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11章 妈妈的陌生人(2 / 2)
回到现在居住的城市,一切看似恢复了原样。我重新投入工作和家庭,努力扮演好田颖的角色。但只有我自己知道,有些东西已经彻底改变了。
我开始频繁地梦见小帅。有时是他小时候的样子,有时是现在那个瘦弱的少年。梦里的他总是背对着我,无论我怎么喊,都不肯回头。
一周后,晓慧的母亲杨老师真的来了。晓慧兴高采烈地邀请我共进晚餐,我找不到理由拒绝。
见面地点是一家本帮菜馆。杨老师比记忆中老了许多,但笑容依旧温暖。她一见到我,就激动地握住我的手:“田老师,真是你啊!这么多年了,你一点没变!”
“杨老师才是一点没变。”我不好意思地说。
席间,杨老师聊起了清河的许多往事,那些熟悉的名字和地点让我既亲切又不安。
“你还记得刘强吗?”杨老师突然问。
我的手一抖,筷子掉在碟子上,发出清脆的声响。
“妈,你说谁呢?”晓慧问。
“田老师以前的学生家长,”杨老师解释道,“就是小帅的爸爸嘛。”
晓慧恍然大悟:“哦,就是那个心脏不好的男孩?”
我的心猛地一紧:“小帅怎么了?”
杨老师叹了口气:“那孩子命苦啊。亲妈走了没多久,就查出有先天性心脏病。这些年反复住院,刘强为了医药费到处打工,王丽虽然对孩子不错,但毕竟不是亲妈...”
我如坐针毡,血液仿佛都凝固了。刘强骗了我,小帅的病根本不像他说的那么轻描淡写。
“小帅...病得很重吗?”我艰难地问。
“听说需要做手术,但手术费要十几万,刘强哪里拿得出这么多钱。”杨老师摇头,“去年校友会捐款,凑了三万,但还差得远。”
我再也吃不下任何东西,胃里像塞了一块石头。
晚餐后,我借口不舒服提前离开。一上车,我就拨通了刘强的电话。
“小帅到底需要多少手术费?”我直截了当地问。
电话那头沉默片刻:“杨老师告诉你的?”
“到底多少?”
“十五万。”刘强低声说,“但我能解决,你已经有了新生活,我不该打扰你。”
“账号发给我。”我说完,挂断了电话。
第二天,我转账给了刘强二十万。这是我工作这些年来所有的积蓄,原本是准备给小雨上大学用的。李哲对此一无所知,我们有一个共同账户,但各自也有私人储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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转账后,我给刘强发了条短信:不够告诉我。
他回复了两个字:谢谢。然后是:小帅的手术定在下个月十五号。
9
距离小帅手术还有三周时间。这段日子里,我变得魂不守舍,工作上屡出差错。李哲察觉到了我的异常,但每当他问起,我总是以工作压力大为由搪塞。
一个周六下午,我陪小雨在商场买衣服。她正在试衣间时,我的手机响了,是刘强。
“小帅想和你通电话,”他说,“可以吗?”
我的心跳骤然加速:“现在?”
“嗯,他就在我旁边。”
我走到相对安静的角落:“好。”
电话那头沉默了几秒,然后传来一个怯生生的声音:“喂?”
“小帅?”我的声音不由自主地颤抖。
“阿姨...是我。”小帅顿了顿,“爸爸说,是你帮了我们。”
“那是我应该做的。”我忍住眼泪。
“阿姨...你认识我妈妈,对吗?”他问得很轻,仿佛怕听到答案。
我靠在墙上,才能支撑住自己:“是的,我认识她。”
“她...她长什么样子?爸爸撕掉了所有照片,我快记不清了。”小帅的声音带着哭腔。
我闭上眼睛,任由泪水滑落:“她和你一样,有微微自然卷的头发,笑起来有两个酒窝。她的左眉梢有一颗很小的痣,她最喜欢蓝色,因为那是天空和海洋的颜色。”
电话那头沉默了,只有轻微的呼吸声。
“阿姨,”小帅突然问,“你其实就是妈妈,对吗?”
这一刻,时间仿佛静止了。商场嘈杂的人声远去,全世界只剩下电话那头孩子的呼吸声。
“我...”我张了张嘴,却发不出声音。
“我知道是你。”小帅的声音突然成熟得不像个孩子,“那天在校门口我就怀疑了。你看我的眼神,和别的阿姨不一样。后来爸爸突然有了手术费,我就确定了。”
“小帅,我...”
“你为什么不要我了?”他直接问出了这个最痛苦的问题。
我滑坐在地上,不顾周围人异样的目光:“妈妈没有不要你...只是当时...妈妈太年轻,太困惑,以为自己能开始新的生活。但我错了,每一天我都在后悔。”
电话那头传来了压抑的啜泣声。
“对不起,小帅,对不起...”我一遍遍重复着,仿佛这样能弥补五年的缺席。
“手术那天...你会来吗?”他哽咽着问。
“我会的,妈妈一定去。”我承诺道。
“小雨,看看这条裙子合不合适?”试衣间方向传来李哲的声音。
我慌忙擦干眼泪:“小帅,妈妈得挂了。记住,妈妈爱你,永远爱你。”
挂断电话前,我似乎听到小帅轻声说了句:“我也想你,妈妈。”
10
小帅手术前一天,我再次以娘家有事为由请假。这次李哲没有多问,但他的眼神充满了疑虑。
去清河的路上,我反复看着手机里小帅的照片。刘强昨天发来的,照片上的小帅对着镜头比着胜利的手势,笑容勉强但充满希望。这是五年来我第一次看到他的笑容。
到达医院时,刘强在门口等我。他看起来比上次更加憔悴,但眼神中有了一丝光亮。
“手术成功率很高,有八成把握。”他说,“谢谢你,田颖。”
我摇摇头:“该说谢谢的是我,谢谢你让我有机会弥补。”
病房里,小帅正在看书。看到我,他放下书,露出了一个真诚的微笑:“阿姨。”
我走过去,握住他的手:“害怕吗?”
“有点。”他老实承认,“但想到阿姨会来,就不那么怕了。”
王丽不在病房,刘强说她回家收拾东西了。这给了我难得的与儿子独处的机会。
“小帅,妈妈...”我刚开口,就被他打断了。
“阿姨,”他认真地看着我,“就这样挺好的。”
我愣住了。
“我知道你是我妈妈,你也知道我知道。”他轻声说,“但有些话不说破,对大家都好。”
我明白了他的意思。对于十二岁的小帅来说,接受一个抛弃他五年的母亲突然回归,太过复杂。保持现状,反而是一种保护。
“好。”我握紧他的手,“不管我叫什么,我都会在这里陪你。”
手术持续了六个小时。这期间,王丽也来了。我们三人坐在手术室外的长椅上,气氛尴尬而沉默。偶尔有护士进出,每一次门开合都让我们的心揪紧。
当医生终于出来宣布“手术成功”时,我们三个不约而同地拥抱在一起。那一刻,身份和过往的恩怨都不再重要,我们只是共同爱着一个孩子的大人。
小帅被推出来时还在麻醉状态,脸色苍白但呼吸平稳。我守在他床边,直到他醒来。
“阿姨...”他虚弱地叫我。
“我在。”我连忙凑近。
“我梦见妈妈了。”他微笑着说,“她和阿姨长得一模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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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吻了吻他的额头,泪流满面。
11
小帅恢复得很快,一周后就能出院了。我不得不返回现在的城市,面对我留下的烂摊子。
李哲的态度明显冷淡了许多。我频繁的“回娘家”已经引起了他的怀疑。更糟的是,他发现了我账户上少了二十万。
“你能解释一下这笔钱的去向吗?”晚饭后,他严肃地问我。
小雨察觉到了紧张气氛,早早回房做作业。客厅里只剩下我们两人。
我深吸一口气,知道再也瞒不住了:“我儿子需要做心脏手术。”
李哲震惊地看着我,仿佛第一次认识我:“你...有儿子?”
“是的,我和前夫的儿子,十二岁了。”我平静地交代了一切——从离婚协议到最近的手术。
李哲沉默了很长时间,最终问:“为什么一直瞒着我?”
“我怕失去你,失去现在的生活。”我诚实地说,“我以为切断过去就能重新开始,但我错了。”
“所以你上周不是回娘家,是去看儿子了?”
我点头。
“田颖,我失望的不是你有儿子这个事实,而是你五年来从未信任过我。”李哲的声音充满痛苦,“我们结婚时,我把我的一切都告诉了你,包括我的失败和遗憾。我以为我们是伴侣。”
我无言以对。他说的每句话都像一面镜子,照出我的自私和懦弱。
那晚,我们分房睡了。结婚以来第一次。
第二天是周六,我送小雨去美术班。回家的路上,经过公司楼下那棵老槐树,我又看到了那个瘦弱的身影。
这次,男孩转过身,直面着我。阳光照在他的脸上,我清楚地看到了他的模样——不是小帅,但有着相似的年纪和孤独感。
他朝我走来:“阿姨,您是在这栋楼里工作吗?”
我点点头。
“那您认识田颖吗?我妈妈叫田颖,她在这里上班。”男孩怯生生地问,“我爸说她有了新家庭,不要我们了。但我还是想见见她。”
我僵在原地,如同被雷击中。这个男孩,这个一直在公司楼下徘徊的男孩,是在找我?
“你...你叫什么名字?”我颤抖着问。
“刘小帅。”男孩回答。
世界在瞬间天旋地转。如果这是小帅,那医院里的那个孩子是谁?难道这一切都是一场精心设计的骗局?
12
我带着这个自称小帅的男孩走进附近的咖啡厅。他的手紧紧攥着破旧的书包带,眼神里既有期待又有恐惧。
“你说你叫刘小帅?”我试图保持冷静,“你爸爸是刘强?”
男孩点点头:“阿姨认识我爸爸?”
我的大脑飞速运转。如果这是真正的小帅,那么医院里的那个孩子是谁?刘强为什么要骗我?那二十万手术费又去了哪里?
“小帅,你最近见过爸爸吗?”我问。
“爸爸出去打工了,把我寄放在杨奶奶家。”男孩说,“他说赚够了钱就带我去做手术。”
“手术?”
“嗯,我的心脏有问题。”他指着胸口,“但不太严重,爸爸说等等没关系。”
我仔细观察着他。这个孩子脸色确实有些苍白,嘴唇微微发紫,这是先天性心脏病的典型症状。而医院里的那个“小帅”虽然瘦弱,但面色红润,根本不像有病的样子。
一个可怕的猜想在我脑中形成。
“小帅,你能给阿姨看看你的学生证吗?”
男孩在书包里翻找了一会儿,拿出一张皱巴巴的学生证。上面清楚地写着:刘小帅,清河实验小学五年级三班。签发日期是三个月前。
我的手脚冰凉。所以,医院里的那个孩子根本不是小帅。那他是谁?刘强为什么要找人来冒充?
“阿姨,您到底认不认识我妈妈?”小帅期待地看着我。
我望着他酷似我的眉眼,内心五味杂陈。这就是我的儿子,我五年未见的亲骨肉。他比医院里那个孩子更瘦小,更苍白,但眼神里有种熟悉的倔强。
“小帅,我...”我正要相认,手机响了。是刘强。
我走到一旁接听,电话那头传来他焦急的声音:“田颖,小帅不见了!杨老师说他一早就不在房间,只留了张字条说去找妈妈!”
我看向坐在窗边不安地搅动着饮料吸管的男孩,一切都明白了。这不是骗局,而是巧合。真正的儿子来找我,而我还陷在刘强设计的戏中戏里。
“他在我这里。”我平静地说。
刘强愣住了:“什么?”
“真正的小帅,现在和我在一起。”我一字一顿地说,“刘强,你最好解释清楚,医院里的那个孩子是谁?你为什么要骗我?”
长久的沉默后,刘强终于开口,声音沙哑:“那是王丽和前夫的儿子。他确实需要做手术,但我们凑不出钱。我本来只是想借小帅生病为由见你一面,没想到你会直接给那么多钱...”
“所以你就将计就计?用我的钱给别人的孩子做手术?”我感到一阵恶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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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田颖,对不起...我实在是走投无路了...”
我挂断电话,回到座位。小帅不安地看着我:“阿姨,您没事吧?”
“小帅,”我握住他的手,“我就是妈妈。”
男孩的眼睛瞬间睁大,难以置信地看着我。
“对不起,妈妈现在才认出你。”泪水模糊了我的视线,“这五年来,妈妈每一天都在想你。”
小帅的眼泪无声地滑落。他没有叫我妈妈,也没有扑进我怀里,只是任由我握着他的手,仿佛在确认这一切不是梦境。
“你的病...严重吗?”我问。
他摇摇头:“爸爸说只要按时吃药就没事。”
我决定不再相信刘强的任何话。当天下午,我带小帅去了市里最好的医院做全面检查。
诊断结果比我想象的更糟——小帅的心脏病已经发展到必须立即手术的阶段,否则可能撑不过明年。医生严厉地问我为什么拖到现在才来就诊。
面对医生的责问,我无地自容。刘强不仅骗了我的钱,还延误了亲生儿子的治疗。
13
我带小帅回了家。面对李哲震惊的表情,我只有一句话:“这是我儿子,他需要立即接受手术。”
令我意外的是,李哲没有发怒,而是冷静地帮助安排了住院手续。小雨对突然出现的哥哥充满好奇,但很快接受了这个事实,甚至把自己的玩具分给了他。
小帅手术前夜,我守在他的病床边。他忽然问:“妈妈,你会再离开我吗?”
我握紧他的手:“永远不会了。”
“可是李叔叔和小雨...”
“他们会理解。即使不理解,妈妈也会选择你。”我坚定地说。
这次手术比想象中更复杂,持续了整整八小时。当医生终于出来宣布成功时,我瘫倒在地,泣不成声。
小帅需要住院观察一个月。这期间,李哲和小雨经常来探望。令人惊讶的是,小雨很快就喜欢上了这个突然出现的哥哥,而李哲也渐渐接受了现实。
“他很像你。”有一天,李哲看着病床上熟睡的小帅,轻声说。
“对不起,我该早点告诉你。”我再次道歉。
他摇摇头:“我理解你为什么难以启齿。重要的是现在,我们是一个家庭,应该共同面对一切。”
小帅出院后,暂时住在我们家。我担心他会不适应,但他和小雨相处得出奇地好。有时我会看到他们一起做作业,或者窃窃私语分享秘密。这种画面让我相信,也许破碎的东西真的可以重新拼接,以不同的形式。
刘强来找过我一次,想要要回小帅的抚养权。我直接报警处理。在法律的调解下,他最终同意由我抚养小帅,条件是定期探视权。
秋天来时,小帅已经基本康复,转入本地小学继续读书。第一天送他上学,在校门口,他忽然回头抱住我:“妈妈,下午你会来接我吗?”
“当然会。”我亲吻他的额头,“妈妈再也不会错过你的任何一天。”
看着他跑向校园的背影,我忽然想起那个站在公司楼下老槐树前的下午。命运给了我一个认出儿子的机会,而我差点再次错过。
如今的小帅还会偶尔在夜里惊醒,确认我是否在身边。而每当这时,我都会耐心地安抚他,直到他重新入睡。曾经的缺失需要时间来弥补,但我已准备好用余生来证明。
有一天整理旧物,小帅翻出了那个铁盒里的照片。他拿着我们母子的合影,轻声说:“妈妈,其实那天在医院,我就希望你是你。”
我搂住他单薄的肩膀:“现在妈妈真的在这里了。”
窗外,秋阳正好。小雨在院子里追逐落叶,李哲在准备周末出游的行程。这是一个拼贴的家庭,布满裂痕却意外坚固。
我曾经以为幸福是完美无缺的画面,现在才明白,真正的幸福是敢于面对残缺,仍然选择拥抱的勇气。而我的勇气,来自于一个孩子在校门口的不懈等待,和那句最终等来的“妈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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