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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0-200(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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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1章 家庭庆功宴 一旦喝醉,醒来便要屁股疼……

寒夜渐凉, 马路上人影寥落,唯有路灯的光芒伴着晚风掠过疾驰的汽车,在车后座男子的发丝上闪烁起熠熠的光彩。

时明时暗的光影中, 解予安垂着眼眸,静静注视着被自己手掌包裹着的青年的左手。

那修长洁净的手指上,除了无名指的那枚金戒,中指与食指上还多了一枚镂空蝴蝶状的银戒和一枚浅蓝色的天然石戒指。

这显然是纯装饰用的戒指, 不值几个钱,搭配着叠戴在青年白净细长的手指上,倒像是什么贵重奢侈品般, 清冷又漂亮。

“手都快给你盘包浆了, 还没摸完啊?”纪轻舟靠着座椅背,侧眸瞟着他问。

自上车起,解予安就将他的手抓了过去, 握在手里, 一会儿摸摸手背, 一会儿揉揉手指,手指头都给他摸出汗了。

解予安兀自低着头, 拇指摩挲着他的指根。

过了片刻,忽然语声沉静问:“她的手好牵吗?”

毫无预兆的一个问题, 也没有指名道姓, 纪轻舟却是立即听懂了这话里的意思。

他佯作思考回想,放慢语速道:“嗯……我记得是滑滑的, 软软的……”

解予安嘴唇微抿, 不自觉地掐紧了他的手指,旋即就听青年轻轻一笑,补充:“反正是真丝手套的触感。”

“……无聊。”

他不怎高兴地表达自己对这个玩笑的看法, 面无表情地将自己的五指穿过青年的手掌,交握着悄然收紧。

“还在吃醋啊?”纪轻舟前倾身体,歪着脑袋观察了下他冷淡的面色,好声好气地解释:

“你是在观众席看不到,当时后台完全是人挤人乱成一锅粥了,两边模特几十个人在排着队等返场,工作人员上台帮忙又会扩大事情的严重性,那种情况下,唯有我提前上场去扶施小姐起来是最合适的方案,你应该能理解吧?

“况且,我们只是隔着手套拉了下手而已,这有什么可醋的?”

话虽如此,解予安脑中浮现的却是他和施玄曼穿着连颜色都分外搭配的盛装,在满场飘舞的彩带中,一道向观众鞠躬致谢的背影。

他搭在座椅旁的右手无意识地抠着上面的皮革,嗓音低沉而清晰地开口:“玲珑还以为你们结婚了。”

“啊?哈哈,小孩子嘛。”纪轻舟打了个哈哈。

见对方仍是低垂着眼睫一副难以释怀的模样,就拽了拽他的手,有意岔开话题道:“诶,你不是想看我花蝴蝶的样子吗,看看我今晚这身打扮如何?我可是专门为你做的造型哦。”

解予安闻言微侧过头,抬起视线望向他。

目光在那闪烁着细碎星光的头发与西装上扫过,淡淡评价道:“也没有特别花哨。”

其实纪轻舟的装扮,在走秀结束、回到后台收拾东西时,解予安就已将他上上下下仔细打量了好几遍。

他说是“花蝴蝶”,实际除了这套镶满着细小串珠的西装礼服,不论是浅薄荷色的衬衣还是黑发上所洒的金粉,抑或左耳所戴的那双蝴蝶耳坠,都顶多令人觉得清新可爱、光彩溢目而已。

“那毕竟是正式场合嘛,那么多的长辈看着,我以后还得做生意呢,也不能太浮夸是不是?”

纪轻舟说着,抽出自己的左手,扯起挂在皮带上的那串菱形水晶腰链给他瞧:“反正我是尽力了,你看这腰链、项链、耳环都戴上了,尤其是这西服,你不知道有多难打理,还有头发……”

他抬手揉了揉头发,柔软黑发间透出一抹若有似无的深海蓝色:“这玩意儿也难搞得很,稍不留意就变成非主流了……”

解予安目光跟随着他的动作转移到他头发上,才注意到那蓬松闪着微光的发丝中还夹着一抹异色,不禁伸手触摸了下,问:“这是什么?”

“我的发型小设计,你才发现哪?”

纪轻舟将发丝内侧用细夹子固定的两支羽毛摘了下来,放到了他掌心里:“看来瞎子复明了,眼神也不怎么好使,早知道你压根发现不了,我就懒得弄了。”

“……”解予安也不明白自己怎么就忽略了这样明显的细节。

也许是今晚青年的衣着和脸庞都太耀眼了,令他总不由自主地将目光投向对方的眼睛里。

他对着车窗洒入的路灯光辨认了会儿手中羽毛的颜色,道:“蓝色的?”

“嗯,”纪轻舟应了声,“染成绿色的,怕你不高兴。”

“……我不至于这般斤斤计较。”

“那是你还不够了解自己。”

解予安转过头,刚要说些什么,青年脸侧那不断晃动闪烁的蝴蝶耳坠就撞进了他的视线里。

他话语一顿,抬手轻轻碰了碰那耳坠上的蝴蝶,问:“何时打了耳洞?”

“自己扎的啊,烧红的缝衣针‘啪’扎进去,连针带血地拔出来,就好了。”

解予安握着羽毛的手指顿然蜷起:“不疼?”

“还行吧,干我们这行的都被针扎习惯了……”

纪轻舟还想继续瞎编,结果侧过头看见他眉心微蹙的模样,就忍不住哧地一笑,抬手将左耳戴着的蝴蝶耳坠也摘了下来,放了他手心里:“骗你的,是耳夹,真信啦?”

说着,抬手揉了揉被夹得有点生疼的耳垂,叹息道:“原本是打过耳洞的,长久不戴已经闭合了,但就为了戴这一次,也实在没必要折腾。”

“嗯。”解予安将手里零碎的饰品都一次性揣进了衣兜里,接着伸出手帮他揉了揉耳朵。

他温热的大手一贴过来,纪轻舟便不自觉地将脑袋挨近了过去。

用发丝蹭了蹭他的手掌心后,索性一歪身体,顺势靠到了解予安肩膀上,略疲倦地微阖起双目道:

“原本我应该留在那,和严老板他们一起参加庆功宴的,我连房间都订好了,想着万一喝醉了,那就不回去睡了,但想到你明天就要走了,今晚还是多陪陪你吧。”

解予安垂着视线注视着他线条清晰的面庞,说:“我陪你喝。”

“嗯?回去喝啊?”纪轻舟挑起眉问,旋即又微微摇头:“算了吧,你明天还要坐一天火车呢,今晚就好好休息吧。

“而且,我每次喝醉,醒来不是喉咙痛就是屁股痛,真喝多了,明早肯定没法送你去火车站。??”

听闻后半句理由,解予安犹豫了一下,张了张嘴还是没能反驳,就默认了这个决定。

话虽如此,纪轻舟二人回到家后,却发现提前抵达的解家人已在小会客厅给他搞了个小庆功宴。

主要是解予川和解良嬉商量的,办一个小家庭聚会,解予川还将他收藏已久的一瓶名贵洋酒拿了出来,沈南绮和解见山也参与喝了几杯。

尤其是沈南绮,谈起当初鼓励纪轻舟自己开成衣铺,不过是顺口给个建议,怎么也没想到他能在短短两年间办到这样大的规模。

看到今晚这场盛大的时装表演,她心中也相当之宽慰和感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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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起来,最后那模特在楼梯上摔那一跤可真是吓到我了,真怕闹出什么意外来!”

听沈南绮谈起这桩事情,解良嬉等人也想起了当时的情况。

“是啊,似乎是踩空了,忽然滑落了下去。”

“明早的报纸不知会如何登载此事。”

“她自己倒尤为镇定,就那么半躺在楼梯上开始摆姿势了,还有人给她拍照。”

沈南绮一边品着酒,一边看向纪轻舟道:“之后,你又打扮得像个童话王子般地出场,搞到我们一圈人都迷惑了,以为是你们设计好的类似‘英雄救美’的情节……”

纪轻舟笑着摇了摇头:“这可真是个意外,严老板知晓此事,当时心都快从嗓子眼里跳出来了,多亏施小姐临场反应不错,给了我救场的机会。听你们反馈,我这场似乎救得还算成功?”

“那的确,把我们都糊弄过去了……”

“但施小姐那一摔可摔得真漂亮,那记者的照片不知能否买来,若是拍得好,干脆用来做下期杂志的封面好了……”

夜已深,老人与孩童都已躺到了床上安睡。

小会客厅内,一家人坐在沙发长椅上吃吃喝喝闲聊着,氛围轻松惬意,纪轻舟本不想多饮酒,不知不觉却又喝了个半醉。

解予安一直关注着他的状态,见他面庞绯红、眼神也迷离起来,便干脆地替他向家人告辞,扶起青年从东馆的小楼梯上楼。

其实今晚的酒度数并不高,纪轻舟也只是醉意朦胧,没像之前几次那般倒头就睡。

回到卧室后,解予安扶着他靠到沙发上,手撑着沙发,弯着腰拨弄了下他黑发上沾着的细碎金粉,接着抚摸青年的脸颊问:“先洗澡?”

纪轻舟摇了摇头,仰头看着他眨了下眼眸:“先玩猜谜游戏。”

“猜谜?”解予安不确定地问了句。

“嗯,你猜猜看……”纪轻舟缓慢说着,抬起手臂环绕上男人的脖颈,轻轻地将他拉近自己:“我今天是什么口味的?”

一旦贴近,解予安便嗅到了他身上熟悉的夹着丝丝薄荷味道的清甜香气,不假思索便开口:“薄荷糖。”

“哇,猜中了,解元宝真聪明。”纪轻舟微露笑容,用着一种纯然的口吻道:“那,薄荷糖味的我,你要不要尝尝?”

解予安凝视着他泛着迷蒙光泽的双眸,喉结滚动了一下。

随即便微垂眼睫,一声不响地低头轻吻了下他的眼睛。

一边动作轻缓地吻着他的眉眼,一边抚摸着青年的后颈,尔后便克制不住心动,托着青年的后腰将人抱起,放到了床上。

其实他原本是想要令纪轻舟好好休息的,毕竟最近忙碌着工作的事情,他已有近一周时间未怎么好好睡过觉。

可意识半醉时的纪轻舟又着实乖巧惑人,被塞满了也只会惹人怜爱地说一句“宝哥哥,吃不下了”,甜得解予安又是耳根发红,又是浑身滚烫。

到头来,这一晚仍是未能打破那‘一旦喝醉,醒来便要屁股疼’的断言。

第192章 绯闻 奔跑着去追寻你们的梦想吧

三月中的清晨, 一夜细雨过后,和煦朝阳升起,风凉清爽, 吹动着街道两旁商铺门口的旗帘翩然翻飞。

“卖报,卖报,女明星施玄曼疑似恋情公开……”

宽阔的大马路上,卖报童一边叫卖着, 一边如同狸猫般,灵活地穿梭于汽车与黄包车之间。

忽然间,穿着草鞋的右脚不小心踏入积水小坑, “啪”一声溅起污泥水花来。

“诶呀!”感受到脚上的潮湿冰冷, 报童急忙抬起脚甩了甩草鞋上的泥水,又弯腰拍了拍裤腿沾上的水珠。

正欲继续叫卖,这时街道旁那时装屋的红漆店面忽然拉开, 伴随清脆的铃铛声, 一位穿着西装制服的高个男子探出身来, 朝他问道:“你刚刚喊的是什么报纸,给我拿一份。”

卖报童闻言急忙跑步过去, 从斜挎的布包中拿出一份报纸递给他,挂出笑容道:“先生, 您要的《新世界报》, 两个铜板。”

林遐意付了两个铜板给他,接过报纸, 关上店门, 回到了店内柜台旁。

柜台上的时钟还未转到九点,时装屋尚未到营业时间,店内卫生、衣服陈列等工作却都已准备完毕, 店员们正凑在一旁休息闲聊。

林遐意看了他们一眼,没有多管,兀自坐到柜台前的椅子上,翻开报纸消遣起来。

然而他才坐下读了两篇文章,耳边便传来了门铃撞动的声音,林遐意下意识抬头看了眼,旋即急忙站起身来,搁下报纸打招呼:“早上好,老板。”

“早啊,今天还挺热。”纪轻舟随口应和着,摘下了脖子上的围巾,又解开了风衣腰带,将衣襟敞开了些。

上楼之前,他往柜台旁绕了一下,同林遐意交代了一番工作。

“下午有个新款送到,清点收货的工作交给范义就行,你记得到时把橱窗的衣服换成新款。”

“好的,老板。”

纪轻舟点了下头,刚要问问他昨日的营业情况,目光一瞥间,忽而看见了他手边报纸上某个熟人的名字,抬了下眉:“在看报?”

“奥,这个……”林遐意稍微迟疑了一下,将刚买的那份报纸拿到他面前,指了指下方的小标题问:“老板,这报上所言可是真的?”

纪轻舟扫了眼他所指的标题,顿然蹙起了眉。

——【女星施玄曼舞台假摔疑似引出真情郎,对象竟是某时装公司大豪商……】

“八卦小报,胡说八道。”他轻咋了下舌,“哪家报纸,等会儿就寄个律师函过去。”

“那我帮您请律师?”林遐意显然不懂他的梗,还以为他真想要同这报纸打官司。

“算了,开玩笑的,一家家告哪告得过来。”纪轻舟稍显无奈地摇了摇头。

自从那日皇后饭店时装大秀过后,随着几大报社、中外报业铺天盖地的宣传报道,他便成为了报纸上的名人。

起初,只是在那些大报登载的评时装秀文章中能看到他的名字,而自从某日,他和施玄曼同走T台的照片出现在申报上后,民众的关注点便从时装表演转移到了女星八卦上。

一些压根没有受到邀请的游艺小报,为了博人眼球开始瞎编起他们之间的爱恨情仇故事来,怎么好卖怎么编。

这些报纸还很会玩文字游戏,用标题中一些含糊不清的暧昧之语,引诱读者自行脑补,即便当事人找上门来,也可撇清关系,全然不担责任。

这一周多里,他都不知看到过多少模棱两可暗示揣测施玄曼和他之间关系的小文章了。

施小姐那边对这种情况显然习以为常,上新闻的第二天,便写了封信给他,叫他不必理会,过一阵自然会慢慢平息。

她唯一的担忧,就是恐怕“纪太太”会受绯闻影响,造成他们夫妻之间的误解,为此还专门写了封解释信,叫纪轻舟转交给他“太太”。

这封信纪轻舟是寄给解予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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了,但这位酸醋成精的“纪太太”能不能就此释怀,他就不清楚了。

话说回来,这些小八卦报纸,纪轻舟看过便作罢,也没有过多在意。

同林遐意嘱咐完工作后,便沿着弧形楼梯,来到了二楼的杂志社打卡上班。

“早啊,诸位。”他背着包,双手插着风衣口袋朝着二楼的同事们打了声招呼。

正要继续上楼,去自己的办公室,解良嬉便抬起头,朝他招了招手:“你来得正好,之前向新民报馆买的施小姐的照片刚刚送到了,你来看看。”

她口中的照片,也就是施玄曼在秀场摔倒时,就地摆拍的那几张照片。

解良嬉在看秀时,便觉得施玄曼穿着礼服的那一摔,摔得十分漂亮,也许可以用来作为杂志封面。

于是第二天就联系了当时偷跑到楼梯角拍摄的记者,出高价问报馆买来了那张照片。

洗出来的照片被装在一个信封袋里,还未拆封。

纪轻舟听到这消息,当即走到了解良嬉的办公桌旁,好奇地看着她拆开信封,抽出了里面的相片。

“不错啊,蛮清晰的,构图也漂亮。”纪轻舟挪了挪桌上的照片说道。

只见那黑白画面上,妆造精致的小姐分外轻松惬意地斜倚在楼梯上,一边用她那戴着光泽柔亮的丝绸手套的左手,虚虚地托着脸侧,一边挑起细长的眉毛,望着镜头,露出一种迷惑而纯真的神情来。

她蓬松洁白的夸张裙摆很是圆润自然地铺散在深色的楼梯地毯上,那轻盈的银丝亮片披肩闪耀着粲然的光辉,环绕在女子肩膀两侧,衬得她的脸庞愈发的圣洁明亮,优雅迷人得仿佛童话世界的公主。

“何止是不错,简直拍得太好了!”

解良嬉拿起照片,仔细观赏了片刻,拍板道:“就用它做四月刊封面了,不仅如此,还要印海报,就像创刊号那样,夹在杂志中赠送。

“我有预感,这张照片会成为施小姐最出名的照片,也会成为你的经典代表作。”

纪轻舟轻笑着点点头:“行啊,那就听主编您的安排了。对了,这次的人物访谈还没请到人吧?”

“给林先生发了邀请,就是那位大画家,不过他人在外地,还没有收到回复。”

纪轻舟犹豫了片晌,说:“要是找不到人,要不就采访我吧。”

“采访你?”解良嬉先是疑惑,旋即恍然:“也对,你如今可是各大报纸的常客了,这名气不蹭白不蹭。”

“嗯,顺便也借此机会澄清一下我和施小姐的关系,省得那些小报总盯着这点事情不放。”

解良嬉若有所思地“奥”了一声:“是怕小报盯着不放,还是怕南京那个盯着不放啊?”

“这可不是在家里,拜托您把我当个外人吧。”纪轻舟略无奈地提醒了句。

随即见解良嬉一副笑谑模样地扬起眉角,似还想说什么,他连忙提了提背包的背带,转身挥挥手道:“上楼干活去喽,拜拜。”

·

四月初的南京,已有了初夏的影子,白日里日光笼罩时赫赫炎炎,到了日影西斜时刻,晒了一日太阳的阁楼间,依旧徘徊一股沉闷的热气。

傍晚的屋子内光线分外黯淡,黑色的钢窗玻璃上映着暗蓝的黄昏暮色。

刚下班回来的解予安,手里提着书信,随手将公文包放在桌面上,拉开椅子,坐到了长桌旁。

察觉到屋内的闷热,他先是卷了卷衬衣袖子,解开了领口的一粒纽扣,似乎还觉得燥热,便又伸长手臂推开了桌前格窗。

接着顺手点亮桌面台灯,一刻也不耽搁地拆开书信阅读起来。

【亲爱的解元元,见字如晤:

又是一周过去啦,距离上次见面半个月了,有没有狠狠地想我啊?

原本这两日是不准备给你寄信的,等这封送到你手里估计都已经五号了吧,那再过两天,上完了课,我就该来南京找你玩了,写不写信也无所谓。

但是转念一想,你每周日都要读我的信,要是这回没收到,多半又要怨我两日,以免我们成为一对“怨偶”,我还是抽着睡前时间,给你简单交代些日常吧。

这一周日子怪平淡的,没什么趣事,每天就是工作、干活、画稿!

每当我对这被工作支配的人生产生怨念的时候,就会拿出你的信来读一读,看过你那一成不变的无聊乏味的生活,我心里就舒服多了,像刚服了一剂安慰剂。

果然,好日子都是对比出来的,对比你,我好歹在上海,还有不少朋友可以聚聚。

就前两日,和骆猴儿、信哥儿,还有几个沪报馆的朋友,我们刚抽空聚了顿餐,是信哥儿组的局,在一家新开的川菜馆吃饭。

他好像每次组局,都是叫我们吃饭。

当时聊了什么我也不大记得了,就记得骆明煊那小子大放厥词,说今年的计划是要把分店开到京城和香港去。

我叫他步子不要迈太大,免得扯着裆,好言好语一顿劝,他总算退而求其次,说先带几个人,去北方几个大城市探探市场。

其实骆明煊的性子,算是年轻人里比较靠得住的了,为人赤诚热忱,脑袋也聪明灵活,关键是自来熟,在哪都能交到朋友。

怕只怕他容易轻信人,从小到大没吃过什么苦头,也不把钱当回事,兜里有几个银币,就恨不得马上打水漂玩……我还是得看着他点,他败自家的钱没关系,可不能把我的钱败了。

对了,那天信哥儿还说了一事,你记得之前他提过的赴法交流之事吧?

这事听闻已初步确定了,不出意外,他认识的那位法大使馆先生,会在两年后换任,届时信哥儿就有机会去法国学习交流了。

两年后,你差不多也要回来了,到时我就可以松一口气了。

希望这两年,你都能和今年一样,平平安安地度过。

我们元宝可是好不容易捡回了一条命来,今后一定要活得健健康康的,才不辜负那些辛苦救治你的医生们的期待。

行了,我真的困了,刚刚又连打了两个呵欠,现在是满眼热泪地在给你写信。

明天把信送出的时候,我会顺便给你寄本杂志。

四月刊的《纪元》,不知道你有没有买到,多半没有吧?

施小姐现在真的太红了,这本杂志又是以她为封面,还赠送她的海报,月初一发刊,八千册当天就卖完了,我自己想买都买不着,这本还是找良嬉姐要的。

总而言之,这上面有我的专访,你无聊时可以翻翻看。

就这样,两天后见喽,记得来火车站接我哦!

晚安,亲亲元宝的英俊小脸。】

从窗子探入的清凉晚风,吹拂着桌面上的书页,又撩起男子额前的几缕发丝,轻轻抚摸着他的脸庞。

解予安读完信时,环绕周身的燥热便如他此刻的心境般,奇异地安宁平静了下来。

短短的两页信,其实也没有什么柔情蜜意的话语,但仅是通过这直白简述的口语化文字,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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便仿佛已听见了青年的声音。

好似对方就坐在身旁,用着慵散而惬意的口吻,一句句地给他念着信。

将这两页纸再度从头浏览了一遍后,解予安将信件对齐折叠好,放进了信封中,准备等睡前再读一遍。

稍后,他放松身体靠在椅背上,翻开了那本四月刊杂志。

至于封面上的施玄曼,他只淡淡瞥了眼,就快速翻了过去,通过目录找到名人访谈专栏,细细地阅读起纪轻舟的专访。

因是时尚杂志,而纪轻舟被邀请参与访谈介绍的主要身份,又是世纪时装公司的老板,访谈主要的内容,就围绕着他的时尚穿搭与设计理念展开,而甚少涉及到感情生活。

尽管如此,在访谈的后阶段,却问到了一个八卦绯闻话题。

【您和施玄曼小姐在春季时装大秀上的出场惊艳了许多人的视线,我们的读者朋友们都很好奇你们之间的关系,可以在这里回应一下吗?】

解予安看到这个问题,不自觉正了正坐姿,尤为认真地看起回答。

【纪轻舟:这个问题,其实施小姐早就回应过多次,正如她所说的,我们是彼此欣赏的好朋友、好伙伴,没有任何超出朋友界限的关系。

我和施小姐认识的时候,我还在爱巷开着一间小成衣铺,她喜欢我的设计,我的手艺,我也很欣赏她坚韧自信的品格,欣赏她敢于挑战、为梦想拼搏的勇气,希望她今后可以越来越好,演绎更多她喜欢的角色,为大家所支持喜爱。】

解予安读到这,唇角不觉微微牵起。

其实他也知道,作为杂志的创办者之一,纪轻舟完全没必要在自己的时尚专访中插入这不合时宜的情感话题。

对方这样做,多半还是为了以一个正面的方式,大大方方地回应外界那些过度发散的绯闻,令远在另一个城市的自己更为安心。

他轻轻呼了口气,接着又后靠在椅背上,舒展眉眼,心态放松地继续往下阅读。

【在公司发展上,纪先生最近有什么计划?】

【纪轻舟:在外滩买栋楼开公司。

好吧,开玩笑的,能租一层就不错了。

接下来的计划有很多,最近的话,打算给南京的分店安排上饰品柜,然后还准备在南京办一个我们《纪元》杂志的销售分店,兼书屋和咖啡馆。】

【为何会想到去南京开书店?】

【纪轻舟:很简单,因为我家那位在南京工作。

我爱人很喜欢看《纪元》杂志,而委托朋友从上海代购通常都要等上三五日才能拿到,偶尔还买不着,那我身为丈夫,不能常陪伴在他身旁,至少在这方面可以提供点便利。】

……

【最后一个问题,有什么想要对《纪元》的读者们说的吗?】

【纪轻舟:我想想啊……想到了。

假如说,你们也有自己无比热爱的、想要去追求的事业或梦想,并且也有那么一个机会摆在眼前,那么,不要犹豫,尽管去挥洒你们努力的汗水,奔跑着去追寻你们的梦想吧,相信未来,不会辜负你们的期待!】

第193章 民国十一年 我刚来那会儿都比他现在年……

位于南京城内的洪武街, 自前朝以来便是有名的商业街,这一片区域商贾众多,商业繁茂, 街道两侧,幌子旗帘上下翻飞,店堂铺户鳞次栉比。

在那成排相似的老建筑中,有一家近两年新开张的商店, 装潢得很是引人注目。

那是一栋两层的中西融合式砖木建筑,外侧看来仍是木质结构外观,赭色的漆面古色古香, 内部则粉刷得洁净清爽, 粉白的墙体上露出赭红色的木头框架,环绕四面的玻璃门和玻璃格窗,使得室内光线分外通透明亮。

路过行人看见这么一家崭新的铺子, 往往生出好奇, 从店门两侧的玻璃窗向内望进去, 可见里边书架林立,似是书店, 却又能闻见淡淡的咖啡与茶饮清香。

再抬头望向那深红色的招牌名称,看见那“纪元”二字, 懂行的便知晓这是一个时尚杂志名称, 不清楚的则直接忽略,扫向屋檐下飘拂的旗帘。

待看过那旗帘上所写的“购书”、“咖啡”、“阅读”、“茶点”等服务项目, 才知晓原来是一家中西混合茶馆。

附近的老牌商户, 对这四不像的新店不怎看好,谁知店铺开张以后,却颇受欢迎。

只因这周围有好几所的大学, 学生们闲着无聊、或无处可去时,便愿意来这,点一杯便宜的茶水或咖啡,找一桌安静空位,看看书、翻翻杂志、写写课业,消磨空闲的时间。

春末夏初的某个星期日,午后,清风拂拂。

纪元书屋的二楼,被一道道木制屏风分隔的雅座内,三个白衣蓝裙的金陵女大学生,正一边喝着茶水,一边翻着报纸书刊闲谈八卦。

“晏乐和顾飏登报同居了?”一个剪着及肩短发的姑娘,看着那小报上的新闻诧异出声。

“晏乐?”坐于她对面的梳着两条麻花辫的女学生,惊讶地眨了眨眼睛:“她不是几个月前才与樊旭均分开吗,这么快便又爱上别人了?”

此时短发女子身旁,戴着红格纹蝴蝶结发卡、留着一撮短刘海的女学生,停下了正在誊抄诗集的右手,说道:“我记得之前在报纸上看过,她最近要拍一部新电影,顾飏正是男主演,约莫是演着演着,演出真情来了。”

“她怎这般容易因戏生情。”短发姑娘嘀咕一声,垂眼看向报纸,“虽然她演技是不错,可也不能太投入了。”

麻花辫姑娘想了想道:“既然是因戏生情,她为何不同祝韧青在一起?明明年纪相仿,样貌也相配,《红白玫瑰》里,我还是更喜欢原配这一对。”

“这不很明显嘛,不论樊旭均还是顾飏,都生着一双含??情脉脉的大眼睛,一副风趣又多情的贵公子样貌,且年龄还都比她年长七八岁,显然晏乐正喜欢这一类型的。”

戴着蝴蝶结发卡的女子总结道:“况且《红白玫瑰》里,男主还是和红玫瑰的感情更炽烈感人吧,和白玫瑰结婚只是遵从父母之命,根本没有爱意。”

“诶?你们可有听过那传闻?”短发姑娘听着她们的讨论,倏然眼珠一转,想起一则坊间传闻:

“便是说,施玄曼和祝韧青早就因《真假凤凰》那部戏生情,但施玄曼乃富裕人家小姐,祝韧青则是穷人出身,两人不能公开,便只能借着演戏的时候,互诉衷肠,所以他们才合作了一部又一部影片。”

戴着红格子发卡的女学生闻言哧地一笑:“你信这个,还不如信施玄曼和世纪公司老板的知己之情呢!”

她这话音刚落,一道屏风相隔的隔壁雅座内,突然响起了某男子似为茶水所呛的剧烈咳嗽声。

几个女学生却不受影响,只稍微暂停了一会儿,便又继续讨论起来。

“此事我也听闻过,”梳着两条麻花辫的女学生双眼明亮道,“施玄曼和世纪时装的纪先生,他们相识于微时,初识之时,一个是穷裁缝,一个只是普普通通的女学生,之后却互相鼓励,互相成就,一个成为了时装公司大老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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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个成为了红遍全国的女影星。有好些传闻猜测,他们其实互相倾慕,只是出于某些原因,不得相爱而已。”

“是啊,”戴着红格子发卡的女学生面露向往之色,“听闻施玄曼每一部电影的戏服,每一场公开场合的礼服,都是纪先生所亲手定制,要数最了解施玄曼的人,一定是纪先生了。他看到了她成名三年每一点细微处的变化……真美好啊,想要给他们写首诗。”

短发姑娘不以为然:“可你们说的纪先生,我记得不是早已结婚了吗?”

红格子发卡女子惋惜地叹了口气:“诶,正因他认识施玄曼的时候已经结婚了,否则,他们定然是……”

话未说完,隔壁又传来一道椅子摩擦地面的刺耳声响,紧接着皮鞋踏着木板的利落脚步声响起,似有人起身离开。

三个女学生不觉中断了话题,那戴着红格子发卡的女学生下意识地转头望了眼过道,看见一个穿着衬衣西裤、身姿挺拔的男子提着公文包走向楼梯。

对方似乎感受到了她的目光注视,下楼前还侧转过头,用着严冷的目光瞥了她们一眼。

戴着红格子发卡的女学生微微一愣,接着便蹙起眉头来。

“怎么了,阿梅?”她身旁的短发姑娘问。

“他好像瞪了我们一眼,真没有礼貌。”

“别管他了,你刚刚说到哪了……”

三个女学生找回话题来,正准备接着聊那些明星八卦,这时一个穿着制服的女店员跑上楼来,径直来到她们的桌旁,面露歉意提醒道:

“抱歉,几位小姐,方才有位先生投诉,说你们言谈不文明。这么说实在很冒昧,我们这里是咖啡馆也是书店,许多客人会来店里工作学习、阅览书籍,三位小姐如要讨论,还请尽量小点声。

“我这里赠送几位一份新品小点心,打扰几位实在不好意思,请慢用。”

她说罢放下了一叠插着签子的小糕点,的确是赠品,小小的一块糕点切成四份,一人一口也就没了。

不过因为送了这小点心,三个客人也没法对店家生起气来,只是因为被提醒,有些尴尬和羞恼而已。

“言谈不文明?我们说什么不文明的了?”叫做阿梅的那个女学生面露不忿道。

“是方才瞪我们的男子投诉的?”梳着麻花辫的女学生翻着书页,小声交流道,“是不是因为我们聊得久了些,吵到他了?”

“看他长得高高大大,模样似也不错,怎气量如此小?”

“我记得他穿的似是一身卡其军装,也许那边陆军学校的教官?”

听见陆军学校一词,三人顿然默契不再多言。

诡异地安静了片刻后,梳着麻花辫的女学生率先打破沉默道:“前几日新出的《纪元》你们可看了?上面说,世纪时装会在今年九月份办一场品牌高定秀,并非每年春季的那种联合时装表演,而是仅世纪一家品牌,且是高定秀,每件裙子皆是顶级手工制作,一定很漂亮。”

“听起来很有意思,可与我们有什么关系?”短发女学生不以为意。

“你们不想见见世面吗?我看杂志上说,这场时装展会开放五十个观众名额给《纪元》的读者,只要写信投到杂志社的信箱,就有机会被选中,免费入场观看表演。”

名叫阿梅的姑娘原本还沉浸在被投诉的不满情绪中,听闻此言,一下子被转移了注意:“投到楼下信箱也可以?”

“应该可以吧,这不是纪元杂志的分店吗?”

“那我现在就写,万一被选中了,说不定还能见到施玄曼和纪先生同台呢。”

“……”

·

此时,上海法租界霞飞路931号的世纪高定手工坊内,穿着一身白色衬衣与灰色西裤的纪轻舟正穿过三楼的走廊,来到北侧的设计部门,查看员工的工作情况。

因这两年公司规模与业务范围逐渐扩大,分店越开越多,设计师也越签越多,仅靠原有的几个人手已忙不过来,纪轻舟便扩招员工,划分组建了设计部、生产部、财务部、技术部、采购部、市场部、物流部等部门,建立了一个更为完整的时装品牌公司。

生产部门与技术部门,依旧是放在了楼下两层,维持原样,剩下的部门则安排在了三楼。

其中走廊南侧,那间曾作为成品陈列区的宽阔大厅被摆放上了一排排的办公椅,是为财务部、市场部、采购部、秘书部等几个部门的大办公区。

北侧那几间单独房间,则改为了设计部门,虽然房间采光一般,但胜在相对清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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