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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0-50(2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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想起这人感冒吃药还敢这么没命喝,钟虞冷下脸,抬起那只被领带缠住的手,手背在那俊脸上用力拍了两下。

正要拍第三下,蒋绍言紧闭的双眼陡然睁开,眼底血红,迸射出锐利的光,充满了攻击性,钟虞正对上,猝不及防一愣,伸出去的手来不及收回,被蒋绍言一把抓住。

很快,那双锐利的眼又变得迷离发散,眼睫半睁半阖,醉意摇晃,仿佛刚才的一瞬只是错觉。

心脏扑通扑通跳,钟虞维持半蹲的姿势,手还被抓着,他挣了一下反而被攥得更紧,只能放弃,仰头看面前的人。

“你助理呢?”

蒋绍言动动嘴唇,嗓子哑得厉害,好歹还能说话:“去送客人了。”

“那你司机呢?”

“跟着一起去了。”

“……”钟虞皱眉,“那你呢?”

昏黄的灯下,那双醉意朦胧的眼睛努力聚焦,落在钟虞脸上,像是反应了一阵,才低声说:“我?我不知道……”

这人到底是醉是醒?钟虞头疼,很想一泼凉水浇过去帮他醒酒,到底没舍得,只得又拿出手机,扯过被领带系着的那只手,别别扭扭地另叫一辆车,目的地是蒋绍言公寓,等车到就将这醉鬼用力拉起来。

领带还在腕上绑着,钟虞没管,直接走到门口去推门,领带绷直,一端绕着他的手腕,一端缠着蒋绍言的掌心。蒋绍言被拽着向前,脚步有些不稳,小声问去哪儿啊。

钟虞没答,用力推开门。门一开,夜晚的寒风顿时猛灌进来,他眯了眯眼睛,转头看一眼乖乖跟在后头的男人,说:“回家。”

第44章 诉衷肠 “我不走了。”

费劲巴拉把蒋绍言弄上车, 钟虞后背出了一层汗。

蒋绍言一上车就仰头阖眼,喉结微颤,似乎难受得很。这一身酒气, 蒋兜兜闻见只怕要闹, 钟虞只得扶蒋绍言靠在自己身上, 又低声请司机师傅开慢点,别颠着这醉鬼。

回小区,搭电梯上楼, 电梯门刚开, 旁边的房门也几乎同时打开,蒋兜兜踩着小黄鸭的拖鞋跑了出来。

久等钟虞不来, 蒋兜兜一整晚就守在门口听声儿,不错眼珠地盯着监控。这会儿终于见到了人,急不可耐奔过去,快到跟前又生生刹车,捂鼻瞪眼盯着蒋绍言,末了大喊一句:“爸爸好臭!”

保姆跟出来,见状愣了愣:“哎呀, 这怎么喝了这么多啊?”

钟虞顾不上解释, 先扶人进去再说。蒋绍言看着瘦, 实则身材结实, 体重相当沉。好容易将人拉扯到客厅,往沙发一摔,钟虞肩上顿时一轻, 正要走,腕上缠着的领带又将他拖住,他只得站在沙发边, 对保姆说:“能不能麻烦您去煮点醒酒的汤?”

保姆忙去厨房煮汤,蒋兜兜还躲得老远,在臭哄哄的爸爸和香喷喷的小虞儿之间纠结,眉毛都要拧成麻花。终于后者打败前者,他一点一点磨蹭过来,一手抓住钟虞的衣服,另一只手还捏在鼻子上,满脸嫌弃说:“爸爸怎么喝了这么多啊,真臭。”

钟虞莞尔,空着的那只手在蒋兜兜头上摸了一把,把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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绍言两只皮鞋脱下,叫蒋兜兜拿去玄关,之后又费力地将人摆正。

沙发两米多,好在够长,蒋绍言屈膝侧躺,面色潮红,浓眉紧绞。见他不舒服,钟虞往他头下方塞了个靠枕,稍微垫高,蒋绍言这才眉头舒展,但眉心还是有道抹不开的褶。

钟虞不由想起陶青稚说,喝这么多怕不是有事。会是什么事?跟人谈事谈得不顺吗?

正胡乱想,蒋绍言在沙发动了一下,抬起手粗暴地扯动领口,领带还紧紧缠在他的手掌,这一动,钟虞的手也被他带得直晃,等他不动了,寻思怎么解开这腕上的桎梏。

原本或许还能解开的一道结在拉扯间变得死紧,解怕是解不开了,钟虞便问蒋兜兜有没有剪刀。这种锋利的东西,蒋绍言怕小崽子乱玩,都收起来了,蒋兜兜抓抓头发,灵机一动,说他有写幼儿园作业用的那种裁纸的小剪刀。

钟虞心想也行,叫蒋兜兜拿给他。

小孩子多少都有点人来疯,两个大人都在,蒋兜兜好高兴,撒着拖鞋蹬蹬蹬往楼上跑,没多久就拿着把塑料剪刀下来。

这种剪子刀刃钝,但剪领带足够了。钟虞拿在手里,张开刀刃,对准,只要轻轻使力就能将那柔软的织物断成双截,然而视线游移到蒋绍言那张脸上,突然无法下手。

这一剪,剪断的不只是领带,似乎还有别的。

手臂僵了半晌,钟虞弯腰将那剪子搁在了茶几上,心想算了,蒋绍言领带估计不便宜,一剪子下去好几千,着实浪费。

保姆做好姜汤端出来,在围裙上擦手,问钟虞还有没有别的吩咐。钟虞知道她不住家,只负责做饭和偶尔蒋绍言不在时看着蒋兜兜,眼看时间不早,钟虞便笑说没事了,让保姆先回去。

等保姆离开,汤也凉得差不多,钟虞把蒋绍言推醒。

大概酒意已经发散了出去,蒋绍言脸色看着不再那么红,他从沙发坐起,向后靠着,用力捏住眉心,随后悠悠睁眼,眼神依旧迷散。

“喝了。”钟虞半蹲在沙发前,端起醒酒汤递过去。

蒋兜兜在旁边学舌:“喝掉喝掉快喝掉,爸爸好臭哦。”

蒋绍言反应了一会儿才像是明白身处何处,目光滑过蒋兜兜,落在钟虞脸上,深深沉沉的,瞧不出在想什么,只是定定看了几秒,接过那碗汤一饮而尽。

钟虞拿过碗搁回桌子上,随后扯扯手腕,对蒋绍言说:“松手。”

蒋兜兜又学话:“松手松手,爸爸快松手!”

蒋绍言似乎愣了愣,看了眼钟虞被领带绑着的手腕,又低头去看自己的手,不仅没松,手指反而收紧了。

“蒋绍言,”钟虞压低声音,“你要是不松,那我只能剪了。你松还是不松?”

这回蒋兜兜不学了,安静地站在旁边看蒋绍言的反应。

蒋绍言像是迟疑了,半晌,不情不愿般抬起手,将缠了两圈的领带慢慢解开。

领带太长,垂下拖到地板,钟虞只得抓在手中,从半蹲的姿势站起来,锤了两下有些发麻的腿,然后一搂蒋兜兜的后背,带他回房间。

蒋兜兜知道钟虞第二天就要走,困得眼皮直打架还不肯睡,缠着钟虞干这干那,最后实在挡不住困意,才在钟虞怀里睡了过去。

钟虞一看时间,已经凌晨两点了,他打算五点先回酒店退房,六点直接去机场,还有三个小时,不睡也罢,反正飞机上可以补觉。

踩着楼梯往下走,夜深人静,钟虞尽量不发出声音,他以为蒋绍言也睡了,没想到蒋绍言还坐在客厅沙发上,垂头弓背,仍是刚才喝完醒酒汤的那个姿势,似乎一直没动过。

极轻的动静也被他听到,蒋绍言回过头,钟虞便看到了一双深邃的眼。

钟虞脚步顿了顿,从容走完剩下的台阶,走到蒋绍言跟前问:“怎么不睡觉?”

蒋绍言没答,只看着他,眼眶带红,但眼底血色褪去,眼神也像是恢复了些许清明。

钟虞不知道他醒没醒酒,又试探问了一句:“今天怎么了,干嘛喝这么多?”

这话他不该问的,但他都快走了,问一句又何妨呢?

蒋绍言还是不答,黑黢黢的眼睛直勾勾盯着他。

钟虞抬手在他眼前晃:“喝傻了啊?你还知道你自己是谁吗?”

蒋绍言依旧不吱声。

钟虞弯着腰,这姿势离蒋绍言有些近了,能更清楚地闻到蒋绍言身上的味道,他鼻翼翕动,轻嗅了嗅,并不觉得臭。蒋绍言身上不止有酒味,还混合着另一种味道,那是成熟男人身上那股源源不断的热力散发出的味道。

温暖又强悍,暧昧又迷醉,十分勾人。

钟虞的喉结不自觉滑动,觉得有些危险,直起身将距离拉开,随后径直走到那张主人位的单人沙发上,低头想把手腕上的领带解开。

还有三小时,怎么也够了。

正弄着,头顶落下一道阴影,蒋绍言突然站了起来。钟虞一愣,仰头看去,视线交缠几秒,蒋绍言又突然蹲下,单膝跪在他面前。

钟虞又一愣,“你干嘛……”还没问出口森*晚*整*理,蒋绍言突然说:“我知道你是谁。”

钟虞茫然,脱口问:“我是谁?”

蒋绍言伸出手,两只宽大手掌将钟虞的完全手罩住,看着他一字一顿说:“你是宝宝。”

手被牢牢包裹,钟虞动弹不得,以为听错:“什么?”

“你是宝宝。”

蒋绍言松开他的手,伸展长臂将他紧紧拥住,又在额头上印下一吻,英俊的脸上展露温柔的笑,轻声唤:“宝宝。”

钟虞愕然。

他突然就想起过去,同居的那段时间,蒋绍言一直叫他钟虞,有天晚上他腿抽筋十分难受,半夜蒋绍言推门进来,他还没睡着,但不想叫蒋绍言知道,于是闭眼装睡,就感觉蒋绍言坐到了床边,替他把被子往上拉,然后很轻地喊了一声“宝宝”。

之后还有几次,都是蒋绍言以为他睡着,在旁边喊宝宝,他一直以为蒋绍言喊的是肚子里的孩子。

“你叫我什么?”钟虞难以置信,难道蒋绍言喊的宝宝一直是他吗?

“你是我的小虞儿,我的宝宝。”

钟虞心头大震,一瞬间整个心脏都发麻颤抖。他厉声质问:“蒋绍言,你知不知道你在说什么?!你看清楚我是谁,你叫我什么?!”

说完,他就见蒋绍言牵起他的手,放到唇边吻了一下,又把他的手拉到心脏的位置,贴紧,压实,看着他说: “我看得很清楚,你是宝宝,我的宝宝。我想你,真的好想,我会好好保护你,不叫任何人欺负你,你能别走了吗,宝宝……”

一声声的呼唤,钟虞觉得自己无法呼吸,大脑一片空白,僵坐在沙发上,不知过去多久,等再去看蒋绍言,蒋绍言垂头闭眼,竟是维持着单膝跪地的姿势再度昏睡过去!

“……”钟虞恨不能将这人摇醒,问问他到底什么意思!

天空晦暗,隐隐有光从远方地平线透出来。钟虞在落地窗前站了许久,那条领带最后还是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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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解开了,扔在蒋绍言身上,而蒋绍言被他搬回沙发,直到现在还没醒。

快五点了,他应该要走,也完全可以走,没人能阻拦他。

钟虞却在犹豫,不知道第多少次回头,看向沙发上昏睡着的人。

指针一秒秒地转,声音在脑内无限放大,连同着心跳,震得耳膜嗡鸣。时间不多了,钟虞做出决定,拿起手机,却不是叫车,而是打给自己的助理。

纽约那边现在是傍晚,茱莉亚应该还没下班。

电话很快接通。

“茱莉亚。”钟虞说,顿了顿。

活泼的女助理一如既往语调轻快:“Yu,你该出发去机场了吧?我已经迫不及待想见到你了,别误会,我没有想要礼物的意思。哦对了,我知道你不喜欢惊喜,所以偷偷告诉你,伊森会去接你,还策划了一场——”

“茱莉亚,”钟虞打断,感到有些疲惫,声音也低,“帮我把机票取消。”

“什么?”茱莉亚愣了愣,“取消?为什么?出什么事了吗?取消之后需要帮你再订吗?什么时候?老大问起我怎么说?”

一连串的疑问,钟虞做了个深呼吸。

他一个也没答,只是望向远方隐约亮起的日光,然后说:“取消吧,我不走了。”

第45章 梦里外(一更) “你是不是不记得了?……

宿醉的感觉很不好。

蒋绍言醒来的时候只觉得头疼欲裂, 像是要炸开,从食管到胃更是火烧火燎。

从没喝过这么多酒,他隐约记得前一晚, 在一间日式餐厅招待一个外地来的合作方, 却没想到隔壁坐着的竟然是钟虞。

起初只是听那声音耳熟, 说话不紧不慢,调子清清冽冽,像寒夜里悬于天上的皎月, 他便有些心不在焉, 几度想拉开隔门过去看一眼。之后听另一人喊了声“钟虞”,他才确认, 一走神就打翻了半壶酒。

之后便是在洗手间的偶遇。

这样的巧合想都不敢,算是缘分吗?蒋绍言不觉得是,在钟虞离开的前一天碰上,他只觉得是对他的折磨。

回去包间,他便有心放纵,来者不拒。清酒度数低,后劲儿却足, 一杯杯灌入喉, 起初不显, 酒意慢慢上来, 意识就开始飘忽。

他吩咐谭朗和司机送合作方去机场,独自一人又在包间待了不知多久,听到隔壁起身的动静, 便拼着最后一丝清醒站起来。

这便是记忆的全部,之后的事,蒋绍言全然不记得了。

身下不是硬邦邦的榻榻米, 挺软,应该是在他办公室,可能谭朗送完人又回来,跟司机一起把他带回公司。他嘱咐过谭朗,说不回家。

一晚上全是梦,混乱无序,破碎支离,最后一幕是条宽阔无边的河,钟虞站在岸上,端着无情的面目,冷漠地任他在湍急的洪流中挣扎沉浮。

眼皮掀开一条缝,大亮的光叫蒋绍言又闭上眼。太阳都出来了,已经挺晚了吧,钟虞的飞机早已起飞,这会儿说不定正在太平洋上空,离他越来越远。

抬手在眉心用力捏了捏,蒋绍言翻身坐起,又仰头缓了片刻,意识才逐渐回笼,随之恢复的还有听力,似乎是孩子的声音,他不确定,睁眼往声音传来的方向看去。

这一看就叫他愣住,怀疑是不是还在梦里。

厨房的料理台前站着一个人,背影纤瘦却挺拔,全身上下都浴着明亮的光。旁边站着个小孩,正踮脚探头不知在看什么,不是蒋兜兜又是谁。

再一看周围布置,哪里是在办公室,分明是在家。

蒋绍言愣了几秒,猛地起身,眼前一黑却顾不上了,脚步漂浮着快走到厨房门口,正巧那人回了头。

正是梦里那张宜嗔宜喜,俊丽又无情的脸。

蒋绍言一下愣住,视线下移,下意识去看钟虞的影子。

相比之下,钟虞反应就平淡得多,那双好看的眼只淡淡一瞥,又转回去继续搅碗里的鸡蛋液。反而蒋兜兜整个人喜气洋洋,原地蹦了一下,冲蒋绍言说:“爸爸你可终于醒了!太阳都晒你屁股了!”

蒋绍言张张嘴,喉咙干涩得厉害,蒋兜兜又使劲儿把他往外推:“爸爸你快去洗澡吧,你好臭,不洗干净不能吃小虞儿做的饭。”

蒋兜兜把他爸推出厨房就要跑,被蒋绍言一把抓住睡衣领,蒋绍言这会儿醉意全无,完全清醒了,目光点点厨房里的人,那意思很明显,怎么回事?

蒋兜兜咧着嘴笑,从起床就是这副亢奋状态。早上一睁眼,他还以为钟虞走了,急匆匆跳下床,没想到一下楼就看到钟虞坐在客厅的那张单人沙发上,闭着眼支着头,似乎在睡觉。

蒋兜兜还以为看错了,是幻觉,杵在楼梯口不敢过去,闭上眼用力揉,睁开再看,钟虞竟然还在!再去看脚边地上,有影子!

大概听到动静,钟虞也睁开眼,坐直了身体朝他看来,脸上带着笑容,接着起身,冲他张开了双臂。

蒋兜兜飞扑过去,拖鞋都差点甩掉,扑到钟虞怀里又哭又笑,问他不是走了吗。

钟虞亲亲他,说:“我暂时不走了。”

蒋兜兜自动忽略暂时俩字,满脑子都是“不走了”,当即就要嗷一嗓子,被钟虞捂住嘴。钟虞指指沙发上还睡着的蒋绍言,把他抱起来,小声问他想吃什么,要给他做早饭。

此刻蒋绍言问起,蒋兜兜转转眼珠,对他爸说:“小虞儿说他不走啦!”

说罢便跟条滑溜的小鱼一样从蒋绍言指缝间溜走,欢天喜地跑回厨房,留蒋绍言一人呆立原地。

许久,直到厨房响起滋啦的油声,蒋绍言才像是反应过来,心中陡然间腾起一团火。双手用力握了握,蒋绍言往那忙碌的背影深深看去一眼,转过身,一步三个台阶地回去了楼上卧室。

进浴室开花洒,水温调到比平时更低,心头的火却越撩越旺。蒋绍言快速冲了个澡,确保身上再无一丝酒味,裹上一件灰色的浴袍站到镜子前,拧开剃须膏的盖子,两指挖出一大块白色膏体,顺着脖子、下巴和颌骨均匀地抹上一层,然后仰起脸,仔仔细细刮了好几遍,确保没留一点胡茬。

浴室的门半开,水蒸汽弥散而出,蒋绍言来不及关门,搁下剃须刀,低头洗净脸,又立刻转身进衣帽间,挑了套崭新的衬衫西裤,利落地换上后回到镜子前,发现光洁的镜面悄然爬上一层朦胧白雾,遂抬手抹去。

这一抹,叫镜子重新映出他的身影,干净清爽、英俊挺拔,蒋绍言看着镜子里的自己,突然间就冷静了下来。

明明之前钟虞还那么坚决要走,怎么突然不走了?是什么改变了钟虞的想法?以他对钟虞的了解,事业心那样重的一个人,就真的舍得放下国外的一切,就此不走了吗?

这一想,发热的头脑瞬间冷却,心中那团烈火也被浇熄大半。

蒋绍言面色发沉,又往镜子里看了一眼,转身下楼。

楼下餐厅,桌上已经摆好早饭,三碗粥一盘炒鸡蛋,钟虞正把一碟蒸好的包子端出来。虽然不善厨艺,但煮个燕麦片炒个鸡蛋这些最基本的他还是会的,又从冰箱冷冻层里翻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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包子,他猜是保姆做好给冻起来的,便拿出来隔水蒸透。

包子放下,钟虞转身又进厨房,解开围裙挂回墙上,洗净了手才又走出来。

蒋兜兜不厌其烦跟在他后边进进出出,要是有尾巴必定摇得欢快,坐也要紧挨在一起,凑近面前那碗冒着热气的燕麦片陶醉地闻了一口:“哇小虞儿做的饭好香啊,是我闻过最香的。”

吹起彩虹屁来眼都不眨,麻溜得很。

钟虞莞尔,听见脚步抬起头,正跟站在楼梯上的蒋绍言对上视线,四目倏然相顾,钟虞竟笑了笑,说了两人之间的第一句话。

“下来吃饭吧。”

蒋绍言走过去在主位坐下,拿起勺子不紧不慢搅动热粥,不动声色往钟虞看。

钟虞拿了个包子,蒋兜兜要跟他分,钟虞便从中间掰开。两人一人一半,边吃边勾头说小话。

他就听蒋兜兜说“哇玉米猪肉的,小虞儿你好厉害,一下子就拿到我最喜欢吃的”,钟虞说“是吗,那我待会儿再给你掰一个”。

这天阳光极盛极好,从客厅一直照到餐厅,蒋绍言抬头,他的位置恰好能看到天空的一角,那天也是极蓝,蓝得有些不真实,起码在他前三十年的人生里前所未见。

满腹的疑惑,蒋绍言决定按捺不提,勺子在粥里搅了两下,不等凉就往嘴里送,随后勾了勾唇,心想小崽子说得一点没错,这的确是他吃过最香的。

但疑惑还是要找机会问的,吃完饭,蒋绍言揽下洗碗的活儿,趁钟虞端盘子进来的时候将人拦下,然后低声问:“不是今天的飞机?”

“是今天飞机。”盘子搁进水池,钟虞看似答得漫不经心,“我把票退了。”

“怎么把票退了?”蒋绍言顿了顿,声音更低了,“为什么不走?”

钟虞这才看他,眼中闪过困惑:“只是暂时不走,我会在国内休假。”

叫茱莉亚退票之后,安诚纽约老大的电话就追了过来,问他出了什么情况。

钟虞解释近段时间有些累,好不容易回国,他想休息休息。上司叫大卫,是个挺不错的白人,很理解地说钟虞这些年都没休假,是该好好休息,问一个月够不够,不够还可以商量,而且带薪。

钟虞说行。

带薪是有前提的,大卫说这段时间尽量不打扰他,但如果有搞不定的客户或者案子,钟虞还得接,而且安德鲁先生那边问起过他好多次,钟虞也最好打电话亲自解释。

伊森也连发了好几条信息,钟虞没管,想了想,给林墨笙打了通电话,对方沉默少许,说休息休息也好,问钟虞是不是要陪家人。

钟虞不想多解释,说是。

林墨笙没再多言,嘱咐钟虞如果遇上搞不定的事就打给他,随后挂了线。

意料之外又情理之中,蒋绍言愣了愣,然而不是没抱幻想,因此那种一脚踏空后的骤然失重感叫他一时难以承受。

心头阻塞得厉害,面上却丝毫不显,蒋绍言依旧沉稳持重,点点头:“休假也好。”

说罢弯腰,将碗盘一一搁进洗碗机,不再看钟虞。

钟虞却没走,站在原地观察蒋绍言,眉心渐渐蹙起,他抱起手臂问了一句:“你是不是不记得了?”

“记得什么?”

钟虞刚才只是怀疑,现下确定了:“你真不记得了?”

蒋绍言听出他语气里的不寻常,直起身看过来,眼神有些茫然:“记得什么?我记得我们在餐厅遇上……”

“然后呢?”钟虞脸色已然变得不好看。

“然后……”蒋绍言迟疑,“然后我喝醉了,助理送我回来,难道不是吗?”

钟虞万万没想到蒋绍言能喝到直接断片,说过的话做过的事一概忘了,啼笑皆非甚至感到荒谬,挑起一抹冷笑:“你记得没错,就是你助理送你回来。”

说罢拔腿就走,蒋绍言纳罕,怎地刚才还晴空万里,这会儿就阴云密布,下意识上前抓住钟虞手腕,被一把甩开。

钟虞美目含嗔,浑身跟炸了毛似的怒瞪了蒋绍言一眼,转身即走,走到门口犹觉得不解气,又返回在蒋绍言拖鞋上狠狠踩了一脚。

第46章 点绛唇(二更) 我爱你,是束缚,是绑……

酒精余威尚存, 蒋绍言头昏脑胀,但思路清晰。钟虞这反应一看就是发生过什么,他搜遍大脑, 丁点记忆也无。

蒋大总裁的雷厉风行体现在各个方面, 钟虞出去后, 他原地站了片刻,当即致电助理询问昨晚情况。

听完谭朗叙述,蒋绍言眉心蹙起:“送完人你回来, 我已经走了?”

“是。”谭朗道, 蒋绍言虽然叫他送完人直接回家,但蒋绍言喝得实在有点多, 他不放心,又折回去一趟。

“我到的时候您已经走了,问了经理说您是被隔壁包间客人带走的……”谭朗查了一下预订信息,看到那客人姓钟,当即猜到是钟虞,也明白了蒋绍言饭局上的反常。

蒋绍言沉吟片刻,交代说今天不去公司, 谭朗提醒他:“您下午还有个会, 要去市政府。”

是了, 蒋绍言记起, 他还有个会,市里组织的企业家座谈,他是青年企业家代表, 还要发言,推不掉更不能缺席。

“行,我知道了, 你跟司机到时候来接我。”

手机抓在掌心,蒋绍言又打给保姆。

一早接到主家电话,保姆担心是工作出了疏漏,正紧张,蒋绍言温声解释,询问前一晚情况。

听完保姆叙述,蒋绍言眼神渐亮:“所以是他把我带回来,还叫你煮了醒酒汤?”

“是啊是啊,不过煮完之后我就走了,之后就是那位钟先生陪着兜兜。”

灯下黑,这么明摆一个人证叫他忽略,蒋绍言自我检讨,从厨房出去,站在门口冲蒋兜兜使眼色。

蒋兜兜正腻在钟虞怀里看电视,不想搭理蒋绍言,迫于父权威压不得不站起来,慢吞吞走进厨房。

蒋绍言身材高大,地上影子都比蒋兜兜长上好一截,单手落兜,低头问他前一晚的事。

蒋兜兜跟他可不是雇佣关系,蒋绍言问什么答什么,小崽子精得很,又有人撑腰,听完问话,黑溜溜的眼珠子转了转,仰起小脸,用满是童真的口吻问:“爸爸,如果我告诉你,我能不去幼儿园吗?”

因为钟虞要走,蒋绍言就给他请了两天假,刚才老师还来电询问蒋兜兜怎么没去。

蒋绍言心想,不愧是他儿子,小小年纪就懂利益交换。幼儿园而已,上不上无所谓,他痛快答应:“可以。”

蒋兜兜小声欢呼,把自己知道的告诉蒋绍言,蒋绍言提取出关键,一是他用一根领带绑住了钟虞的手腕,二是在钟虞哄蒋兜兜睡觉的时候,他还是要走的。

所以变故只能发生在蒋兜兜睡着之后,到钟虞临走前的一段时间。

期间发生了什么?

问蒋兜兜是问不出来了,不过没事,蒋绍言还有后招。

客厅有监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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监控是当初刚找保姆时不放心才装的,毕竟蒋绍言还有那么大集团要管,不可能时时看着蒋兜兜。他去书房将电脑打开,把前一晚监控调出来,从钟虞扶自己进门后开始看。

钟虞扶他坐沙发,给他垫枕头,之后起身对保姆说了什么,蒋绍言停下,放大,果然见钟虞腕上绑着一条领带,而那领带另一端被他牢牢抓在手里。

像素模糊,但蒋绍言还是认出就是他昨天系的那条,他竭力回忆,脑海却一片空白,根本不记得有这事。

继续往后,他看到自己喝了醒酒汤,钟虞蹲下说了句什么,自己便松开手,领带自指尖滑落。钟虞得了自由,起身锤了两下腿,搂着蒋兜兜往楼上走。

客厅便只剩他一人。

蒋绍言稍一思忖,向后拉进度,直到凌晨两点,钟虞从楼上下来。

钟虞自台阶而下,步伐款款身影修长,领带还绑在腕上,垂在身侧,像是某种独特点缀,又好像走动间摇曳的裙摆。

蒋绍言突然喉头紧涩,毫不犹豫截了屏。

再之后,钟虞走到他面前,似乎是问了句什么,然而监控里只能看到他自己的侧影,他看不清自己是何反应,但见钟虞忽然弯腰凑近,那双漂亮的眼似乎眯了眯,很快又直起身,坐到了旁边的单人沙发上,低头摆弄那领带。

正这时,蒋绍言看到自己起身,两步走到钟虞面前,单膝跪地握上他的手,钟虞的表情由平静转为惊讶,之后更变得愕然。

蒋绍言按下暂停,倒回去重看。

监控的拾音前段时间故障,蒋绍言还没来得及找人修,听不见声,但钟虞的表情变得十分明显,他确信是自己说了什么。

他维持单膝跪地的姿势,脊背还挺着,头却渐渐垂了下去。钟虞也坐着没动,许久抓起他脑后的头发将他的脸抬起,盯了一阵又松开,起身费力地将他搬回沙发。

三两下扯开腕上领带,一把丢他身上,钟虞居高临下,端着无情面目,正如梦里那般。

然而又跟梦里的袖手旁观不同,蒋绍言看到他往楼上走,回来时手中多条毯子,仔细盖在了他身上。

之后漫长的黑夜,钟虞都站在落地窗前,间或回头看一眼。

两小时34分钟,蒋绍言没快进没倍速,一帧一帧地看,他数了数,钟虞一共回头看了他二十三次。

最后一次回头,窗外天光乍现,钟虞拿出手机,打了个电话。

那之后又打几通电话,钟虞才走回来,经过他时将垂地的毯子向上拉,之后坐到旁边沙发,单手支头,和衣闭眼。

胸腔被复杂的情绪挤满,喜悦、酸涩、痛楚、心疼……难以名状,相互牵扯,如此真实。

这过山车般的情绪跌宕,当初接手公司,在董事会上被恶意围攻,破釜沉舟再到最后破局也难以匹敌。

蒋绍言不知道自己说了什么,但总归是他的话叫钟虞决定留下。

他想,难道他说了“我爱你”,随即又自我否定。如此简单苍白又无力的三个字,根本不足以打动钟虞。

蒋绍言一直都清楚,当年没有说,如今也没有说,正是因为他知道钟虞根本不会信。

他曾试图从点滴拼凑出钟虞的过往,钟虞并不缺爱,他沐浴亲情长大,然而也正是亲情之爱化作最尖利的刀刃,反手将他刺得身破血流,人生都差点毁掉。

钟虞最不需要的就是别人说爱他。

这三个字对他来说,是束缚,是绑架,是毁灭。

所以蒋绍言一直将这三个字深埋心底,只在夜深人静时掏出来,独自咀嚼回味,想象或许有天能宣之于口,想象那时的场景和语调,想象钟虞的反应。

然而他不能确定钟虞的反应,就像一直以来,他都无法确定钟虞到底想要什么。

朝夕相对九个月,拼图始终缺一块。

钟虞的心上罩着一层坚硬的壳,水攻不破,火烧不穿,他进不去,只能在外面徘徊。

所以这三个字慎之又慎,他不信自己会在醉酒后这样轻易就说出来。

他宁愿借着收购让钟虞回国,带钟虞回以前的公寓,叫他亲眼看到。钟虞态度坚决执意要走,他也只会尊重,不叫自己以爱之名将他束缚。

天高海阔,他的小虞儿值得更广大的天地。

也不是没有后招,酒店已经收购,钟虞也认了蒋兜兜,大不了他追去国外,借生意和小崽子多联系多见面,已经等了这么多年,他不介意再等一等,他耐心十足。

而钟虞突然改主意叫他仿佛夜路行人,终于窥见一丝曙光。管他休假或是其他,总归那坚硬的外壳裂了一道缝,不再坚不可摧。

心情一波三折,蒋绍言已然重整旗鼓,将整段监控郑重保存,起身重回楼下。

中午叫得外卖。

蒋兜兜缠钟虞缠得紧,嗓子里跟混了蜜似的黏黏糊糊:“小虞儿,我们幼儿园关门啦,我从今天起就没地方去了,我能跟着你吗?”

钟虞发现,他连蒋兜兜胡说八道都听得津津有味,宠起孩子来可以这样毫无底线。

他夹了块排骨给蒋兜兜:“好啊,关门了就不去了,你想做什么我们一起做。”

蒋兜兜“耶”了一声,转脸看蒋绍言,比了个鬼脸。

蒋绍言也不想走,但他还得开会,换了身低调稳重的正装,跟钟虞解释过后出了门。

“嗯。”

那张皎丽的脸上神情寡淡,漫不经心,目不斜视,直到关门声响,才从电视扭头朝门口看去。

没过一分钟,门铃响。蒋兜兜跳下去往玄关跑,开门前先看监控,发现是蒋绍言这才开门,奇怪问:“爸爸,你怎么回来了?”

钟虞跟着现身,也好奇看来。

蒋绍言到了楼下又摁电梯上来,目光从小的略过,停在大的身上,迟迟难开口。

动画片正放到关键部分,托马斯小火车穿越广阔平原,汽笛轰鸣,蒋兜兜不理他爸,大喊一声“呜呼”跑回去继续看。钟虞往前走了一步,看着面前正装肃立的英俊男人,猜测道:“忘带东西了?”

蒋绍言这才动动嘴唇:“手机。”

蒋绍言穿着正式,钟虞猜今天的会或许很重要,为节省时间,他问:“放在哪儿了,我帮你拿。”

蒋绍言又不说话了,漆黑的眸子直直盯着他,钟虞狐疑,视线下落到蒋绍言右手,手机赫然抓在掌中,顿时无语。

他指了指蒋绍言的手:“手机就在你手里。”说罢抬手关门,被蒋绍言一把按住。

宽大的手掌有力抓着门板,蒋绍言低头看一眼,不由笑了笑,绅士道歉:“抱歉,我的错,是我没注意。”

钟虞用眼神询问他还有何事。

蒋绍言顿了顿,突然喊:“钟虞。”

钟虞眼皮一跳,不知为何,听蒋绍言这般叫他名字,他又想起昨晚那令人难以启齿的“宝宝”来。

蒋绍言高眉深目,一身低调的黑也叫他穿得英俊逼人,丝毫不见昨晚的颓丧,眼神明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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