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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1章 梦魇
惨白月色投照进矮墙之后的石道,墙上窗影变幻,月光透过石窗落到地上,斑驳交错。
孔聚朝后院侧门的方向跑去,刘蝉先前告诉过他,侧门守备最弱。
孔聚扬手摸到了袖中的短刀,刚才的二人识破了他的身份,府苑是不能再留了。
他加快了脚步,耳畔卷过的风声愈发响亮,忽然之间,他又听见了一道清悦的哨音,似啼非啼,婉转而鸣。
孔聚心头一跳,继而发足狂奔,石墙的尽头便是侧门前的小径。
一道昏暗的黑影自墙上跃下,挡住了他的去路,几道黑影自他的身后奔来。
孔聚认出了来人,又是高檀!阴魂不散!
他立刻顿住脚步,掉头而去。
夜风乍起,吹散了浮云。
月光如雪,院中的灯烛一盏又一盏地亮了起来。
身侧的高恭听门外人来报,翻身而去,刘蝉早已惊醒,待到人声远去。
她便起身,披上衣袍,也朝外走去。
门外的侍女大惊失色道:“夫人,此际早已夜深,府中又有歹人,夫人要去何处?”
刘蝉不答,只朝人声嘈杂的前院疾步而去。
月悬于顶。
顾淼终于等来了罗文皂。
罗文皂自廉州以南归来,亦有两三日,今夜忽然被人叫醒,乍一见到高嬛的伤势,他的眉头便皱得死紧。
“这是怎么回事?”他瞟了一眼身侧的顾淼,不待她答,便将她推远,唤来药童,赶忙蹲身,处高嬛的伤势。
顾淼一见到他,内心稍定。
前院传来的嘈杂声越来越大,她抱拳一揖道:“烦劳罗大夫了,我先去前院捉拿歹人,待会儿再来瞧她。”
罗文皂无暇他顾,只胡乱点了个头。
顾淼捏着长弓,朝前院奔去。
整个府苑俱被惊醒,带刀的守卫,将前院一方狭小的天地围个水泄不通。
孔聚身穿一袭布袍,披头散发地立在中央,手中执刀,抵挡攻势。
高恭下令活捉,因而,兵士不敢轻易杀他。
孔聚宛如困兽犹斗。
顾淼赶到之时,只见远侧的弓手举起了弓弦,箭头直直地对准了孔聚的头面。
姗姗来迟的顾闯大喝道:“放箭!”
高恭却道:“且慢,顾将军,按照陛下之令,今夜是要活捉孔聚,倘若胡乱放箭,孔氏死了,你我二人如何向圣上交代。”
顾闯的脸色涨红。
顾淼瞧得明白,他是真地要杀孔聚。
弓手大多是高氏的人。
高恭放话之后,诸人一时未再动。
顾闯脸色一变,朝前数步,便要去夺其中一个弓手的角弓。
正在争抢之间,院中的孔聚忽而一动,手中挥刀,挥退诸人,朝另一侧长廊急急奔去。
诸人怔愣一瞬,但见孔聚霍然擒住了自长廊另一侧走来的婀娜身影。
他一把扯住了赶来的刘蝉,牢牢地按住了她,一柄银亮短刀赫然架在了她的脖前。
刘蝉惊声叫嚷:“啊!”
高恭一看,眼皮一跳,沉声道:“孔聚,你这是在做什么?”
孔聚扬唇一笑:“自然是要杀我的嫂嫂啊。你们若是识趣一些,此刻放我离去,过段时日,我再将嫂嫂放回来。”
“嫂嫂”二字,听来犹觉刺耳。
高恭脸色愈暗:“今日便是你出了府门,你以为你还能出得了康安?”说罢,他却见身侧的顾闯忽地一动,高恭狠狠按住了他的手臂,似笑非笑道,“我晓得将军杀人心切,可是此乃某的家事,将军手起刀落,若是伤了夫人,将军要到哪里去赔我一个夫人。”
顾闯面色一僵,沉默不语,却未再动。
此时插手,已是不便,要杀孔聚,未必没有别的机会。
孔聚见状,又是一笑:“将军这几日是不是睡得不好,老作噩梦,兴许待我回了绵州,将军便能睡得好了。”
顾闯抿紧了嘴唇,却听高恭怒道:“你休要胡言,你真以为你还能回得了绵州!”
他以为孔聚口中的“将军”说的是他。
顾淼却听得明白,孔聚口中的“将军”说的是顾闯。
可是为何?
印象中,顾闯在此之前,从未见过孔聚,潼南孔氏自是强敌,饶是如此,顾闯为何又要如此着急地杀掉孔聚?
孔聚大笑了一声,手中一紧,银刀在刘蝉的脖子上划出了一小道血痕。
刘蝉痛得皱眉。
高恭脸色一变,连忙喝道:“住手!”
刘蝉抬眼望他一眼,泪眼朦胧说:“将军不必顾及妾身,歹人自要伏诛才是。”
孔聚闻言,在她耳畔冷笑一声道:“嫂嫂好度量。”
刘蝉微微侧转头,刀刃在她的脖上赫然划出了一道更深的血痕。
孔聚似是一怔,不由懈了一丝力道。
怀中刘蝉闭紧双眼,忽地抬手朝他猛然一撞。
孔聚骤然被她撞得半退了一步,手中短刀划过她的手臂,登时鲜血淋漓。
刘蝉却似浑不在意,朝他扑来,二人齐齐摔倒在长廊之上。
刘蝉劈手躲过孔聚手中的短刀,朝他的腹部刺去。
孔聚瞪大了一双眼。
刘蝉披散的乌发垂落在他的脸侧。
她的一滴眼泪滚落到了他的额际。
她的手摸上了他的眉眼,她用潼南语,又轻声说了一遍:“桥郎,我好想你啊。”
她的话音轻轻地落在他的耳边,乌发遮掩之下,她的冰凉的手指飞快掠过他的耳后,摸到了那一缕细辫,生生拽下了他隐在发间的那一颗细小的银珠。
“夫人!”高恭疾奔上前,扶起了刘蝉,但见她的一只白袖满是血迹,“传大夫来!”
顾闯却在此时,两步上前,抬手要杀孔聚。
孔聚大笑一声,道:“酒恶花愁梦多魇……”
顾闯手起剑落,将要刺中孔聚胸膛之时,剑尖却被一枚铁箭打得一偏。
顾闯怒目望去,只见顾淼举弓,立在不远处定定地看着他,一双杏眼黑白分明。
顾闯心头一跳,脸色白了白。
高恭此时终于回过神来,忙吩咐众人将孔聚抬离此地,好生看管,地牢已废,可城中自有别处可关押孔聚。
刘蝉刺他的那一刀并未杀中要害,可孔聚流血不止,能不能活得下来,也要听天由命了。
诸人散去之后,院中血腥的气味犹在萦绕,顾淼索性两步上前,问顾闯道:“将军为何执意要杀孔聚?”
顾闯的一双眼仿若黯淡无光,他怒而叹道:“此人心机深沉,便是被擒,也断不会束手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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擒,此时不杀,难道等他真跑了,再去追么!”说罢,顾闯拂袖而去,分明是不想与她细说。
顾淼立在原地,任由夜风拂面,脑中恍惚之间又清明了几分。
倘若阿爹不肯说,她便只有自己想法子了。
顾淼转瞬想到了赵若虚,如今仍在绵州的赵若虚。
顺安雨汛过去之后,他按照原定计策带人南下,如今仍在绵州。
酒恶花愁梦多魇。
她想,从前,孔聚与阿爹定然是见过的。
月影缓缓西移,东面的天极霞光初露。
罗文皂汗流浃背地自高嬛房中出来。
她的这一条小命算是保住了。
药童给他递了一块布巾擦脸。
罗文皂擦过汗,正打算回房睡觉,不料却又被高恭请了去。
他如今声名在外,高将军也晓得了“罗神医”。
昨夜,其实高恭已派人来请了他一回,只是当时高嬛情况紧急,片刻不能离身,他自然没去。
如今,天色将明,高恭竟又派人来请,罗文皂硬着头皮,不得不去了。
高恭面色不济,竟也是一副倦容,彷如一夜未歇。
他笑道:“罗大夫来了,听闻嬛儿的伤已无大碍了。”
罗文皂拜道:“托将军之福,高姑娘确无大碍了,可刀伤严重,亦需好好休养。”
高恭颔首,又道:“想来大夫也已知晓,夫人也被同一个歹人所伤,昨夜的大夫来瞧过了,也包扎了伤口,可我到底不放心,还望罗先生瞧一瞧。”
罗文皂慌忙道:“先生不敢当,某这就去探望夫人。”
刘蝉躺在木榻之上,脸色苍白,双目紧闭。
罗文皂行得近了,方见她睁开了眼睛。
一双眼眸明若秋水,静静地望着他。
高恭笑道:“此是罗神医,特来瞧一瞧夫人的伤势。”
刘蝉颔首,侍女轻轻卷起她的袖口,露出了包扎过的伤处。
这样一瞧,罗文皂自觉也瞧不出个所以然来。
他于是将一方丝帕搭在了刘蝉的手腕上,低眉却见刘蝉的目光刹那变冷,紧紧地盯着他。
罗文皂心头一惊,抬眼再看,刘蝉又恢复了先前那一副柔软温和的模样。
他轻咳一声:“容某为夫人诊脉。”
他抬手摸到了她的脉搏。
过了小半刻,罗文皂的后背渐渐出了一层冷汗,勉力压抑住心头的惊惶,不由暗暗叹道,早知如此,他就不来了!
第72章 明敏
“如何了?”刘蝉忽问道。
罗文皂稳了稳心神,收回了手,仔仔细细地叠好了那一方丝帕后,方才答道:“回夫人,夫人失血太多,,伤处虽无大碍,可内里虚亏,需得静心调养。”
刘蝉“嗯”了一声,罗文皂抬眼,只见高恭目光如电,朝他望来:“罗大夫果真医术精湛。”
罗文皂虽有些心虚,可面不改色道:“某自当竭力。”
留下药方,叮嘱过药童之后,罗文皂出了前院,待到走到无人的游廊之上,他才大叹了一口气。
刘蝉,实在是棘手。
她的脉象乍一摸,只是寻常虚亏之象,细察之后,他方才惊觉,刘蝉之身,剧毒入髓,潼南人善用毒,不仅可用于旁人,亦可用于自身。
刘蝉身上的毒日深月久,非是一朝一夕,若非细察,根本无法窥见端倪。
罗文皂先前虽然尽力遮掩,可他依旧害怕被刘蝉瞧出了不妥。
况且,高恭何许人也,若真生疑,他又该如何自保。此事非同小可,他搞不好小命不保。
罗文皂越想越怕,此事还须尽快告予高檀,兴许他能想办法令他远离这个是非之地。
他想罢,索性疾步去了高檀的住处,不巧高檀此刻不在府中,随从说,高檀今日一大早便去了城中陶宅。
东面的旭日虽已生气,可陶氏庭院悄然无声,来往的仆从皆放轻了脚步。
高檀由人引领,来到了谢昭华的门前。
木台之上的格子门半敞,谢昭华一身素衣,跪坐几前。
高檀进得,见到仆从远去过后,谢昭华神色肃肃,抱拳一揖,低声道:“高公子,还望恕罪。”
今日请他来陶府的人是谢昭华,而非谢朗。
高檀低眉看他:“为何要恕罪?”
谢昭华脸上白了白,犹觉难以启齿。
他左顾右盼,终于下定了决心,拜道:“昨日是舍妹唐突了师兄,在下替她向师兄赔罪。”说罢,他依旧保持着躬身之姿,不敢抬头望向高檀。
前几日赏花宴后,谢宝华匆忙回到陶府之后,谢昭华有心问一问高檀的近况,见到她时,却才发现她刻意避开众人,撇下陶玉独自回了府,一双眼看上去红肿,显是哭过。
他一问再问,起初谢宝华自不肯说,他猜到事有蹊跷,连连逼问之下,逼得她掩面而泣,期期艾艾地将事情说了。
虽是奋力一搏,可如此大胆,如此……不堪,他实在无颜面对师兄。
谢昭华辗转反侧了数日,最终还是厚着脸皮将高檀请到了陶府,打算负荆请罪。
谢昭华知晓此事,高檀倒不惊讶。
他们兄妹二人素来感情深厚,谢三被谢朗带来康安,他也不忘将谢四娘一并接来。
“你起来罢,你我同门之谊,何至于此。谢四姑娘到底亦未铸成大错。”
谢昭华心头一松,直起身来,耳边却听高檀又道:“不过谢氏有意伴驾,想来谢四娘便是其中的人选,师弟还是好生相劝,勿要再起别的心思。”
高檀的神色淡然,可谢昭华已依然听出了他话中的不悦。
他垂低了头,再拜道:“在下自当勉力规劝小妹。”此事,他并未告知谢朗,若是谢朗晓得,谢宝华兴许就会被送回道郡了。
他原本有心问一问师兄是否对四娘哪怕有一丝怜惜。师兄向来好恶不见于面,寡言清冷,除却谢宝华,在他看来,高檀的身侧亦无相熟的女郎。
可是今日一见,他便知晓,高檀绝无此意。
谢昭华心中暗暗叹息,又道:“师傅这几日都在明敏园,过几日,小妹也会一并去园中。”
齐良住在城东的明敏园,此际正是立后之时。
谢朗近日一直留在园中,然而往来园中的也绝非谢氏一族。
午后,顾淼也被人请到了明敏园。
自齐良来了康安之后,这是她第一次见他。
眼前的新帝,面目仿佛毫无悲喜,旒珠之后的一双眼也似乎充盈着漠然。
顾淼心中一沉,从前的齐良断然不是如今死气沉沉的模样。
她看过一眼,便低眉拜道:“参见陛下。”
齐良听罢,无言地起身,行至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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身前,先挥退了厅中的侍从。
待到脚步声远去,她的耳边方听齐良道:“你心甘情愿地来拜我么?我算是哪门子的陛下?”
偌大的前厅独独留了她与齐良二人。
顾淼闻到了铜雀烛台飘来的檀香气味。
她的心中升起了一股不祥的预感:“不知陛下今日召臣来,所为何事?”
顾远在军中有衔,自然该称臣。
齐良却是一笑道:“你是朕的故人,朕想见见你,还须缘由么?”
顾淼摇头道:“微臣也挂念陛下。”
齐良又笑一声,忽而扯过顾淼的一边袍袖,登时吓了她一跳。
“陛下?”
齐良将她扯到了桌边,道:“既是叙旧,何不与朕饮上一杯?”
顾淼抬眼,定定瞧他,但见他的一双眼全无笑意。
然而,名义上,君臣有别。君若有令,臣不得不遵。
顾淼双手捧过齐良递来的酒盏。
二人沉默地饮下一杯酒后,齐良又道:“这几日朕总是难以安眠,今日见到你,倒是有了几分困意,这几日,你便留在园中,陪朕几日。”
顾淼抬眼,正欲推脱,却见齐良倏然起身:“你不是想让我做这个皇帝么?千里迢迢地将我送来康安。笼中之鸟,不过也想寻些乐趣。”说罢,他起身便走。
顾淼紧随其后,将出了厅门,却被几个侍卫拦下,一个青衣婢女此时走上前来,笑眯眯地对她说:“顾姑娘是贵客,随某来,某引你去处所。”
顾淼心头一惊,抬眼只见齐良早已走远。
她扬声问道:“齐大人这是何意?”
齐良脚步一顿,却也没有回过头来。
明敏园中的侍女为她准备的服侍都是裳与裙。
隔天,顾淼依旧穿着来时的黑袍,前去见了齐良。
他今日依旧高坐厅中,身上的朱袍曳地,脸色瞧上去仿佛却比昨日好上了几分。他抬眼看了看她身上的衣袍,未置一词。
顾淼一入前厅,拱手便道:“陛下容禀,微臣府中尚有诸事,唯恐不能再侍奉左右,愿陛下准微臣今日离园。”
齐良笑了笑,指着窗外的一盆花木,却说:“此木以疏瘦为美,今日难得空暇,又有兴致,你来陪朕修剪一番花木。”说罢,他自顾自地临窗而立,早有侍从端着各色托盘,器具,跪在身侧。
他神色悠然,似乎真地只是乘兴而至,修剪起窗畔的几株花木。
深绿的枝叶扑簌簌落了一地,几枝杂乱的嫩枝,被金剪裁去,落到了他的袍边。
齐良不打算让她离园。
其后两日,无论顾淼如何明言暗示,齐良通通当作风过于耳,不予睬,兀自邀她赏花,观月,品茗,仿佛是从前的齐良,可他却再也不观舆图,也不制沙盘。
第三日的清晨,顾淼醒来时,惊觉她穿来的衣装悉数不见了,房中唯余的便是裙装,薄紫的衣裙,木桌之上还留着两个朱漆托盘,尽是朱钗与胭脂水粉。
顾淼心觉悚然,守在门外的侍女听到了她起身的动静,开口道:“顾姑娘醒了,容奴婢侍候顾姑娘更衣。”
顾淼已经有一段时日未着裙装,如今在明敏园中,守备森严,她日常能见到的唯有一个齐良,顾淼思来想去,不得不为了暂时换上了衣裙。
顾淼盯着镜中的人影,既熟悉又陌生,薄紫的轻纱恍若流云,乌发半挽,发上的银簪流光,一端坠着几颗明珠,轻轻一晃,摇曳生辉。
落在她身后半步的侍女开口道:“此裙甚是合身,姑娘真是天生丽质。”
顾淼转回头,一笑道:“替我多谢陛下。”
第73章 师徒
明敏园原是一处园艺庭园,规制甚至不及前朝行宫,为了安置新帝,工匠推倒了数面石墙,将明敏园与两侧的院子连成一片,用鹅卵石铺就了石道连接了几段游廊,用时不长,因而景致稍显不伦不类。
真正的宫殿亦尚在修建,再往东数里会有一处更为恢弘的宫殿,而明敏园则会变为庭园。
顾淼由四名侍从引领,徐徐走在石道之上,四周的侍从搬着花木,脚步近乎无声地在园中行走。
他们大多目不斜视,眉眼低垂,训练有素。
可是顾淼瞧得出来,他们之中,大多人俱是武人。
到达前厅的台阶时,侍从先入内通报,顾淼等了一小会儿,才听见齐良的声音:“进来。”
厅中的卧龙香炉袅袅生烟。
齐良抬眼见到一个人影被簇拥着,进来殿中。
他想象过“顾远”真正的模样,可是无论如何想象,依旧远不及眼前之人。
她本就生得秀气,常年习武,又使她身上多了几分英气,骨肉匀停,英英玉立。
齐良心中一动,站起身来。
顾淼抬头,只见齐良目光微闪,神色有一刹那的柔和,仿佛是从前谦和温润的齐良。
顾淼自顾自地拱手而拜:“微臣拜见陛下。”
齐良闻言,面色微僵,转瞬却又是一副似笑非笑的模样。
“顾姑娘生得倒不像将军。”
“微臣生得像阿娘。”
顾淼说罢,厅中复又寂然无声。
侍从退出了厅外,门扉吱呀一响,被人合上。
齐良在厅中踱了几步,走到长案前,忽道:“你来陪我看一看这宫殿的舆图。”
顾淼缓步上前,见到了案上标记的舆图,与她印象中的康安宫殿自不相同。
主人不同,自然不同。
顾淼忽而又想到了高檀。
他竟然真地眼睁睁地看着齐良登基为帝,她还以为,在汨都时,高檀便会趁机杀了齐良,抑或是,他早已断定,即便回了康安,齐良也坐不稳帝位……
“你在神游天外?将才朕的话,你听见了么?”
顾淼耳畔突然听见齐良的声音,她陡然回身,抬眼只见他凝视她。
“陛下恕罪。”她拱手道。
齐良一笑:“如今典仪的人不在,过几日朕寻几个得力的人,教一教顾姑娘。”
顾淼面不改色,不言不语。
齐良又道:“朕将才说,孔聚侥幸又活了下来,他倒是命长。”
孔聚没死。
刘蝉当日果然没刺中要害。
“听闻当日顾将军本欲杀他,却被你一箭拦开,此事是真是假?”
顾淼心头一惊,没料到,齐良竟知此事,转念一想,高恭将此事告予齐良也并不稀奇。
她颔首,“正是微臣。”顿了顿,解释道,“杀了孔聚非是上策,他的部下在绵州作乱,若能招抚孔聚,他自甘为臣,绵州亦可免了战事。”
齐良不置可否地笑了笑,笑容之中却有一种深重的无力感。
他的五指落在那一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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羊皮舆图上,五指瘦削,手背青筋突起。
齐良瘦了,瘦得形销骨立。
几日以来,顾淼深切地体会到了,他是一个傀儡皇帝,赏花弄玉,即便面对恢弘的宫殿舆图,他真正做得了主的,或许只是无关紧要的典仪。
他宛如置身于偌大的戏台,由观戏之人肆意摆弄。
顾淼沉默了下来,目光垂落于舆图之上。
窗外的日光投照在长案之上,巳时将至,厅外的随扈扬声道:“启禀陛下,谢大人求见。”
谢朗如今身上虽未有一官半职,可明敏园中的随从都唤他为“谢大人”
谢朗来了。
顾淼脸色不禁一变,她不想在明敏园见到旁人,尤其是以眼下的姿态见到旁人。
齐良察觉到了她脸上片刻的紧绷,他定睛瞧了她一眼,却一指八扇屏风后,道:“倘若你不想见谢先生,你可藏于其后。”
顾淼此时已顾不得他眼中的兴味,闪身藏到了描金的屏风之后。
她的耳边很快听到了木轮车咕噜咕噜转动的声响。
谢朗腿脚不便,被人慢慢推了进来。
顾淼躲在屏风之后,见不到他的模样,也不晓得,他究竟有没有拜新帝,又要如何拜。
“陛下。”谢朗的声音苍老,却掷地有声。
“先生,昨日睡得可好?”齐良缓声问道。
顾淼听二人寒暄了一小会儿后,便听谢朗问道:“前日里微臣拟好的册子,陛下心中可有决断了?”
齐良听后,沉默须臾,答道:“立后一事,自是社稷大事,朕断不能轻易决断,谢氏自是名门,阮氏亦是上选,朕前日里见到高将军,将军亦呈上了数位人选,朕委实难以定夺。”
立后。
谢朗果真是为立后而来。
顾淼想到了身在康安的谢宝华。
她自是有心嫁给高檀,只是谢朗恐怕还不晓得,谢氏为后,是他心中头等大事,无论坐稳帝位的究竟是谁。
康安眼下三足鼎立,齐良言语淡然,可亦在其间挑拨。
她听谢朗道:“将军正是股肱之臣,陛下信重将军,亦是常事,花州以南,湖阳之地,更是富庶之地,陛下倚重高氏,往后关湪二河流域,亦是重地。”
看似是在夸高恭,可暗地里是在说,高恭早已盘踞要地,若再许后位,便是与高氏共天下。
顾淼听齐良低笑了一声:“先生且安心,高氏之女,朕确无意,朕心中还挂念着顾将军,顾将军待朕恩重如山,朕万不能负了将军。”
顾淼脸色愈沉,听谢朗道:“臣闻顾将军亦有一女,可是已与高氏有了婚约,臣不解陛下其意。”
厅中默然片刻,顾淼听见了齐良的脚步声朝她而来。
她的心跳骤然加快,齐良是何意?
下一刻,他的脚步声却停了,顾淼只听几声轻响,听他问谢朗道:“先生看过此舆图么?”
他似乎是取了舆图,递予谢朗。
二人说起了兴修宫殿一事,立后之后,暂且再未提起。
约莫半个时辰过后,谢朗终于离去。
屏风外静悄悄的,顾淼探头去看,厅中早已人去楼空,齐良也不见了踪影,唯余两个低眉垂目的青衣女婢。
“容奴引姑娘回去。”
这个“回去”不是回家去,女婢引顾淼到了另一处园子,同她前几日住的院子全然不同,屋前挖了一个小水潭,初夏时节,潭中荷苞亭亭而立。
顾淼心中愈沉,齐良有心提防她。
女婢笑眯眯道:“姑娘,快看,潭中荷花若是开了,过几日可在园子里赏景,若姑娘有兴致,还可寻些伶人来。”
顾淼抬手轻轻摸了摸发间的银簪,微微一笑:“好啊。”
落日的金辉照亮了狭窄的长巷。
谢朗双目轻合,坐于车中,往陶宅而去。
缓行的牛车忽而停了下来。
侍从低声道:“先生,前面似乎有人。”
谢朗蹙眉:“避让,令其先行。”
“先生,来人是高公子,高檀公子。”
谢朗赫然睁开了眼。
高檀,在汨都城外,黎明敦没能带回高檀,而他的人也没能伤了他。
高檀归来康安后,他还尚未来见自己。
谢朗听见了滴答的马蹄声越来越近。
“先生。”高檀的声音落在车前。
谢朗回身,轻轻颔首,一侧立着的带刀守卫,撩开了眼前的半壁车帘。
高檀翻身下马,徐徐行到了车前,他的手中握着一枚玉牌,上面刻着一轮弯弯的瘦月亮。
“师傅。”
这是第一次,高檀在旁人面前唤他。
谢朗皱紧了眉头,却见高檀抬手将玉牌奉上,轻轻地搁置在了车辕之上。
“你是何意?”谢朗沉声道。
“师傅于我有大恩,高檀没齿难忘,只是先生欲琢玉成器,我实在是一方朽木,不可雕也,今日特来拜别先生,从此之后,各随其道,不相系属。”
谢朗心中一沉,正欲开口,却见高檀手中翻转,一枚银刀落到了他的掌中。
谢朗面上一惊,身侧的守卫霍然拔刀,又见高檀刀柄一转,划向的却是他袖中手臂。
皮开肉绽,血肉模糊。
谢朗眉心一跳,但见高檀抬眼,直直望来,他的一双眼,宛如初见,黑沉如墨。金乌坠地,长巷之中坠入了半面晦冥。
他的唇角露出了些微笑意:“今日我以血肉还予先生,往日之恩,师徒之情,至此已报。”
第74章 耐心
明敏园的乐伶来得极快。
檐外虽然阴雨绵绵,齐良依旧遣人在顾淼所住的庭院里搭了一座戏台,细雨落了半日,渐渐停了。
数个伶人上了戏台,丝竹之声绵绵不绝。
顾淼临窗而立,恰恰能望见台上全貌,雨后初霁,歌舞升平。
她扭头问身侧的侍婢:“今日陛下未有传唤?”
侍婢愣了愣,刚才答道:“回顾姑娘,今日陛下仿佛有客。”
顾淼“嗯”了一声,扭回头又去看台上的乐伶。
日落之前,顾淼便晓得了今日明敏园缘来客究竟是谁?
她在园子里见到了来人。
乐伶吹奏了半日,顾淼听得烦闷,索性去了园子,丝竹声隔了道道院墙,越来越远。
顾淼走到园中,回身之间,隐约见到树荫之下立着一个人影,不似园中侍从。
她心中一惊,不及闪躲,却听他笑道:“顾姑娘。”
顾淼万没料到此地竟还会有外人,可是乍闻其音,她定睛一看,方才见到他走出了树荫,身上一袭红衣,头竖白玉冠,手持一柄骨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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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信步而来,却是高宴。
自从汨都一别后,顾淼还未在康安见过高宴,先前刘蝉又受了伤,她原以为高宴会去探望刘蝉,可惜他似乎也并没有露面。
此刻,他的一双凤目落在她的脸上,她的衣裙之上。
他上上下下的来回打量,唇角露出一点笑意:“顾姑娘换了一身装扮。在下险些没认出来。”
顾淼只道:“你为何在此?你是与将军来的,还是独自来的?”
高宴轻轻敲了敲手中的骨扇:“姑娘你猜呢?”
顾淼没时间与他周旋,她本就已经没有多少耐心了。
见到她的脸色,高宴反倒一笑,忽地朝前又行数步,停在了她的面前,二人之间不过距离半臂:“我自来拜见新帝,顺道看一看我还未过门的顾家娘子。你可知顾闯将军将独女送进康安,已是人人知晓的事情。”
顾淼脸色愈沉。高宴仔仔细细地端详了她小一会儿,又道:“看来你也不傻,晓得你爹打的是什么主意?”
他的语调不疾不徐,话音落下,平日里仆从来来往往的园子此刻却偏偏幽静极了。
明敏园的人自然有对新帝忠心之人,然而更多的,却是高恭的人,谢朗的人,以及顾闯的人。
顾淼心中一清二楚,她进了明敏园后,出不了园子,顾闯应该一清二楚。
她于是多了几分耐心,她想等一等她阿爹,想他会不会反悔,会不会回心转意。
他口口声声答应了自己,不与高氏联姻,同她回邺城去。
一转头,却又打起了别的主意。
齐良,新帝,立后。
顾淼心中一声冷笑。
高宴忽问:“你笑什么?”
顾淼并未察觉到她竟笑出了声。
高宴手中的骨扇合了又开,他的唇角浮出一二分讥讽之意,语调轻飘飘道:“你可晓得陶家陶玉,谢氏宝华,以及城中诸门都将人送进园子里来了?你再不想办法出去,不出半日,你便做不成顾远了。”
顾淼面色不变,高宴忽地蹙眉道:“难不成是你自己不想走,舍不得‘齐大人’?”
顾淼摇摇头,不愿同他多解释,反而一笑:“如今你来了,我自然可以走了?”
她笑得狡黠,不见得笑得真心,可是她的一双明眸微闪,眉睫弯弯如月。
高宴怔了一瞬,假咳一声,方才低声道:“戌时之时,便有人在园中西侧石台接应你,你与她换过装扮后,自然能出去。”
“多谢。”顾淼轻声道。
高宴随之而笑:“你不疑我?如此信我?”
顾淼不答反问道:“出了园子,车马又要往何处行?”
高宴轻摇骨扇说:“出城,我领盈盈出城。”
虽然顾淼早已说过盈盈并非真名,可是此刻高宴依旧如此唤她,既又几分促狭之意,却又是一种试探。
顾淼默然须臾,拱手道:“多谢高公子,今日之恩,往后顾淼定然相报。”
顾淼。
高宴赫然顿住了挥扇的动作,神情似乎慌乱了刹那,惊诧的目光朝她投来。片刻过后,才用扇柄挥开了她的两手:“你记着便是。”
落日坠下云端。
庭院中的乐音终于停了。
戌时将至,顾淼说要去逛园子。
两个侍女提着纸灯笼,行在她的左右。
快到西侧石台的时候,不知是树上,还是空中突地传来一声怪异至极的鸟鸣。
两个侍女纷纷抬头张望。
两道黑影自石台之后急速窜了出来,身法极快地,打晕了两个侍女,圆滚滚的纸灯笼落到地上,灯火骤然熄灭。
其中一个黑衣人脱下了身上的黑衣斗篷递予顾淼。
另一人则抬手一挥,领着顾淼朝侧门而去。
门外几个武人竖戟而立。
他们瞟了一眼,领路的人的腰牌与顾淼便放了行。
齐良终究是个傀儡皇帝。
明敏园亦非密不透风的牢笼。
高宴有法子带她走,是高氏让她走。
她想,高恭绝对也不想顾闯如愿。
一辆黑布马车等在长巷之外,夜色之中,静静而待。
上车之后,顾淼便见高宴端坐其中,而他的身后竟然还有两个小孩儿。
念恩与念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