一干二净,邓老天师也不让我留在你身边,你以后也许会遇见新的爱人,我不想耽误你,便把它拿出来了。”
他的眼底闪烁着期待又羞赧的光亮,将戒指取出来,又牵住宁绥的手:
“那个……既然被发现了,你愿意试试看吗?”
宁绥有心逗他:“试什么?戒指吗?”
“是——不对,不子、不止是戒指!”夷微紧张得舌头打结,差点掉进了宁绥设的套里,深吸了一口气,才说出了那句在心底滚了几番的话,“我想问的是……今后的年年岁岁,朝朝暮暮,我可以一直陪在你身边吗?”
宁绥面上笑意清浅,眼波流转却比崖下的湖水更深幽。
他设想过千次万次这个场景,也考虑过到底是自己先开口还是夷微先开口,如果是夷微先开口,自己又该怎么回答。可真走到了这一天,所有的棋路都在那一双只有他的眸子里溃不成军,让他只想不顾一切地给出最热烈真切的应答。
万语千言都消融在彼此的唇舌间,无关情/欲的挑逗,也并非粗暴的占有,每一次有来有回的缠绵都恰到好处。有风掠过崖边,扑下簌簌落花,不远处,是乔嘉禾雀跃的大喊:
“看啊——彩虹出来了!”
第106章 仙槎 失群的鸟儿寻寻觅觅,终于回归幼……
八百里巍巍秦川。
脚下山峰陡峭如削, 壁立千仞。时近正午,宁绥一屁股坐在山路旁的一块大石上,喘着粗气, 但还是很有耐心地听夷微絮絮叨叨讲解旧日的昆仑山。
“原本的昆仑山在秦岭之巅,绝地天通后被一斩而断,一半留在人间,一半升入天界, 算是人间与天界相距最近的地方。”夷微拧开一瓶水喂给他,而后两手叉腰,向着天上努了努下巴,“按我们现在的方位, 头顶就是瑶池,我就是在那里出生的。也许是因为出生时恰逢瑶池莲开, 沾染了池中莲的香气,所以体有异香。”
“瑶池莲是这个味道吗?”宁绥忽而来了兴趣, 确认也似地凑到他身边不停嗅嗅,两个人又顺势嘻嘻哈哈地抱在一起。
这一行只有他们二人, 其余人留在附近休整。之所以单独行动,倒不是有别的原因, 只是单纯因为夷微不愿意带他们玩。
<font colorred>-->>(本章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font>
你现在阅读的是< "" >
</div>