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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时清场倒计时还在继续,她头上的伤虽然不再流血,总归还是受了伤,再加上一对三,她没自信能赢过他们。
可她确实没有物资可给,但就算她实话实说,恐怕对方也只会觉得她舍不得物资,不肯罢休。
果然不管在哪,危险的都是人。
思索片刻,她道:“好,我答应,不过我们能不能先离开这里?”
说着,卫何露出惊恐的表情。她警惕地看着四周,压低声音:“你们不知道,刚才这里有怪物,虽然现在副本结束了,但谁知道会不会有危险,不如我们先出去吧?”
三人中的女孩听了这话,也在一边附和:“是啊,这地方阴森森的,不如我们……”
寸头明显被说动了,但光头不依不饶:“少废话,副本已经结束了,能有什么危险?先把东西交出来!”
见事情并不顺利,她一惊一乍地哆嗦一下,像是注意到什么恐怖的事,做了个噤声的姿势:“嘘……你们听……”
那三人摸不准情况,但还是小心警惕着四周。卫何趁着黑暗,在他们看四周的空隙,悄悄把身后的花洒开关碰开了。
水流喷洒而出,她吃惊地往旁边一躲。
光头不信会有什么危险出现,他上前将花洒关掉:“一惊一乍!”
他拎起卫何的衣领:“我警告你,少给我耍花招,现在……”话音未落,花洒再次被打开了。
“怎、怎么回事?”寸头一惊。从他们刚才的动作和位置来看,那花洒肯迪不是他们四个开的。可如果不是他们,又会是什么?
而此时,卫何也很惊讶。倒不是因为莫名打开的花洒,而是因为……淋浴间的地上伸出一只嘀溜乱转的眼球……
那眼球好像一株长在地上的植物,左右摇摆,有点恶心,但那三人明显是看不到的。她不由怀疑这是魔隐之瞳的效果。
“我们快走吧!这里不太对劲啊!”女孩有些吓坏了。
话音刚落,其他的淋浴间也先后传来了花洒洒水的声音。可他们进来的时候已经检查过,这里除了卫何,没有其他人在。
“头发,好多头发……别过来……”卫何决定暂时无视那个花枝乱颤的眼球,她胡乱指着四周,眼睛圆睁,一副精神恍惚,惊惶不安的样子,不时还发出惊叫。
‘装的还挺像。’魔隐之瞳看着卫何稳稳的62精神值,吐槽。
无视脑内的声音,卫何神情惊恐,像是在躲避什么,身体贴在了旁边的隔板上,发出声响。三人的视线十分自然地被引导,看向了隔板的方向。而隔板上方的空隙处,一个披散长发的人头正直愣愣盯着他们。
人头的位置正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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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卫何头顶上方,它的发丝垂下来,落到她的肩上,仿佛她的头上又冒出一个头。
卫何忍着恶心,既没逃跑,也没抬头,而是目光呆滞,直勾勾看向那三人露出微笑。人假鬼威。
三人吓得魂飞魄散。光头和寸头推开女孩儿兀自逃命,却不曾想他们刚抬步出去就被隔板下那双猥琐的男人手抓住了脚踝。两个男人被吓得不轻,一时慌乱撞在一起,跌倒在地,发出恐惧的叫喊。
光头男看着挺凶的,估计如果卫何没有给他物资,他下手也会毫不留情,但这种人一向欺软怕硬,此时魂都吓飞了。
慌乱挣扎中,他们看到卫何拉着女孩撒腿就跑,表情镇定自若,丝毫不见刚才的惊惧。
血袋都是通过外界的无偿献血后运到学校里的,一个人的捐献额刚好是一袋血。
卫何又翻出了其他几袋血袋验证,都没有任何异常,全部显示出了具体的死亡时间。
这是怎么回事?
怎么就独独这一滩血液的死亡时间如此混乱?
第 24 章 消失的它(3)
阳光透过窗户的缝隙,斑驳地洒在卫何的身上,卫如生随默默地注视着地上那一小块从卫何身上掉下来的干涸污泥。
“姐姐,你衣服怎么了?”卫如生忍不住轻声问道。
卫何回道:“没事,就是去超市的路上遇到了只恶心的杂碎,不小心和它打了起来,没留神就沾上了。”
“那姐姐你没事吧?”
“当然没事,”卫何迎上卫如生关切的眼神,淡淡一笑,“它打不过我。”
卫如生皱了皱眉,走上前来,伸出手轻轻拍打着卫何衣服上剩下没抖落干净的污泥,污泥随着她的动作纷纷落下。
卫何看着这些污泥,脑中突然涌现出莫名的思绪。
她想起了今天与那只污泥怪物的战斗。
它在褪去人皮后,露出了其下涌动的黑色污泥,这同褪去人皮以后,只剩下一摊血液,岂不是有异曲同工之妙?
云轻说到这里,脸上露出了一丝复杂的表情,“不过这种研究太过危险,涉及到很多问题,所以后来这个项目就被学校停止了。你怎么突然问起这个?难不成这箱子里装的就是你说的‘化骨丸’?”
卫何没有回答,而是打开了木箱,剩下的最后五颗化骨丸正静静地躺在黑团物质当中。
聪明人之间无需多言。颜薄利手里的包子掉到地上,愣了几秒后,她连忙把包子捡了起来,“三秒定律!”但她很快就顾不上包子能不能吃干不干净了,她疯狂转动迟钝的小脑袋瓜:“不是他们的孩子,那还能是啥?”
卫何:“拐卖的啊。”
颜薄利瞪圆了眼睛,很是震惊:“可是——”
卫何掰开一个包子,相比于回答颜薄利,她现在更想吃饭:“别问我,问你姐。”
颜薄利求知若渴地看向朱另。
朱另的目光落在身前的碗上,视线一点点聚焦,终于,她开口道,“我似乎明白了。”
颜薄利身子前倾:“快讲快讲。”
“我之前就想过…”朱另沉吟道,“自卑感往往会伴随人一生,二壮还有其他孩子被扭曲了审美,发自内心认为自己样貌丑陋,很容易变得自卑又敏感,实在是太可怜了。”
“但如果这些孩子根本就不是村民的,那就解释得通了。作为这个村子的外人,畸形孩子才是村民的亲生子,村子肯定不想在外人嘴里听到关于畸形儿的任何不好,于是自小扭曲他们的审美,提升畸形儿的地位。”
“村民不在乎他们的心理健康,他们的作用就是繁衍后代,用新鲜的血液来减少这个村子新生儿畸形的概率。”
颜薄利消化了一会儿,询问道:“可是近亲结婚不会百分百生出畸形孩子呀,大概率还是正常婴儿,那这些村里出生的正常孩子岂不是也要被那些被拐来的孩子说丑?”
朱另:“只要让这些孩子少跟被拐卖的孩子接触就好,毕竟…八九岁就可以生育了,八九岁以后,这些被拐来的生育工具应该不会再出现在阳光下。”
“艹,什么玩意啊?!”颜薄利一拍桌子站了起来,骂骂咧咧了好一会儿,直到想起什么似的,飞速瞄了朱另一眼,缩了缩脖子。
但朱另这次并没有教育颜薄利,而是看向卫何:“我说得对吗?”
卫何:“我目前是这么想的。”
朱另抿了下唇,她试图构造出整个事件的前因后果。
“我感觉单纯生出畸形儿并不会让他们冒险拐卖儿童,一定是有更严重的后果,所以他们想到了拐卖这条路。”
卫何接道:“死亡。”
朱另沉默片刻:“对,死亡。”
“这个村的恶性基因可能不仅仅是畸形,还可能会危及生命。”
“这样的话,新生儿长不到一两岁就会死掉,蚕村的人看起来并不多,所以劣性基因的爆发期很可能不是在最近这辈,而是在上一辈,或者上上辈,畸形孩子很早就出现了,只是一开始不被重视,直到越来越多又很快死去,村里的人口逐渐减少,村民这才终于重视了起来,但这么偏僻贫穷的村庄,出去的人不会回来,外面的人也不会进去,于是村民把目光投向了外界的孩子,试图通过拐卖让这个村获得新鲜的血液。”
卫何没有说话,但表情很显然赞同朱另的说辞。
朱另叹了口气。
她把桌上的饭都往卫何的方向推:“所幸事情还没到最糟糕的情况,何妙妙和二壮都还好好的,其他孩子说不定也还尚好,还来得及。”
“我们一会儿就跟你去祠堂,你是要找族谱吧?”
毕竟族谱详细记载了蚕村的人口以及所有村民的生卒年。
卫何:“算是吧。”
颜薄利伸长胳膊够了个新包子。
她觉得现在的姐姐很像被老师提点后打了一百分的好学生,而她睡了一节课,根本不知道还考了个试。
吃完早饭,朱另从包里拿出一张纸人,像是黄纸剪的,用朱砂简单勾勒出了五官。
卫何没见过这个,问她:“这是什么?”
“茅山的纸人术,”朱另说,“我跟程光交换来的,烧了招魂聚魄符,再念七次咒,纸人就可以与我共享五感,会最基本的动作,缺点就是不能说话,一撕即毁,被毁后我也会受到冲击。”
这个算是常识,但朱另知道卫何刚拜师不久,只因年龄比程光稍长才有的师姐名号,于是解释得很详细。说罢她补充:“等你懂基本的咒法后,何观主就会教你画符了,道系不同的人擅长的符不一样。你会画符以后我就跟你换,不和程光换。”
卫何笑起来:“好啊。”
此时窗外的风声愈发大了,雨滴落在院子角落的柴堆上,以防柴木被淋湿,王桂兰来回搬着,村长低哑的咳嗽声不时从里屋传来。
时间不等人,朱另没再说话,她拿出招魂聚魄符念起咒,直到手心里的平面纸人颤巍巍站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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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们走吧。”她说。
整个过程十分流畅,趁着王桂兰收拾柴木,顶着风势刮起的嘈杂,三人遛出了门。
七点半,天色黑得宛若深夜,像一张巨型的可以吞噬一切的嘴。
“可是祠堂在哪呢?”颜薄利有些茫然。
朱另:“背靠为实,水抱宗门。祠堂靠山面水最为理想。”
卫何思忖片刻,指了一个方向。
朱另点了点头,于是三人迅速往目的地快步走去,路程实在不短,雨滴不断砸在伞面上,像是有什么东西在三人头顶击鼓。
十五分钟后,三人停在了祠堂门口。
眼前的祠堂并不大,红木匾稍有变形掉色,但门口的台阶很光滑,没有丝毫杂草,显然经常有人来打扫祭拜。
“走吧。”卫何先一步收了伞,踩在了石阶上。
朱另紧跟其后,颜薄利像是有些迟疑,她揉了揉太阳穴,从兜里掏出一块水果糖,含在了嘴里。
祠堂是木门,没有锁,轻轻一推就推开了。跨进大门后,直面的就是一个粗壮的木柱,上面有五副抱柱联,卫何扫了眼,又看向内柱,内柱上是一副楹联:“思贻父母令名,祖宗明命如闻。”
三人没在前堂呆太久,确认没发现什么特殊之处后,几人就走向了后堂。
后堂上挂着“佑我后人”的牌匾,堂外摆满了诸类药材,用盒子装得极为规整,昨晚王桂兰送的应该就是这东西,而这里堆积的数量远超村长院子里的,全村积攒的药材大概都在这儿了。
时间很紧张,按照节目要求,纸人的存在不能被发现,而这就需要三人速战速决。
“现在进去?”卫何问。
如果真遇到什么事,卫何是不敢冒然出手的,毕竟灵体能不能挨住她的攻击还是未知数,所以她还得倚仗双胞胎,尤其是看起来很有门道的朱另。
谁知朱另看向了颜薄利:“笑笑,怎么样?”
颜薄利点了下头:“我有些不舒服,刚才在门外就…”
颜薄利对灵体的感应很强,否则也不会擅长请灵上身,一般只要她没感到不舒服,现场就不会出现危险,卫何很快明白过来颜薄利的意思,朱另自然也明白了。
“保护好自己。”
朱另站在了两人身前。
她轻吁了口气,用食指和中指捏住一张符,确认稳妥后,缓缓推开了大门。
云轻看到其中的白色颗粒,心下了然。
“好啊。”
卫何突然笑了。
她如同一条潜伏在暗处的蛇,冷静又狡黠。
她点开申请报告那一栏,提交了要求与管理层面谈的申请。
化骨丸这样在明面上封锁了的东西还敢肆无忌惮地摆在一个学生的桌子上,怎么看怎么不对劲。
他们故意留下箱子让她看见上边的花纹,故意留下化骨丸,不就是希望引她上钩吗?
他们都付出了那么多努力,她这条鱼儿要是再不咬钩,那可就不礼貌了。
“案子不查了?”云轻见她申请今晚的面谈,疑惑地问道。
卫何嘴角微微上扬,勾勒出一抹若有似无的微笑,“当然要查,但是……不去怎么知道答案呢?”
第 25 章 消失的它(4)
申请报告很快被批准通过。
卫何让云轻和卫如生都留在休息室,她独自前往学校的综合楼。这栋大楼是全校楼数最高的一栋,高耸入云,直插天际。
临近傍晚,夕阳落下。卫何的心跳随着电梯的上升而加速,她的目的地是第20层,怪物领导在那里等她。
当电梯门缓缓打开,卫何走出电梯,眼前是一条长长的走廊,走廊两旁的墙壁上挂着各种荣誉证书和照片,但此刻她无心欣赏。
走廊尽头被迷雾笼罩,墙壁上的壁画跟随卫何的走动发生变化。
灯光在走廊中跳跃,时明时暗,叫人看不清前方的道路。
会议室的门无人开启却缓缓打开,而那些平日里难得一见的怪物领导们则坐在会议桌旁,仿佛等候多时。
他们的皮肤大多呈现出诡异的色彩,卫何有感觉,他们的怪物能力要远超她之前遇到过所有怪物之上。
她快步走进会议室。“下面播报一则社会新闻。今日凌晨4时15分,我市郊区河边发现一女尸,据警方调查,死者生前为某平台童装模特,名为晓晓。本台会对后续情况做追踪报道。”
狭小的公交站台上站满了人,两个穿着校服的女生坐在长条凳上,脑袋凑作一团,小声嘀咕着一起看江城的晚间新闻。
“晓晓…”
拿着手机的短发女生摁下暂停键,她有些迟疑地看向同伴:“这名字好像有些耳熟?”
“童装模特大赛第三名,前几天上的新闻,你当时还夸她脸蛋像朵棉花糖。”
“——想起来没?”
短发女生张了张嘴,很显然,她根本没办法把棉花糖与死亡案联系在一起。
人有时候挺奇怪的,如果受害者是全然不认识的人,社会新闻经常会成为过眼即忘的社会新闻。但如果受害者是自己知道的人,哪怕只是在电视里见到过、听到过,受害者便与自己有了关。
许久,她暴躁出声:“我靠,这家长是怎么当的,怎么能让那么小的孩子去水边?!”
她控诉得厉害,声音比刚才高了数个分贝,同伴连忙轻声安抚。
“也不排除他杀的可能嘛…不过家长肯定也有错,这么小的孩子不能离眼的。”
女生抿了抿唇,不说话了。
过了一会儿,437路公交车进站。三站后便是繁华的大型城中村,车上人很多,要上车的人更多,人群轰然分流,在车子上下口挤成密不透风的两大团,寸步难行,就像因糖浆粘连死了一地的蚂蚁。
下一班要半小时后,女生收好手机拉着同伴往上挤,挤了大概十几秒,车门堪堪在两人身后艰难合上。
安全扶手上有七八只手,公交车上吵吵嚷嚷,两人互相攥着对方的书包带,谁都没有说话。
公交车前方的显示屏也在播报晚间新闻,只是已经不是“河边女尸”,所以也没激起两人兴趣。她们心情都不佳,低垂着眼帘与车上疲容满面的乘客一一对视又漠然移开,在扫视到车右后方的座位时,目光忽然齐齐怔住。
“诶,你看——”
面对车窗的灰色人群中,有一个过于鲜明的人。那是一个相当美丽的女人,低垂着头,姿势随意地倚在窗边,明明是懒散的坐姿,偏又能从腰脊的弧度看出合宜的优雅来。
总之,无论从样貌还是气质来看,都不像是晚高峰会挤公交的人。
两个女生对视一眼,都读懂了对方眼里的惊艳。
卫何刚化形不久,今天为了记江城的城区划分,换着线路坐了一天的公交,此时已经昏昏欲睡。但瞌睡归瞌睡,警觉性还在,几乎在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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道火热视线落在她身上的同时,她就抬眼望了回去。
是两个年纪不大的女孩,没有丝毫攻击性。
卫何想着人类的社交礼仪,勾起唇点了下头。
这个笑实在是漂亮,也不知道是不是心理作用,女生只觉得乱轰轰的车厢一下子安静不少,连同因为“晓晓”黯淡的心情也好转起来。
她们冲着卫何回了个笑。
果然,漂亮姐姐治愈万物。
*
江城的落日,昏黄色调,有些浑浊。卫何盯着天空看久了,越看越觉得这像极了尸衣,又旧又长,拖拉松垮,有股子难闻的味。
公交缓缓降速,停靠在城中村。这里曾是江城最繁华的地段,不过已经衰败。
密集的楼房沿着站台后的水泥路向远处铺陈开,红白格砖间歇贴着楼房外,一眼望去,千篇一律,整个城市就像一张打满马赛克的格子拼图。
卫何沿着大路走,步调不快,路上遇到卖烤冷面的小商贩就停下来买了一份。
“我记得您,今儿是您第三天来买喽!”
这会儿人不多,小贩十分热情地在铁板上多敲了个荷包蛋,“这个是送您的!”
卫何应声:“谢谢,我还没吃过这个。”
“您没吃过?啊不要紧,要是您明天来我还送!…不要香菜,酸甜口,是吧?”
“是这样。”卫何回。
吃完晚饭,卫何看了眼时间,加快了脚下的步伐。
几分钟后,她身影一拐,把咬了一口的油腻荷包蛋倒进路边垃圾箱,卫何一边走路,一边回忆刚才的难吃口感,中途还拿出矿泉水漱了漱口,直到皱着眉走进一个老旧小区。
卫何回到家时,晚间新闻已接近尾声。
“…国家博物馆失窃案震惊全国,相关专家仍在紧急调取现场指纹。”
“据有关专家估计,此嫁衣存在年限至少为两千三百年,是当今已发掘年代最久远的嫁衣。经三代帝后数位国匠之手,于公元762年随女帝入葬,十年前被挖掘出土。”
“嫁衣色为榴红,其色经年不褪,雍容华贵,典雅精妙,国之宝藏。”
“国家文物不容亵渎,本台会实时跟进后续,第一时间对侦查结果进行相关报道。”
新闻看完,卫何身子一歪,陷在沙发里。
作为这场嫁衣失窃案的“被窃物”,卫何这几天只有一个乐子——看那些知名的专家学者在如何焦头烂额地找她。
这真的是非常有趣的一件事情,每个人的神态表情,包括动作语言,都因为职位不同,各有各的有趣。
卫何的唇角微微上扬,目光流转间,落在了不远处的白纸上。
她脸上的笑容淡了几分。
卫何其实不太记得自己活了多少年,两千三百年,三千年,或者更久,但她知道她是在一千多年前拥有神识的,但由于一些原因,她并不急于化形,于是一拖再拖,拖到了六十年前。
六十年前,天道规则骤变,断了所有妖物化形的可能。
不愿意与不能够,卫何更接受前者。
所以自那之后,她每时每刻都在钻研化形之法,但每次都被天道规则压得几近崩碎。
一周前的深夜,就在卫何第无数次尝试化形失败后,一位身穿道袍的老者突然出现在博物馆,走进放置她的展厅,用九道符纸隔断了天道规则,助她化形成功。
不存在没有目的的行为。
化形成功后,卫何直言问他想让她做什么,那人没有明说,而是让她填写了一份个人信息。
个人信息
该死的个人信息。
卫何揉着眉心,稍显烦躁地拿起面前的白纸,再次浏览起来。
【节目协议书
——《红枕》节目组
尊敬的通灵师,您好。
报名表已收到,在此谨代表红枕官方向您发来衷心祝贺:恭喜您成功入选!
节目一切流程在官网可以查看,一言以蔽之,即判断鬼怪善恶,解决执念,助其转世。此外只有两点需要注意:为人不易,鬼怪亦是,在做任何决定前,请慎重考虑后果,另,由于节目性质,伤亡随时可能发生,请保护好您的生命安全。】
这是她昨天收到的一份文件。
很显然,道袍人用她的个人信息帮她报了一档通灵节目的名,而参加这个节目,就是他要她缴纳的“报酬”。
然而无论看过这份协议多少遍,卫何还是没办法不去怀疑它的真实性。
——因为她根本就不是通灵师。
卫何已经想了两天了,今天在公交车上也在思考道袍人的目的。术业有专攻,她的能力可以说和“通灵”毫不相干,她不会画符,不会捉鬼,甚至她的能力还极大模糊了人与鬼的区别。道袍人都能阻断天道规则了,不可能没手段知晓她的能力。
既然如此,他为何会让她参加这个节目?
分针一寸一寸挪着,窸窸窣窣的瘦黑树影落在白墙上,足有半个人高。它缓缓拉长到沙发,又盘踞于白纸上,像是催促卫何做决定。
想不明白就不想。
片刻,卫何拿起笔,签下了自己的名字。
*
洗漱完,卫何走到茶几边,收好协议,把它妥帖放在门边玄关处。
外面遥遥传来广场舞散场的声音,接着便是大喇叭广播让大家注意安全赶紧回家。卫何家在一楼,一楼阳台直通一个八平米的小花园,此时不断有人从花园外走过,声音也不避讳路人,颇为吵闹。
卫何在这里已经生活一周,不同的妖根据性格会有不同的了解人类社会的方法,而卫何融入社会的方式便是倾听并分析人类的聊天内容。
卫何走到阳台边,拉开一角窗帘。
此时一对情侣正好走过花园。
情侣中的女生面容清秀,笑容娇俏,她撒娇似地挽着男生,两只脚拖拉着走,走得很慢。
“都怪你,”她嗔怒道,“硬拉着我去跳广场舞,我都要累死啦!”
男人举起手,笑得很温和:“好好都是我的错。”
“那你是不是该补偿我!”
“家里还有半斤小龙虾,回去给你做夜宵吃?”
女生明显吃这一套,声音迅速软了下来:“算你识相,还有我的脚广场上也太多小孩了,跑来跑去也不看路,刚刚那个小女孩踩得我脚好疼。”
“不生气啊,我回去给你吹吹——”
“哎哎你干嘛!”女生连忙捂住男生的嘴,“小点声啊,叫别人听到多不好意思。”
“听到就听到呗,正好……”
男生转过头正要继续说,结果注意到了几米开外半拉的窗帘,几个呼吸后,他友好地朝卫何点了点头。
卫何靠在窗边,被发现也不慌张,含笑目送两人离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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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认识这对情侣。
他们住在她这栋楼的6楼,刚订婚不久。她在小区居民口中听过好几次,说两人有多恩爱,说这个男生有多宠女朋友,说结婚时他们作为邻居肯定要登门祝福。
但很显然,这些人的信息有误。
毕竟此时此刻…
卫何的视线缓缓扫过这对情侣,更准确地说,她的目光精准落在了男人的脚上。
此时此刻,
那位宠爱女友的男人,脚尖朝后,对准了卫何。
卫何见他双指并拢,向下压去,似乎是示意她装晕。
庄止礼之前是帮过自己,可他真的值得自己信赖吗?
庄止礼见到卫何还不按照他的暗示做,以为她没有看清自己的手势,他加大手上动作的幅度,这无疑是在其他怪物眼皮子底下搞小动作,对他来说没有任何好处。
卫何纠结了一瞬,最终还是决定听取庄止礼的建议。
无论如何,他没有理由害他自己。
只见卫何假装无法抗拒地倒在会议桌上。
怪物们看着卫何,眼中闪过一丝玩味。他们并没有立刻上前查看,而是互相交换了一个眼神,仿佛在讨论着什么。
“好玩,”其中一只怪物笑着说道,“太好玩了,送去实验室吧,那里的家伙一定会喜欢她的。”
其他怪物也纷纷表示赞同,他们觉得这个主意非常有趣。
而在他们没有看到的角落,女孩的唇角,勾了勾。
第 26 章 消失的它(5)
***
综合楼地下实验室的铁门缓缓打开,一名身穿白大褂、戴着口罩的男子匆匆走来。
他低头查看了一下卫何的情况,“居然是人类?!”
实验室里可很久都没见过活的人类了,因此男子看上去很是震惊。
“……”负责运送卫何几名怪物没有回话,他们没有权限进入实验室内,于是将人放在门口即刻离开。
穿着白大褂的男子见卫何昏迷不醒,不自觉放松警惕。
走廊里的灯光映照在卫何的脸上,看上去更增添了几分柔弱与无助。他伸出手,准备将卫何抬上不远处的担架。
然而,就在他即将触碰到卫何的那一刻,异变突生。
原本“昏迷”的卫何,突然睁开了眼睛!场面一时陷入沉寂。
倒不是说的话见不得人,被发现身份也没什么不可挽回的后果。“红枕”归属于国家超自然管理局,所有注册通灵师都相当于公职人员,他们进村完全可以类比为便衣警察探案。
只是目前无神论者占据国家人口的绝大多数,公然宣扬鬼神存在无疑会引发一系列问题,大家都不想挑战他们的世界观,也不想干扰他们的正常生活。
江语情迅速让自己冷静下来,她排除各种选项,问出了最有可能的答案:“您是蚕村的村民吗?”
男人盯着她看了许久,缓缓点了下头。
江语情:“怎么称呼您呢?”
“王保民。”
江语情轻轻舒了口气。她先前与蚕村村长联系过,村长说会派小王去村口接他们,结果这人竟然来到了山头,倒是思虑周到。
想明白后,江语情再抬头去看王保民,只觉得亲切了不少。她刻意避过先前的询问,试探道:“您等很久了吧,这么冷的天,真是辛苦了。”
结果还没等到王保民的回答,卫何先回了这句话。
“他刚到,没等。”
江语情僵直的脊背瞬间放松下来,太好了,没暴露身份可以免除很多后续麻烦,她回去也好交代,她感激地看了眼卫何。王保民没有回话,而是打开手里的手电,兀自转身往山里走去。
时间不等人,与江语情道别后,六人紧跟在王保民身后,向蚕村走去。
走夜路是个很消耗体力的事情,再加上雾重路陡,大家的注意力都放在脚下,很长一段时间都只有风声与树叶摩擦的声音。最后还是程光憋不住话,招呼了王保民一声:“大哥,还有多久到啊?”
“快了。”
“快了是多久啊。”
“快了。”
程光还想再次发问,但见王保民语气不太好,便只好作罢,他垂着头继续赶山路。
然而几分钟后,又有不会看眼色的人试图提问。
这次是朱另。她一手拉着颜薄利,一边问王保民:“能不能问一下,村长为什么要我们在夜里进村啊?”
王保民止住了脚步,他转头看向朱另:
“村里常年没有外人,有的村民很抗拒陌生面孔。你们要是白天来,还没进村口就会被赶出去。”
王保民的嗓音很像生锈的齿轮,沙沙的,让人想把他的喉管打通。
程光插话:“懂了。现在这叫先斩后奏,进都进了,赶也赶不走!”
王保民扯了下嘴角,继续往前带路。
一路无言,通往蚕村的只有一条路,因为夜里山里潮湿,小路泥泞不堪,每一步都要吞掉鞋跟。卫何穿着程光带来的登山鞋,因为不太合脚,她很快就落在了队伍的最末。
卫何扭过头,视线在山间白雾扫过,似乎想看清雾里的细节。
“雾里有什么东西吗?”
有人忽然问道。
卫何转过头,“没有。”
“我也觉得,我刚刚用了张符,并没有生效,所以雾里应该是没有东西。”朱另叹了口气,“也不知道是哪种鬼怪,希望它还没在村里作乱。”
卫何:“我也希望。”
颜薄利小声催促,“先别唠了,都看不见大部队啦。”
朱另应了一声。
三人稍稍加快步伐,说着“看不见”,其实也就是追几步远的事情。只是雾太浓,两米外就看不见人了。
在众人走得精疲力尽的时候,王保民终于停下了步子。
“到了。”
“可是到了,”程光长舒一口气,往王保民跟前凑了凑,“哪呢,我没看见村子啊。”
朱另打开了手里的手电,四周照了照,“在那儿。”
“喏,你看那里的石头。”
程光顺着光亮望去,一个人头大小的石头倒在不远处,“虫村”两个大字刻在上面,用的是红色油漆。
程光念了出来:“虫——村?”
王保民:“是蚕村。村里没外人来,漆掉了就没补。”
程光胡乱点头:“都行都行,啥名字都行。大哥,赶紧带我们进村吧,晚上湿气重,我们老师膝盖又不好,白天怎么帮你们看蚕种啊。”
颜薄利也想起几人这次的身份,附和道:“是啊,我们老师可厉害了,身体倍值钱。”
大概也担心“专家”的身体状况,王保民的步伐明显加快了,很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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