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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0-50(2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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含春却嚣张得很,非但没有半点被戳破的尴尬心虚,反倒说青霭成天跟着往外跑,莫不是上梁不正下梁歪,跟自家主子一道勾引外人。

青霭再好的涵养也耐不住这般嘲讽激将,难免跟她理论。

含春骂不过,便仗着周遭没人伸手来打,撕扯之间一个不慎就双双掉进了荷池,连带旁边纵容看戏的裴锦瑶都险些一个趔趄掉进水里。

后来便是裴锦瑶恶人先告状,摆出一副委屈的架势去范氏面前哭诉。

凡此种种,青霭说得义愤填膺。

云娆却知道这位庶妹素来眼高于顶,仗着侯府千金的身份不太将她放进眼里,做出这种事也不算稀奇。

此刻也懒得讲那些污糟话说给裴砚听,只将如意堂里的情形略说了说,又道: “青霭无辜挨打,我劝不住祖母,也只能这样护着她了。只是祖母和婆母脸色不好看,只怕又要迁怒将军了。”

“她们无理取闹,你该当场骂回去!”

“这……会不会太泼辣了?”

“你不泼辣些,她们只会蹬鼻子上脸。这种事上该学学三婶。”裴砚觑着榻边的伤药,忍不住在她鼻尖轻刮了刮,叹息道:“不然我外出打仗,你可怎么办。”

云娆从那语气里听出些宠溺,不由勾唇。

三婶敢顶撞长辈,是仗着三叔裴元绍疼爱撑腰,她跟裴砚……

好吧,裴砚也是会站她这边的。

这样想着,云娆心里竟有点甜滋滋的,便仰头浅笑,“知道啦。那万一我捅了篓子,将军可不能怪我。”

“我给你善后,行吧?”

云娆被他哄得笑眼弯弯,连带胳膊的伤处都似乎没那么痛了,便将褪去的半边衣袖慢慢地穿上。中衣轻软,外裳锦绣,她怕碰到伤处,穿得小心翼翼。

裴砚便搭了把手,指腹触到柔软肌肤时,脑海里却无端浮起方才进屋时窥见的满目春色,惊慌娇羞却娇艳欲滴。

此刻软玉温香近在咫尺,饶是素来冷毅自持的武将,触及她的青丝衣衫时,也觉胸腔里砰砰乱跳。

云娆也觉出暧昧,待穿好衣衫,便有点心虚地趿上了鞋,“青霭伤得也不轻,我去瞧瞧。”

“好。”

裴砚陪她出了里屋,眼瞧着袅娜身段绕过屏风往厢房去了,他却还站在原地,无意识地摩挲着指腹。

那里,似还残留女人身上的香泽。

……

青霭的伤势可比云娆重得多了。

背上皮开肉绽不说,就连脏腑都有些不舒服,足见那仆妇下手时有多用力。

云娆就算是个泥捏的人儿,瞧见这情形,哪有不生气的?

裴锦瑶的可恶自不必说。

但她这样平白生事是图什么呢?

云娆嫁进侯府快一年了,知道这小姑子自恃侯府千金的身份,不太瞧得上她的出身。但两人平素也算井水不犯河水,今日怎就闹成了那样?

云娆细想彼时情形,蓦的心头一动。

薛氏!

今日她被藤条扫过的时候,薛氏眼底分明藏有快意,仿佛借机报仇了似的。

且薛氏在安国公府出事后虽收敛了些,平常在长辈跟前却仍是能说会道的,后宅大小事情都要插上一脚,好彰显她当家少夫人的地位。

今日却是反常的沉默。

云娆既起了疑影,自然不愿就这么糊里糊涂地放过去,待瞧过青霭的伤势后,便将一位姓周的嬷嬷叫到了跟前。

——自打上回裴砚揪出素坠、素缨和田妈妈私下里给范氏递信儿之后,枕峦春馆的下人便清掉了一拨,如今留下来伺候的都还算老实。

这周嬷嬷在侯府待的年头不算短,为人还算机灵,因昔日曾受过潘姨娘的恩惠,对裴砚和云娆也颇忠心。

云娆留意了数月,有意提拔她,许多宅里的事也会交给她去办。

这头安顿妥当,小厨房里的药也熬好了。

除了调理伤势之外,又单独熬了安神的药汤,免得主仆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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受惊后伤及身子。

云娆喝了一碗,先去睡觉。

裴砚则将青霭叫到跟前问过缘故,而后披了件外氅,奔着老侯爷的书房远心斋就去了。

……

老侯爷的书房是侯府重地,平素不许闲人轻易踏足,周遭也都静悄悄的,只有鸟雀为伴。

今儿却是个例外。

裴砚过去时,书房外的空地上站着三四个贴身伺候太夫人的丫鬟,里头偶尔有人语隔窗传出,像是裴固的笑声。

看来祖母也在书房里。

裴砚眸色稍沉,待门口的管事通禀过后便推门而入。

老侯爷裴固坐在火炉边上,正拨弄着里头香气扑鼻的番薯,太夫人则陪坐在旁边,亲自剥开才烤好的栗子。

老两口少年结发,这么些年感情还算融洽,但像今日这般围炉而坐,由太夫人颤颤巍巍亲自剥栗子的情形已十分罕见——端着侯府主母的架子,这种事她向来不会亲自做。

而今日如此殷勤……

裴砚拿脚趾头都猜得到太夫人的用意,进门后只先行礼,给祖父祖母问安。

裴固跟太夫人聊了好半天的往事,本就心绪甚好,瞧见素来疏冷的孙儿过来看望,虽觉得裴砚似乎神情不太对,却还是欣慰道:“过来坐。你祖母烤了些番薯,倒是好些年没吃过这糙玩意儿了,你也来尝尝吧。”

说着,竟还亲自拍了拍番薯皮上的灰,往裴砚那边丢了过来。

火炉红暖,番薯喷香。

裴砚倒也没拂逆祖父的美意,将那烫热的番薯皮剥去,仍放回裴固面前的瓷碟里,“像是刚烤出来的,祖父先吃。”

这举动让裴固颇为满意,便问他近来公务如何。

裴砚简略说了。

“如今这样的局势,皇上既倚重武将,于你也是难得的良机。”裴固吃着热乎乎的番薯,趁机教导,“京城里的事不像在边关打仗,弯绕多着呢。有不认识的人、不明白的事,该多来这里走走。”

“孙儿明白。”

裴砚早年独自摸爬滚打,不知吃了多少的苦才走到今日,对裴固如今的主动卖好不甚领情,只将话锋一转,道:“孙儿今日过来,还有件事想问一问祖父。”

“你只管说。”

“听说今日在如意堂中,江氏无故挨了鞭子,不知祖父可知情?”

裴固听了这话,惊得险些被热腾腾的红薯噎住,忙拿了茶水来润喉,诧然看向太夫人。

太夫人也是眉头微皱。

她其实猜到了裴砚可能会为今日纷争兴师问罪,才特地来远心斋,想哄得裴固高兴之后抢先知会此事,说说背后的苦衷。只消裴固能体谅她的苦心,后头不管裴砚再怎么闹,她都无需太放在心上。

谁知裴砚回来得这么早,她都还没提起话茬呢,就找上门来了。

只好搁下板栗,将青霭吵嘴打架,险些伤及裴锦瑶的事说了,道:“咱们这样的府邸,最该讲究规矩,若放任下人们如此胡闹,往后还不反了天去?如今趁着小事责罚教训过,让她们长了记性,也不至于往后闹出大事来。”

裴固闻言颔首,“若是以奴欺主,是该严惩。”

“可若不是呢?”裴砚道。

太夫人被问得直皱眉头,“锦瑶亲口所言,你母亲亲眼看到她衣裳都湿了半边,差点就掉进水里。这寒冬腊月的,若是落下什么毛病,她一个姑娘家往后可怎么办!”

裴砚没回应她后头那些扯远的话,只是道:“据孙儿所知,三妹妹与青霭各执一词。”

“是那丫鬟嘴硬,死不认错!”

“衙门审案,尚且能让人慢慢辩驳对证,问明白了才定下罪名去发落。祖母倒是利落,一眼就能看出真假了?”

太夫人尊荣一生,向来只有被晚辈们恭敬捧着的份,何曾听过这般嘲讽?

顿时沉下脸道:“你这是什么话!”

旁边裴固也轻咳了声,道:“不过是个小丫鬟,若真是受了委屈,赏点东西稍加安抚也就罢了,你又何必……”

“祖父忘了,江氏挨了鞭子。”裴砚打断他,“既是各执一词,不如我再去问问三妹妹。”说着,径自站起身朝裴固揖了揖,就要转身出门。

裴固瞧他雷厉风行的样子,反倒慌得一把拽住他衣角,“这孩子,急什么!三丫头是闺中千金,你跑去审问她和身边的丫鬟,成什么体统!”

“不让我问,那祖父是想惊动衙门?”

这话说出来,太夫人立时急了眼,斥道:“家里芝麻大点的事情,关上门说说也就算了,你非要这样闹,是诚心要你祖父难看,打侯府的脸是不是!裴砚,你虽得皇上赏识,去也不该这样无法无天!”

她憋了满肚子的气,沉着脸将茶杯重重砸在桌上,就想摆祖母的架子,“向来尊卑长幼有序,就是在皇家……”

还没骂完,既被裴固斥道:“你闭嘴!”

他瞪了眼结发的妻子,想着自己寿宴将近,府里却还为这种鸡毛蒜皮的事闹得鸡飞狗跳,只觉脑瓜子嗡嗡直响。

今日这事若换成旁的儿孙们,他必定会与妻子一道斥责教训,让晚辈恭顺守礼,哪怕里头有些冤屈,也没人敢多说几个字的。

可裴砚是什么人?

沙场上拿命博出来的悍将,最是桀骜难驯,若真个脾气上来追究此事,但凡问出裴锦瑶在这件事里藏了猫腻,她那闺中待嫁的侯府千金的名声该怎么办?何况,江氏身上有朝廷给的诰命,不管是何缘由,她挨打的事一旦传出去,计较起来可轻可重。

说千道万,都怪他这结发妻子心胸狭隘、老而昏聩,非要去点裴砚这个炮仗。

如今跑到她跟前来卖好,是指望他镇住裴砚?

若他真能镇住,那反而好了!

裴固气恼烦躁之余,想着他一位儿孙满堂的侯爷,却管不住这么个混账孙子,甚至还得放下身段去笼络,心头又有些悲凉自哀。

但眼下,他显然只能安抚裴砚。

“后宅纷争,实在不值得兴师动众。不过江氏无辜受累,确实不太妥当。”裴固面沉如水,看着裴砚背影商量道:“就让那执刑的婆子去给江氏请罪,如何?”

太夫人听了这处置,就想反驳,被裴固重重按住肩膀,递个眼色拦住了。

裴砚回身,视线扫过两位原该恭敬的长辈,心里唯余疏冷,“当日如意堂里孙儿说过的话,还望祖母放在心上。既是请罪,就该诚恳些,让她在枕峦春馆外连着跪十天吧。”

这处置,分明是要杀鸡儆猴,让满府的人都看看欺压他院里人的后果。

裴固咬了咬牙,“好。”

裴砚瞧着他那微颤的腮帮子,告辞后转身出屋。

待得屋门掩上,太夫人再也憋不住,一把将刚剥好的栗子掀翻在地,“你以为这样顺着他,往后就能安生?”

她方才被裴固呵斥得不敢说话,这会儿没了旁人,便颤着声音道:“那江氏才嫁进来多久,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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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这样维护,不惜忤逆尊长!若往后有了孩子,岂不是变本加厉!我这做祖母的难道还不能管教个孙媳妇了?”

已有许久没被晚辈如此咄咄相逼,她拽紧裴固的胳膊,眼里滚出浑浊的老泪,“他这是要学老三呢,为个媳妇,连长辈都不要了!”

“何止是为媳妇。”裴固喃喃,视线仍停留在紧闭的门扇。

太夫人微怔,旋即冷笑道:“是了。他肯定是知道了什么,觉得潘姨娘从前在府里受了委屈,才心存怨怼,对咱们这样悖逆无礼。”

“侯爷。”

她扶着丈夫的胳膊,说出她憋了许久的念头,“老二既已心存怨怼,何必留他在府里?咱们膝下满堂儿孙,就算他像他三叔那样叛出家门又如何?没他在府里,咱们眼前还能清净些。”

“难道你就这样纵容他放肆无礼?那会将侯府的脸面置于何地!”

屋里片刻安静,唯有栗子烤爆的噼啪声。

裴固举目,环视这座祖宗传下来的巍峨书房、御赐摆件。

他又何尝想步步退让?

朝堂上掰着手指头都能数过来的侯爵,他当初也曾满身威仪,在阖府众人跟前一言九鼎。

从婚姻大事到起居问安,裴元曙和裴元晦兄弟俩对他的话不敢有半点违逆。裴元绍年少气盛时一意孤行,他就敢把亲儿子赶出侯府,将这侯府管得秩序井然。

可如今他垂垂老矣,朝堂内外也动荡不安,放目望去,满堂儿孙中谁又有那样的魄力与手腕,能保得侯府在激荡风雨中岿然不倒?

至少眼下,长子长孙碌碌无为,旁的儿孙亦无建树,官职最高、最得帝王器重的是裴砚。

他看着妻子,一股人之将暮的悲凉浮上心头。

“你回去好生想想,如今这情势,是他需要这侯府,还是侯府更需要他。”裴固道。

第44章 安心 她很久没被这样维护了。……

当天傍晚, 那位挥过藤条的仆妇便跪到了枕峦春馆外。

云娆原本还打算去崔氏跟前立个规矩,为青霭受的委屈讨个说法,瞅见那白日里威风凛凛、此刻却蔫头耷脑的妇人, 愣怔了一瞬后顿时猜到背后缘故。

遂抬眉一笑, 向绿溪道:“你去趟惠荫堂, 就说我今儿伤得不轻, 敷药之后不方便换衣裳, 明日再去给婆母请安。”

绿溪也跟着笑了,“连太夫人都退让了,二夫人必定不敢说什么, 少夫人只管回去歇息就是。”

说着话,脚步轻快地禀话去了。

云娆则转身回院,等了半晌也没见裴砚的身影, 猜得他又是有事出府去了, 便先就着香喷喷的包子和羊肉汤用了晚饭。

待得月过中天,才等到他健步而归。

见云娆披着斗篷在廊下站着, 裴砚三步并作两步走到跟前, 道:“大冷天的,怎么站在这里吹风呢?”

“穿得厚着呢, 不冷。”云娆笑着迎上去,“将军用过饭了么?”

“在宁王那边吃过了。”裴砚自管掀起帘子,扭头问她, “胳膊上的伤如何了?”

“好多了,也不觉得疼。”

“过来让我看看。”

裴砚说着,自管进了云娆住的卧房,见床头的高几上摆着他白日给的膏药,顺手拿过来, 而后瞥了绿溪一眼。

绿溪便忙去拿热水软巾。

云娆估摸着也该是换药的时辰了,便到榻上褪了斗篷和外衫,宽了中衣袖子,将白日里裹的纱布缓缓取开。

膏药的味道冲入鼻中,不是很好闻。不过胳膊上那道青紫狰狞的伤痕倒是缓和了许多,虽说还醒目得很,却不像最初那样肿着了,紫色的淤积也褪了不少。

常妈妈在旁瞧着,不由道:“将军这药膏果真好用,才过了半天就好得多了。”

“军中用的自然比咱们的好。”

云娆低笑着,见裴砚已经洗了手出来,挽着袖子似要亲自给她上药,便朝常妈妈递个眼色。

常妈妈便起身让出位置,就着绿溪端来的热水将毛巾浸湿了拧干,细细擦净伤处残留的膏药。而后与绿溪告退出了屋,带人往浴房里抬热水等物,以备稍后裴砚盥洗所用。

屋里灯烛摇曳,只剩夫妻相对。

哪怕白日里裴砚已经帮着上过一次药,此刻他化开膏药后烫热的掌心敷上手臂时,云娆心底也忍不住轻跳了跳。

隔着咫尺距离,男人身上的气息渐而浓烈,让脑海里无端涌起杂念。她怕想多了脸红耳赤,竭力找话题,“傍晚的时候,祖母身边的嬷嬷来请罪,想必是将军安排的吧?”

“敢殴打命妇,我看她是不想活了。”

裴砚难得有心调侃。

逗笑了云娆,他一面轻轻摩挲胳膊好让膏药都渗进去,一面又解释道:“三妹妹虽说居心不好,到底是待嫁的姑娘,就没追究。”

沙场上悍勇狠辣的武将,虽说对侯府疏冷淡漠,到底还是顾惜着年弱之人的。

云娆便点点头,“三妹妹的性子我知道,平素是有些心高气傲的,不过她自负身份,从前其实很少主动挑事儿。这回忽然把青霭拉下水,我琢磨着,怕是有人在背后挑唆。”

裴砚闻言动作微顿,“说说看。”

“今儿在如意堂里,大嫂的举动和往常不大一样,让我有些疑心。”云娆没隐瞒她的猜测,将先前在富春堂救护贺掌柜的事情说了,道:“我帮了贺掌柜的忙,自然要坏她薛家的好事,大嫂怕是怀恨在心呢。”

“只不过这些都是我私下揣测,也许是小人之心了呢。等回头问明了消息再说吧。”

这事倒是出乎裴砚所料。

便随口道:“她又不爱雕版,去贺掌柜那里闹腾什么。”

“兴许是要投人所好吧。安国公府没了爵位,未必愿意这样一败涂地,只不知是要拿去送给谁。”云娆见他已敷好了药,便拿了纱布准备着。

裴砚接过纱布,微微皱眉。

薛家的事闹得沸沸扬扬,京城内外能让他们起死回生的人并不多。这些贵人当中,又嗜雕版的……

似乎宁王提过,庆王府里专为雕版修筑了一座书楼。

他平素又爱笼络人心……

裴砚抚平纱布,想起前日与宁王一道进宫禀事,偶遇太子和庆王时,庆王当着太子的面对宁王战功的满口夸赞。

——分明是在挑拨。

屋里片刻沉寂,云娆看他半晌不说话,只缓缓缠着纱布,有点心虚,“我……说错话了?”

“嗯?没有。”裴砚回过神,将纱布系好,道:“你跟大嫂的梁子不止这件吧。上回她派人跟踪你,后来被大哥察觉,将那老张头割舌发卖了。她不知隐情,恐怕也把账算到了你头上。”

这事儿听得云娆瞠目结舌,“割舌发卖?”

什么时候的事?

她愕然又好奇地瞧着裴砚,像个听闻秘密的小呆瓜,裴砚不由笑着拂过她披散的青丝,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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缘故说明白。

先前他忙着跟宁王去平定青州民乱,顾不上深查此事,走之前便叮嘱了贺峻一句,让他多加留意。谁知贺峻办事倒利落,趁着那阵子云娆不怎么出门,亲自到老张头失踪的地方转悠了几圈,没两天就摸到了裴见明私养的外室那里。

贺峻也没打草惊蛇,找了个相熟的人,将裴见明身边的锦程约到小酒馆喝了两场酒,便将事情问明白了——

原来是老张头撞破了裴见明私养外室的事,裴见明怕薛氏知道后闹起来,便将这老仆割了舌头,卖到西南边陲去了。

这种秘闻,贺峻不好跟云娆禀报,便只修书一封,与宁王府的家书一道送到了裴砚手里。

彼时裴砚忙于战事,得知此事碍不着云娆,就没太放在心上。

如今再提起,倒是把云娆惊得够呛。

“大哥……他怎么会在外面……”

她想着裴见明平素谦和儒雅的模样,待薛氏和儿子都是极温和的,不太敢相信他居然能做出这种事。

裴砚屈指轻敲她脑门,“人不可貌相,傻眼了吧。”

还真是……傻眼了。

云娆笑了笑,将衣裳重新穿好。

里头热水早已齐备,裴砚换好药后没再耽搁,进去沐浴后松垮垮地穿上寝衣,擦着湿漉漉的头发往外走。

经过云娆床榻时,他特地往里瞥了一眼。

仍然只放了个孤零零的枕头。

便笑觑了云娆一眼,自管到外间的榻上去睡。

剩云娆屈膝散发坐在床榻间,咬唇垂目。

有些事情,她其实隐隐感觉得到。

比起初见时疏离清冷、还捏着她脖子沉声吓唬的模样,在一个屋檐下住了许久之后,如今的裴砚待她是真的很好了。

若不是两人已经约定了和离后各奔前程,只看近来夫妻相处的情形,他其实算是个好夫君。

云娆搁下书卷,钻进被子里阖上眼睛,想起仆妇在枕峦春馆外请罪的样子,忍不住勾了勾唇。

她打小被父母疼爱着,没受过太多的苦。可即使如此,自打父亲过世之后,面对祖父母的偏心和长房的贪婪,她也很久没被这样维护了。

——母亲和兄长虽说也疼爱她,但一个缠绵病榻,一个是读书为业的文人,碰见家长里短的软钉子时,很难像裴砚这样单刀直入、态度强硬地解决问题,甚至忤逆到令长辈忌惮。

外人眼里,他或许是不孝之孙。

可于云娆而言,这样的强势维护会让她觉得很安心。

她隔着垂落的合欢帘帐,望向男人睡榻的方向,虽说视线被墙隔断,脑海里却能想象裴砚躺在榻上的模样。

……

翌日清晨,周嬷嬷便将打听来的消息禀到了云娆跟前。

据知乐院里的仆妇说,前两日间,薛氏身边的大丫鬟晴月往裴锦瑶跟前走得很勤快。据说是薛氏担心过年时事务繁杂,所以提早筹备裴锦瑶年后出阁之事,常派晴月亲自去问一些琐事。

柳姨娘见薛氏如此上心,自是千恩万谢,裴锦瑶感念大嫂操劳,据说也跟薛氏亲近了不少。

旁人瞧在眼里,只觉三姑娘这回是熬出了头,能风风光光嫁进婆家了。

云娆却品出了掩人耳目的味道。

——姑娘的出阁之仪,侯府又不是没办过,先前裴玉琳嫁进淮王府时就操办得妥妥帖帖的。如今裴锦瑶出阁,凡事都有先例可循,且婆家远比王府逊色,哪需要提前这么久就操劳起来?

自然是醉翁之意不在酒了。

云娆心里有了数,出门时瞧见垂首跪在枕峦春馆外的仆妇,心思一动,便拿右手将受伤的胳膊轻轻托着,徐徐走向惠荫堂。

到得那边,范氏瞧见她问安时小心翼翼托着胳膊不敢乱动的模样,哪能不明白?

昨儿她将裴锦瑶带到如意堂,不过是顺水推舟,早就盘算好了要借太夫人的手来教训儿媳,自己半点都不敢招惹裴砚。后来听闻裴砚找了老侯爷,太夫人身边的仆妇去枕峦春馆跪地请罪,哪能看不出眉眼高低来?

当了多年被婆母嫌弃的儿媳妇,难得瞧见太夫人吃瘪,她心里甚至还有点高兴。

此刻瞧见云娆,也不敢责备半点,只噙着笑道:“你胳膊有伤,本该休养着,不必来立规矩的。”

“晨昏定省是本分,媳妇不敢错了规矩。”

云娆口中说着,手却没动一星半点,任由孙氏殷勤地伺候婆母用饭,谈笑取悦。

旁边秦氏昨晚听说了如意堂的事,今早见裴锦瑶早早请安后就回知乐院去了,加之太夫人身边的仆妇去枕峦春馆请罪,心里便能猜到七八分。这会儿碰见云娆,便小声道:“伤得要紧吗?”

“不碍事。”云娆冲她挤挤眼睛。

秦氏原也不算高门出身,只是因那身医术于裴见祐有益,才得婆母另眼相看。见云娆因冲喜的身份常被针对,心里常暗暗抱不平,如今瞧见裴砚强硬护妻,也自欣慰,叮嘱道:“祖母身边的藤条最是难捱,你可不能大意,也别留下疤痕。”

“嗯,若有疤痕,就去叨扰你。”

“好呀。”

妯娌俩说着话,秦氏又给婆母捧了茶漱口,瞧着时辰差不多了,便齐往如意堂而去。

到得那边,长房的人早已到齐了。

婆媳几个一道给太夫人问安,太夫人目光扫过云娆时似有些恼怒尴尬,便只找了范氏说话,问她裴见晔的课业如何等话。

云娆瞧出太夫人的尴尬,心里反而坦然。

遂同秦氏往后落座,与明氏、贺染闲聊了两句,得知裴雪琼今日还是被崔氏拘着温习插花礼仪等事,不便去闺中搅扰,只能作罢。

这里一番闲聊,直到巳时将尽才散。

云娆在园中稍逛了逛,等盯梢的绿溪来报,说薛氏从如意堂出来了正往住处走,才起身理理衣裙,往四宜馆去。

第45章 戳破 幸好还没结下孽种来,你去把她卖……

四宜馆里, 薛氏今儿心绪还算不错。

昨儿的那一鞭子着实让她将积攒许久的怨气出了不少,后来虽说裴砚护妻、太夫人吃瘪,于薛氏而言已是无甚干系的了。

况且昨晚外头递来消息, 说薛家投靠庆王的事有了新的门路, 这于薛氏而言, 愈发能振奋精神。

是以今晨她早早地起来去婆母处问安, 又在如意堂将太夫人哄得眉开眼笑, 得了好一通夸赞。临走时,太夫人还取了压箱底的两样首饰送给她——都是有来历的东西,既贵重又能撑场面, 正是薛氏如今所需要的。

她喜滋滋地回了屋,将首饰先收起来。

才喝了口茶,想去瞧瞧儿子裴文昭的课业, 却见晴月脚步匆匆地进来了。

“少夫人。”晴月快步走到跟前, 小声道:“二少夫人来了。”

“她来做什么?”薛氏笑意微顿。

“不知道呢,奴婢方才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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阁楼上收东西, 远远瞧见她来的, 都快到门口了。”晴月话音才落,外头果然有小丫鬟来禀报。

薛氏同晴月换了个眼神, 便掀帘迎出去。

一座府里住着的妯娌,不管从前有过多少的龃龉,凭如今的情形, 薛氏还是不愿在明面上落人话柄的。

她招呼云娆进了花厅坐下,一面命人奉茶,一面道:“二弟妹难得来我这里坐坐,是有什么要紧事么?”

“是有些要紧事,想同大嫂说明白。”云娆淡声说着, 向绿溪递了个眼神,绿溪便行礼退出厅外。

这架势,倒像是有正经事。

薛氏心中暗暗纳罕,待丫鬟奉上香茶,便也让晴月她们退出去。待得屋门掩上,便将眉梢微挑,“府里的事千头万绪,难免有照顾不周的。二弟妹若有什么不满的,只管说就是了。”

“内宅的事情上大嫂办得一向妥帖,我心里并无不满。”

云娆对薛氏治家的辛劳还是有些佩服的,见她面上微露得色,便将话锋一转,道:“昨日我身边的青霭跟三妹妹身边的含春争执,大嫂是知道的。”

“二弟妹舍身护着奴婢,也叫我大开眼界。”薛氏不掩微嘲。

云娆笑了笑,“打小伺候我的丫鬟,若真是受了委屈,我自然不能坐视不理。后来的事大嫂自然也知道了,将军性子耿直,又惹得祖父母生了场气。若不是顾忌三妹妹闺中待嫁的名声,怕是还要去含春那里走一趟。”

“这话什么意思?”薛氏面色微沉。

“我跟三妹妹无怨无仇,平白无故的,她何必费事起龃龉?”云娆盯住薛氏的眼睛,稍顿了顿,又道:“倒是我跟大嫂,中间有些误会,若不趁早说明白,怕是往后还不能消停。”

薛氏猜得云娆已察觉了什么,垂眸避开她的视线,只啜着热茶道:“有什么误会,不妨说来听听。”

“记得数月之前,大嫂曾揪着我与燕公子的过往,劝我少跟外男来往。”云娆不想把明氏卷进来,便没提帮富春堂贺掌柜维护雕版的那茬,只抬眉道:“大嫂身在内宅,等闲不会知道我的行踪,自然是派人盯着我的。”

薛氏未料她会提起这事儿,不由抬目。

对上云娆沉静的眼神,她默了一瞬,旋即沉眉,“你果然是知道的。”

“我确实知情。”

“所以,老张头果真是栽在你手里?”提起消失的旧仆,薛氏的眼底分明有暗恨。

云娆摇了摇头,瞧着薛氏怀疑冷嗤的神情,搁下茶杯起身道:“我知道大嫂出身贵重,瞧不上我这个靠冲喜嫁进来的小官之女。但平心而论,若非大嫂故意针对,我心里其实是很佩服你的。”

“侯府里这么多事情,在内有两重长辈和妯娌小姑子的起居杂事,在外有人情往来,千头万绪的事能打理得有条不紊,足见大嫂的见识与能耐。但大嫂再有能耐,以我家将军护短的做派,若总想着针对我,其实未必能讨到多少好处。”

“咱们井水不犯河水多好,何必呢?”

何必呢。

薛氏心底也有个声音在问。

她确实自负出身,但当初其实没想在云娆身上费多少心思的,只是后来……

“老张头是我的人,弟妹对他下黑手,未免太狠了些。”薛氏没否认她派人追踪的事,也站起了身,沉声道:“都是后宅的小打小闹,你不想被他窥探,换个法子敲打就是,犯不上害了人命。”

“大嫂怎就笃定是我害了他?”

薛氏被她问得一怔。

云娆叹了口气,从袖中取出个字条搁在桌上,“据我所知,大嫂手下那位老仆忽然失踪,是撞破了一桩秘密,才被人割舌卖到荒僻地界的。大嫂若是不信,派亲信去瞧瞧,一查便知。”

薛氏将那纸条上的字觑了一眼,却仍面露狐疑。

云娆便道:“我今日过来,就是为了澄清此事。信或不信,大嫂派人去瞧过便知。这事我也是近来才知晓的,不管结果如何,都盼大嫂好自为之,别在我身上枉费心思了。”

说罢,同薛氏礼了礼,便告辞而去。

剩薛氏站在厅里,瞧了眼纸条,又瞧了眼云娆的背影,迟疑片刻后才将晴月唤到跟前,命她找个妥帖的婆子亲自去瞧瞧,切勿打草惊蛇。

……

四日之后,仆妇忧心忡忡地回到侯府,没敢去找薛氏,只将晴月拉到了僻静处。

“奴婢怕被人察觉,远远蹲了好几天才打听清楚的。那地方养着的怕是……”她贴在晴月耳边小声嘀咕了一句。

晴月脸色骤变,“不许胡说!”

“是真的!奴婢确实就蹲了这么几天,两次瞧见大爷进了那院里,待到很晚才出来。那女人平素不大出门,奴婢找了个高处的屋子瞧过,里头除了她没别人儿。”

“大爷身边的锦程每回去那边都熟门熟路的,想必是……”

她越说,晴月便越是心惊。

听见远处似有人的说话声靠近,她赶紧捂住仆妇的嘴,叮嘱道:“这事不许对外透露半个字!若让旁人知道了,仔细你的性命!”

“奴婢晓得,晓得的!”仆妇吓得连连告罪。

晴月被这事唬得脸都白了,缓了好半天才磨磨蹭蹭地去找薛氏,怕薛氏听了生气,只敢一点一点的缓缓吐露,还不住地劝道:“兴许是她瞧错了,或者里头有误会,大爷他向来儒雅,哪会做这样的事。”

可这样劝解的话,她却越说越没底气。

这数月间,裴见明或是晚归,或是寻由头宿在外面,她都是瞧在眼里的。尤其是安国公府出事之后,裴见明借口公务繁忙,回家的时辰越来越晚,在外逗留的次数也越来越多……

晴月不敢往深了想,只心惊胆战地看着薛氏。

薛氏坐在榻上,脸色铁青。

屋里几乎陷入死寂,好半晌,才听见薛氏咬着牙道:“派几个得力的心腹去那院子把人看住!再递话给大爷,就说昭儿病了,他若没有要紧公务,就早些回家里来!记住,别走漏了风声。”

“少夫人放心。”晴月应着,连忙去安排。

……

裴见明回府已是傍晚了。

迎接他的,是薛氏含怒的责问。

夫妻俩成婚数载,在旁人看来实在是门当户对、相敬如宾的佳偶。当初薛氏进门时,裴见明也曾对着两府长辈起誓,说这辈子绝不纳偏房侧室,绝不亏待从公府求娶的明珠。

薛氏也是凭着这股底气,在侯府过得春风得意,体面光鲜。

哪怕裴见明才能庸庸,仕途上没什么建树,但于薛氏而言,丈夫的忠心不二多少能弥补这个缺点,让她在人前挺直腰背。

可如今呢?

安国公府倾塌,裴见明背着她私养外室,她甚至被蒙在鼓里那么久都不曾察觉。

薛氏恐遭旁人耻笑,不敢放声去哭骂,只压着声音含怒逼问。

裴见明起初还想否认,在薛氏抛出外室的住址之后,终于无话可说。只沉默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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