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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30(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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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1章 下雨天 “今天,好像是夏至。”

或许是老严的话起了作用, 班上大部分人神经一路紧绷,一天都不敢松懈,直到九月月考, 才稍微松了口气。

九月月考定在了国庆假期的前一个周。

这次一班考得不错。比起上学期期末考, 一班的平均分已经反超二班0.8分, 年纪前十一班也占了七个。

老严眉开眼笑, 成绩出来当天,买了四十九瓶AD钙奶, 人人有份。

据说那天的总结会上, 老严还当着全校老师的面说他们实现了弯道超车,以后也会把二班狠狠甩在后面。

但这个无从考证。

不过看二班班主任老肖一见到老严就翻白眼的反应, 这大概率是真的。

老严一向严厉内敛, 这倒颠覆了一班学生对他的认知。

同时也惊觉,原来老严这么爱他们。

他们的一点点进步, 就可以让他这么骄傲-

温夏在第四排靠窗的位置。她坐在这个位置, 看着紧挨着教室窗口的那棵树,树叶由碧绿转向枯黄,夏日里生机盎然的模样不知不觉间隐去了, 枯叶落叠在地上,下雨时总带着一股微糜的潮味。

断崖式降温那天, 温夏看到那棵树上只剩下摇摇欲坠的几片树叶。

风怎么吹都不掉。

她收回视线, 搓了搓手。

不知不觉竟到了冬天。

树阳是南方小城, 温夏无法理解景栩对冬天的描述——干燥, 肃冷, 像一把刀。

树阳的冬天,是软绵绵的湿冷。凉意附在每一缕风上,瞅准机会就从毛孔钻进身体, 然后蔓延到四肢百骸,遍布身体的每一寸。

之前天气好的时候,温夏每个傍晚从水果店回来,都会遇到林婆婆。林婆婆要么刚买菜回来,要么是已经吃完晚饭下来散步消食。

天气转凉之后,温夏几乎没怎么遇到过她了。

入冬后,景栩重新开始搭公交,温夏和他相处的时间又多了起来。

放了寒假,和之前一样,她见到景栩的次数屈指可数。

这种状况一直持续到除夕前一天。

这天温夏午休醒来,用清水随便洗了把脸,装了两套题在书包里。走出房间,去厨房冰箱拿了个三明治,才出门。

她走出单元楼大门,看到走在前面的景栩。

温夏眉眼不自觉染上了笑,以往他们正面遇见,都是他先打招呼。今天温夏深呼吸两下,以一种自认为最自然的状态,喊了他的名字:“景栩。”

景栩回头:“温夏。”

温夏快步走到他身边:“你要出去吗。”

“嗯。”景栩扬了扬手里对折的纸,是外婆写给他的清单,“去买点年货。”

“林婆婆呢,好久没见她了。”

“天太冷,她身体不好,我没让她跟我一起。”

气氛安静下来。

他们的对话总是这样,生硬地开始,再生硬地结束。

两人一同走过了陈旧的青石板路。因为要去的地方不在同个方向,景栩先上了公交,温夏还站在原地等。

除夕当晚,温夏没吃团圆饭,一直在房间里,听着大伯一家的欢声笑语。等听到“滚出来收拾餐桌”这句,她才起身出去。

赵雁蓉期间说了不少难听的话,她都沉默着听完了。

她不想像上一个除夕那样,起一些毫无意义的冲突。

把餐桌和厨房收拾干净,温夏跑下楼。

宋陆鸣没来,也不知道景栩会不会下楼。

温夏想,他应该会陪林婆婆下来转转。

可温夏在楼下等了又等,等到零点,他也没下来。

眼前是和上一个新年差不多的场景——在巷子间追逐玩闹的孩童,吃完团圆饭在巷口闲聊的大人,家家户户的窗户里透出明亮的灯光,还有满心期待的自己……

只少了宋陆鸣和景栩,温夏却觉得,这热闹被打了个对折。

零点刚过,温夏抬头,正好看见林婆婆家熄了灯。

她眨眨眼,轻声对着窗户说了句:“新年快乐。”-

过完元宵就到了开学的日子。

开学第一个周的周四早上,景栩被老严叫出去就没再回来。

开学第二个周的某个大课间,有大胆的姑娘拿了一个粉色信封跑到一班教室里,问温夏:“同学,可以帮我叫一下你们班景栩吗?”

温夏被她手里的粉色信封晃得愣神半秒:“他……没在。”

“那他坐哪里呀?”

温夏指了指景栩的位置:“那儿。”

“谢谢啦!”

女生走过去,把信封放到了他的桌肚里。

温夏抬眼看过去。

景栩的座位空着好几天了,从那天被叫走,就一直空着。

那天他甚至连书包都没来得及收拾,新课本还规矩地摆在课桌上,没人动过。

林婆婆生病了,需要做手术,他请假陪护。老人家某天夜里突然发烧,半边身子也瘫了,左手和左脚完全动不了。

医生说做完手术可能会好转,但是老人康复力差,完全恢复的可能性不大。

林婆婆住院的第五天傍晚,温夏在楼下,遇到过回来收拾换洗衣物和洗漱用品的景栩。

他看起来憔悴不少,长出了极短的胡茬,眼底一片乌青,眼睛布满红血丝。

看起来像是很久没合过眼。

这件事发生得突然,景栩到现在都一阵后怕。

他不敢想象,要是他没在,外婆一个人该怎么办。

温夏看得心头一惊:“有什么需要我帮忙的吗?”

景栩摇头。

不过一秒,又改了主意:“你……会不会熬排骨汤?我按照网上都查到的方法尝试过,但外婆喝了两口就没再喝,应该是味道不行。

“如果你不忙的话,可以教教我吗。”

餐馆里能买到排骨汤,味道也不错。

但他想,自己好像还没为外婆做过什么,她爱喝排骨汤,他想亲手做。

温夏点头:“不忙。林婆婆家里还有排骨吗?”

“好像没了。”

两人先去了趟菜市场,买了十斤排骨和其他所需要的食材。

景栩学得很快,但他总想煮得更好喝一点,尝试了很多次。

他尝试第三次时,客厅墙上的指针正好指到凌晨两点。

他没道理拉着温夏陪自己熬夜,就让温夏先走。

“没事,明天周末不上课。”

温夏觉得,这种时刻,能陪在他身边也是好的。

景栩也怕自己尝试再次失败,就没再说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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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试到最后,排骨只剩下一斤。

熬好汤,天已经快亮了。

他把汤装进保温盒,走出厨房,看到不知道什么时候睡着了的温夏。

她靠在沙发上,睡得很安稳。他没叫醒她,怕她着凉,去房间找了毯子给她盖上,才轻手轻脚开门离开-

林婆婆的身体似乎每况愈下,从春天到夏天,听说几乎大半时间实在医院里度过的。

景栩越来越频繁的请假也印证这一点。

细细想来,她以前能经常在巷口或楼下遇见林婆婆,还会陪她聊聊天。后来,碰见的次数越来越少。

一进入夏天,树阳的空气就变得粘腻无比。

巷口卖冰粉的小摊儿多了起来;各家超市和便利店里雪糕的种类和数量不知道什么时候也成倍增长;空气里多了冰镇西瓜的味道,蝉鸣声声不知疲倦,树叶眨眼间也层层叠叠堆起来,街道碧绿一片。

六月的某个周一,温夏被噩梦惊醒。

天还没亮,巷子里有人养鸟,这会儿鸟已经叽叽喳喳叫个不停了。她在床上盯着天花板发了会儿呆,才爬起来。

温夏出门时,天才蒙蒙亮。

她走到楼下,灯光昏暗,将她的影子模糊虚化了。

突然,眼前微弱的光亮没了。

——单元楼下那盏将坏未坏苟延残喘的路灯,终于彻底报废。

到公交站,去学校的公交来了两班她都没上车。

到第三个班次,她看了看时间,望了一眼巷口,才上了车。

她已经快一周没见景栩了。

也不知道林婆婆在医院怎么样。

思绪随着车窗外快速倒退的风景乱飞,她想,等下午放学,去医院看看林婆婆吧。

林婆婆对她那么好,她哪怕是去陪老人家说说话也好。

不知道是因为早上那个被母亲亲手杀死的噩梦,还是因为昨晚忘记关窗户吹了冷风导致脑袋昏昏沉沉……温夏一整天都不怎么在状态。

好不容易熬到下午放学,数学老师还拖堂了十来分钟。

她在学校门口的小摊儿买了些水果,坐上了去医院的公交。

到了医院,温夏才恍然自己并不知道林婆婆的病房。

她去护士站询问,却得知,林殊菡女士十分钟前已经办理了出院手续,

温夏对护士姐姐道了谢,转身离开。

回去再把水果送过去也一样。

出院了,就意味着林婆婆身体好转。

是件值得高兴的事儿。

温夏走出医院大门时,天已经黑了。

车流流动缓慢,橙色和红色的车灯忽明忽暗,将眼前的街道,衬得像王家卫电影里的镜头。

陈旧,又充满难以言明的故事感。

医院门口没有公交站,得往左步行十来分钟,才有一个站。

温夏过去的中途,突然下起了暴雨。

她连忙从书包里拿伞,结果怎么都打不开。

她跑起来,到公交站时衣服已经被淋了个半湿。

所幸她运气不错,雨没再下,公交也来了。

上车后,温夏没来由地感到一阵心慌。

她很难形容那种感觉。像突然失去了什么,而明明什么都没失去。

只是,下过雨的空气本该是咸腥清透的,她却有些呼吸不上来。

只觉得空气依旧闷而沉。

思绪翻飞间公交停站。温夏下车,正好看见一辆黑色宝马从眼前驶过,因为下过雨,路面的积了浅洼,车轮碾过,溅了些泥点在她的校裤裤脚。

温夏并不懂车,但有一次和格格去求知堂,格格突突然喊:“”夏夏,别蒙我诶!”

当时温夏一脸正经解释:“真的没蒙你,这种方法背文言文真的有效。”

格格当时笑得眼泪都出来了,后来她才知道,格格说的是那辆停在路边的车,“别蒙我”是格格给BMW起的外号。

此时,温夏看了看裤脚上的泥点儿,又看了眼只留下一股尾气的车,微不可查的叹了口气。

车窗贴了黑膜,天色又暗,车子驶得快,温夏没看清车内光景。

只知道车子很旧,看起来像是开了很多年。

往里走了些,她遇到楼里的几位阿姨。

温夏跟她们打了招呼,陈阿姨难得见她拎着什么东西来,就多问了句:“夏夏拎着果篮来的呀?”

温夏乖巧点头:“买来送林婆婆的。”

陈阿姨“哎呦”一声:“你来晚了,她和那个小帅哥走了。”

“什么时候的事?”

“就刚刚。”陈阿姨说,“听说是回堰青了,什么都没带走,但好像说不会回来了。”

“还回来干什么哟!人家本来就是富贵人家,体验结束就回去享福了呀!”另一位阿姨搭话。

她们说完,就一起往巷口走了。

她们期间还说了几句话,但温夏像是听不见了似的。只知道她们说话的声音越来越远,直到完全听不见。

温夏一个人在雨后的凉风里站了好久。

丝丝缕缕的风蛮不讲理地侵入每一个毛孔,凉意渗透全身,她却好像没有知觉。

她只是面无表情地、茫然地站在原地。

好几分钟后,她才反应过来似的眨眨眼。

他离开了,没有任何征兆,也没有任何道别。

就这么离开了。

没有任何征兆吗?好像也不准确。

月晕础雨,任何事物发生都有前兆。

这次也有。

比如——莫名其妙的噩梦;苟延残喘了两年,终于彻底坏掉的路灯;猝不及防的大雨和突然打不开的伞;莫名其妙的呼吸不畅……还有——从她眼前急驰而过的那辆“别蒙我”。

只是这些,都被她理所当然地忽略了。

她知道他不属于这里,也知道他总有一天会离开。

可即使这是早就知道的事实,就这么兜头砸下来,她仍觉得,自己没办法接受。

她以为他们会有一个很有仪式感的告别。在他离开的时候,她会短暂地变成一个勇敢的人。她会走到他面前,郑重地、真挚地送上最好的祝福。没想到,他只是在一个再平常不过的日子,突然到了自己原本的轨道上。

这离别草率到,她连句再见都来不及说。

不知在风里站了多久,一阵冷风吹来,温夏才后知后觉地缩了缩脖子。

她想起什么似的拿出手机,点开Q/Q在班群里找到景栩。这次她不再犹豫,手抖着编辑了一句“我是温夏”后,立刻发送了好友申请。

这天温夏毫无困意,盯着手机看了一个通宵。

直到天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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手机也毫无动静。

黄筝看到她的黑眼圈,吓了一跳。

反应过来后,说了几句俏皮话逗她,她也难得的没有回应。

以往黄筝无论说什么,温夏出于礼貌都会回应一下,这次却反常。

黄筝拿着语文书走过来,装作认真背书的模样:“夏夏,怎么了?”

温夏看向她,有气无力地答:“没事。”

“是因为周考成绩吗?”

温夏一愣。

周考成绩昨晚老严发在了班群,她记得自己这次排名和上次相比掉了两个名次。

她不说话,黄筝以为自己猜对了,拍了拍她的手安慰道:“老严都说了,这是一场马拉松,夏夏,你太累了,别给自己这么大压力。”

温夏苦涩一笑:“谢谢。”

整个上午温夏都昏昏沉沉,课间就趴在桌上补眠,黄筝叫她一起出去呼吸呼吸新鲜空气她也没去。

一整个上午温夏都没什么精神,视线时不时落在景栩的位置上,面无表情,眼神却藏着不易察觉的怅然。

上午第四节课刚下,老严带着一个西装革履的男人走进教室,而后温夏看到那个男人停在了景栩的课桌旁,干净利落地将其收拾干净。

男人收拾完毕,同老严握手:“严老师,这段时间麻烦您了。”

因为是午饭时间,教室里很快只剩温夏一个人。

她没什么胃口,今天黄筝的饭搭子就换成了别人。

她一眨不眨地看着景栩的位置。

她也不知道自己保持了这个姿势多久,直到下午一点半的午休铃响起,才渐渐回过神。

她觉得自己好像想了很多,又好像什么都没想,很乱也很空。

要说多难过,好像也算不上。只是觉得,心口处有一团软绵绵的东西堵着,堵得她不上不下。

很多人午休都不会回宿舍,通常是趴在桌上睡二十来分钟,醒来立刻学。

午休铃响起时,教室里已经有不少人,明明也没多热闹,温夏却觉得自己身处嘈杂闹市,耳朵被吵得疼。

没多久班上的李薇和隔壁班的林音聊着天进来,温夏敏锐地捕捉到了“景栩”两个字。

李薇说:“今天景栩他爸爸来我们班上了,把东西都搬走了。不过景栩这样的人,迟早是要回堰青的,树阳怎么可能留的住人。”

林音啊了声:“那不是他爸爸。那是他们家司机,前几天我在医院遇到了,喊景栩小少爷来着。”

“哦难怪,我还以为景栩是像妈妈更多一些呢。”

“……”

“小少爷”三个字也被温夏的耳朵捕捉到,她晃了晃神。

一直都知道他优秀,也知道他家境优渥。

可“小少爷”三个字,还是让她对“优渥”两个词有了更具体的理解,也让她对横亘在他们之间的鸿沟有了更具象的认识。

他们之间,像两条短暂相交的直线。

因为某些原因,他来到树阳,同她有了短暂的交集。

现在只是遵循着渐行渐远的规律。

她也明白这世间聚散不由人。

所以没什么可难过的,不是吗?

可她突然鼻尖一酸,眼泪在她还没反应过来的时候,就已经从眼眶猝不及防地滑落。

她反应迅速地擦去,这一幕正好被回来的卢杭看到。

他什么都没说,只是沉默着递给她一包纸巾,她收下后就走出了教室。

大概二十分钟后,卢杭回到教室,黄筝和齐子尧站在他身边,举起手来的纸袋:“班长请大家吃小蛋糕!”

教室里爆发一阵欢呼:“我杭哥此刻是比詹姆斯还帅的男人!蛋糕店小王子!”

卢杭家在树阳开了两家蛋糕店,这不是什么秘密。

黄筝刻意给温夏留了草莓蛋糕。

拿到蛋糕那一刻,温夏忽然想起。

今天,好像是夏至。

是她生日。

卢杭分发完蛋糕,回到座位,温夏对他说了句:“谢谢。”

卢杭朝她看过来,笑了:“不白吃啊。这是店里的新品,吃完给我点意见。”-

时间悄无声息地走到了期末。

七月中旬,温夏坐在第一考场吹着吱吱呀呀的风扇考完了最后一科。

走出考场时,她眼前跑过一个男生,空气里漂浮着淡香,是景栩陪林婆婆住时用的那款洗衣液的味道。

景栩……

想起这个名字,温夏唇线抿直。

他一直没通过她的好友申请。她找了很多理由——可能那天他飞机上,没法儿看手机,后面就忘了;可能一直在忙,所以还没看过手机;可能是手机被偷了,还没看到消息……

只是,一整个假期过去了,她每次看手机还是只收获到失望。

第22章 利口乐 “你比远方更远。”……

高三开学前几天, 温夏找老严要了一张住宿申请表。

过了两天,老严给她发了申请表的电子档,她去了街对面打印店, 把申请表打印出来。

学校给住校生安排了晚自习, 她不想落后于别人。

如果不住校, 她的时间肯定会因为各种各样的琐事被分散。最后一年了, 她不想关键时刻掉链子。

申请住校需要家长签字。

吃完晚饭,温夏把申请表拿出来:“大伯, 我高三申请住校, 麻烦您帮忙签个字。”

温诚签完后,赵雁蓉阴阳怪气了一通, 但到底也没动手撕了申请表:“住校也好, 省得我天天被人家戳脊梁骨。

“我就说不能给人家养孩子吧,到头来一点好没捞着, 还要被外人说三道四。我想想都委屈。”

这段时间, 温夏也听到一些话。说赵雁蓉苛待侄女,小侄女马上高三了,总指使人做这做那。

她敛眸收起申请表, 没管赵雁蓉:“谢谢大伯。”

回到房间,温夏收拾了一些日常生活的必需品放在拉链坏掉的行李箱里, 收拾结束的那一刻, 她重重地叹了口气。

凌晨两点, 温夏听见敲门声。

她起身开门, 看到站在门口的温诚:“大伯, 您有什么事吗?”

温诚在门口站定,没有要进去的趋势。他拿出一小沓现金:“你大伯母睡下了,这四百块钱你拿着, 第一个月的生活费。你大伯母要是问起来,就往少了说,知不知道?”

温夏接过钱道了谢,温诚看她的模样,走之前拍了拍她的肩:“孩子,大伯知道你不会留在树阳……就剩一年了,熬过去就好了。”

温夏心里有些难受,大伯平时虽然窝囊老实,但对她真的已经尽到了该有的义务,也从来没想过要绑住她。

她捏着那些钱,牙齿咬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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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小坨唇肉,直到痛感袭来才松开:“我知道了大伯,您早点休息。”-

高三提前返校一周,住校生在开学前一天就得到学校。

返校当天,温夏直接拎着行李箱去了学校。耳边充斥着行李箱滑轮与地面摩擦的声音。在这一众摩擦声里,温夏听见从身后传来一声明快的:“夏夏!”

温夏转身笑着回应:“风筝。”

黄筝的上铺文理分科时选了文科,那个位置就一直空着,温夏被安排在了那儿。

这事儿昨天晚上温夏就通过Q/Q跟她说过了。

两个姑娘往宿舍走:“真好,我以后问你英语题就方便多啦!”

“我以后问你数学题也方便多啦。”

“以后咱俩干什么都能在一起了。”黄筝说完傻笑两声。

寝室在女生三栋,二楼205。

这是一间八人寝,温夏和黄筝到的时候,其他六个人已经在了。温夏和她们同学两年,虽然不太熟,但也能叫得上名字。

相互打过招呼后,温夏开始换床单被罩、整理行李。

明天才正式上课,在宿舍收拾完,大家拉着温夏去了学校超市,黄筝说:“买点东西庆祝一下。”

温夏一脸茫然:“要庆祝什么?”

“庆祝温夏同学成为205小屋的一员啊。”

其他人纷纷附和:“欢迎新家庭成员入住!”

温夏一时没反应过来。

她实在没想到,住宿这件事,也值得被庆祝。

一进超市黄筝就开始扫荡,没多久小推车就满了。

晚上八个姑娘把地拖干净,把自己的床上小桌拼在一起,白天买的零食摆在上面,盘腿围坐在地上,举着AD钙奶:“希望接下来的一年,我们且行且珍惜。”

黄筝突然伤感:“我明明记得我才高一,怎么转眼就高三了,都成老学姐了。”

睡在黄筝对铺的付玉戳了戳黄筝的脑袋:“大家正高兴呢,你在这装什么深沉?”

黄筝抱着付玉的手撒娇:“人家就是感叹一下嘛。”

时间在打打闹闹中过去。

八月底,树阳正值盛夏,空气又黏又闷。

宿舍没有空调和风扇,楼下是一片小花园,小花园里长满了野草,蚊子很多。所以哪怕热的睡衣都湿了,她们也没敢打开阳台上的门。

直到熄灯,才敢稍微开一掌宽的缝,晚间的凉风灌进来一些,堪堪缓解了闷热。

翌日。

到了新环境的温夏,生物钟好像乱了,她比平时早半小时醒来。

校园里还一片静谧,天也还没亮。

清晨的风从缝隙里灌进来,带着凉意,空气中似乎带着朝露的味道。

和她一起醒来的还有付玉。

付玉看她,小声问:“你平时也是这个点起来吗?”

温夏点头:“差不多。”

“以后早起听听力有伴了。”付玉没洗漱,拿了MP3和听力册指了指门口,“要不要一起去楼道听?”

温夏比了个“OK”的手势。

她们回来时六点二十。因为是夏季,白昼早早开始,天光倾泻,校园已经有了苏醒的迹象。

宿舍其他人也已经起来洗漱完毕,每个人手里都拿着本书,小声地背着知识点。

看到她俩回来,黄筝问了句:“你俩什么时候起来的。”

“五点半好像。”温夏说。

“……”

黄筝闭了闭眼:“得,以后咱寝室又多一个卷王。”

温夏的“卷王”生活就这么持续到了期末。

天气越来越冷,寝室有人在的时候,阳台上的门很少开着。

时间越过越快,付玉和温夏早起的时间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提前到五点;大家一起熬夜刷题的时间也越来越晚。

温夏的成绩进入了瓶颈期,自从完成了一次突破后,好像怎么都没法儿提高了。

这段时间她一直在记录,只是从记录“温夏和景栩”变成了记录“温夏和堰青”。

她高二升高三那个暑假,查了堰青高校的录取分数线,每次翻开笔记本,都会告诉自己:“还有很长的路要走,不能停下来。”

期末考试的考场还是按最后一次月考的成绩排。

黄筝十二月月考年纪第六,坐在温夏身后。

上午考三科,每考完一科有二十分钟的休息时间。

考完第二科,黄筝从桌肚里掏出热水袋:“夏夏,要不要去接热水。”

温夏点头,拿起课桌右上角的玻璃杯:“走吧。”

一走出教室,两个姑娘就被冷风吹得牙齿打颤,黄筝欲哭无泪:“今天好像比往年都要冷,不是全球变暖吗,现在这样算怎么回事儿。”

温夏笑笑,今年冬天,好像是更冷些。

黄筝“哎”了声:“今年不会下雪吧!”她的声音明显雀跃了几分,“活了十七年了,我也没在树阳见过雪。”

温夏抬头看了看灰蒙蒙的天,没扫兴:“应该会下吧,而且按照这个降温趋势,应该还会下得很大。”

她们的希望没有成真,一整个冬天过去,直到阳春暖阳如约而至,树阳连盐粒大小的雪都没落。

高三下半年,教室里多了高考倒计时的计时牌,日子越数越少,几乎没有假期,恨不得每一秒钟都泡在题海里。

随着压力越来越大,大家休息的时间被大幅压缩。

温夏发现,最近自己也开始掉头发了。

夏初,树阳的昼夜温差大,用黄筝的话说,这破天气冰火两重天。

黑板上方显示“高考倒计时:010天”的时候,温夏听到了一个被刻意遗忘和掩藏的名字。

老严端着保温杯走进教室:“今天就不上课了,我请景栩帮忙录了一些堰青高校的视频,这节课你们看看。”

听完,温夏脑子里绷紧的那根线好像被弹了一下,抬头看向黑板,老严正背对着他们插U盘。

视频差不多半小时,景栩拍了不少学校。

老严把视频给他们放着就到走廊和教导主任聊起天。

从他们的聊天里,温夏知道,景栩已经保送了堰青大学,但保送的项目不是他喜欢的专业,所以他拒绝了,还是决定参加高考。

他们还说,树阳有十来年没出过名校学生了,要是景栩在,还能打破这个“传统”。

他们没聊多久,教导主任就夹着皮包离开。

温夏把注意力放回视频上,最后一分钟,视频里出现景栩的脸。

他和记忆力一样阳光帅气,蓬勃向上,清润的嗓音在教室里响起:“我亲爱的朋友们,高考加油啊!”

他说完这句话,屏幕便黑了下去。

视频到此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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温夏咬着唇。

握着笔的手微微用力,指尖泛白。

他在一些平常的日子里,猝不及防地出现在她的世界,又猝不及防地消失。

每次出现或者消失,都只留下她一个人,呆愣地在原地,喉咙酸涩。

她手一直在动,等她回过神来,才发现稿纸上多了一句:

【我们没有昨天,你比远方更远。】

这天凌晨,温夏被渴醒。

她轻手轻脚下床接了杯水,喝完却没了睡意。

她干脆走到阳台吹吹风。

黄筝不知道什么时候醒了,她走到温夏身边,小声问:“怎么还不睡觉?”

温夏也压低声音:“睡不着,我是不是吵到你了?”

“没有。”黄筝打了个哈欠,“下午食堂的菜太咸了,口渴才醒的。”

她手里拿了一盒薄荷糖,把它给温夏,想到温夏吃的薄荷糖一直是利口乐的冰川薄荷,开口道:“学校超市没有利口乐了,别的牌子和口味能将就吗。”

“谢谢。”

黄筝不喜欢薄荷糖的味道,总觉得又冲又凉:“这个有这么好吃吗?”

“还好。”温夏选了个保险的回答。

之前,她也喜欢吃那种只有甜味的糖果,也非常不喜欢薄荷糖。

但景栩好像很喜欢。

每次遇到,他好像都能随手掏出一盒来。

而且他似乎对利口乐的冰川薄荷情有独钟,每次给她的都是这个口味。

渐渐地,她也觉得,薄荷糖的味道,好像还不错,时间久了,也就慢慢习惯了。

黄筝陪她在阳台站了会儿:“夏夏,你今天,是不是不太开心。”

疑问的句子,黄筝却用肯定句的语气说出来。

温夏没再瞒她:“有一点吧。”

“我也有点难过。”黄筝叹了口气,趴在栏杆上。

“怎么了。”

“我总觉得,我们普通人,拼尽全力追逐的东西,最后也不知道会不会有一个好的结果。”黄筝难得正经,“我害怕高考失败,也害怕由此可能导致的一系列不良效应。”

“我想学文科,家里人说学文科没前途,所以我留在了咱们班;我想学传媒,家里人说没钱支持我,女孩子念师范,比学传媒有保障。我不想听他们的,可是我不得不听。

“我没钱没背景,试错成本太高了。有时候,我还蛮羡慕景栩的。”

温夏想学着景栩的模样对她说“别认命”。在脑子里也想好了安慰她的鸡汤——我们努力的意义从来都不是要争取一个好结果,而是为了不留遗憾。

最后还是作罢。

这些话太空了。

放在普通人身上更是苍白无力-

拍毕业照那天,阳光明媚,铺洒万里。

学生拍完班级大合照后,和好朋友在校园里四处合影留念,校园变得更加熙攘。

黄筝和温夏拍遍了学校,黄筝一直都笑得很开心。因为温夏拍照只会剪刀手,所以从一开始拍黄筝对她的嫌弃就没停过。

好像一切没什么不同。

她们也只是平常地拍一些照片而已。

拍到最后,黄筝还是没忍住哭了。

她把头埋在温夏肩膀上,泪水将薄薄的衣衫打湿:“我以为我可以忍住的。”

温夏被她弄得也有点难过,拍着她的脑袋安慰:“我们还是能常联系的。”

黄筝哽咽着:“你不能忘了我。”

“你也是。”

“拉勾。”

“黄筝,你幼不幼稚?”

“那你拉不拉?”

温夏没说话,笑着伸出手,同她拉勾-

考试前,平日里不苟言笑的老师也露出了感性的一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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