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6章 山雨欲来(2 / 2)
他停顿片刻,让父亲消化这残酷的现实,烛火在两人之间投下摇晃的光影。继续道:“与此同时,各地大领主前段时间几乎全部亡故,爵位继承的内斗已经箭在弦上,一触即发。他们控制区内的那几百个小领主如今各自为政,像一盘散沙般难以征召勤王。没有核心领袖,他们可能连自保的能力都捉襟见肘,如同没有蜂王的蜂群,只能坐以待毙。所以,现在应该考虑的是...即使布雷爵士击退了坦霜人和乌匪,咱们也只能靠自己应对沼泽人的叛乱,没有人会来驰援,孤立无援便是眼下的处境,这算最好的结局。”
查理尼二世点点头,粗大关节的手死死攥着椅扶手,指腹几乎要嵌进木头里,有心无力地沮丧道:“那咱们该如何选择?三面受敌,难道真的只能坐以待毙,眼睁睁看着帝国倾覆?”
麦道夫的目光扫过墙上悬挂的帝国地图,羊皮纸被岁月染成了暗黄色,上面的墨迹却依旧清晰。他指尖虚点着西南方向,那里标注着萨姆城的金色徽章:“目前三面都是凶险之地。西南萨姆城的黄金军一旦获胜,按照常理应该会火速占领坎帕尼——抢占‘大谷仓’地区能成为他们的粮食补给来源,估计会稍加休整,甚至会马上居高临下对帝国腹地发起攻击,不给咱们任何喘息的机会。”
他转向北方,指尖划过标注着“弗林锡”的黑色印记,语气愈发凝重,像压在心头的巨石:“北边的弗林锡已经彻底沦陷,雪雨湾那支乌匪可以从褶皱山隘口长驱直入,可能现在已经开始劫掠天鹅堡和奎托姆地区。因为丹家族和瓦莱家族被‘斩首’,所有依附他们的地方家族已经完全失控,像没了头的苍蝇,甚至有人会做乌坎那斯人的带路党,为虎作伥。所以乌匪现在兵锋直指迪比特和特克斯洛,沿途的村庄怕是早已化为焦土,只余断壁残垣。”
最后,他的指尖落在地图右侧,那里用朱砂标注着帝国都城“巨石城”:“而巨石城通往托拉姆港的路已经被沼泽人切断,那些浑身泥泞的叛乱者像藤蔓般缠了上来,越收越紧。更糟的是,狼人似乎也在配合他们对巨石城形成围困。所以伯尼萨帝国,或者说艾蒙派提王室,如今三面受敌,就像狂风中的残烛,随时可能被吹灭,一溃千里。”
查理尼二世望着地图上被敌人围困的帝国疆域,似乎那里已经标注上了代表敌军的黑色三角,如蚁群般聚集,这位君王突然剧烈咳嗽起来,空洞的喘息声在空旷的殿宇里回荡,一声声撞击着冰冷的墙壁。良久之后才缓过力气地抬起铁青的脸,盯着儿子麦道夫道,“咱们到底...该怎么做?”
麦道夫犹豫片刻,指尖在油光发亮的手杖头上反复摩挲,冰凉的触感似乎能平息他心头的波澜,嘟囔道:“回巨石城可能是唯一的选择。毕竟一旦布雷?考尔战败,两股乌匪合流占据北方诸城邦后,攻陷迪比特易如反掌。到时候他们会切断咱们回巨石城的后路,再和坦霜人前后呼应夹击特克斯洛,鉴于教会武装的损失,这座孤城怕是撑不了多久。”他顿了顿,目光掠过窗外摇曳的树影,“而我那个多少有些狂傲的弟弟,会不会被狡猾的沼泽人诱出城外围歼,您心里应该有数......”
查理尼二世抬起指头打断他,如同风中的苍老枯枝般胡乱晃动:“这些我都知道,像钝刀子割肉般反复折磨我,夜夜不得安寝。”他的声音突然拔高,带着孤注一掷的急切,好似爆燃起最后丝力气强撑道,“我想听些有意义的方案,细致的作战方案!我知道你有,因为你从小就喜欢另辟蹊径,总能在急如星火的绝境里找到立竿见影的法子!”
麦道夫拄着手杖沉默良久,眉头皱得像拧成绳的麻布,烛火在他脸上投下深深的沟壑,仿佛刻着帝国的伤痕。“那只有一条路可走!”他终于开口,声音低沉如埋在土里的青铜钟,“让布雷?考尔冒次险,也算是咱们帝国的冒险,一场豪赌,也算直接的考验,结果出来越总反而越有利。”
查理尼二世身体前倾,破旧的裘皮长袍滑落肩头,露出里面绣着家族纹章的暗红马甲,金线绣的雄狮在烛火下闪着惨淡的光。他眼中闪过一丝光亮,像风中残烛突然爆出的火星:“快说!别卖关子了!”
麦道夫紧绷着脸,下颌线绷得像拉满的弓弦,仿佛下一秒就要断裂:“据我对现状的了解,乌坎那斯的那个新首领斥不台是个很厉害的家伙——据说他能在三十里外闻出敌军的动向,像头嗅觉敏锐的荒原狼,隔着沙丘都能嗅到血腥味。而且咱们也收到了军情快报,他带领的几万乌坎那斯骑兵正在尾随咱们的主力铁甲军团。”他的指尖在对着墙壁上的地图上划出一道弧线,“他们像尾随受伤野牛的狼群,不远不近地吊着,会找准时机加入战场,准备一举吃掉咱们的主力。”
他深吸一口气,胸口起伏如风中的船帆,继续道:“所以只能让布雷?考尔统领少量步兵和骑兵去迎击坦霜人。让霍亨?巴赫带着主力保持观望,像块巨石压在那里,以此来遏制乌匪可能发动的偷袭。无论布雷?考尔胜败,西北边境最起码还有主力可以与乌匪对峙拖延,为咱们争取喘息的时间。”他突然起身来到墙壁上的地图前,指尖重重戳在地图上的马格纳长墙,那里用红墨水标注着防御工事,“咱们就能有时间征召尽可能多的帝国各领地力量,来击溃沼泽人的围困。等咱们击败沼泽人,就可以回头驰援坚守马格纳长墙的主力。这样,咱们就永远是一个整体和乌匪与沼泽人对抗,而不是满地的碎片,被他们逐个碾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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查理尼二世迟滞地望着沉静木然的长子麦道夫,张了张嘴,喉间发出干涩的声响,“这样太过冒险,布雷?考尔一旦战败,咱们的主力……会不会被霍亨?巴赫带到歪路上去?那可是支能决定帝国命运的军队,是咱们最后的家底!”
“不会。”麦道夫笃定道,杖头在地板上轻轻一顿,发出“笃”的闷响,“您应该了解霍亨?巴赫,他可能不善于正面硬刚,但滑头有余,韧性十足,像块浸了油的牛皮,水火不侵。况且他们巴赫家族和乌匪势同水火,祖辈死在草原人的弯刀下的没有一百也有八十,而且那个斥不台也有些傲慢过头,没有才用拉拢车略。所以他不会有什么出格的举动,让他做这个任务,再合适不过!”
查理尼二世犹豫着,枯瘦的手指在主教椅扶手上轻轻颤抖,鎏金的藤蔓纹路在渗出汗水的指头下发出轻微的“咯吱”声,“但跨过库普兰河的萨姆城黄金军军至少有三万...”他的声音里带着难以掩饰的颤抖,“个个身披重甲,马蹄踏处地动山摇。这样安排简直就是让布雷?考尔送死,他是咱们帝国难得的悍将,像块经千锤百炼的精钢,断了实在可惜!”
麦道夫撇撇嘴,嘴角勾起一丝无奈的弧度,杖头在柚木地板上轻轻点动,发出“笃笃”的轻响,像在叩问命运:“没有办法,索性来个干脆的硬碰硬。要是拖不住乌匪,伯尼萨将遭受致命的‘双风灌耳’——北有草原狼般的乌坎那斯人,南有沼泽蛇似的叛乱者,两面夹击之下,帝国的根基都会被撼动,怕是要土崩瓦解。”他抬眼望向窗外,日光已被厚重的乌云遮蔽,殿外的树影在风中扭曲成鬼怪的模样,“而且咱们巨石城如今已陷入孤立无援的境地,城外的狼烟怕是夜夜不息,城头的号角声都带着哭腔,形势也不容乐观!”
查理尼二世舔了舔干裂的嘴唇,舌尖尝到丝铁锈般的苦涩。他身体紧绷,不停摸索着鎏金的主教椅扶手,那些雕刻的藤蔓仿佛活了过来,缠绕着他的指尖。眼神飘忽间,他嘟囔道:“这也是没办法的办法,但帝国不应该辜负考尔家。他们家的人如此单纯忠诚,像守护羊群的牧羊犬,从不会觊觎不属于自己的草场...还有瑞尼,他太过急躁,像头没驯服的小马,总爱凭着性子冲撞,这是管理帝国的大忌,王座需要的是沉稳,不是冲动,就像古井里的水,再大的风也吹不起波澜。”
麦道夫听着父亲这些呢喃,其中的暗示如风中的蛛丝般缠绕过来,黏在心头挥之不去。他苦笑道:“您放心,首先我对王位并不感兴趣,就像对路边的石子毫无觊觎——那冰冷的王座,坐上去只会硌得人生疼。而且我还会帮扶瑞尼来管理帝国,做他手中的拐杖,替他拨开前路的迷雾。”他顿了顿,目光变得诚恳,像浸在清水中的石头,“至于考尔家族,我会尽全力去保护他们,只要在我能力范围之内,哪怕付出代价也在所不惜。”
查理尼二世轻轻点点头,眼中闪过丝探究,像在审视一块包裹着璞玉的原石,想看清内里究竟藏着什么:“你真的对王座不感兴趣?那上面镶嵌的鸽血红宝石,能照亮整个大殿的光辉,多少人为此头破血流,连骨头都填了护城河。”
麦道夫拄着手杖,仰头望向穹顶的壁画,那些描绘着创世神话的彩绘在烛光下泛着神秘的光,升天圣徒的羽翼仿佛镀着金边:“您应该了解我。凡尘俗事都是过眼云烟,像湖面上的雾气,太阳一出便消散无踪。即使承袭帝国王位也是稍纵即逝,不过数十年的繁华,死后还不是一抔黄土。作王就要做永世的王,活在人们的信仰里,刻在神庙的石碑上,而不是史书的几行字里。”他的声音变得悠远,像从古老的祭坛传来,“金钱权利如浮云,聚散无常,只有精神才能永流传,像神庙里的圣火,代代不息,照亮后人的路!”
查理尼二世有些汗毛直竖地望着麦道夫,仿佛第一次认识自己的长子。烛光在他脸上投下明明暗暗的光影,那些平静的表情下藏着深不可测的海,让人看不透底。“你自幼特立独行,让我倍感忧心!”他的声音里的颤抖愈发明显,“现在更是让我焦虑不堪,诺茨拉德就曾追求素道为王之路,结果...结果落得个尸骨无存的下场。”他的话语戛然而止,像被无形的手掐断,那段往事是帝国不愿触碰的伤疤,一碰就鲜血淋漓。
“他只是学术颇高,怎能称王?”麦道夫苦笑着摇摇头,“王者需要的不仅是知识,更是驾驭人心的智慧,像牧人引导羊群,而非学者解读经文。他懂典籍人心,却不懂永恒,败是必然。”他转而望着疑惑的查理尼二世,语气变得急促,像被点燃的引线,“咱们最好还是尽快赶回巨石城,免得道尼吃亏!”
窗外的风再次掀起,卷着远处隐约的狼嚎,像在催促着这场决定帝国命运的行程。殿内的烛火剧烈摇晃,查理尼二世望着长子坚定的眼神,终于缓缓点头,扶着扶手的手渐渐用力地撑着站起身——无论前路是深渊还是坦途,这场博弈都已无法回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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