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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311 章
凤栖看着面前一片水泽的时候, 常会觉得肚子里像小鱼吐泡泡似的有一点点动弹,这种感觉很奇妙,让她总忍不住要捧着微微凸起的小腹, 臆想着未来的美好。哪怕面前是一片狼藉的泽国, 散布着无名的尸骨,远处狼烟篝火,压着半高天际的浓云亦沉沉压在人的心里, 她也依然怀着一种说不出的满足和欣悦, 这种美好的感觉前所未有过。
军报和密信一封封从刚刚恢复的驿道上传来,她跷足坐在春风里, 一封一封地拆看信笺, 好像这些军报和密信里也没什么重要的消息,只是日常的家书本而已。她面部的表情总是很平淡。
直到拆到高云桐的来信,读完后才不由眉梢嘴角微微一漾。大概唯恐人看出她的情绪,又故作满不在乎的样子说:“也不需他千里迢迢地赶回来,难道区区一个温凌,我还搞不定么?”
她决意缩小对温凌大军的包围圈,源自于对许多消息的综合考量, 包括拦截到的温凌的斥候,那几个斥候虽然什么都没有说,但饿到两眼无神,走路踉跄。并州军里有些有经验的老兵说:“估计贼子已经粮尽了。”
怕大家不信, 有人建议凤栖杀斥候,剖腹看他肚腹中有什么。
凤栖用帕子掩面,皱眉说:“噫, 好恶心人呢!”
不过说完后就点头同意了。
斥候肚子里只有黑豆和尚未消化完的弓弦上的牛筋、腰间的牛皮带。这样残忍地杀了一个,另一个斥候牙齿打颤, 终于把温凌营中人食人的现状说了出来。
凤栖听闻后凝然许久,终于骂了声:“这个畜生!”
而后再次确认了汴梁方向不会断粮,而高云桐在幽燕安排好抵挡靺鞨北援军的兵力后,已经带义军往南回援的消息,她说:“可以让他血债血偿了。”
河南河北原有为抵挡北卢而修建的“水长城”,但是因为前朝几任皇帝太平日久,文恬武嬉,水长城的防御体系荒废已久,水道已经被淤泥堵塞了。
但郭承恩黄河扒堤泄洪这件事,利弊参半:弊在造成下游洪灾,百姓受罪;利在也确实冲垮了温凌好容易打造出的水师,还使得原本的水长城体系又倒灌了黄河水,形成了纵横交错的水道、浅滩、沼泽马匹不易通过,对铁浮图这样的重骑兵很不友好。
而凤栖的用兵之道在那些武将看来是很奇葩的,她一方面步步紧逼,毫不给温凌留喘息的余地,一方面又会出些让人意想不到的奇兵,人人匪夷所思,觉得她是在胡闹,偏生对温凌突围出来的队伍有压制的奇效。
凤栖在与军中参议幕僚们商谈时笑道:“不奇怪,你们哪有我了解他?他会往哪里派人,动的是什么脑筋,我都门儿清。你们看,一挡一个准,一打一个准吧?”
绢帕掩口,又算不得淑女笑得太恣肆,却叫人不得不服。
她指了指沙盘:“接下来,叫他‘背水一战’。”
“这里这片新水泊,是靺鞨人堪舆图和沙盘中没有的,是黄河的春汛刚刚冲击出来的洼地所成,边上看起来有若干沟渠,实则最后流向一弯死水潭,他们的堪舆图上也没有的。附近民人逃荒时弃置的若干茅屋,叫民夫悄然去休憩整理一下,造成附近河道通畅繁荣的模样,叫炊兵午间晚间过去点些炊烟,煮些香喷喷的大米饭,吃我们自己吃,但逗逗他们的馋虫。”
她谈事的时候仍然不像个将军,动不动就是娇滴滴地笑,这条计策也一样显得匪夷所思,但并州军已经服了她了,于是立刻从命,安排了下去。
凤栖起身,歪着头想了一会又说:“叫我的娘子军们集合起来,我要问问她们有没有通音韵的。”
娘子军是由周边城镇乡村中觅来的健妇们组成,大多数除了会唱几句民谣山歌,其他乐器一概否然。
凤栖问了一圈,最后说:“没事,敲鼓会么?敲鼓也不会也没事,简单得很,不需要像西域羯鼓一样敲出怎么样的节奏和花头,只要学会一两首曲子的节奏就行,再学会跟我的节拍,把战鼓声音传出去,就行。咱们虽是娘子,力气或不如男人,但脑子是一样的有智慧,用好咱们的脑子,说不定比男人还强!”
她用军鼓演示,亲自示范给娘子军们各种鼓音、节奏所表示的进退指令,又敲击了短短、又俏皮的一首曲子。
“不难,对吧?”
娘子军里有几个灵巧的姑娘,笑道:“确实不难,节奏明快清爽,还挺好听的。请问公主,是哪首词牌啊?”
凤栖笑道:“怎么,听不出这不是我们这里的曲调么?这是一首靺鞨的民歌,叫《臻蓬蓬》。”
几个灵巧姑娘被她着意训练,擂鼓擂得有模有样。
凤栖抱来一把琵琶,笑道:“我用琵琶曲和你们和一和《臻蓬蓬》。”
她的技术并未生疏,把《臻蓬蓬》弹得俏皮有趣。几个姑娘击鼓也击得节奏分明,让听到的人都有跳一跳舞的欲望。
“不不,这可太欢快了。”凤栖自语着,“再缓一拍试试。”
外头正在搬运汴河上送来的粮食,凤杞对妹妹和并州军慷慨得很,米面管够,还有各色菜蔬和肉。士兵们过节似的,在鼓声、琵琶的节奏里,搬运得很有劲,哼哼唱唱,笑着纷纷说:“打仗打到今日,才算有了出息!不愁吃不愁喝,浑身都是力气,还能听听小曲儿。”
“哎,就是想我浑家和我儿子女儿了。”
“赶紧地把靺鞨人赶尽杀绝了,咱们也该带着家眷到汴梁看一看热闹的风光了。”
“就是,什么时候开打啊?高将军给我们练的小阵和游弈兵法,听说对抗拐子马和铁浮图极其有效,好想亲自试一试啊!”
中午,炊烟袅袅,米香、面香和肉香飘得很远很远。
凤栖吃着饭,问道:“死水潭那里,派人去做饭了吗?”
“去了,炊烟半天高,附近没主的野狗都给勾过去了。”她身边的娘子军裨将首领笑道。
凤栖也笑道:“野狗饿久了,当然受不了。还有好些‘野狗’,想来也快受不了了。看看能勾搭来多少。跟那里的炊兵说穿好民人的衣服,看到靺鞨兵的人影就端上饭锅,乘船往荡子里去,现在正是芦苇长势好的时候,他们熟悉路径的,小舟随便系在哪儿,人猫腰往荡子里一钻,自然有的是出路,再绕回来报告消息给我。”
那女裨将点点头,笑吟吟去传令了。
午间时,温凌军中的斥候寻着味儿找到了那片水泊,把碗里的剩饭舔得一干二净,巡睃了一圈,大概也没有发现什么异样,又悄默默潜回去了。
下午,试探的军伍来了几百人,在茅草屋里翻箱倒柜,搜刮到一点他们故意放在那儿粮食,自己偷吃了一点,剩下的也扛回去了。
没几个时辰,来了更多的人。
这次天色已近黄昏,芦苇荡里风吹草动,来的靺鞨兵已经披上了皮甲,拿着刀、矛、弓箭等武器,不仅把茅屋里刮地三尺找吃的,还嚷嚷着:“中午斥候是看着有人端着饭锅跑的,香味飘得很远!附近一定有藏着的居民,一定有带着粮食!南蛮子富庶,不缺粮,说不定山窝子里、水荡子里都有人藏着吃的!”
这是一帮子饿昏了的士兵,本来消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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量就大,偏生饿了这么久,人肉都快没得吃了。闻到米饭的香气,哪里还忍得住馋虫!
昏暗的芦苇荡里,仿佛影影绰绰都是人影,又仿佛到处飘着饭菜的香气。
凤栖在并州军严密守护的军寨中,这会儿当然是双目炯炯。穿梭往来的斥候们传递着军情,设伏的那片水泊已经诱进了万余士兵。
并州军的裨将激动地问凤栖:“怎么样,现在就派人把那片水泊围住吧?瓮中捉鳖,叫他这些蛮夷有去无回!”
凤栖淡淡地摇摇手:“才一万多人,温凌军队的十分之一而已。不急,不急。”
“温凌军中饿死的也有近万了!”
凤栖想了想,还是摇头:“不急。温凌生性狐疑,不能擒贼擒王,断送一万人只是小损失,不能动他根本。还是放些饵,让他心动,亲自带人再贴近水泊一些,我们再趁机分割他的驻军,逐个击破,一举而治之。”
那裨将有些不甘心,眨巴眨巴眼睛半天不说话。
凤栖斜眸笑道:“毕竟,用五万打十万,打到人家不得不奋起求存,我们还是有风险的。再说,温凌现在岂愿意冒险求死呢?知己知彼,百战不殆,你要想明白温凌这个人的特点,才能想明白怎么对付他。”
那人心服口服地点头离开了,在外面对围着问的人说:“别多放屁,咱们听燕国公主的命令就行了。燕国公主是高将军的浑家,对战况和敌酋懂得很,那温凌小子一撅屁股,她就知道他要拉什么屎了。放心放心!”
周遭一片笑声。
凤栖不由翻了个白眼,肚子里骂道:“真粗鲁,不会说话可以不说。”
第 312 章
黄河下游的水患虽然渐渐退了, 但到处白茫茫一片泽国模样,“水长城”里恣肆漫延着水波,稻田和麦田已经成了沼地, 蓬草和芦蒿倒是长得一人多高, 到处都是。
温凌的军伍饥不择食,拔出芦蒿的嫩根当饭菜吃,又捉新生的青蛙和野兔充饥。到了这个程度, 温凌也控制不住饿兵, 只能听之任之。
并州军吃饱喝足,当然不会闲着, 用最擅长的袭扰本事, 三天两头往温凌驻扎的地方去,也不狠打,就是冲着那些病饿之军去的,打得靺鞨士兵睡一半狼狈爬起来迎战,吃一半狼狈丢下碗迎战,哪怕只是死伤几百人,士气就低落了, 怨声载道的,将官用鞭打来杀鸡儆猴也没用。
温凌自然怒不可遏,发着脾气说:“凤栖这奸娘们儿,居然用这样无赖的手段来打仗!无非是跟着高云桐那个贼囚学的!我这次要捉住她, 一定活剥了她的皮!”
他的幕僚参议们默默的,一句意见都不发表。
温凌只以为他们也是习惯了士气低落的模样,尚且鼓励道:“不要怕。你们看她无非小股袭扰, 恶心恶心人,其实动不了我的根本。我们这里再缺粮, 好歹人数多,大男人二打一,胜算还是我们大。南梁无非是士气高,其实论起训练军伍的水平,那些乌合之众能比得上我们吗?”
又说:“我不打算跟她慢慢耗了。接下来会越来越热,我们的士兵忍受不了溽暑,更容易得时疫,那倒真会毫无战力。斥候已经打听清楚了,凤栖驻扎的地方就是黄河附近、邙山余脉的两座山坳间,也不是八陉那样的奇峻危险的山脉,尚算开阔。我打算多安排人,擒贼擒王,哪怕把并州军活活踩死,也要把她擒杀。”
他对着沙盘,开始布置军戎事机,说得口沫横飞,把一颗颗代表两方势力的棋子搬过来搬过去,自感只要万众一心,就能凭人数实力碾压凤栖所领的人。
于是最后,他拍一拍案桌,冷笑道:“灭了她这里的人马,汴梁必然震惶,以凤杞的胆略,只怕和凤震一样,唯剩逃亡南方迁都一条路可走。我们苦战这一场,拼着十万人少掉一半,也能重新开辟天地了,是不是?”
下面稀稀落落的应和:“是,是。”
虽然觉得幕僚和副将们不积极,但温凌想:输了好些场了,士气低落也正常,只要能辗轧式的地胜利一局,士气也就恢复了。看并州军不愁吃喝,军粮想必也多,只要能赢凤栖,自己的军粮也够了,就能翻盘。
因此他表现得极其乐观,拍着几个裨将的肩膀笑呵呵道:“那小娘们我还不懂?娇滴滴的只会使诈,这次大军齐上,她还有对抗的本事么?放心。”
但幕僚和裨将们出帷幄后,三个两个互相交好的却偷偷在那里嘀嘀咕咕:
“人家天时地利人和,我们真的碾轧得了?!”
“还剥人家的皮!我估计姓凤的公主小娘子只要撒个娇,咱们二大王就又要找不着北了。”
“可不,现在急起来是死敌,等捉到身边了,只怕又三迷五道了。”
“抓到了,估计是抽几鞭子就心疼得抱帐篷里哄去了又不是第一回!”
“反正咱们才是炮灰……”
“但大王的命令能不听?”
“唉……”
虽然军中气氛如此,温凌仍然硬着头皮认为,自己只有这样背水一战,才有改变局面的机会。
此刻的他倒无暇去想与凤栖的爱恨情仇,只把她当成敌军的领袖。夜以继日地在帐篷里研究沙盘,挑灯与幕僚探讨战略。只是其他人心灰意懒,仅仅敷衍。温凌下了悄悄动兵包围的命令,营里也懒懒散散、有气无力的。
十万人分为三路,最强悍的铁浮图进了山坳,其余的在黄河边和官道边准备接应。
进山不多远,就看见修筑在半山腰的若干寨子,陡坡上有吊桥天梯,颇成防御体系。重甲铁浮图骑兵是没办法展开冲击的攻势的,不过困守在外却不难。
“把后山的通道也全部封起来。”温凌吩咐道,“叫她困在这儿吧,插翅也难飞。另两路人马注意观望北黄河、南汴梁,有援军的身影出现就立刻回报。”
疲饿的靺鞨军行动力还是很强,连同抓来的签军民夫,开始整修攻械,在山外布防。
凤栖就这样与望楼车上的温凌再一次遥遥相见了。
寨中的哨楼高矮恰与望楼车相似,春风掠面。
她梳着圆髻,布帕包头,几绺没有用刨花水精心梳抿进去的青丝随风而飘。白纻褙子,碧纱长裙,当风吹起柔褶,而背景是碧绿的山,碧蓝的天,丝柔的云,以及天空时不时掠过的自在悠然的鸟。
她手中一柄扇,不为扇风取凉,只为挡着面庞。露出的眼睛在笑,仍然是那种睥睨而娇俏的笑,美而挑衅,叫人不由腹中生火,七窍生烟。
温凌不由觉得自己挽起的两辫上坠着的金块太过沉甸甸的,风吹在他脸上,吹得眼眸酸涩刺痛,面孔不由就沉了下来。
“投降吧,你无路可去了。”他在望楼车上对着凤栖喊,“我给你个好死。”
声音一层层在山谷里回荡,最后的尾音是个“死”字,听起来有些好笑。
凤栖前仰后合地笑起来:“冀王殿下,这话,应该我送给你才对。你在我们大梁的地盘上垂死挣扎,没有必要。投降吧,我国不杀降臣。”
“死到临头还不知道!”他愤愤地骂着。
举起海东青旗一挥,示意先锋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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军伍先攻上陡坡,抢占吊桥。
凤栖看他那旗语以前还不确切了解,现在一目了然淡淡回头说:“弓箭准备。”
靺鞨军伍喜欢驱抓来的签军做先锋军。签军被逼处在最危险的位置上,当然不情不愿,只因为背后是全副武装的靺鞨什长伍长的长枪长槊顶着,谁敢退半步就被当背戳个透明窟窿。一群人又挤在一起,只能羊群似的往前挪动,无法后退。这样前赴后继的,能活着冲杀已属幸运,更多的是成为给后面的军伍垫脚的尸体尸积如山并不是夸张,而是真正要踩踏着攀高用的。
弓箭手紧张地等候着放箭的命令,却见他们的女主帅淡然地从哨楼下望,口中喃喃自语,好像在数人数。靺鞨的签军密密麻麻逼近了,骨瘦如柴的人群拿着简易的削尖竹杖做武器,个个哭丧着脸。
放进来至少两三千人,凤栖才玩儿似的敲击了几下身边的大鼓这是放箭的命令,而且是往百步外的远处放箭,弓箭手已经很娴熟了,虽觉得奇怪,也按命令从事。
密密麻麻的箭雨飞向了签军身后的靺鞨什长伍长们,这些小军官虽有皮甲,但没有铁浮图能抗击箭镞,死了一些人之后,什长伍长们便不由自主地后退了一些,被箭雨逼在百步之外。
这本也正常,毕竟打仗也不是白白送人头。箭镞毕竟有限,不可能无休无止地射下去,等箭镞停下,再慢慢前进就是。
但闻哨楼上连军服都不穿的那个女子,朗声道:“诸位汉家男儿,逼凌在你们身后的靺鞨人已经退避我们的弓箭,你们此刻旋转身子往回或许还有活路,再前进半步,就必死无疑了。”
然后舒腕击鼓,鼓声密集如夏日急雨一般。而不仅如此,环山的一圈寨子里,突然出现了好些女兵,布帕皮甲,英姿飒爽,跟着一道击鼓。重重鼓如重重密雨,又如滚滚惊雷,而后寨子四处弓.弩齐张,礌石到位。靺鞨签军的前几个犹豫着前行了几步,突然被滚落的大石砸个正着,顿时血肉横飞成了肉泥,叫都没有叫一声就送了命。
凤栖的扇子一掩鼻子,眉头一皱,但也无丝毫惧意,看了一眼就继续遥遥凝注着温凌。
也就是短短的一瞬,不被什长伍长的长枪长槊控制的签军队伍崩溃,旋身后逃。
他们手中的尖锐竹杖挥舞着,嘴里七零八落地呼喊着:
“给夷狄卖命吗,兄弟们?”
“活命的机会啊,兄弟们!”
那些什长伍长们猝不及防,虽然穿着皮甲,竹杖不会每击都致命,但突然反攻来的凌厉之势叫他们一时也慌了,山路上摔倒的摔倒,被踩的被踩,呼喝的呼喝,惨叫的惨叫但那样一支乱糟糟溃逃的签军,猝不及防奔涌过来,想要活命的也只能赶紧让开一条通道,于是便真的给签军中的一些打开活路了。
凤栖冷冷地凝视着远处的温凌,看他面色发白,她就笑颜如花。
看他在高高的望楼车上似乎在骂她,似乎说要怎么怎么折磨死她。
凤栖笑道:“温凌,你来呀!”
起身伸了个懒腰,她对身边两个随侍的女兵说:“咦,这阵怎么这么容易饿?早晨那饼子还有多的么?我要进去吃饭了,你们给我盯着,什么时候要打扫战场了,就吩咐那些汉子们去干活儿。”
施施然离开了。
望楼车上的温凌恼怒地狠狠捶了一下栏杆,自己身子一仄,差点稳不住。
“收兵!”上了她的当,又没有办法。
他下了望楼车,周围人看他脸色极其难看,虽然也都有怨气,却不敢展露半分,默默地跟在他身后,心里默默想:呵呵,大王竟有被小娘们打败的一天!
温凌猛然停步,又猛然转身,他身后那两个亲兵收不住脚,一下子踩在他军靴上。
温凌抬手一人一巴掌,但也止于一巴掌。
他抬起下巴昂然四顾,缓缓说:“不要坏自己的志气。便是登城第一仗,也没有轻松胜利的,何况她有备而守,我们损失不过一些签军与什长伍长罢了。铁浮图不怕箭,俟她礌石放得差不多了,就可以再次进攻了。再抓些签军来,叫什长伍长全披重甲,就不怕箭镞猛攻了。等尸体积到寨子栅栏高,管叫她有死无生!”
他恨恨的,晚间回到驻扎的网城里,衣不解甲地巡逻了两圈,走得襜褕都汗湿透了,才坐下吃了点黑豆、蛙肉、野菜,勉强填饱了肚子。
他用犬齿撕扯着烤得半干的蛙肉,也想这样一丝一丝把凤栖的肉咬下来。
第 313 章
对山寨的几轮攻击下来, 温凌的大军并没有占到什么便宜,入夜,除了巡逻和哨兵, 都是死气沉沉地入睡了。
温凌身边是孤衾营伎或成为肉食, 或悄悄逃跑,已经所剩无几,那些剩下的他也已经毫无兴趣。
从望楼车上看凤栖, 虽然远远的, 却也眉目清晰。
她还是当年那副模样,但脸上笑意更多, 也让他每看则绝望越多。
白天是彻彻底底的仇敌, 晚上仍然会思念,而且愈夜愈沉溺在这种背德的思念中难以自拔。
他的心绪在战争的失败、焦虑、恐惧,和爱的思念中被扯得四分五裂,汹涌的痛苦让他几乎窒息。
手会悄然摸索到身体最本能、最需抚慰的地方,想象着他和凤栖相处时的点点滴滴,在半梦半醒的时候疯狂地自我求索。而长期征战的疲惫,被裹挟在政斗中的畏惧和以往不加节制的纵.欲, 让他还不到三十岁的身体就已经悄然孱弱下来。
没有太久,就停息了。
他起身盥洗,黑夜中只觉得泪水也在不受遏制地流下来。
在幕僚、参谋和裨将副将面前有多坚强乐观,此刻真实的他就有多脆弱和疲惫。
突然, 耳中飘入轻微得勉强可闻的音乐。他一怔,眉宇间一紧,浑身的肌肉绷紧了, 像又一次遇到危险时的兽。
乐曲是琵琶曲,玎玎琅琅的声音很明显, 只是应该隔得很远,听不清曲调。
他先有些勃然,但随即想到营伎里剩下的少许几个,已经没有通声律的了,也没有这个心思,不可能是她们在弹奏。
这么一想,人就不由痴了,努力地凝神于那一点点的乐音,觉得仿佛是天神弹奏的天籁。
但那点乐音很快断了。他也只能失落得辗转反侧,直到天色微明才迷糊睡着。
第二天依旧能听到这样的乐音,第三天也是,声音好像越来越靠近了,也越来越清晰,听得出时而弹奏的是南梁的词牌,时而又是靺鞨的小调。
不仅他听见了,他的士兵们也听见了。有的人白天操练的时候还忍不住哼哼几句,温凌扭头直视过去,那哼歌儿的士兵唬了一跳,闭口缩颈,怕挨军棍的样子。温凌好一会儿说:“调子起得挺准。”又强制自己温和地笑起来:“别怕,哼歌儿不犯军法,现在又不打仗呢。”
他没有禁止士兵们哼唱靺鞨故土的乐曲,于是军营里渐渐涌起了思乡的暗潮。
入夜时,琵琶所演奏的靺鞨歌曲愈发清晰,而跟着哼唱的靺鞨士兵也愈发多了。他们围着篝火坐着,饥饿间便觉恍惚。
音乐里,他们仿佛看见了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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山林中猎捕的酣畅,看见了在大河中捕鱼的自在,看见了在肥沃的黑土壤里随便撒下什么种子便能勃勃地生长出一片绿,看见了勤劳能干的靺鞨妇女盘坐在炕上端上热腾腾的肉汤……
几年前的靺鞨汉子们,还是因为北卢皇庭的苛捐杂役被压迫得喘不过气,作为领袖的汗王和靺鞨各部的勃极烈带领他们奋起揭竿,渐成声势。那时候他们是为自己和家人的生存而战。后来与南梁合谋,竟然不费吹灰之力地打下了北卢,又发现了南梁兵力的孱弱,于是又生了侵略的心思,胜利依旧来得容易,而劫掠来的金珠、美人、工匠又实在诱人,贪欲一生再生,终于陷入了战争的泥潭,现在悔之晚矣。
如今金银不能当饭吃,留在身边的美人也吃得差不多了,乡音一起,顿时想起了在故土时的温馨。失去的才知道珍贵。
渐渐有人啜泣起来,啜泣声又渐渐变高了,宛如一阵阵暗涌的浪。
温凌自己不觉间也是泪湿衣襟,然而他也一样回不去了骁勇的靺鞨皇子,陷入了政斗的漩涡,斗死了自己的弟弟又如何?下一个战败的替罪羊就是他自己。树慈
靡靡的音声里,突然天空中飞过几道赤红的流星。
众人还呆抬着头看那星。流星已然从天空中滑过一道光线,陡然落在毡包上。
毡包上裹着油布,很快烧了一个洞出来。有士兵反应过来,赶紧拎起手边的水桶,把火苗扑灭了。
然而那一道道流星密集起来,很快如雨般落下来。这是山寨里射下来的火箭,几百上千支,气势上就足以骇人。
靺鞨士兵顿时乱糟糟一片,不知谁大喊道:“南梁人偷袭啦!!”
大家顿时慌了,起身舀水的舀水,拿兵器的拿兵器,皮甲的皮甲。皮靴在满布石子的地上“啪塔啪塔”奔逃着,慌乱的叫声不绝于耳。
温凌凛然间也顾不得刚刚满心的悲怆,“呼”地站起身,吩咐亲兵取他的铁甲,又在一片嘈杂中用洪钟般的声音大吼道:“不要乱!就算南梁并州军从山上来偷袭我们也不要乱!轻甲兵先取长刀长槊,在网城和辕门准备御敌!重甲兵回帐披挂铁浮图!拐子马备鞍鞯!哨兵上望楼车!弓箭手张弓箭!其余人备水防火攻!”
大家还是服气他的,慌乱嘈杂很快变得有序了。大家按他的吩咐和平素的训练,立刻摆好了护卫营盘的阵势,先的先,后的后,防的备防,攻的备攻。
温凌和他的将士们死死地盯着前面的山,山间幽黑的道路上突然间有绛色的旗幡舞了舞,而后一阵大鼓急敲,而后又见一柄柄火炬亮了起来,山间顿时如无数赤金色萤虫飞舞着,看不清有多少人,只觉得影影幢幢的,在鼓声里似乎密密麻麻包围了过来。
温凌自己也飞快地披挂了铁浮图甲,拿过自己的剑,死死地盯着山上。
那些山间的赤金色火炬围拢来,他正欲下令放箭,突然远处大鼓一震,而后无数火炬瞬间全部熄灭了,山林里静幽幽的,仿佛刚刚只是一阵磷火鬼光。
靺鞨士兵丝毫不敢放松警惕,与温凌一道盯着四处。
一缕云散开,刚刚被遮住的新月又露出光华,隐隐可见山的剪影落在深蓝色的天边。
但这弯新月很快又被云遮住了。这时那幽咽的琵琶曲又一次响起来,是萨满傩师占卜遇到不祥之兆时会歌哭的曲子,被琵琶玎玲地奏出,凝涩的弦音仿佛被压到极处,终于停滞了,又终于沙哑地响了,接着又很快陷入“无声胜有声”的静寂中,叫人心头发慌。
“你弄神弄鬼的,我也不会怕你!”温凌对着遥遥的远山怒吼。
山把他的声音回荡过来:
“我也不会怕你……不会怕你……会怕你……怕你……”
幽黑中,他听见好像就在不远处传来凤栖的一声轻笑,是她一如既往的娇俏和轻蔑。
他正勃勃欲怒,鼓声紧跟着一阵琵琶的急弦,“咚咚咚”地敲响起来。
这次鼓声又近了。
山间各处突然亮起来的火炬仿佛也更近了。漫山遍野都是,都不晓得山里埋伏了多少并州军。
温凌看见自己眼前几个提着长槊的士兵肩头都在发抖。
神出鬼没的并州军,对上思乡心切、毫无战力的靺鞨军,只怕自己这方毫无胜算。
温凌来不及发怒,首先估算了目前的形势:现在要撤退还能有序撤退,若两方真打起来,这黑漆漆的夜里,脆弱的靺鞨兵很容易就会溃散溃散比撤退可糟糕多了!那时候他一半的人马会折损在溃散造成的踩踏、互殴、自相残杀里,一旦没了军令的游兵散勇,是毫无战斗力的。
他夺过鼓槌,在表示收兵的金钹上敲了几下。
训练有素的靺鞨士兵松了一口气,立刻也摆好了阵势,一拨一拨地往山坳外撤兵。
大概是网城四周和辕门口都有护卫撤退的重兵,山上的并州也始终没有进攻过来,只是放放火箭,时不时丢过来几个火药坛子,炸开后的碎片会点燃帐篷。山上那些火炬时明时灭,神出鬼没,不过温凌也顾不得了,他在亲兵的帮扶下,披着铁浮图重甲,上了他的黑色骏马,皮鞭一扬,在空气中“啪”地一响。
撤出山坳,四面就开阔多了。
纵横交错的水长城和新冲出来的泽国水洼都在月色下反着白色的光,黄河的涛声亦能耳闻他还有延津渡的渡口,还有近十万人马,还没有输掉,还可以东山再起。
但派出的斥候跌跌撞撞飞骑过来:“大王!黄河上有千条战船不是我们的!”
“什么时候冒出来的千条战船?!”
斥候说:“不知道,北岸的守军已经被杀尽了,所以没有递消息过来。我们前一阵在这片山里纠缠,也没有顾得上多派人查看对岸的情况。”
温凌气得一鞭子抽斥候脸上。然后又很快冷静下来,说:“不要说这种互相推诿指责的话!这里的责任等今日过了我会慢慢查清、一一惩处。我们在黄河上也有战船,现在这些船你确定没有看错?!”
斥候抹了一把脸上的血:“回禀大王,那些船上插的是南梁的绛色旗。”
温凌当然不会在自家船上插对手的旗。
斥候又说:“有的旗上写着个‘高’字。”
温凌的身体在马上摇了摇才稳住。
高云桐回援,只怕阵势不小。
他这里已经是败迹初现,士兵们毫无士气,若再遭遇高家军,真是祸不单行。
温凌强自镇定,在高头大马上环顾一圈才说:“现在黑夜,看不清楚,也摸不清他们的路数。但我们自己不能慌了神。前几天不是在那片长芦苇的水荡子里找到一些民居民宅么?好像已经荒落了。我们先到那里暂避。那里有水有草,可以饮用喂马,芦蒿根和鱼也可以吃,等打听清楚周遭的情形,再想脱身的办法。”
大家慌不择路,见主帅笃然,无主的六神也安定下来了。于是后队变作前队,前队变作后队,朝那片水荡子蜂拥而去。
原先驻扎在山坳里的军营,已经被最后一批撤出的靺鞨军烧掉了。
映着半天的暗红色火光,也映在温凌疲惫落寞的脸上。光在他眼睛里一跳一跳的,脸色也被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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色映照得忽明忽暗,刀削般的下颌线紧紧绷着,眉头紧紧锁着,眉间眼角不知何时生出淡淡的纹路,此刻被光影照着,倒显得很突出。黑色的铁浮图依旧是幽暗无光泽的,他的眸子里除了浮光,也同样幽暗。
士兵们还背着掠来的金银细软,无神地望着他。
温凌悲悯般说:“东西背好,走罢。”
细软背着,毡帐却都付之一炬了,以期挡一挡山上冲下来的并州军。
但并州军只是遥望,哨楼上的凤栖仔细地观察着十万溃退的温凌军队。她点点头说:“这样都不乱,温凌是个好敌手。”
“不过,也快了。”她笑了笑。
目光顺着低矮的山坡,望向远处的黄河。
黄河奔流在地上,星星点点的光是船灯。
她的官人也来了,带着胜利的援军,在黄河上和她遥相呼应,如常山之蛇。
而黑鸦鸦的温凌军队,正在往她已经预设好一切的水荡子里去。
第 314 章
温凌撤入山外的水荡子中, 狼狈的大军才能予以暂歇。
他强自镇定,下马后都不敢解甲松快一下汗湿重衣的身体,只拍了拍他的马, 吩咐把喘着粗气的乌骓骏马身上的重甲卸去, 带到溪水边吃草喝水。
点数了一下剩余的人人马的损失还好,看起来尚有东山再起的可能,不过大部分帐篷和仅剩的一点黑豆粗麦都随着大火烧掉了, 粮草方面又孤立无援。
温凌无奈, 只能命士兵们就地砍些芦苇和灌木,扎成草帐篷和草船, 又在河道里寻觅鱼虾、青蛙等能吃的东西来顶饿。
这日中午安顿好, 才吃上这天的第一餐,端在温凌面前的是青蛙和蛇煮成的汤,没有盐,更没有其他作料,又淡又腥。但饿极了也顾不上,他吃了一碗,休息时, 腥味才开始从胃里返上来。他对着溪流干呕了半天,难受的时候就想不通他堂堂一个皇子,为什么要遭这样的罪。
傍晚刚刚准备休息,几个方向派出的斥候又一一过来回禀:
“黄河上的南梁战船与延津渡、孟津渡在河面上遭遇开战, 我们水师……不敌。”
“另有南梁战船已经逼近河岸,有不少小舸灵活游弋,随时可以攀堤上岸。”
“南梁的淮南军前来勤王, 沿淮河、运河北上,气势颇巨, 很快会堵住我们东边的出路。”
…………
温凌一一听着,表情寡淡,不像在听他自己生死存亡的事似的,听完只问:“山那边呢?燕国公主所带的并州军有什么动向?”
斥候老实答道:“山寨深深,只闻里面热闹动静,却看不清情况,也不敢登上去,怕被发现捉拿。请大王恕罪。”
温凌挥挥手:“罢了,即便是看到他们似乎要进攻,也未必是真进攻,听他们静悄悄的好像没动弹,也未必是真不动弹。她奸狡慧黠,善使疑兵,还常常踩在人的点子上,我只有以不变应万变,尽力逃出生天。”
这片水荡子很深很远,温凌的人马之前过来只顾翻找吃的,没有走得太远。
现在作为暂居之地,还是要了如指掌才行。
温凌派去查看的人,很快回报他:“水荡子好几处接到汴水和黄河的支流了,也有几处是死水洼,还有的流到山里,一时半会儿不知道流向哪里去。快马走上一天,还没有走完,周边有山,估计原本的居民是躲进去避难了。村子中心的小山顶上有座小庙,五脏俱全,大雄宝殿后面是一座高塔,虽比不上望楼车高,视野也还不错。”
望楼车在撤离邙山余脉时已经被丢弃焚毁了,现在没有工匠和材料也造不出来。
温凌道:“既然如此,我登高去看一看。”
小山虽然不高,加上宝塔也足以看清四野了。温凌手搭凉棚,望向远方,最后视线定格在西边。
邙山在西,凹处的火光刚刚黯淡,山寨间的灯烛如萤火虫般忽明忽暗。大山的背景是广阔的夕阳天幕,赤霞满布如血,最下方凝成涸血般的夜紫。
他恨她用四面楚歌瓦解了他最后的军心包括他自己的执着心。
但他也不由自主怀念那动听的琵琶乐音在逃亡时拨动了心弦。
如果命运已经注定,他虽不能不垂死挣扎,却也宁愿死于她的手。
“大王,那边如金带的,就是黄河了。”
温凌向北瞟了一眼,金带上有忽明忽灭的黑斑,不知道是不是高云桐的战船。他本能地不愿意再看了,匆匆道:“你们多盯着。”
下了高塔,又下了寺庙,然后下山。
山下芦苇一阵阵起伏。
草木皆兵的温凌狐疑四顾:“这怎么回事?”
“是风吹的。”
温凌左右打量,又问:“真的四周都查清楚了?”
他的亲兵情绪也低落着呢,觉得这主子实在啰嗦多疑得过了,赔笑道:“查了,那帮小的挖芦根、找鱼虾,把水荡子周边都翻过了。除非南梁人能从地里钻出来。”
话音未落,一丛芦苇掀了掀,隐隐是个脑袋上套着苇草。
温凌疑心自己看花了眼,又看了看,那芦苇又没有了异样。
“我的刀,我的弓箭。”他伸手要武器,又说,“我的马。”
武器到了他的手中,他“刷”地向芦苇丛放了一箭。苇丛在箭风下轻轻摆动,而后毫无异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