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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0-70(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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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1章 三章合一

她朝来人望去, 只见那人一身禁卫军装束,走在队列最前,五官深邃立体, 容貌十分熟悉。

似乎今日也是他带兵入殿击杀刺客。

贺之盈试探道:“明毓哥哥?”

纪明毓回以一笑,随后侧首沉声吩咐身后的禁卫军:“你们先走,我待会追上你们,查仔细些!”

“是。”

一队人马浩浩荡荡地走过。

“先前明矜书信中便同我提到过你要来京城了,没想到这就碰见你了。怎么样, 明矜在济江还好吗?”说罢, 纪明毓无奈地笑道:“明矜在书信中总说她很好,但我实在放心不下她的病。”

纪明毓在京任职数年, 但仍同妹妹常有书信往来, 这点贺之盈是知道的, 还感慨过他们兄妹感情之深。

提起纪明矜的先天不足,贺之盈轻叹了口气,“上回见到明矜, 说是入夏后身子好些了。”

关心妹妹的纪明毓闻言松了口气, “那就好。”

纪明毓见贺之盈眼眶鼻尖皆是通红, 想起今日的变故,温声道:“之盈,今日吓坏你了吧?那刺客是识得你吗, 为何径直冲着你去?”

贺之盈摇摇头道:“我没事, 我也不知为何那刺客会冲我而来。”

显然, 今日那人也想要刺杀她, 才会直直冲着她而去, 而不是随机选中。

可她刚到京城不久,又是谁要借着刺杀皇帝的契机顺带将她杀了?

还是说……那背后之人的目标不在于她, 也不在于皇帝,而是在于——

太子。

若真是如此,那人必然知晓她与容惟的关系,否则怎么会想着假意伤她,从而达成刺伤容惟的目标。

贺之盈心底泛起一阵胆寒。

“怎么了?是想起什么了吗?”纪明毓见她神色有异,试探问道。

贺之盈摇摇头,“没什么,明毓哥哥,这事可有眉目了?”

纪明毓是禁卫军统领,想来若是查出了什么,他也是头几个知道的。

可纪明毓却面露遗憾,惋惜道:“那些刺客均是死士,也不知是如何混进宫来的,竟能够带利刃入殿,此事还在查。对了,太子殿下现下如何了?”

提起容惟,贺之盈心又沉了下去,面露忧色,“他伤得很重,尚在昏迷,不过已解了毒,无性命之忧。”

纪明毓明显松了口气,忽地又道:“你同太子殿下……”

贺之盈心中一紧。

今日容惟是护她而受伤,不少官员同家中女眷都在场,众人皆见他紧紧将她揽在怀中护着,即使昏迷也拉着她的手不肯放,令得她只得跟着他去偏殿。

这般想来,现下她同容惟的事应当已在京城中流传开了。

贺之盈心中五味杂陈,她虽不想同容惟再有何牵扯,可今日危急之下,却是容惟奋不顾身地替她挡下那一剑。

就算那幕后之人是以她为饵,想要诱出容惟,但当时那种情形,她退无可退,若是容惟未上前救她,她现下恐怕已殒命。

之前她告诉自己,容惟或许只是高傲惯了,倏地被女娘拒绝心有不甘罢了。

可现下,她却不得不承认,他对她有情。

她感觉自己陷入了两难之地,一边是前世的身死之仇,一边是今世他想也未想便舍命救她的情意。

见贺之盈面露难色,纪明毓自然也知她不便回答,忙扯开话题:“好了,今日你也受惊了,我护送你到宫门吧。”

纪明毓尚有要务在身,贺之盈怎敢让他相送,连忙推辞,“明毓哥哥,皇后娘娘已派了宫人相送,你快去巡查吧。”

说着指了指先前领她出宫,后又因他二人叙旧而走到不远处等待的宫人。

纪明毓没有坚持,“好吧,那你路上小心点。若你今后有事,可以来寻我。”

贺之盈点点头,心中惦记着姑母,同纪明毓告辞后便快步往宫门处走。

待回了朱府,小厮上前告知:“老爷夫人听闻表姑娘回来了,正在厅中候着呢。”

贺之盈连忙往厅中赶。

贺岚担忧地将贺之盈从头至尾检视了一通,“今日可真是吓死我了,那刺客竟差一些伤了你,还好……”

话语戛然而止。

一旁的朱炎忙接过话道:“太子殿下如何了?”

贺之盈据实将容惟的伤势说了。

一旁的朱暮蝉听了半晌,忍不住好奇道:“表姐,你何时同太子殿下相识的?”

容惟借着宋元熙身份来济江一事,越少人知道越好,贺之盈只得含糊其辞:“就是无意撞见过几次。”

朱暮蝉恍然大悟,“表姐秀外慧中,怪不得连太子殿下都钟情于表姐。不过话说回来,太子殿下为了救你受了伤,待殿下康复后,圣上应当会为你们赐婚吧?”

她惊喜起来:“表姐,那到时你岂不是太子妃了!”

贺之盈神色微变。

一旁的朱临翊阻拦道:“小蝉!”

朱暮蝉这才意识到自己说错了话,悻悻地住了嘴。

贺岚忙出来打圆场道:“好了好了,之盈,你今日受了惊,先回去歇着吧,我令人煮好安神茶送到你房内。”

贺之盈此刻亦是心烦意乱,“姑母,姑父,侄女先告退了。”

天光初初大亮,寂静无声的夜幕落下,京城又飘起烟火之气。

霜云同紫锦正在为贺之盈梳妆。

霜云盯着女娘眼下的两团青黑,不由得心疼起来,“昨夜没了那莫名其妙的琴声,娘子不是会更好睡些吗,娘子是为着刺客一事还未缓过神来吗?不若婢子今日再命厨房熬些安神汤来吧。”

贺之盈睁眼看向镜中人。

原本的朱唇粉面覆着几分憔悴,眼眶因昨日长久的落泪略微发红,整个人看上去衰惫得很。

但她此刻无心在意自己的倦容,“不必了,可有宫里传来的消息?”

紫锦霜云二人对视了一眼,纷纷摇头。

贺之盈的心又沉了下去,宫里没有递消息,便意味着容惟还昏迷未醒。

他素来铜筋铁骨,如今却昏迷了整整一夜,可见此次伤得有多重。

要不,她去求了皇后娘娘,放她入宫见见他?

贺之盈正犹豫的当口,院里忽的传来一阵声响。

透过轻薄的窗纸,贺之盈隐隐绰绰地望见院内光景,一个婢子正着急地同守在院里的其他婢女说着什么。

有消息了?

贺之盈焦急地同紫锦霜云道:“快,出去看看。”

“娘子别着急,婢子这就去。霜云,你先帮娘子梳妆。”

未过多时,紫锦快步跑入房中。

贺之盈的心提了起来,急急要跳出胸口。

紫锦语速极快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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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禀:“娘子,太子殿下醒了,太子殿下遣来的马车已经停在侧门处了。”

贺之盈心一松,欣喜随之在胸腔内炸开来,忙道:“快,给我梳妆。”

“是。”紫锦也连忙上前帮着霜云为她梳妆。

平日里贺之盈总觉得朱府至宫门处很近,但今日她却强烈盼着马车快些,再快些。

马车停在距东宫最近的福顺门,贺之盈被宫人带着往东宫去。

眼见那熟悉的宫殿复又出现在面前,贺之盈不由得想起上次被容惟强抱着回东宫的情形,心跳猛然漏了一拍。

“贺娘子,圣上有请。”

眼前忽的出现一个年岁稍大的太监,拦住了她的去路。

贺之盈心中一紧,圣上不会无缘无故地传召她,想来是为了容惟的事。

“娘子请吧。”

承乾殿内。

只见那身着龙袍之人正负手背对着她,虽那龙袍之上的金龙声势赫奕,却难掩他身姿的苍老疲倦。

“臣女贺之盈,拜见圣上。”贺之盈垂下眼,恭敬行礼。

皇帝负手旋身,“免礼。”

“你同太子,是怎么回事?”

贺之盈掩着内心的紧张,“太子殿下深仁厚泽,臣女很是感激。”

只闻皇帝戏谑地笑了一声,“朕瞧着贺娘子对太子也是情谊深厚。”

还未等贺之盈细想他话语中的意思,他又抛出一平地惊雷,“既如此,待太子伤好了,朕便为你二人赐婚,择吉日速速完婚。”

贺之盈一愣,惊讶得下意识抬头望去。

皇帝神情意味深长,并不像是为儿子着想而成全儿子心意的样子。

方才带她入殿的老太监忙催促她道:“贺娘子,这可是天大的喜事,还不快快谢恩?”

贺之盈心一横,大着胆子道:“求陛下收回成命,太子殿下龙章凤姿,臣女配不上殿下。”

皇帝面色骤然沉了下来,“朕既为你二人赐婚,便是认可你,贺娘子是想抗旨?”

见皇帝面上已有愠怒之色,那老太监忙道:“贺娘子,快谢恩吧。”

贺之盈垂头不语,以沉默表达拒意。

皇帝冷冷扫她一眼,又道:“这事朕会令礼部去办。朕不留你了,太子该着急了。”

为了赐婚,皇帝将抗旨的罪名都搬了出来。

她不由得疑惑,为何皇帝非要为她和容惟赐婚。

但贺之盈却又无可奈何,只得先顺从地同皇帝行礼告退。

正是晨间,日头还不甚灼热,在宫道之上印出两道微长的身影。

东宫之外,长风正在门外来回踱步,低头喃喃念叨着什么。

此时,一锦衣华服的女子走出,红颜绿鬓,几个宫婢亦步亦趋地跟在她身后。

贺之盈同正出东宫的嘉乐公主撞了个正着。

“见过公主。”

嘉乐笑道:“免礼免礼,我就说嘛,方才哥哥怎么心不在焉的,原来是在等你。”

贺之盈面色凝重,闻言勉力勾了勾唇角以做回应,“不知殿下醒了多久了?”

“昨晚就醒啦。昨日当真是好险,可把我和母后吓坏了。”

说罢见贺之盈愕然的神色,疑惑道:“哥哥没派人告诉你吗?”

贺之盈摇摇头。

嘉乐思索一息,顿悟道:“定然是哥哥见你昨日受了惊吓,不舍得半夜去打搅你。”

贺之盈的心蓦然怦怦地跳了起来。

“对了,之盈,你什么时候做我嫂嫂?我瞧哥哥心中一定急得要命!他……”

长风忽地上前打断嘉乐的滔滔不绝,“公主,贺娘子还要探望殿下呢,您看……”

嘉乐摆摆手,面上调侃之色明显,“知道了知道了,之盈,你快进去吧,别让我哥哥等急了。”

长风适时道:“贺娘子,请吧。”

太子受了伤,但东宫之内却是一片忙碌景象,不少宫人忙着搬送花木,洁白的茶花在日光微风中更显冰魂素魄。

贺之盈眉心一跳。

长风将她领入寝殿之中,殿中陈设比之她上次来时分毫不差。

这是她第二次来东宫,但心境却是大有不同。

长风识相地关上殿门,殿门轻阖的声音唤回女娘的心神。

一道清亮之声从那紫檀嵌玉云龙纹屏风内遥遥传了出来,是难以掩饰的欣悦,暗含着一丝紧张。

“来了?”

贺之盈收回繁乱的心绪,走到屏风外头。

隔着屏风,她隐约可以瞧见他靠在拔步床上,满怀期望的目光灼灼地透过屏风,照在她身上。

她脑中不适时地想起方才宫人搬运花木的情形。

贺之盈眼眶一酸,涩然道:“见过殿下。”

他嗓音骤冷,“为何唤我‘殿下’?昨日你分明……”

贺之盈狠下心打断道:“昨日是臣女失态了,烦请殿下莫放在心上。”

屏风内的郎君呼吸急促几瞬,又勉力压下,“你先进来。”

贺之盈喉头滞涩,咬住鲜红唇瓣,使力压下想要上前的脚步。

见她岿然不动,他只得威胁道:“既如此,那我只好亲自抱你进来了。”

说罢就要起身。

果然,几息后,屏风边闯入女娘的身影。

容惟因受伤面色微白,但也比昨日昏迷时苍白的脸色红润不少,眸子更显墨黑。

他正靠在拔步床上,望着她一步步走近,眼中满溢占有欲.望,似要将她吞没。

贺之盈却是心间骤然一松。

昨日他倒在地上时,她只觉得心都快要被碾碎了。

此刻见到他,才觉肺间气息清冽,松了一口气。

容惟用眼神从上到下将她扫了一通,确认她毫发无损后,将目光又停留在她红肿的眼睛之上。

他目光凝住,贺之盈有些狼狈地别开眼去。

昨日回去后她已命霜云为她热敷,但今日眼睛还是红肿了起来。

他那般聪敏,必然能够明白为何她的双眼如此。

但他却未说什么,只是起身抬手握住她的腕子,将她拉了过来。

贺之盈怕他裂了肩背伤口,只得顺着力被他拉着坐下。

二人距离骤然缩小。

“你来迟了。”

她来迟是因为皇帝传召,她要不要将皇帝欲赐婚一事告诉他?

贺之盈面露犹豫。

他猜测:“是圣上传召你了吧。”

见她神色,他知晓自己猜对了,继续道:“他要为你我赐婚?”

贺之盈一怔,他竟猜的分毫不差。

容惟的语气似嘲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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讽,“他自然想赐婚,只要你我成婚,我便失了借助太子妃母家势力的可能。”

此话一出,贺之盈骤然明白过来,为何方才皇帝决意要为她和容惟赐婚,但看上去又不似为儿子着想之态。

原是为了防范容惟夺权。

天家无父子,纵然他锦衣玉食,千尊万贵,却仍旧被亲生父亲如此提防算计。

她心中酸胀起来,面色忍不住露出一丝心疼之态。

容惟见状,方才沉下去的心又缓缓升腾起来,轻笑道:“不过我不在乎他如何算计,我本就打定主意要令你做太子妃。之盈,你还记得我先前提过的日子么?方才那些花房宫人你也看到了,我已命人送了不少珍惜花卉,待到九月,你我寝殿外便会……”

她忽地打断他,“殿下。”

贺之盈不敢再听下去,她怕自己忍不住沉溺其中,生了不该有的寄望。

此刻她甚至不敢望他神色,定了定烦乱的心神,轻吸一口气,将心中打算同他道明:“见殿下自昏迷中醒来,臣女也放心了。今日,臣女想同殿下道别……”

他的脸蓦然沉了下去,殿中瞬时陷入死一般的沉寂,半晌后,他轻轻开口,语气夹杂着微弱的不可置信:“你说什么?”

贺之盈闭上眼,下定决心地开口:“殿下没有听错,过几日我会启程回济江。也求殿下,看在我曾救过殿下两次的份上,劝圣上打消赐婚的心思。”

这是她第一次同他说出“求”这个字眼。

此刻她心内如燃灭的灰烬,昨日他飞身过来以命相抵,那把短剑刺在他肩背之上,也将她从迷朦中刺醒。

她不得不承认——

她喜欢容惟。

但正是因为前世他的狠辣无情,她才会丧命,重来一世。

她始终忘不掉死前如窒息般的绝望,她如何能够同他成婚,又怎么做得到与他圆满?

与他成婚,日后会不会因她的心结、她的猜疑与不信任而磋磨他们之间的情谊,最终他又变为前世的模样?

她不想这样。

容恂尚虎视眈眈,如今皇帝又要强行为他二人赐婚,她身心俱疲,脑中混乱一片,左右为难之下,索性想着先回济江去。

只听他带着讽意,“然后呢,这一辈子再也不来京城?”

贺之盈摇摇头,如实道:“我没想好。”

容惟神色微松:“既然没想好,那便先待着吧。”

贺之盈猛然抬眼,神色愕然,想要挣扎着同他再商议。

他抢先开口,“还有,不要叫我‘殿下’了。”

他攫住她的双眼,“昨日我虽受伤,但是我听得清楚,也看得分明,在那种情形下,你的反应不可能有假。”

他突然抬手,那修长的手指便抚上了她红肿的眼睛。

许是受伤的缘故,他手指不复往日炽热,微凉的触感令在日头下行走了一炷香,浑身微微发热的女娘忍不住一颤。

他眼中欣喜与怜惜的情绪相互交织,语气也轻快起来,“你心疼我,是因为你心里有我。”

他的灼热目光已令她承接不住,她有些狼狈地偏头躲过他抚摸的手指。

贺之盈出声否认道:“殿下是为了救我才受的伤,于情于理,我都应该担心殿下,但我对殿下绝对没有非分之想。”

容惟神色逐渐暗了下去,反问道:“没有吗?贺之盈,我敢承认,我喜欢你。你呢,你敢承认你心里有我吗?”

一道惊雷滚过贺之盈的心口,她登时感觉额角突突跳动,脉搏也乱了起来。

容惟先前虽也有过剖明心意之举,但却从未如此直白地告诉她,他喜欢她。

她忙垂下眼帘,避开他似乎能洞穿她心中所想的视线,掩住心中的慌乱。

“殿下,我对你只有感激之情,殿下以命相救,大恩大德,我……”

容惟面色发黑,忍不住冷声打断:“大恩大德,无以为报?”

他的眼神变得嘲弄,冷冷掀唇,重复当初她说的那句挟恩图报之语:“那便以身相许吧。”

贺之盈猛然抬眸。

往日在济江的记忆又被他唤醒,想起他当初说的话。

她定了定心神,眼中情绪冷却下来,如琉璃珠般的眸子冷亮剔透。

她将当初他对她说的那句话回敬给他:“绝无可能。”

容惟一愣,神情微变,似是也想起了当初她在画舫上救他,二人在马车中对话的情形,下颌顿时变得紧绷。

他忍不住又去握她的手,“我说我会护住你,我做到了,但你却依旧拒绝我。”

他沉声下定结论:“贺之盈,你有事瞒着我。”

贺之盈心中一惊。

他追问道:“你不是因为什么权势斗争,才不肯嫁给我,究竟是因为什么?我既要同你成婚,自然要与你一起面对所有,之盈,你告诉我。”

他神情坚定,一番情意再真不过了。

可是,她又该如何告诉他?

贺之盈心头发涩。

“殿下,我没有什么事瞒着你。”

容惟怒极反笑,“好,你不肯说,没关系。但你方才还说我救了你,大恩大德无以为报,我才刚醒,伤势沉重,你就要抛下我回济江。贺之盈,这又是什么道理,你便是这样报恩的?”

他义正辞严。

确实,他毕竟是为了她而受伤,她就这般不管不顾,未免有些忘恩负义。

她试探着道:“那待殿下伤好了,可否能放我回去?”

这回容惟答应得痛快,“可以。”

贺之盈心头一松,一块大石落地。

却又听他话锋一转道:“不过,既然我是为你而伤,这些日子,你是不是应该进宫照顾我?”

贺之盈愕然,“可我如何能住在宫里,未免有失体统……”

“无事,我每日会派人去朱府接你,日落时再送你出去。放心吧,不会被人瞧见的。”

他计划得周全,贺之盈找不到反驳之处,只得答应,“嗯。”

此时日头耀眼,明亮地打在他面上。

在和煦日光中,他的轮廓被白光镀得柔和。

他又开口道:“不如这样,我同你打个赌,如何?”

她的心神已被他牵着走,下意识问道:“什么?”

他眼中翻涌着情意,“在我伤好以前,我会令你会回心转意,承认你的心意。若我做到了,你就得答应做我的太子妃,将你的难言之隐告诉我。”

贺之盈反问:“那若是你做不到呢?”

容惟坦然道:“我会放你走,再令圣上消了赐婚的心思。怎么样,你要不要同我打赌?”

容惟肯放她走,又肯帮她应付皇帝,这个诱惑对她而言实在太大。

虽然她喜欢他,却始终无法放下前世的事,令他心甘情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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地放她走,或许是最好的结果。

这般想来,她心中已有主意,答应道:“好。”

见她应下,容惟双眼微亮。

贺之盈忽然想起昨日刺客的事,正色道:“昨日的刺客,是容恂派来的?那些刺客直冲我而来,是料定了你会出手护我?”

“很大可能性是他,不过不能确定,现下朝中局势紧张混乱,想要对我下手的人很多,但知晓我们关系的人甚少,我已派人去查了。”

贺之盈皱了皱眉,容恂就这般恨他?

无论前世还是今世,他均是对容惟狠下死手,丝毫不顾念手足之情。

房中静默了一瞬。

忽的,他轻咳一声,“我有些口渴。”

贺之盈收起脑中乱七八糟的猜想,站起身来,想去给他倒水,这才发现手还被他紧紧握着。

她微微一愣,她现下竟已习惯了与他的亲密。

她有些羞赧地抽出手,容惟坦然看着她,面上含笑,手指顺从地松开,只是在要分离的那一瞬——

他轻轻地在她的掌心挠了一下。

一股酥麻顺着手臂直直流至胸腔,她登时浑身一颤。

她连忙将手收在袖中,看也不看他一眼,快步往屏风外走去。

容惟难抑地嘴角勾了起来,胸腔微震。

倏地,他似想到了什么,猛然往屏风外望去。

只见女娘已倒好了茶水,端着茶杯从屏风外走进,与他的目光对上,神色震惊中带着恼意。

她径直将茶杯塞入容惟手中,也不顾他是否拿稳,就抽出手来,浸着茉莉花香的茶味在空中漫散开来。

“殿下可否解释解释,为何我配的花茶,会出现在殿下的寝殿内?”

说着她又往那博山炉看了眼,“若我未记错,我赠给殿下的‘雨添花’应当早就用完才是,那么此刻殿中焚的又是哪来的?”

一道怒火在她胸腔内乱窜。

他竟利用嘉乐公主骗她,她就说不太对劲,为何那日嘉乐又是同她讨香,又是讨花茶的。

枉她当时还以为嘉乐只是好奇,整整送了一箱的花茶香料,然后在她不知道的地方,那些东西俱数被送往东宫。

她疾言厉色起来:“殿下好生歇息,我便不打扰了,先行去外头候着了。”

说罢就要旋身离开。

腕子猛地被拉住。

贺之盈心中恼怒,急急地想要甩开他。

忽闻他轻吸一口气,“嘶——”

她心中一惊,连忙泄了力道,回身见他垂着头,似是伤口被扯痛得难受。

她急急坐在床边,就要去看他后背。

她有些愧疚:“是不是扯到伤口了?”

方才她急着要走,也未收着劲。

却见他气定神闲地抬脸,满带笑意地望着她,哪里像是扯到伤口的样子?

贺之盈甩开他的手,怒道:“容惟,你又骗我!”

一向傲然的太子殿下急忙拉住她,语气软了下来:“我用不习惯旁的,你送我的都用完了,这才出此下策,让嘉乐讨了来。”

听上去倒有几分委屈。

她反问道:“那你不能直接……”

还未说完,她便意识到,他们现在并不是之前那样的关系了。

反正待他伤好了,她便会离开,日后也不会再赠物给他了。

她神色淡了下来,有些不自在地开口,“罢了,你用吧。”

见她这别扭的样子,容惟眉目又染上笑意。

接下来几日,每日辰时,他派来的马车总会准时停在朱府侧门,又在日落时送她回府。

先前他们剑拔弩张的气氛因他的伤势一下缓和不少。

除去被他带回东宫的那一日,他们从未如此长时间地待在一处过。

许是因为存着日后或许不会再见的心思,贺之盈无意中也有些放纵。

例如,他总喜欢拉她的手。

容惟平日里总挑剔待在寝殿内太闷,要求她陪他出去走走,但或许因他此次伤得太重,也不复往日大步流星之态,走得极慢极慢,颇有走到日落天黑之势。

而在这时候,他总会试探地去抓她的手,若她一时未甩开,他便立刻得寸进尺,将手指扣入她的指缝中,死死拽着她的手不放。

次数多了,她也就无奈地随着他去了,任他抓着。

她也是在这时才发现,东宫中的花卉还在持续变多,这意味着什么,不言而喻。

贺之盈看着那新搬来的妍丽花朵,神色复杂。

日子就这样有条不紊地进行着,容惟受了伤,有不少郎君贵女趁虚而入,请求想来探他,却均被他挡了回去,其中也包括那日在假山处撞见的郑娘子郑吟商。

外界也已然明了他们之间的关系,便说贺之盈每日回府,总能从朱暮蝉处听到各式各样的内容,不但听了一耳朵不止,内容还不带重样的。

大体上无非便是说济江来的贺娘子不知使了什么手段,不但令皇后同嘉乐公主都喜欢她,现下连素来不近女色,年近二十都未传出过定亲苗头的太子殿下也为之倾心。

有的甚至说是嘉乐公主替哥哥物色太子妃,私下安排了他们相见,这才成就了一桩好事。

贺之盈哭笑不得,她就快要回济江了,也不欲再去理会。

但同时令她颇感奇怪的是,容惟受伤的这么些时日,除了最初那日,她在东宫门口撞上了刚探完容惟出来的嘉乐公主,之后几日也未见皇后同嘉乐来探过。

而更奇怪的是——

容惟身子骨一向健壮硬朗,臂膀腰腹均是紧实。

上回他们在画舫上都受了伤,后来她的伤口反反复复,折腾了好一段日子才好,他却没过几日便好全了。

可这回,他肩背上的伤竟过了这么多日还未结痂。

贺之盈取下他肩上缠绕的绷带,看着那紧实漂亮的肩背上多了道狰狞的伤口,忍不住地皱眉。

见她久未动作,他回头看她。

问道:“怎么了?”

她手指轻划过伤口周围,忍不住担忧:“你的伤怎的还未结痂,要不明日再寻太医来看看?”

她的指尖引起一阵颤栗。

他浑身一颤,连忙拉过她的手,温声道:“太医不是说了吗,剑上喂了毒,又刺得深,难免愈合得慢些。”

她还要再辩:“可是……”

忧虑的目光却撞进他满含笑意的眼中。

“你很担心我?”

语气听上去很是开心。

贺之盈瞪他一眼,推着他未受伤的另一边肩膀,将他推转过去,边道:“才没有,你快转过去,我要为你包扎了。”

她的羞赧太过明显,惹起他的几声轻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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女娘手下熟练地为他上药包扎,一边闷闷地瞪他。

真会得寸进尺。

每日需做的最后一件事便是包扎,包扎完便意味着贺之盈在东宫中的一日结束。

将手中的绷带仔细缠好,她背过身去,令他自己将上衣套上。

她就要走:“你快将药喝了,我回府了。”

“等等。”

贺之盈脚下一顿,回身见他已将衣袍系好。

他端着药碗,语气中流露出几分希冀,“不能陪我用完晚膳再回府吗?”

望着他的脸,贺之盈险些就要沉溺其中、应了下来。

她压下心口怦然,“殿下,我们说好的。”

斜阳打在郎君脸上,耀眼夺目,但他神色却是失望灰暗。

他摆摆手,“罢了,你走吧。”

贺之盈旋身,没有丝毫停顿地走出寝殿。

身后的郎君见她这毫无留恋的果断模样,气急地咬了咬牙。

东宫内的鹅卵石路上,贺之盈行色匆匆。

她回府的时辰一日比一日晚,今日回府恐怕都要天黑了。

身旁走过两个端着花的小太监,头上一片阴云笼罩,俱是露出了愁眉苦脸之色。

只听其中一人忧愁道:“殿下房里的花怎的又枯了,这已经是这几日的第三盆了。殿下现在很是在意这些花卉,若是再这样下去,我们会不会被逐出东宫啊?”

另一人摇摇头,“花房送来时分明好好的……哎,先去寻花房的人看看吧,再不过去,他们该下值了。”

“说的是,快走快走。”

这些对话俱数送入贺之盈耳中,她皱起眉,脚步一顿,忙叫住那两个已走出几步的小太监。

“若是不介意的话,可否给我看看?”

两个小太监对视一眼。

能在东宫中行走自如的女娘,他们自然能够轻易地猜到这是谁。

毕竟他们在东宫中任职多年,还是头一回见到殿下肯令哪家小娘子进东宫,也是头一回见殿下这般在意一个小娘子。

他们立刻将手中的花交给她,想着兴许这位娘子心善,到时还会为他们求求情。

贺之盈接过其中一盆,细看了看那枯萎的花瓣叶片,又轻翕动鼻翼,眉头紧紧皱起。

她又接过另一盆,依旧是同样的步骤,眉间锁得更深。

两个小太监见她神色凝重,不由得焦急起来。

莫不是这花已经没救了?

“贺娘子,这花还能活吗?”一个小太监小心翼翼地出声询问。

贺之盈将花递回去,“只是加了些别的东西,还有救。”

两个小太监对视一眼,均在彼此的脸上看见了迷茫之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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