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迪克·格雷森,化名夜翼,一个失败的、可笑的自诩保护者。
他什么都没做好。不管是作为夜翼还是作为保镖迪克·格雷森,他都没完成自己的工作。
如果他能早一点正视自己的直觉,或者更干脆利落地审问丝蛛,是不是还可以挽回眼下的局面?
在他和红头罩说俏皮话、跟刺客联盟打嘴仗的时候,拉文德正在遭受着什么?
甚至就在当下这一刻,她可能正被拳打脚踢,或者被注射某种药剂。
他太清楚那些罪犯的野蛮手段了。
过往目击到的那些血肉横飞的犯罪现场,如走马灯一般在他脑海中回放。
夜翼感到自己全身的血液都被冻住了。
他强迫自己慢慢地、有规律地恢复呼吸,抬头向夜空望去,眼神冰冷地扫视着地面上的高楼大厦。
他感觉到了,潜伏在哥谭角落的看不见的怪物,正在低声呼唤,让他的神智在经历了刚才的混乱后变得异常清楚。
不需要手电筒的光亮,复仇和审判之火会照亮他的前路。
“我要去阿卡姆找谜语人。”
第34章 过去的记忆
年轻的女性端正地坐在椅子上, 一言未发。她穿着常见的职场套装,白色衬衫配黑色针织外套,配上深蓝色的半身裙。
给她一根绶带, 就可以直接去拍米花市役所招聘海报了——还是几十年没改过模板、封面上的工作人员永远带着亲切假笑的那种老式海报。
面试编号001的女子给人以这般循规蹈矩的印象。
选举委员会的成员们翻看她的简历。
她的履历非常漂亮:在帝丹高中时成绩优异,带领社团拿过全国大赛的铜牌;之后就读于东都大学,在校期间获得铃木奖学金,毕业后也顺利通过了相关考试,在米花市役所工作, 两年间从未出过差错, 可谓是好学生的典范。
唯一美中不足的就是她的经验尚浅,但这也算不得什么致命缺陷。
选举委员会的其中一人双手交叉, 彬彬有礼道:“001 号, 感谢参加本次市长选举的特别听证会。能和我们聊一聊你参加选举的原因吗?”
“因为我们部门的员工除了我都有家室, 最后只有我这个孤家寡人被推来了。毕竟这里是米花市嘛。”
001号的口气也十分礼貌,说出来的话却相当不客气,和她给人的初印象完全相反。
在场的委员们听出了她话语里的弦外之音。这里是危险的犯罪都市米花, 就连拒绝女友喂食这点破事都能成为杀人动机, 更不用说是市长选举这种容易招致怨恨的大型活动了。事实上, 一开始根本没有人愿意参加市长选举,这让选举委员会面上挂不住,还是会长动用关系, 强迫市役所的每个部门至少推出一位候选人, 这才让市长选举不至于无人问津。
委员们针对001号的这段发言, 各自在评分表上写下评语。
刚才提问的那位委员继续道:“资料上显示, 您是家中独女, 父母双亡没错吧?”
“没错。”
“请问死亡原因是什么?自然死亡,他杀, 事故,还是被逼自杀?是有人蓄意报复吗?你想找害死父母的人复仇吗?”
“请放心,我没有这种杀人动机。”001号面无表情。“因为是我母亲杀死父亲再自杀的。”
“那么抚养你长大的外祖母呢?”
“老人家享尽天年,在家中突发心脏病去世的,所以不会对医院的医护人员有不满。”
“这在米花市真是相当幸运了。”委员继续下一项提问,“你有过恋爱方面的纠葛吗?情敌,出轨,分手,或者别的什么?”
“有过三位,其中两位被杀,另一位因为杀人入狱。没什么人追我,前男友们也不是特别受欢迎的类型,我想应该是没有情敌的。”
“人际交往方面呢?”
“朋友们都活得好好的。”
“和同事们的关系?”
“不好不坏。我没在工作上拖别人后腿,和同事们也没发生过冲突。”
“经济状况?”
“有家里的祖宅和存款,就算现在开始不工作也不会饿死。”
“业余爱好有吗?”
“没什么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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别的,也从未加入过同好会之类的团体,更不会没事去野外别墅聚会。”
“家里有什么珍贵的藏品吗?”
“没有。”
问完这一连串的问题后,委员们开始交头接耳,小声地交换意见。
001号端坐在委员们面前的站台上,毫不在意四周投来的目光,也没有试图去听清其中一两位嗓门比较大的委员的谈话内容,只是一动不动地保持着原先的坐姿,仿佛要和自己身下的这把椅子融为一体。最终,讨论声逐渐平息,负责提问的委员将评估表翻到第二页。
“如果您竞选成功的话,会像前面几位市长那样找机会逃离米花市吗?”
001号微微皱起眉头,思考问这句话的意义。不管她的真实想法究竟如何,给出的答案都一定会是“不”,他问这种没营养的问题是想做什么?
思考三秒后,她放弃了。
自己的目的本来就不是通过听证会,这样子认真揣摩提问者的意图是毫无意义的。
“不会。”
委员一副“果然如此”的表情:“为什么不呢?很多人都想从这里逃跑不是吗。当上市长的话,离市文件的审批会很容易通过,离开米花的昂贵车票和罚款也就负担得起了。”
001号这才反应过来委员的真实目的。
他应该是在问,为什么当初大学毕业时不找一份在米花市之外的工作,而是选择回米花市当一个基层的小职员。
这种浪费学历的行为实在有些反常,让人不得不怀疑是否是为了杀死某个人才回到家乡。
在米花市这个地方可不存在什么思乡之情,反而是犯罪动机更有说服力。
001号也不打算说些好听话来粉饰太平,干脆地开口:“因为我在米花市以外的地方呆不下去。我在大学时面试了二十七家企业,十八家听说我是米花人后就拒绝了,怕员工哪天得罪了我会被痛下杀手;另外六家本来没有这种地域迷信,但在听了我前男友们的经历后也拒绝聘用我;还剩一家企业被炸毁,一家企业的社长因为杀人被捕导致企业解散,以及最后一家企业社长来米花出差时被毒杀身亡。”
001号不再把手放在膝盖上,而是随意地向座椅后背靠去,看起来有点像不良少女。
“在那之后我就意识到,米花人在米花市以外的地方是很难正常生活的。”
不仅是米花犯罪都市的名声远扬再外,更多的是思维方式的不同。
就比如刚才问的问题,父母双亡、男友被杀这种事情,放在其他地方是难以启齿的巨大伤痛,在米花则是每天都会发生的日常事件。习以为常的米花人可以随口说出自己认识的某人被杀,像是谈论天气一样谈论昨天发生的凶案,偶尔还会拿这种事情来开开有损功德的玩笑。
001号也曾因此吓到过大学里的友人们。这种事情发生的多了,双方也就逐渐意识到彼此之间生死观的不同,默契地在毕业之后就减少了往来。
现在能算得上朋友的只有还留在米花市的高中同学们,尤其是那些和她一样试图用升学来逃离这个充满凶杀与阴谋的城市、最后又不得不回到家乡的人。
得到答案的委员微微点头,凑近身边人的耳朵嘀咕了几句后,转头向001号说道:“感谢你参加本次听证会。委员长已经决定好结果了。”
“这么快?”
001号有些意外,不过也因此放下心来。看来当年的求职经验还是起到一些作用的——只不过用的都是反面经验。
今天的她话语尖锐,穿着不符合年龄的老气横秋的丑衣服,对面试官也是爱答不理。这样糟糕的面试,肯定会被踢出局外的吧。
头发稀疏的委员长站起身,声音中透露着威严:“选举委员会的职责之一,就是保证未来的米花市长有着最小的杀人动机和被杀风险,也不会利用职务之便逃离米花市。尊敬的小姐,你是我们目前见过的最符合条件的人选了。”
这下001号急了:“可是我完全没有经验——”“没关系,只要你有愿意当市长的想法和签字文件就够了。恭喜你成为新的米花市长。”委员长话音刚落,旁边的委员们就热烈地鼓起掌来。
“恭喜你!”“祝贺新市长!”“你是最优秀的!”“太棒了!”
委员们笑着祝贺,甚至有人发出欢呼,全然不顾001号的感受。
鼓掌声越来越大,几乎要把她压垮。
委员们离开座位,逼近001号所在的位置。每个人都变得狂热起来,嘴里说着她听不懂的话语,甚至有人开始将手里的玻璃杯砸在地上,发出奇怪的叫喊。噪声愈来愈大,让001号有些喘不上气。她仓皇无措,想要逃跑,却发现双腿动弹不得。
她本能地想叫喊,但已经发不出声音了。
001号刚一张嘴就开始剧烈地咳嗽,嘴里充斥着焦苦的味道,肺部也传来钝痛。但也多亏了这阵疼痛,把她从委员会的噩梦中解救出来。
*
场景变化,001号终于从委员会的噩梦中惊
醒。
浓烟刺得她睁不开眼,让其他感官的痛苦更加
清晰。
周围传来建筑倒塌和玻璃碎裂的声音,下方隐隐有小孩子的哭喊。
001号本能地想挪动身子去帮忙,但此刻的她已经被掉落的天花板混凝土压住,脖子以下的部分失去知觉了。除了眼皮下的眼球,其他什么也动不了。
她的意识有一瞬间变得清楚。就在那个瞬间她意识到,自己已经没救了,所以才会在死前看到两年前的走马灯。
也是在那个瞬间,她快速地回想起了自己在这两年间的经历——想降低米花市的犯罪率却无计可施;媒体追责,受害者家属游行示威;亲自下令继续实施保守攻讦的米花市迁出禁令,以防止人口流失;学会了打官腔和做表面文章,变得滑头……
或许是对她这个无能市长的惩罚,她出席了今年春天的米花山度假区开幕式,却遭遇了爆炸
事故,最终变成了现在这个鬼样子。
001号没想到自己会以这种方式告别米花市。虽然有点遗憾,但更多的是感到解脱。
自己孤家寡人一个,死了也没有亲人伤心。朋友们或许会为她掉几滴眼泪,但毕竟是见惯了死亡的米花人,想必过几天就会振作起来继续生活吧。她没有什么好顾虑的了。
只是有最后一件未了之事让她有些在意。在上山的大巴上,她和本市荣誉市民、大发明家阿笠博士拿错了背包,还没来得及还给人家就遭遇了不测。
在意识彻底离开身体之前,001号许下了三个愿望。
第一,希望阿笠博士的包是防火材质的,里面的发明没有被压坏。
第二,希望接替她的下任市长是个靠谱的人,至少别再让米花市的犯罪率上升了。
至于第三……
“下次别是哥谭了,我想去布鲁德海文,至少那里有……”
有谁来着?
而且哥谭和布鲁德海文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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什么地方?听起来不像日本名。
而且说到底,她也不叫什么001。
“我的名字是tt”
t?ti?
她的嘴巴一张一合,想寻找到那个答案。然后,在她抓住那个音节之前,就被一声怒吼猛地拽出了意识之海。这次她是真的醒了。
“告诉我(tell me)。”阴狠的声音吵得她耳膜疼,“为什么她还没发疯?你的毒气难道还不
如甲烷?”
“我的恐惧毒气没有任何问题!”另一个男人似乎是戴着防毒面罩说话,还带着“嘶嘶”的气流声,“是这女的不正常,她吸进去的麻醉剂已经能药倒一头大象了!”
“那是你的事,别让我的钱浪费了!”
拉文德·托伊还没法活动手脚,意识却逐渐清晰。
她想起来了,自己在深夜前往银行时遭遇了什么,以及绑架她的人是谁。
毕竟那张脸实在是太有特色。
半边仪表堂堂,半边狰狞恐怖。
“这次是双面人和稻草人。”她心想,“算上之前的小丑、谜语人、哈莉奎茵、毒藤女……我快集齐阿卡姆疯人院图鉴了吧?”
第35章 双面人
拉文德处于一种半梦半醒的奇妙状态。
她的四肢毫无知觉, 身上任何一块肌肉都不听她使唤;就连舌头也僵硬地抵在上颚,发不出任何声响。
但也不是全无坏处:失去了视觉与知觉,这让她的听觉和思维变得灵敏, 甚至比一般状态还要冷静清醒。
双面人和稻草人的交谈声在周围起伏,有时近,有时远,而她迫切地想要抓住每一个词。
哈维·丹特的声音中带着毫不掩饰的暴躁和愤怒:“克莱恩博士,需不需要我给你算算账?你以为我是怎么把你从A级监禁区里捞出来的, 给守卫两个甜甜圈就能收买他们了?”
焦躁的乔纳森·克莱恩明显有些底气不足:“我越狱了这么多次, 当然知道你在说什么,但仪器上面真的看不出问题! 异氟烷和□□的配比没有问题, 神经毒素也拿老鼠试验过了, 完全有效——”他一个接一个地清点, “所有都验证过了,可她就是比睡美人还安详,我还想问问这是怎么回事呢!明明上次用在蝙蝠侠身上的时候”
“克莱恩博士。”哈维·丹特打断他的碎碎念, “虽然我们这种生意没有签书面文件的习惯, 但请相信, 如果您没能达成我们事先说好的要求,您受到的惩罚会比任何你见过的任何一份合同都要恐怖——在不需要您恐惧毒气的前提下。”
原本还在虚张声势的克莱恩瞬间噤声。
这和她之前接触到的信息一致,拉文德心想。
哈维·丹特在阿卡姆的疯子们当中算是不常使用暴力的那一种类型, 他更喜欢在心灵上折磨人——比如给可怜的受害者出一道电车难题, 又或者是用家人的性命逼迫他们自己拿起硫酸泼在脸上。
很恶趣味, 很棘手, 但至少短时间拉文德不用担心自己会突然被砍掉胳膊或者小腿。
短暂的沉默后, 稻草人疲惫地投降道:“我需要回我自己的实验室调整下配方,不能耽误今晚的大事。结果出来我会立刻联系你的。”
“你的时间有限, 博士。别失去你手上唯一一个可以拿来谈判的优势。”
对方并没有出声,回答哈维的只有椅子滚轮和地板的摩擦声,以及带着怨气的摔门声。
少了一个敌人,拉文德下意识地松了口气。
可接下来,此前被她压下的恐惧一齐涌上心头,让本就僵硬的四肢更加冰冷。
哈维的声音径直传入她耳中,此刻他正面朝着拉文德所在的方向:“既然市长女士已经醒了,那就早点起床吧。”
似乎是感应到了拉文德的惊骇,他冷笑着嘲讽道:“克莱因那个榆木脑袋只会相信脑电波检测仪的数据,而我则更相信自己的眼睛。”
拉文德的心脏失去了温度。
也是,毕竟对手可是前任金牌检察官,拉文德恢复意识时身体的微动作自然逃不过他的眼睛。
细小的调整旋钮的咔哒声响起,一直萦绕在拉文德鼻腔里的那股若有若无的粘腻化学品气味终于消失,大脑逐渐夺回对身体各个部位的掌控权。
最先恢复的是皮肤的触觉。
她的外套,连同里面的手机和微型电击棒一起不见踪影。
万幸的是双面人除了精神折磨外并没有其他下流的癖好,她的衬衫和西装长裤还完整无损地穿在身上——内/衣里通讯徽章的异物感让她安心不少。
有了上一次被毒藤女偷袭的经验,这次拉文德学乖了,在车上察觉到后方车辆不对劲时就悄悄打开了通讯开关。
这个小小的塑料玩具是拉文德能抓住的唯一一根救命稻草,而她获救的希望依然存在着许多不确定性。
世界上唯一一个能收到她信号的人,会不会正被拯救世界的任务拖住脚步?
哪怕她足够幸运,夜翼今晚恰好有空来营救她,难题依然存在:通讯徽章的接通范围是在二十公里之内,哥谭的面积却有足足八百多平方公里,即便有着作弊般的道具,搜寻起来仍然难度不小——这还是在她如今身处哥谭的前提下,鬼知道双面人会不会把她拐到其他城市的荒郊野岭去?
“现如今只能按照米花警署的宣传教育中所说的,顺着绑匪的心意行事,不要用撒谎或者小聪明激怒绑匪。尽力拖延时间,增加获救的可能。”拉文德试图活动麻痹的四肢,却悲惨地发现自己全身都被绑带束缚着,依然没法动弹,只好在心里默默复习应急教育知识,“往好处想,至少绑架我的人是这个明目张胆的哈维·丹特,我不必费心留下死亡讯息来暗示凶手,比一般的人质来得轻松些。”
拉文德靠着米花人奇怪的乐观精神稳住了情绪,开始观察周围的状况。
困住她的房间几乎完全封闭,能通往外界的只有一扇门和一个排气扇。除此之外还有一面隔音效果不太好的单面镜,刚才稻草人应该就是通过这面镜子观察她的状况的。
地板铺了一层灰黄色的地砖,裂缝周围有暗红色的痕迹,还有不知成因的奇怪坑洼。
至于拉文德身下的这把椅子,把手处还残留着凄厉的抓痕,仔细感受的话似乎还散发着某种刺鼻的混合物的味道。
看样子这间审讯室已经被使用很久,拉文德想到两种可能:第一种可能,夜翼和他黑漆漆的朋友们在以往的案件中曾到过此处,她获救的可能又大了一分;第二种可能,哈维·丹特的这处据点隐藏得很好,在这里犯下过多起罪行且从未被找到过,就连那些义警也束手无策。
她不抱希望地祈祷是第一种。
悠闲的脚步声由远及近,像是捕猎者在故意折磨猎物的神经。
哈维·丹特打开门,站定在拉文德面前。
恶毒的笑容在他毁容的半张脸上被放大得尤其明显。
“真是意想不到的惊喜。这张椅子上曾经坐过议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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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军/官、企业家和电影演员,没想到今天坐上它的客人是哥谭市‘史无前例的市长。”他居高临下地欣赏自己的杰作,“我想问问我们这位明日之星,坐在上面是怎样一种感受?顺带一提,前面的那几人已经全都成尸体了。”
与哈维·丹特的期待不同,拉文德并没有害怕得痛哭流涕。相反,敌人走到她视线所能及的范围内,这反而减轻了她的恐惧。
做作的演技只会激怒罪犯,深知这一点的拉文德决定实话实说:“没什么感受。市长办公室的椅子我都坐过了,相较之下这张椅子也没什么特别的。”
区区一张死过四个人的审讯椅,和见证过几十任哥谭市长惨死的办公椅比起来实在算不得什么。
前任检察官直勾勾地盯着拉文德,过了好半晌才嗤笑一声:“看来哥谭的公共系统确实发生了变化,没想到竟然是像你这样的人当上市长。”
拉文德点点头:“确实,有才华有能力的人都进韦恩集团工作了,只有我这样次一等的人进入市政厅,和您还是检察官的那时候完全反过来了。”
哈维·丹特左半边脸上血红色的肌肉狰狞地扭在一起:“你听不出来我那是在夸你吗?!”
“谢谢?”拉文德不确定地回答道。
“”
准备了一大段讽刺和演讲的双面人,曾经在法庭上口若悬河的哈维·丹特,两个人格同时少有地体会到了什么叫做无话可说。
他擅长应付各类货色,不知恐惧为何物的疯子,被折磨得口吐真言的人质,怀抱着愚蠢正义感的英雄,却是第一次碰到这三者的集合体——诚实、无畏、还脑子不太灵光的人质。
在他的脑海中,疯了的半边对着还算正常的另半边怒吼:“别被一个傻子带跑节奏!拿回主动权!”
于是,他的左半边脸愤怒地龇牙咧嘴,右半边脸露出和煦的笑容,用一种非人类的表情说道:“为了奖励你的礼节,我改变主意了——我本想打算在你被恐惧毒气折磨时用硫酸毁掉你的半张脸。”
从噩梦中醒来后发现现实是更大的噩梦,本来是一场完美的艺术表演,却事与愿违地没能让她陷入幻觉。
不,仔细思考的话,除了一开始的绑架,今晚的其他事情好像完全没按照他的计划展开?
想到这里,哈维·丹特更加气恼,说出来的话像是淬了毒:“但既然毒气对你无效,我就只能在你醒着的时候动手了。出于人道主义精神,就让我们抛硬币来决定吧——正面用硫酸,反面用小刀剥皮。”
哈维从口袋里拿出两样处刑工具,还特意摇晃了下装有浓稠液体的试剂瓶。
他满意地看到拉文德的神情发生了变化。
嘴唇微动,像是案板上的鱼在垂死挣扎。
“难道是想选择左半边还是右半边?放心,作为女士你有这个特权。”哈维·丹特语气绅士,“或者,你还有什么别的想说的?”
这才对嘛。
接下来就该是人质用尽讨好之词向他求饶,吐出价值连城的情报,最后在绝望中被他杀死。
一心想要拖延时间的拉文德回答道:“不,你已经做了决定,我说什么都没用,选择哪边脸对我来说也没有意义我只是突然想到一件事。”
“哦?”
“这件事我在意很久了。”拉文德看向眼前人半边脸挑眉、半边脸耷拉的割裂表情,“为什么你要给自己起代号叫‘双面人’(Two-Fce)呢?你明明只有一张脸,叫‘半面人’不是更准确吗?我以为双面人是像哈利O特的奇洛教授那样,得是一前一后两张完整的脸才对。”
哈维·丹特感受到一种难以言说的无力感。
他分裂的两边脸难得一见地统一了表情,眉肌收缩,咬牙切齿地骂了句脏话:“你XX的脑子缺根筋吧!”
第36章 毁容
骂完后哈维·丹特做了几次深呼吸, 终于再次恢复平静。
他将手插在口袋里,一言不发,静止不动地看了拉文德一会儿, 毁容的左半边脸突然笑起来。
“真是怪事。”他的目光上下游走,“你这满嘴跑火车的说话方式,让我想起我老朋友身边那只红绿色的小鸟当然,不是现在戴兜帽的,而是更久之前喜欢上蹿下跳的那个。”
说罢, 他似笑非笑道:“要不是你的战斗能力几乎为零, 就凭你刚才的反应,还有你上任以来的光辉事迹, 我都要以为你也是他们中的一员了又或者, 你和他们有着不一般的关系?”
拉文德毫不掩饰地回应他的目光, 直视哈维的眼睛:“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但如果你是在暗示传闻中的蝙蝠侠和罗宾的话,我只能告诉你他们是不存在的。”
幸好这话已经被她重复过无数遍, 哪怕蝙蝠侠就在眼前她也能面不改色地脱口而出, 加上她此刻已经完全清醒, 说起谎来比呼吸还自然,因此哈维并没有从刚才的试探中看出任何慌乱或端倪。
他白了拉文德一眼,口气相当不屑:“这么多年过去, 蝙蝠侠都快把巢筑在你们隔壁GCPD的楼顶了, 市政厅竟然还在睁眼说瞎话?”
“不只是市政厅, 整个公共系统都从未承认蝙蝠侠的存在, 我们的城市不存在任何非法使用执法权的所谓蒙面义警。”
哈维·丹特被这死鸭子嘴硬的发言逗乐了。
他走到房间角落的椅子旁, 缓慢地坐下,语气竟然带着某种怀念:“戈登和那只蝙蝠还没承认, 这个城市已经彻底没救了。政策朝令夕改,新的罪犯一个又一个出现,唯一亘古不变的是上层机关的官僚主义。可惜我当年也没看清这一点,跟一头斗牛似地往前猛冲。”
看来现在占据主导地位的是相对正常的那一半,正在以过来人的身份和她对话。
拉文德顺着他的话说下去:“而您勇往直前的结果是,那起案件的苦果全教您一个人承担了。”
哈维低头陷入沉思:“是啊,那真是段耻辱的历史当年的哈维·丹特可是个耀眼的明星呢。正义的使者,前途无量的检察官,又有着一张好脸蛋,沉醉在所谓的正义感当中。可当他的脸被毁,冲动之下犯了几个哥谭市再常见不过的错误时,你知道他的同伴怎么对他说的吗?”
他没有等拉文德回答,自顾自地用模仿大家都熟悉的嘶哑嗓音:“‘哈维,你犯下这种罪行,并不是出于单纯的复仇。你做过了头,因为你本性就是个崇尚暴力的人,不要把你的堕落归咎在别人头上’。”他耸耸肩,“挺奇怪的,一个好人,只要犯了错,就会受到比那些恶棍更严厉的指责,白纸上的污点比一整张黑纸更肮脏。被过去的朋友这么说,还挺让人失望的是不是?”
结束这长篇大论后,哈维·丹特抬起头,露出怪异的微笑:“所以,为了反驳我这位昔日旧友的观点,我决定进行几场对照实验——在一个公众人物最接近成功的时候毁掉他的半张脸,让他精神受尽折磨,他会不会也变成疯子?可惜的之前的受试者都太脆弱,没能得出结论就一命呜呼了。”
“幸好我等到了您,市长女士,我相信您就是那个能给我答案的人。”
哈维的右眼笑得眯成一条缝,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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眼球却在没有眼睑的眼眶里打转,目露凶光,简直像是下一秒就要瞪掉下来。
他结束了和平的对话,又重新变成了疯子。
见到他这副样子,拉文德也彻底放弃和他谈判的希望,认命般地叹了口气:“至少你绑架我的缘由还算有理有据,总比那些莫名其妙的杀/人/动/机更能接受。但能不能换一下?左脸还是右脸用硬币决定,工具我想选小刀,安全性更高一些。”
冷静的话语让哈维停下手中的动作。
有一瞬间他看起来相当震惊,仿佛眼前的人是比阿卡姆的疯子们还要头脑不正常的怪人。
“你的大脑究竟是个什么构造,不会害怕的吗?你可是变成毁容的怪物了啊?!”
“但我还活着,光是这点就知足了。”
“你只要活着就行了吗?需要我告诉你,现有的一切被毁掉是怎样一种感受吗?”
“毁容的话,最坏的结果就是彻底退出政坛。”拉文德歪歪脑袋,“但说实在的,我不像戈登局长或者当年的您一样有理想,失去现在这份工作也没什么特别遗憾的。况且就算我没法连任市长,影响力却还在,说不定可以去玛莎韦恩基金会特殊受害人互助委员会找个职位?那里的薪水应该能足够我养活自己吧。”
大概是因为知道了自己将会遭受什么,她的内心竟然升腾起一种奇妙的平静感,连刚醒来时那种不安和恐惧都已烟消云散,只是静静等待眼前的疯子动手。
哈维·丹特瞪视着眼前面不改色的女人,试图从中找出虚张声势的痕迹,但只是徒劳。
他的内心深处也明白过来,拉文德是真的无所谓被毁容这件事情本身。或许她会顾忌视力受损或者伤口感染,唯独没有畏惧这一情绪。
她的意志是一座铜墙铁壁的堡垒,哪怕他已经极尽自己所能地折磨并恐吓她,也无法在上面留下半点伤痕。
一个熟悉的声音从远处传来,嘶哑而充满嘲弄:“双面人,我之前就告诉过你,你变成疯子是因为你内心深处崇尚暴力,而真正正直的人是不会用苦难做借口,放任自己堕入黑暗的。”
“闭嘴,闭嘴,闭嘴!”哈维死死按住自己的太阳穴,对着空气怒吼,“那是因为她未曾见过黑暗,是个认知有限的蠢蛋——我会证明给你看!”
他从腰间皮匣中掏出点三八半自动手木仓,木仓口对准拉文德的额头,距离她只有几十厘米,只要他扣下扳机,她会立马脑袋开花。
“你毁了我的实验。”他露出令人毛骨悚然的难看笑容,声音如同野兽咆哮,“我要用另一种方法验证我的猜想了。”
这个苟且偷生的贱货不是说只要活着就好吗,那他就夺走她的生命!让她这张面目可憎的脸变成一滩碎肉!
他急切地扫视着她的脸,她的整个身子,想抓住任何表明她精神崩溃的证据。
可她只是闭上眼睛,神色安详,仿佛哈维手里拿的只不过是小孩子的水枪玩具。
“那麻烦请您对准一点,尽量减少我的痛苦。”
她从小到大接受的死亡教育让她能随时随地做好心理准备,坦然面对死亡。
没能被夜翼营救确实有点可惜,但她已经做了自己能做的所有事,勉强算是不留遗憾吧。
当她选择用哥谭市长的身份活下去时,就做好像前辈们一样被杀害的准备了。
作为市长,她没能尽到应尽的义务,只是随波逐流,向各方势力妥协以获取稳定,那么作为对她这份麻木不仁的惩罚,被这座城市的黑暗面吞噬也算是顺应天意。
只是死亡而已。
能以一种干脆利落的死法告别人世,她甚至产生了一丝丝庆幸,毕竟上次被烟呛死的经历实在是太难受了。
“最后一个问题。”意识到自己输得彻底的哈维·丹特决心解决问题的根源,边给子弹上膛边问道,“你是怎么做到这么冷静的?”
一部分自然是因为她已经死过一次。
至于另一部分嘛
“因为我从小就被教导一句格言。”她试图回忆起已经模糊的故乡,“把每天都当成是生命的最后一天来过。”
哈维·丹特的声音冷酷无情:“我很确信这句话本来不是这么用,但这种事就随便它好了。地狱见,市长女士。”
火药造成的巨大声响让拉文德脑海中嗡嗡作响。
因此她的大脑也就没来得及处理前一秒得到的声音信息:排气扇被踹飞,飞针射出,在哈维·丹特扣下扳机的那一刻扎进他的手背,让枪口改变了方向。
而她眼下也无暇思考了,因为子弹虽没让她脑/浆/迸/裂,却射入她的右肩,贯穿肩胛骨。
巨大的灼烧感让她无法呼吸,随即而来的剧痛让她几乎晕厥,无法睁开眼睛。
在让身体撕裂的疼痛中,她隐约感受到鲜血正顺着脊背流下,生命从伤口中飞快地流失。
幸好,在她因疼痛而休克之前,一个熟悉的声音在她耳边响起。
那个声音因为悲痛而颤抖,像是雄鸟在哀鸣:“市长,你能听到我说话吗?”
声音的主人在她的伤口上放了某种胶体,减缓了她出血的速度,让拉文德恢复了些许力气。
她微微翕动发白的嘴唇,试图把自己能做的最后一件事给完成:“稻草人去他的实验室了,我听到他今晚——”
“我知道,我知道,这件事就放心交给我。”温暖的手心贴在她冰凉的脸上,“你只需要拿好这块麻醉针手表,交给急救的医生,之后的治疗中她”
后面说了些什么,拉文德已经听不清了,因为五感正逐渐离她而去。
她靠着最后一点本能的意识,察觉到了不对劲的地方。
来的人是夜翼,可她的麻醉针手表明明交给迪克去改造了。
“你、你们俩是不是——”
夜翼,又或者是迪克·格雷森,身体僵硬了一下,随后俯下身子,在她耳边柔和而坚定地轻声道:“之后我会告诉你一切。”
这等同于默认的回答成了拉文德彻底失去意识前记住的最后一件事。
第37章 汤普金斯医生
拉文德今夜第二次从昏迷中苏醒。
她一时想不起自己经历了什么, 如今又身处何处,只是下意识打了个寒颤。
她现在浑身发冷,头痛欲裂还直犯恶心, 干燥的口腔在急切地渴求水分。
“我一定是睡过头,又踢了被子。”拉文德下意识想要伸手把自己的羽绒被拽回来,可她刚想活动右胳膊的肌肉,一阵锥心的剧痛就让她脑门直冒冷汗,但也多亏了这疼痛, 她的脑子一下子清醒过来, 回想起自己先前的遭遇。
在她想要挣扎着起身搞清状况之前,一只略带薄茧的手覆在她的额头上, 将她轻轻按了回去:“亲爱的, 现在乱动只会撕裂伤口。我可是好不容易才给你处理好的。”
拉文德费力眨巴几下眼睛, 才重新将视线聚焦。
雪白的天花板,刺眼的LED灯,还有一位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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