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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0-70(2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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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身上的制服领口处带着菲力公司的标志,他扔掉燃起的烟,扔在脚下碾灭,为他们打开房门:“请。”

司晴走上台阶。

不欢而散后,隋汴第一次出现在她眼前,手里正在翻看从实验室翻出的报告,见到她,眉眼一挑:“晚上好,司晴,顺便也向你的小狗问声好。”

他的笑容邪恶而英俊,有一种让人恶心的帅气:“看起来,你的实验进行得不是很理想?”

止咬器

从学生时代开始, 隋汴就一直是个领导力和执行力很强的人,不然也不会年纪轻轻就接手家业,把一个濒临破产的分公司发展为名为“菲力”的庞然大物。

他把成功归于运气和眼界。他时常自称为伯乐, 而司晴, 就是那匹让他一跃成为万人之上的千里马。

司晴本人很反感这个说法。每次年会,隋汴聊起这个话题的时候,都只是冷冰冰地看着他。

隋汴作为大学的学长,自然是相貌出众, 英俊潇洒, 还很有钱。在这个条件下, 他的成绩只能算作锦上添花。当然在司晴的眼中, 他还有另外一个身份——资助者的独子。

这就注定了, 她必须在毕业后跟随隋汴,以报答恩情。

除此之外, 别无其他关系。

但是隋汴是个……无法用常理来形容的人。他的才能很出众, 但为人相当自负。除了司晴以外, 世界上再也没有他看得起的人。

自然的,在信任司晴的同时,隋汴也把她当成自己的眼中钉。他无法承认司晴比他更加优秀的事实。

因为种种原因, 司晴甚至一度想出公司。这时候,刚刚上任总裁的隋汴拿出了一份她眼馋已久的企划——

天使计划。

作为初出茅庐的学生,这份企划就好像一块饱满的肥肉摆在了一只刚刚断奶的小狼面前。无论怎样的恩怨,在实际的好处面前不值一提。

愧疚感一下子涌上心头。司晴和隋汴冰释前嫌。

然后, 他们研究出了不知道该不该被称作为魔药的药剂。

再后来——就是现在这副场景。

隋汴是有备而来。

他翻看着手里的东西,摸着下巴思考:“这种地方还是屈才了……要是换做是菲力的实验室, 你不可能写出这么粗糙的数据。司晴,你就没有觉得脑子生锈吗?”

他点点太阳穴:“那种在潮湿的地方, 没有办法擦干净水汽,然后在脑子里的东西就一点点开始生锈的感觉。怎么样?我们的天才?需要我帮你除锈吗?”

他感叹般提及之前的事情:“在菲力,你手下可是有整整一百号人啊!而你除了研究之外,什么都不用做。我给了你房子、车子,甚至还派了我最得力的助手当你的秘书。是饭吃得不够香吗?”

他的表情一下子冷下来,冷笑着撕碎纸张,翻手把它们全部抛出:“我看还是你骨头里就贱。过不得好日子。”

翻飞的纸页中,他的视线宛如毒蛇般咬住司晴的喉咙:“放弃你那些蠢到极致的道德底线,你从接受菲力的钱的那一刻就不干净了!现在还装什么清高!我给你最后一次机会,不吃软的,那我就来硬的。”

司晴的表情依旧不为所动。

她越过挡在她面前的牧舟,主动来到桌前。长桌的两端,一端是司晴,另外一端是隋汴和他的手下。

无论怎么看,隋汴的气势都要更胜一筹。

司晴不笑。她天生不喜欢讨好人。

她的语气甚至慢吞吞的,带着个人特有的懒散和倦怠感:“你这么着急想要我回去?遇到难题了?我倒是有点好奇,到底是多么棘手的问题,才能让我们温文有礼的隋总也这样大动肝火,还撕烂了我十几张纸。”

她的眼睛不动,甚至大胆地注视着他:“麻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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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洁费和打印的费用都结一下,这是我个人的私产,用的不是公司的纸。”

隋汴被气笑了:“好好好!翅膀硬了连我的话都不听了。你别忘了,当初是谁的资助,你今天才能硬气到对我说出这种话。”

“和我同样接受资助的还有299个,你怎么不去找他们呢?”

司晴拉开椅子坐下,双手合十放在桌面上:“隋汴,不要忘了,我根本没必要偿还你那点不算恩情的恩情。”

“或者说——”她终于弯起眼睛,略显疏离的冷棕色眼眸中渗出一点讥讽的笑意,她俯身,嘴唇上下碰撞,发出一个无声的拟声词,“干脆杀了我。”

隋汴露出了头痛的表情:“你知道我的本意不是这样。”

他的目光带上了诚恳的神色:“我实在看不过去你这样送死的行动了。你和他们一起吃住,就不会生出感情来吗?你没有必要这样的,在实验室,他们只是一串数字啊。”

司晴又觉得好笑了:“你看不上他们?”

“你看不上他们,”司晴缓缓地嚼咽着这句话,“那你还要买通他们偷走我的数据,卑鄙无耻地用来改进你的药剂。”

她举起手,鼓了两声掌:“好极了。”

隋汴依旧是那副看似听不出嘲讽的表情,不管司晴说什么,他都带着让人生厌的笑脸:“我只是不想看你受伤。”

他的目光转移到了牧舟身上,“看来,你的小狗并没有对你完全坦白啊。”

隋汴脸上的笑容扩大了点。

“这一幕真眼熟不是吗?”

靠在门框处守门的快递员一声不吭,翻着口袋,试图从里面找出一支烟管是红色的烟。

牧舟的身体僵硬了。

“哎呀呀,看起来他在害怕呢。”隋汴仿佛在欣赏一出值得他驻足观赏的戏码。

“什么事?”司晴抬起眼皮。

“你讨厌背叛吗?就像之前那样,叛徒为了两百万和我串通,夺走t了你前两年所有的数据,”隋汴玩着桌上的叉子,牧舟把它们洗得亮晶晶的,“你可真是个老好人啊,这样也不发火,每次看到那个毁坏你心血的小人恶毒地冲你吐口水的模样,你又是什么心情?”

司晴终于用正眼看他了,只说了两个字:“闭嘴。”

“你有什么事情没有告诉我吗?”这句话是她问牧舟的。

她的神色很平静。

既然隋汴这么问,就一定有他的理由。

牧舟的脸色有些发白,身体甚至在摇摇欲坠。

“我……”他咬住了舌头,忽然说不出一句话来。

他们今天刚刚去了湖边,风很冷,但牧舟心里是热乎乎的。仿佛所有的想象都能像是蝴蝶一样飞往即将坠落的未来。

可只要将下面的话说出,他可能连在司晴身边等死的资格都没有了。

他隐瞒了一件事。

牧舟可以毫无保留地爱人,甚至能毫无负担地放下深埋的隐患。

因为他快死了。

司晴亲口对他说的。

他的执念只在于自己的归属。只要死掉的时候,他还是司晴的狗,就没有人能将他从这个身份中解放,哪怕是司晴自己。

可他不能消除自己所做过的事情。现在暴露了,也无法装作不知道蒙混过关。

“我……我拿了一份文件。”

隋汴插嘴:“是偷!”

司晴呵斥道:“你嘴是很闲吗?要不要缝起来?”

隋汴阴阳怪气:“呵呵,你继续。”

牧舟没有说话了。

“这就没了?怎么不说那份文件装着司晴从去年开始整理的治疗方案呢?司晴,这样的坏狗,你还要留着?我看,你还是跟我回去吧,起码公司的保险一直都是靠谱的,不会被阿猫阿狗的随随便便拿走——”

“我知道。”

隋汴的声音戛然而止。

“你说什么?”

“我说,我知道。”

司晴咬住烟嘴,淡红色的烟管上用金色的英文写了一行小字。

美丽到冰冷的脸庞写满了疲倦,她微微放松挺直的身体,斜靠在桌上:“你要是今天只想来跟我说这句话,那劝你还是放弃吧。”

她纤长的睫毛颤了颤,没有感情的双眼第一次显示出强烈的攻击性:“还想玩?我有的是办法。”

共同合作过不止多少年,他们手里布满了对方的把柄。隋汴舍不得和她鱼死网破,就只能和她周旋。

隋汴:“……”

他冷哼一声,和上次一样带着手下离去。

司晴揉了揉额角,转身向楼上走去。

“愣着干什么,不睡了吗?”

牧舟无措地站在原地。要是有耳朵,一定耷拉下来了。他整个人呈现出一种失去血色的灰败感。

“可是我,”他低低地回应,“我不该骗你。”

事情发生在牧舟刚来的那天。家里乱糟糟的,但是经过牧舟的打扫之后,某份文件至今都没有被找到。

当隋汴提出时,她有些意外,但也在意料之中。

“过来。”

司晴招手,牧舟一路小跑到她眼前。她站在台阶上,恰好比他高出一点,伸手将他的头发揉得乱七八糟的。

“谁让你去做的。”

“元盛。”

元盛和菲力一直不对付。但眼看着菲力越来越往上走,元盛不由得暗暗着急,这时,他们的目光被菲力其下的一个研究室吸引,想尽办法买通了里面的保安,以及,其中的某位实验体。

“他们说能让我的家人过上好日子,我就答应了。”牧舟生怕司晴生气,连连小声道歉:“对不起,我不该这样子做。姐姐,你不要把我赶出去。”

他没有说所谓的家人是人贩子,好日子也只是被同样送去窄小的笼子里,体验衣不蔽体食不果腹,还要被人欺凌的生活。

牧舟一开始就没有想履行诺言。报不报仇根本无所谓。只是当他看到那份文件时,一个坏主意突然出现在脑中,他不得不按照自己的想法执行了它。

司晴:“我当然没有生气。”

恰恰相反,她难得夸奖牧舟:“做得好。”

隋汴的黑料被当成数据送到了它最好的去处。司晴高兴还来不及。她甚至可以想象不久以后得到元盛针对的菲力将是怎样的焦头烂额。

鉴于隋汴今天又顺走了她众多的材料和数据,以及一管还没来得及打入牧舟身体的药剂,司晴衷心期望元盛给隋汴的伤害越大越好,最好能把他气到中风。

牧舟无精打采垂下的尾巴又重新竖起来。他跟在司晴身后:“……所以,我是将功补过吗?”

他一路跟着司晴到了床上,屁股还没坐热,就被司晴一脚踹了下去。

她将枕头砸在他的脸上,“功是功,过是过,你好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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反省自己吧。”

牧舟躺在床下的地毯上。明明一开始就是瞄准这块地方才努力讨好的,真的睡到这里,他反而一点也高兴不起来了。

他假意咳嗽了两声,“姐姐,地上好凉啊。”

不多时,司晴扔下来一床被子。

牧舟:“……”

他看着手里的被子,无语凝噎。

他做错了事,理应得到惩罚的。牧舟不敢再去烦司晴,自己盖着被摊得方方正正的被子,闭上了眼睛。

他入睡一向很快,睡眠质量好得让司晴嫉妒。

司晴趴在床边,凝视着地上那张年轻的脸,手指从他的额角蹭过。

长着这样一张十足的小狗脸,还能做出这种坏事。

似乎是她的动作吵醒了牧舟,他揉揉眼睛,拖着睡意朦胧的腔调问道:“手冷吗?”

他使劲将司晴的手抱进了怀里,贴在胸膛去暖,努力眨着眼睛保持清醒。

司晴轻叹了一声:“睡吧。”

听到这句,牧舟才乖巧地合上眼睛。

在隋汴再次发出邀请时,她其实有一瞬间的动摇。

相比于这里什么都没有的荒地,菲力显然有更好的资源,也许就能维持牧舟的状态……

念头转瞬即逝,她开始唾弃自己可笑的软弱。

她必须在有限的时间里,找出无影无踪的解药。

尽管答应了牧舟,但她还是不想看着他送死。

司晴的眼神是温柔的,也是坚定的。大概只有在这种时候才能看见她柔和的视线,恍若哀愁的丝线,一丝一缕缠绕在牧舟身上。

然后,她的目光重新被封印在坚冰之下。

她还想再去更多地方。

想退休,想养狗,然后,堂堂正正地带着牧舟走在市区的街道上。

止咬器

牧舟很讨厌雨天。每当雨滴敲在笼上, 他的心情就会变得很糟糕。不知是谁生下他,又是谁将他遗弃在街头。等发现过来自己和别人不太一样之时,已经太晚了。

牧舟度过了一段相对来说很糟糕的时光。

每次天光照耀在眼皮上, 他就会忍不住想去扣喉咙, 想象嘴里含了一块糖,而他现在是一只即将反刍的骆驼,要把来没来得及消化的糖块重新融化。

司晴对他来说,就是那块似乎本不该出现的糖块, 只会让他变得更加干渴。

铁环死死捆住他的四肢。例行检查中, 他依然改变不了见光就躲的坏毛病, 机械臂举着灯从旁边照射, 他忍不住闭上了眼睛。

等司晴松开他, 牧舟才蹲在角落里,阴郁地盯着墙面上的一条灰尘发呆, 末了, 掏出不知从哪来的抹布, 认认真真地把它刮去。

他的强迫症在司晴的帮助下变得更加严重了。

司晴咬着笔杆,一目十行地扫过体检报告。

机器能帮助她完成大多数的分析,哪怕只是从废弃倒闭的研究室搬来的二手货, 也比人工的效率高得多。

牧舟在短短的半个月里,瘦了快十斤。按理说,暴瘦是即将崩溃的预兆,但光从表面看, 牧舟还挺精神,甚至还能在爆发之前找个空房间把自己关进去。

化验结果一切正常……如果按照以往的流程, 她现在已经放弃流程,等着实验品无药可救的时候施舍他们最后一枚子弹。

司晴习惯了失败。可隋汴来过之后, 如同死灰一般寂灭的好胜心蹿出了一缕跳跃的火苗。

她还不想放弃。

哪怕什么都没有,唯一能够依仗的只有牧舟的意志力。

司晴在上学的时候很讨厌有关玄学的言论,她是唯物主义。唯一能够相信的只有手中的刀,和常年在实验室中积累的经验。

可现在,忍不住想去相信所谓的玄妙气体。

察觉到有热源靠近,她下意识托住牧舟的脸。

“你的表情好可怕,”牧舟说:“嘴巴合得紧紧的t,嘴角却往上挑。姐姐,你不想笑的话,其实可以不笑的。”

他打了个寒战,说话声音越来越小。

司晴颠了颠手里的脑袋,若有所思:“你的头,好像个球。”

牧舟:“……等等,我开玩笑的啊!不能把我的头拔下来当球玩!”

司晴恢复往日的表情,冷淡地看着他:“那还不站起来,我举着你的头也很累的。不想要的话也可以送给需要的人。”

牧舟麻利地站直身体,“我还需要的!没有头的话,怎么看清楚姐姐的样子啊……姐姐笑起来很好看,一点也没有不自然!”

他弯下腰,眼睛往下瞥,熟练地在她手里的资料上找出刚刚检测的数据,“看起来还挺精神嘛。”

“只是表面上而已。”司晴用笔帽在牧舟的胸口处一戳,牧舟吃痛得往后倒,膝盖一软,差点跪在地上。

司晴抓住他的手臂,及时把他拉起来,“看,你现在像纸一样脆。”

牧舟差点把她也拉得摔倒,忙不迭地找回重心,有些不服气地反驳:“我是纸人,那姐姐是什么?”

“姐姐才是吧,把家里弄得乱七八糟的,就算我帮忙打扫也赶不上破坏程度。烟啊酒啊什么的,满地都是……不被提醒就不知道吃饭。”明明跟这件事没有关系,他却喋喋不休地说了下去,“没有我的话,这里肯定又会变成垃圾房。”

“这样是活不长的哦,姐姐。”

说出这句话,他沉默了。眼里又浮现了病态的阴沉,嗓音压低,发出沉而稳的声音,“这样是不行的。”

牧舟说话总是会带一两个语气词,比如说“呀”,或者向上的“哦”,读起来总是轻快而活泼,他摇着尾巴笑,像是在某个阳光明媚的下午,带着浑身泡沫冒失撞进怀里的小狗,哪怕是刻意的撒娇,也让人忍不住心软。

现在听上去,却像是一个能独当一面的成年人了。起码不是司晴可以任意揉搓的小狗,透着一股森冷的威压。语气甚至能称得上是在命令。

但很快,他眼中浮现了快要破碎的水光。

“不行的不行的不行的……!”他自顾自说下去,“不能这样。姐姐要长命百岁的。”

他动作很轻地捧起司晴的脸,“你都多少时间没有睡觉了。是不是受了那个坏男人的挑唆。不需要这样做的,我所有的愿望只是为了能在你的怀里闭上眼睛啊!”

第一次见到司晴的时候,她就像是刚从死神的花园里逛了一圈回来一样,说不上来是什么感觉,总之就是阴沉得像干尸,但起码看着还是正常的。

但现在,那双晦暗的眼睛已经被点亮了。无数疯狂的想法从过分明亮的浅色眼眸中如同星光般闪烁,炙烤着即将崩裂的神经。

除了必要的睡眠以外,司晴放弃了其他的一切活动。不知不觉靠在桌上睡去时,还怀念地想起毕业前夕的那段时光。

时光一去不复返,她已经不再年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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干裂的嘴角咬得坑坑洼洼,布满流着血痂的伤口,她的手指干燥,郑重地按在牧舟的肩膀上。

“那是你的愿望,不是我的。”

她想见证奇迹。所谓的奇迹是百分之一百的,由人类的力量牵引导致的伟大创造。

她冥思苦想,终于在红黑的赌局之前,将所有的筹码压在空格。要是失败,她唯一能够进行偿付的,就只有这条命。

不知是名为幸运的女神先追上她的脚步,还是她抢先一步,拔掉死神手中的镰刀。

也许是畏首畏尾太久,她竟然觉得自己的做法很理智。为了科学奉献生命,说起来是足以能载入史书的壮举啊。

她再一次紧盯牧舟的眼眸。

“你不怕死,但我怕,”她的嗓音中有一丝颤抖,但很快稳定下来,终日疲惫垂下的眼角终于凌厉地勾起,目光清凌凌的,“我怕我留不住任何人……这样做到底,到底有什么用呢?我会活不下去的。”

隋汴挤走她,威胁说要把她的名字曝光,她怕被人报复;实验体死亡,她怕被人寻仇。这两样她一个也没躲过,至今还在和过去纠缠。

她的肩膀泄气般垂下,从兜里掏了根烟嘴被咬得扁扁的烟,重新塞进嘴里:“你想带走我?”

去哪?牧舟下意识想到。但很快,他反应过来,咬着牙,恶狠狠地说:“我不许。”

“那就不要阻止我,”司晴舔了舔干燥的唇,尝到了几分血腥味,“牧舟……你不明白的。事情不是这么简单。不是没了你我会死,而是我已经没有退路了。”

造成雪崩的可能只是一片没有落在正确位置的雪花。压死骆驼的仅仅是一根稻草。蝴蝶扇动翅膀,也会造成一场可怕的风暴。

于司晴而言,牧舟是雪花,是稻草,也是色彩斑斓的翅膀。不知不觉,她已经被逼到了这种地步了。

总会有这样一天的。不是牧舟,也可能是下一个住户,宛如流水线工作一般,进来的是人,出去的是尸体。

牧舟的眼积了水汽。

他的眼睛很漂亮,尤其在止咬器挡住下半张脸的情况下,视线会不自觉地集中在他的眼睛上。密密的水珠挂在睫毛上,压弯了浓密的下睫毛,顺着脸颊的弧度滚落下去。

他的本意不是如此,但是,这样的未来未免太过绝望,让他发出一声撕裂的悲鸣。

与之相对的,是司晴脸上无动于衷的平静。

她耐心地将牧舟的眼泪擦去,“哭什么,你不应该觉得高兴吗?明明去哪里都要黏着我,我说了不想抛下你,还哭成这样。”

司晴还有空开玩笑,牧舟的心情更差了,“你就是喜欢看我哭。”

“嗯。”司晴竟然露出了一丝微笑,“因为你哭起来很好看。”

人都是喜欢好看的东西的。司晴也不例外。尤其是针对牧舟这种喜欢讨好人的狗狗类型,天生就知道怎么做才能讨人喜欢。

易碎品永远是在破碎的前一秒最好看。

但要是这张脸了无生气地躺在地下,那么濒死喘息着保持理智的绽放,她宁可不要目睹那一刻的真情流露。

她会满足牧舟的愿望的。比起真金白银来说,一个吻的确再轻松不过。

只是,她希望他能坚持得久一点,不要让她这么快就送出礼物。

牧舟和她说话时,总是低垂着头,好像衷心的男仆一般,从不直愣愣地对着她说话。以至于她能很轻易地触碰他的眼睛。

就算她从来没有夸奖过,心里也默默地承认着。他的眼远比曾经见过的海更加动人。

是水天交接处,映出的浅薄的日轮的倒影。熹微的晨光即将冲破薄雾,一切都藏在朦胧摇曳的薄膜中,挣扎着向上,蠢蠢欲动着苏醒。

她的手指蹭掉他的眼泪。

捧着她的脸的大手被司晴捉在掌心,她在指尖包裹的纱布上留下一个很轻的吻。

“牧舟,相信我。”

止咬器

选择扛下包袱的代价是越来越多的工作。

司晴抛弃了保守的做法, 铤而走险,选择了另外一条路。

这几乎是把牧舟往死路上逼。

原本的做法是一次次刺激病情,缓慢建立耐受系统。但, 这次她选择加大剂量, 把药物的浓度上升到原来的十倍。

兽化严重的患者甚至会发生休克现象。

就像是猫嗅到猫薄荷。适量的猫薄荷会让猫咪愉悦,放松它们的心情,但过量的猫薄荷只会损害它们的身体。

手中的针管里凝结着沁人心脾的绿色,长而尖的针筒对准牧舟的手臂注射进入。尽管提前吃下了止痛药, 牧舟的脸上还是出现了痛苦的神色。

薄荷般沁人心脾的清凉绿色, 在进入身体时, 反倒像蹿入了一团火, 烧得神经发烫。牧舟但到现在还不能完全适应。身体本能地抗拒着药剂的进入, 甚至绷紧手臂,不惜让血液倒流, 也要将药推出来。

每一个针筒里都是司晴的心血。药物的原材料极其珍贵, 实验室淬炼的浓度有限, 因此花费了诸多才得到一支的剂量。

他意识到这一点,才缓慢放松手臂,方便她将剩下的药剂打入身体。t

拔出针头, 司晴退至一边。

牧舟的眼神一直追随着她。密密的睫毛下,那双澄澈的眼睛似乎有话要说。

他躺在平台上,手铐和上面自带的锁链缠在一起,牢牢绑住了他的四肢。机械臂垂在一边, 没有和往常一样将照明的灯具打开。

牧舟移开了放在司晴身上的视线,他深呼吸一口气。

像是要迎接什么, 两人都没有说话。

紧接着,心脏剧烈地撞了一下, 带着几乎要从胸腔里跳出来的力道。

额头剧痛无比,太阳穴在突突地跳着,意识被拖拽至无边的黑暗,唯有嘶吼着,顺应着本性去破坏手边的一切东西。

他的眼中猩红一片,血色染上了湛蓝的双眼,灰褐色的头发垂在眼前,牙齿间咬着的,只有野兽啃食食物是嘎吱嘎吱的响声。

他用力拽着锁链,力道极大,甚至伤害到了自己。但牧舟全然不知,用身体撞击着平台,时不时发出情绪激动的吼叫。

司晴没有上前,身边的相机诚实地记录着牧舟的反应。她来不及思考太多,飞快地在笔记上记录。

“第48次用药,药物浓度已提升至0.3/ml,实验体情绪激动,丧失理智,且对自己的名字没有丝毫反应。”

写到这里,司晴停下笔,“牧舟,你还认识姐姐吗?”

还在如野兽般挣扎的牧舟缓缓抬起头,眼中闪过片刻的清明,“姐……姐姐?”

他断断续续说出一句完整的话,这个称谓对他来说有着非同一般的含义,可是现在的他无论如何也理解不了,只能痛苦地敲着头,期望疼痛能带来他想要的记忆。

很快,他又丧失了自我意识。

司晴继续记录:“实验体对‘姐姐’做出回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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能暂时从兽化中恢复。可以作为治疗的手段进行配合。”

“本次记录时常为四个小时,实验体昏厥,实验结束。”

她关掉摄像机,将盖子合上,想要帮牧舟解开。

手腕忽然传来一股几乎要握碎手骨的力道,牧舟艰难地睁开眼睛。

“我的表现还好吗?”

司晴的声音温和:“很好。睡吧。”

她似乎很难变着花样说出夸奖的词语,相反的,变着法子损人的语库还挺丰富的。干巴巴的四个字,牧舟却像是得到了什么奖励,紧紧地握着她的手,安心地睡着了。

他的背后出了一身冷汗,头发几乎湿透了。明明个子很高,睡觉喜欢蜷缩着,现在缩得更小了,好像畏冷一般,手臂和胸贴在一起,下巴挨着锁骨,只露出一颗毛茸茸的头颅,衬得年纪又小了几岁。

司晴给他找来一块毛毯。

也不知是好事还是坏事,药物的刺激下,他光是发病就消耗了大部分的体力,因此也变得更加嗜睡,但起码,他的发病时间被准确地框定在试药期间,不用再担心其他时候突然袭击司晴了。

她仿佛垮下了一般,深深地叹了口气。没有在牧舟面前暴露的不安尽数展现出来。单只是一瞬间,她缓慢地挺起僵硬的脊背,继续工作。

司晴眼下的黑眼圈比刚上班时重了十倍。要是社畜的怨念能杀毒,早就把牧舟身体里坏掉的基因拖出来打了。手指稳稳地扶着试管,碧色的药物滴入其中,白色的液体迅速翻滚起来,冒出一股绿色的烟雾,颜色也逐渐从白色变为了青色。

不行,还是不行。

和前一管没有任何差别,哪里会起作用呢?

透过试管,牧舟的身体好像被泡在药剂里。

他埋在毯子里,身体随着呼吸浅浅地起伏着。他越来越虚弱了,但依旧爱干净。司晴不得不开始改掉身上那些坏毛病。

烟抽得少了,外卖也不怎么吃了,扔垃圾很烦,她选择忍一忍。

之前是没人管,现在是被牧舟惯出来的。她不需要考虑任何事情,牧舟就会做好给她送上来。他从来都不会说这些,只是司晴偶尔注意到的时候随口提上一句,他就能开心地摇尾巴了。

青色的药剂被倒入了另外一个试剂中。和之前的反应不同,这次是天蓝色的溶剂,取自另外一种用作缓冲剂的药物。仿佛在熬制魔药一般,司晴缓缓搅拌着颜色不一的试剂,直至它们全部融合,变成最开始注入牧舟身体之中的药物。

小小的针筒被放在铁制的托盘之中。要是所有事都像是这样一样简单就好了。只要搅拌混合,就能得到另外一种精确完美的成品。

可实验往往伴随着一次又一次的失败。人生也是如此,在她选择踏入实验室之时,就已经不能被称为一名医生,她开始做着有关人命的实验,彻底将立下的誓言踩在脚底。

和门口联系的门铃响了一声。

司晴针筒放进了冰箱,路过牧舟时顺手给他扯了下毯子。

她做好了隋汴再来找麻烦的准备。可拉开门,门口站着的年轻女性让她有些意外地挑起了眉。

她很年轻,甚至不能被称为是一个女人,一张笑嘻嘻的娃娃脸,身上穿着盖不住彩色纹身的黑裙。

“hello?”她蹭了蹭手上不存在的汗,伸出手:“你是司晴吧,我是元盛现在的负责人,我姓王。”

原来是元盛。那也怪不得。

司晴没有意外,放她进来了。

自称为“王小姐”的女人——她坚持自己已经成年了——一屁股坐在冰冷的餐桌上,长长的桌子用来谈判正好。

“我这次来,是带着丰厚的报酬哦。不知道能不能一笔勾销上次的事情呢?”她笑眯眯地问道,呼出的气体带着草莓甜腻的香气,“我的手下刚入职,做出的事情不太体面,希望你多多包涵。”

“我只看好处。”司晴敲了敲桌面,“隋汴手上有我的把柄。”

“那就让隋汴去死。”可爱的娃娃脸说出异常残暴的话语,王小姐又开始笑,“开个玩笑,不要紧张。但我觉得,那个王八蛋早就该去死了。”

她的笑容有些神经质。

司晴:“死就算了,我还没辞职,很麻烦。”

“那你看看这个?”王小姐不知从哪里掏出来一份折得皱巴巴的东西,扔在司晴面前,“你不缺资助,但你缺器材。况且,那条小狗也撑不了多久了。很可怜啊。”

合同写得明明白白,司晴只管跳槽,剩下的一切元盛来安排。她似乎笃定了司晴将能研制出创造奇迹的药水,抢在所有人之前找到她,想要把药水占为己有。

售卖药剂的分成二八分,司晴二元盛八,但是以入股的方式进行结算,等于把司晴牢牢地绑上了这艘船。

前面都只能算是压榨条款,最后一条才是重点——元盛将无偿提供实验所需要的一切,无论是价值连城的植株,还是可用的人手和仪器。

“还成?”王小姐观察着她的神色,“我只是个投资商,不用怀疑我的身份。如果你觉得隋汴麻烦的话,还能送你一份假死套餐,放心,这个是免费的。”

司晴:“万一我研制不出来呢?”

“嗯?会吗?”她理所当然道,“为菲力赚了那么多的钱的你,会失败?”

可是直至今日,司晴确实经历了一次又一次的失败。无数的失败累积,才把她变成这副鬼样子。

“我可以答应,”司晴抽出签字笔,在合同上签下自己的名字,“但你得先帮我对付隋汴。而且,我不保证你要的东西会出现在你的眼前。”

“怕我亏?”王小姐笑着说,“不用同情资本家。没了元盛,我还能折腾别的产业。”

“钱是不会变少的。”她牢牢地抓住手心,“我要的,是能支持我站到顶端的钱。”

王小姐笑:“合作愉快。”

她走后不久,牧舟咳嗽着从阴影中现身。

“有客人来了吗?”

杯中的水还是温热的。

司晴阻止了他收拾餐桌的举动,把茶杯放进了水槽清洗:“刚刚走。以后你会认识她的。”

牧舟:“……”

他从身后环住司晴的腰:“以后,他会替我照顾姐姐吗?”

他的额头被司晴撒了点水。

“什么醋都吃,还整天想着死,”司晴无语道,“她是女生。”

牧舟丝毫没有放松警惕:“就算是女生也——痛!”

眼看着他即将说出更加离谱的话,司晴捅了他一下,好让他闭嘴。

力气没用多少,温柔到只能算是顶了一下,依然得到了牧舟虚弱的痛呼。

司晴:“……”

就算知道他在演,司晴依然选择安抚。

“哪里痛?”

“哪里都痛,”牧舟的呼吸从止咬器中传出,带着微弱的回音,“痛到好清醒,不舍得睡了。”

司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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