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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0-50(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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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一章

“是他轻薄我了?”

她都不记事了,红麝又被人支开,美人在怀,很难保证男人不起歹心。

何况与他一母同生的裴玄朗还打过她改嫁的主意。

红麝默了片刻,低低道:“奴婢也是这样想的,又不敢和世子吵嘴,只想把您从世子怀里接回来,世子也应允了,只是您双脚才沾地,就有些半梦半醒似的,揽住世子爷的颈项,含糊低语了几句,就凑到他面上……亲了几口。”

男子的面上全是女子唇脂口泽,这到底谁轻薄谁,红麝已经有数,可又不能给自家娘子定罪,才硬要撑着把人夺回来,没想到娘子不愿意走路,被人放下来后绵软而沉重,闹起来却有一把力气,要人抱着回去才肯安静。

世子无暇去擦拭颊边唇痕,耐心与她说起府上人多嘴杂,被人撞见会有损二人声誉,如果还能勉强行走,最好还是叫她的侍女搀扶她回去。

但不喜欢听的部分娘子一概听不进去,只知道对方不肯抱她回去,疑心这人惫懒,不肯出力气,连啾了好几口才停下,腰肢都抵在世子的身上,只上身挪远了些许。

眼睛湿漉漉的,无言望着他。

“奴婢怕您半醉半醒时高声叫嚷,还是央世子爷将您抱回来安置了。”

红麝不敢说太多,醉着的人要是一直睡着,那还算是上上好事,可偏偏谢怀珠醒了,外人根本控制不住她会做出些什么来,因此世子要她握住娘子偶尔下垂的腕,那时就有一道痕迹。

她只当娘子伤怀,把世子错认成夫婿,但是中途娘子不知怎么哭起来了,声音低低。

灯烛辉煌,窗外虫鸣声声入耳。

谢怀珠独身坐在妆台前,身上随便披了件外衫,乌黑的发丝乖顺的垂在肩颈。

一盏烛火摇摇晃晃,在她在她脸上印出柔和的光。

此时已临近戌时末,她还在坐着这挑灯夜战挣她的工钱,妆台上有些凌乱,杂七杂八摆着各类木头,她手里一把刻刀,脚下都是木屑。

也就一个多时辰的功夫,旁边已经摆了四个弧度圆润的小元宝。

她刻一个大概可以挣九十文,倘若她手快的话,两天就可以挣一两银子。

不过一直给人做小工不是长远之计,这样的活也不是天天都有,京城机遇多,等她娘亲过来后,她计划去租一个铺子。

这其实是个不小的挑战。

毕竟她以前做生意就亏过一次。

往事难堪回首,她从小到大想做什么少有不成功的时候,因为她勤奋又耐心,脑子也不笨,人生第一次绝望是在去年年初。

那时她攒下一笔钱,决定做生意。

在她当初的那个小镇,茶叶香料布匹等等行业都已有不少商铺,所产完全超过了当地人的需求,所以不少商人会沿运河把东西出售别的地方。

货船来来往往,反倒是最紧缺的。

谢怀珠拿出自己攒的一半钱财,同人一起买了个小型货船。

事实证明,她眼光独到,刚开始那艘小货船简直开冒烟,也挣了不少钱。直到两月后,他们遇上了几十年难遇的水患。

运河的巨浪轻轻一拍,把她的小船连同她的挣钱梦拍到了河底。

一开始,她觉得是自己太倒霉。

后面又不太服气的做了些别的生意,但效益都不算太好。

所以对裴玄朗有好感也不是无迹可寻,毕竟他做生意是真的很厉害,她很佩服他。

不仅如此,谢怀珠也能看出来裴玄朗对族中小辈的宽和与帮助,他是个很善良的人。

几乎所有人都格外的敬重和维护他。

除了裴玄章。她竟然就这么承认了?

起初他还在想她是怎么看上裴玄朗的,如今又不由思索,裴玄朗是怎么看上她的?

勾搭上裴玄朗还不够,居然还想勾搭他们兄弟俩?这算什么?到时裴玄朗外派他顶上,他外派了裴玄朗再顶上吗。

开什么玩笑。

裴玄章凝视面前这只心虚的鹌鹑,看她这抬不起头的模样,又心道看来还有点羞耻心,知道自己干的不是什么正经事。

“你就那么忍不住?”

谢怀珠不知道他怎么看出来的,但是裴家人都比较聪明,看出来也不奇怪。

她被问的有些窘迫,红着脸辩解道:“……我没有忍不住,我就是想想而已。”

她还没付诸行动呢。

也不知道应该怎么行动,这种事实在是太让人为难了。

还想想,裴玄章不知她是怎么在他面前如此坦荡的说出这句话的,他匪夷所思道:

“你就不怕裴玄朗察觉?”

反正他是肯定是不会跟谢怀珠在一起的,裴玄朗虽然是个伪君子,但应该也还没窝囊到能容忍谢怀珠背着他做出这种事的地步。

万一玩脱了,得不偿失是必然的。

“察觉不是更好吗?”谢怀珠有些疑惑,继续道:“我正好不知应该如何跟他开口。”

“……”

裴玄章沉默了半天,感觉自己果然还是太保守了。

不过裴玄朗活该。

他对男女之间那点事的经验实在匮乏,一边大开眼界又一边又颠覆了想法,谁知道他们是不是在玩什么不为人知情趣。

没准裴玄朗就乐意这种呢。

谢怀珠说完,又突然想起什么,忍不住嘱托裴玄章:“你既然发现了,能不能帮我在裴公子面前保密。”

她虽然不太会,但也清楚这种事还是她自己当面说比较有诚意。

裴玄章哂笑一声,他才不会做这么无聊的事,对她道:“你以为谁都跟你一样龌龊。”

谢怀珠皱眉,她哪里龌龊了。

她脸色严肃起来,两条秀美的眉轻蹙着,有些凶地道:“你不能这么说我。”

裴玄章也皱眉:“你怎么还撒起娇了?”

这人脑子里想什么他管不着,嘴上能不能注意点,还真把自己当她奸夫了。

谢怀珠睁大眼睛:“……我撒什么?”

她觉得自己越来越跟不上裴玄章的思维了,回头把簪子放在一旁,为避免误会,她清了清嗓子,郑重其事的跟裴玄章开口道:

“裴大人,撒娇这两个字您不能这么随便地对我说,我没有跟你撒娇,请你不要误会,我对你没有任何的——”

非分之想四个字还没说出来,裴玄章就不耐烦的抬手打断了她:“行行行知道了,你说的对行了吧。”

谢怀珠:“行的。”

她继而问:“那你答应我了?”

裴玄章道:“我可没有那种癖好。”

谢怀珠点点头,放心了点。

裴玄章这时道:“你也答应我一件事。”

谢怀珠竖起耳朵:“什么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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裴玄章意有所指的低声警告她:“以后在我面前老实点。”

其实谢怀珠觉得自己已经很老实了,还能老实到哪去呢,这人恐怕是看裴玄朗不顺眼连带着瞅她也不顺眼。

“我知道了。”

她目光明亮,坚定的看着裴玄章,而裴玄章轻轻蹙眉,一脸的一言难尽。

两人就这么自以为心照不宣的对视片刻,纷纷从对方眼中看到了默契。

谢怀珠率先开口,但一句话还没说完,房门忽然被敲响。

“姑娘?姑娘您睡了吗?”

谢怀珠连忙示意裴玄章噤声,镇定回答道:“就快了,你有何事?”

皦玉有些不安道:“奴婢方才好像听见了对话声,还有男人的声音,奴婢还以为是有登徒子闯您房里来了。”

谢怀珠静静望了裴玄章一眼。

裴玄章:“?”

他立即瞪回去,这人什么意思,他跟登徒子这仨字有关系?

她觊觎他这么长时间他说什么了吗?

“没有,你听错了,快休息吧。”

皦玉又多问了两句才嘀嘀咕咕的离开,谢怀珠松了口气,她对裴玄章道:“好了裴公子,你还有什么事情吗,我要睡觉了。”

裴玄章没搭理她。

谢怀珠也不在意,她站直身体,夜风吹的她有些冷,四下一片冷清。

此时天上挂一轮孤月,清晖落在男人俊秀的眉眼,清贵的不可思议。

谢怀珠忍不住多看了两眼。

“那我关窗了啊。”

裴玄章仍没理她,谢怀珠最后道:“二公子。”

她望着他的眼睛:“你也早点休息。”

裴玄章终于忍无可忍,搞不懂她又在磨蹭什么:“你别这么依依不舍行吗——”

谢怀珠啪的一下关上了窗户。

裴玄章真奇怪。

“嘶……”裴玄章又道:“可我算是她小叔子吧。”

支知之摊了摊手 :“这算什么,又没成亲。就算他们成亲了跟你有什么关系,这年头嫂子跟小叔子早玩出花了。”

不过这事还是太难以置信,他叹了口气,感慨道:“你说的这些是真的吗?我是真没想到。”

裴玄章已经转过身去:“假的。”

支知之:“……”

他有病吧,他都快接受了。

裴玄章:“逗你玩。”

支知之站起身子追上他,桃花眼一眯,骂了句脏话道:“裴今流,老子就知道!”

他翻身上马,暂时懒得搭理裴玄章。

但想了想又不服气,侧眸慢悠悠道:“我说裴玄章,你这么说不会是因为你自己觊觎谢姑娘,不好意思说吧?”

裴玄章冷笑一声,斜睨他一眼,看他的目光犹如在看一个傻子:

“觊觎她?这辈子都不可能。”

下错刀了。

谢怀珠懊悔的停手,看着手里的木头思索着应该怎么补救。

观察了半天,发现补救不了。

九十文居然就这样没了。

她捏着那块被刻错的木头,烛火印出这块四不像木头的轮廓,半晌,谢怀珠又重新下刀。

她把它改成了一只撅着屁股伸懒腰的小猫,小猫双眼眯起,懒洋洋的。

谢怀珠捏着它看了一会,正好手指有些脱力,她该休息了。

房门忽然被敲响。

谢怀珠回头,皦玉探着脑袋看过来,做贼一样小声的道:“姑娘,有人找你。”

谢怀珠放下刻刀,站起身来问:“谁?”

皦玉声音更小了,几乎只是对她做了个口型:“大,公,子。”

她一字一顿的说。

裴玄朗怎么这个点过来了。

谢怀珠穿好衣服,推开门走出去。

月色空朦,裴玄朗站在她的小院门口。

清透的月光照在他白皙的脸庞,看见她时,男人朝她轻轻弯起唇角。

谢怀珠问:“裴公子,怎么了吗?”

裴玄朗身上有股淡淡的酒气,但他的脸上并无半分醉意,他对她道:“今天那件事,我已经查清楚了。”

他没有跟她细说这其中是谁在嚼舌根,只道:“能查到的,我已经处理掉了。日后倘若还有人说到你面前,你只管告诉我。”

谢怀珠没客气:“好的。”

闻到裴玄朗身上的酒气,她又轻声问:“你喝酒了?”

裴玄朗嗯了一声,同谢怀珠解释道:“今流三年没有回京了,今日都是他曾在京城的一些好友,大多与我也有些交情,就多少喝了一点。”

谢怀珠心想,裴玄章又胡说。

这么说来,同支知之“一起长大,门当户对”的人根本不是裴玄朗,是裴玄章自己。

“熏到你了?”裴玄朗问

谢怀珠摇摇头。

夜风吹过,将谢怀珠身上清淡的茶花香送到裴玄朗面前。

他们面对面站着,裴玄朗这样看着她,明明隔着一段不近的距离,他却似乎仍能感受到她身上的温暖与柔软。

像一盏烛火,一寸一寸亮到他心里去。

而谢怀珠半晌没听见裴玄朗说话,心想裴玄朗可能还是有点喝醉了。平日只因为这点事,他是不会专程过来找她的。

“还有什么事吗?”她问的很直白。

裴玄朗笑了起来,笑声很低,整个人都放松了下来,他摇了摇头道:“没事了。”

“回书房的路上,莫名想到了你。”

“也不知道怎么,就走到这来了。”

谢怀珠:“哦。”谢怀珠回去以后发现房间院落被收拾的很干净。

以前也整洁,但今天着实整洁的有点过分了。

皦玉站在小厨房边小心的看着她,轻声告诉她今早那碗粥被她放在了木柜里,谢怀珠看她这副担惊受怕的模样才慢吞吞反应过来。

皦玉可能是怕她迁怒她。

谢怀珠在裴家地位不高,得处处小心,但裴家有不如她的人,得在她面前处处小心。

就像当初她差点被送官府,彼时那位受伤的官员对她而言是难以撼动的存在,但是裴玄朗轻而易举就化解了,可能裴玄朗对那位官员来说,也是难以撼动的存在。

要这么算下去,恐怕得做皇帝才能真的无所畏惧,但当皇帝真的就无所畏惧了吗?

就像她娘亲,总觉得他们娘俩孤苦无依,在外面得看人脸色生活,执着的想找大家族庇护,但谢怀珠觉得,来到大家族也需要看主母脸色。

倒不如去江湖小镇,靠本事讨生活,这样还自在一些。

胡乱想了一通,谢怀珠不太会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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慰人,干巴巴劝皦玉几句后就没再说话。

晚上谢怀珠沐浴后,皦玉非要过来给她擦头发,谢怀珠没拒绝,问她:“晚上吃饱了吗?”

皦玉连忙点头:“吃饱了。”

谢怀珠嗯了一声,皦玉小声在她耳边说:“姑娘,你好像我姐姐。”

谢怀珠嗯了一声:“什么姐姐?”

皦玉稚嫩的脸庞带着笑,露出颗小虎牙:“我姐姐以前也常担心我吃不饱穿不暖,您跟她一样,不过自从姐姐嫁人后,就没人管我了。”

谢怀珠其实不太擅长与人聊天,她哦了声,然后道:“你可以去看她。”

皦玉失落道:“我也想,但是姐姐已经死了,她是去大户人家当小妾的,不知道怎么的,有一天就让我去领尸体。”

“他们说姐姐是落水死的,我才不信。”

可她不信也得信,她只是一个小丫鬟。

把姐姐埋起来的时候,她只希望姐姐来生能做一个自由的人。

她忽然轻声问:“姑娘,您会跟裴公子在一起吗?”

谢怀珠如实道:“我不知道。”

皦玉一时没有出声,不知在想些什么。

两人之间一阵沉默,谢怀珠又在寂静中补充道:“我不会当小妾的,而且我会水,游的很快。”

皦玉笑了起来道:“那奴婢希望您跟裴公子在一起!”

谢怀珠也希望裴玄朗喜欢她。

她以前没觉得谁特别好过,裴玄朗是第一个。她在某方面有点随她的娘亲,比如在她对未来的规划中,她希望自己能在合适的年纪成亲,找个顺眼的男人生孩子,三个人凑成一个完整的家。

然后他们一起挣钱,一起养小孩。

她希望她未来的相公是个脾气温和,相貌上等,很能挣钱不会拖她后腿的男人。

裴玄朗完美符合她所有的条件。

“谢谢你,我会努力的。”她由衷的说。

然后晚上,她就做了个跟裴玄朗八竿子打不着的梦。

她梦见她在拔萝卜。

肥沃的土地上,种着一根巨大的萝卜。

她从早上拔到中午,又从中午拔到晚上,最后终于把萝卜拔了出来。

她气喘吁吁坐在萝卜边休息的时候,裴玄章慢悠悠走了出来,他像个大少爷,指着她高高在上问:“谁准你拔的?”

谢怀珠听见自己说:“我自己想拔。”

裴玄章冷笑一声:“你拔的是我的萝卜。”

梦里的她也没怀疑这话真实性,当即震惊又害怕,她小声问:“我偷了你的萝卜,你会报官抓我吗?”

裴玄章道:“废话。”

谢怀珠小心翼翼:“那怎样你才能不报官?”

裴玄章扫她一眼,恶劣道:“拔了就不能浪费,你把它全部吃完,我就原谅你。”

谢怀珠绝望的回头看了眼,为了不蹲大牢,把自己撑了个半死终于啃完了那根萝卜。

她撑得想吐,问裴玄章:“这样行了吗?”

然后她就因为偷吃萝卜被送进了衙门,下半辈子流着眼泪蹲大牢。

那就是喝多了。

夜色如水,裴玄朗低下头从袖中拿出了个精致的小玩意儿,发出一阵叮当响。

是个小铜铃,晃晃悠悠的坠在一截红绳上。

“这是之前从南疆带回来的,听说它的铃声能让人心情愉悦,郁气消减,还能带来好运,我能不能把它送给你?”

谢怀珠心想,她没什么郁气。

而且一般说能给人带来好运的东西。都是故弄玄虚骗人的,裴玄朗被骗了。

“我不要。”

裴玄朗半点不意外,谢怀珠从来都不肯收他送的东西,回京路上他给她买个点心,这人都要拿出钱袋按原价数铜板给他。

他哭笑不得道:“谢谢,这个只要八十文,很便宜,别给我数铜板了好不好。”

“就让我送你个东西吧。”

夜色清凉,男人含笑的眼睛在月光下温柔的像水,谢怀珠抿住唇,动摇了。

她低下头,道:“好。”

裴玄朗把铃铛放进她掌心。

谢怀珠收拢掌心,想起另一件事来。

迟疑片刻,谢怀珠有些不好意思,她脸颊泛红,把刚刚刻好的小猫递到裴玄朗面前。

“我自己刻的,能送给你吗?”

就算是礼尚往来了。

裴玄朗愣住,随即伸手接过,他轻声道:“谢谢你,我很喜欢。”

谢怀珠嗯了一声。

她握着铃铛道:“还有什么事吗?没事的话我就先回去了。”

裴玄朗摇了摇头,道:“好梦。”

谢怀珠转过身去,想想又忍不住回头提醒:“裴公子,如果有人再用可以带来好运劝你买东西,你不要再上当了,是骗人的。”

裴玄朗笑着说:“好。”

但他却在心里否认。

不全是骗人的,比方说这个铃铛,他就是带着它的那天,遇见了谢怀珠。

即便他真的站不起来,又不能生育,可如果不将他们和离的理由和盘托出,阿爹和阿娘大概很难同意她自请下堂,然而父亲要是知道她的丈夫差点把她送给兄长,才长途奔波过的身体不知能不能受得住。

谢怀珠轻轻叹了一口气,正月初二她要回娘家做客,初三只是转眼的事情。

“算啦,我在阿爹阿娘面前很少说谎的,他们十分信我。”

她安慰自己,要敷衍一两日还是可以的:“就算偶尔说一次,他们也不知道我敢说得这样大,肯定会信的。”

崔氏与女使们将新宅洒扫得一尘不染,女儿成婚探亲,丈夫遇赦归还,苦尽甘来,现在就差含饴弄孙这一件事就彻彻底底圆满。

然而正月初二的时候,她一直等到午后,才见女儿独身往寓所来,不见裴玄朗的踪迹。

女儿面上是笑着的,可却不如新婚时那样活泼,惹得她担心不止。

“二郎怎么没陪着你一道来?”

崔氏也奇怪,她这个女婿还没忙到他兄长那个地步呢,自从她将女儿嫁给他,见到女婿的次数屈指可数……就是银钱上比以前大方了许多,时不时会派人送些孝敬,本人却是不露面的。

谢怀珠微微一笑,气鼓鼓道:“他被宫里那些道士说的话迷住啦,正在追求长生不老,在庄子上闭关修炼,钻研仙丹呢!”

崔氏忍俊不禁,但也同样有些不满:“有些消遣也是好事,但也不是这么说的,成了家的男子抛家舍业……他修的是能娶妻的道,还是不能娶的?”

谢怀珠摇头:“这我也说不明白,他大概只是随便玩玩,我就随他去了,过一两月就知道苦了,不会很久的。”

崔氏却有些顾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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面上虽不提,可夜里与女儿共眠,她还是忍不住失礼地查看女儿的颈项手腕这些寝衣遮不住的地方。

这与窥探女儿的私事几乎无异,等用目光仔细检查过,才松了一口气,遗憾道:“难道就差这几日的功夫,他也不能等等,你阿爹一路上可惦记他了,我还以为他会像当年那样,迎你父亲迎出江宁府去。”

谢怀珠不觉莞尔,嗔道:“皇爷到行在才是这个接驾排场呢,阿娘,我爹爹见到我不就够了么,一定要见女婿才安心?”

她皮肤娇嫩,一点印子也能留上许久,不怕阿娘怀疑她与二郎不够和美。

第四十二章

小院的灯烛次第亮起,谢怀珠和崔氏匆匆赶到前厅时,谢儇正与女婿相坐饮茶谈笑,见二人到来,径直站起身来,向前迎他阔别已久的妻女。

分离数年,远隔万水千山,只能用纸笔倾诉思念,崔氏再也忍不住这么多年的委屈,扑到丈夫怀里呜呜低泣,哽咽道:“夫君瘦了好些。”

他被贬的时候已经不算年轻,然而书生意气不减,保养得当,面如冠玉,留了一副美髯。

今时今日,哪怕腰身挺得再直,也能看得出衣衫下干瘦的身躯,以及鬓边的灰白交杂。

女大避父,然而父女重逢,谢怀珠想到近些时日的遭遇与当年的温馨和乐,也奔到父亲怀中,倚靠在他不那么有力的肩膀上,紧紧攥住了父亲的衣。

父亲并不知道她婚后的情形,日后一旦和离,她该怎么向父母张这个口呢?

裴玄章站在一侧,静静等候三人平复激动的心情,他很少为什么事情哭泣,然而谢怀珠哭起来又与崔夫人不同,崔夫人是苦尽甘来,再也顾不上体面,从小声的哽咽逐渐到失声痛哭。

但是弟妇有所不同。

她像是竭力克制着什么情感,颈项锁骨处筋骨凹陷,紧紧将自己埋起,无声地流泪,只能看见肩头一片泪痕。

这样无声的哭泣将事情都压在心里,很是伤身。

夏末夜风柔柔,暮色撞进眼瞳,粉紫晚霞层层交叠,映衬少女绯红的脸颊。

裴玄朗停下了脚步,低头望着她。

在认识她之前,他的生活一向堪称乏味,虚伪的交际,繁复的账目与公文,日复一日很难不让人厌倦。

但不知从什么时候起,每每一天将尽,他在暮色里想起她,竟会觉心头有丝放松。

这是喜欢她吧。

他知道谢怀珠是个纯粹的人,所以他会尽力让她觉得水到渠成。

同样的,这段时间发乎情,止乎礼的暧昧让他觉得很新奇,倘若不是那件事必须得做,他不会拖到这个时候。

刚刚才说喜欢她,就要抛下她远行。

这不妥当。

他也不急于这一时。

不过,此刻她明亮而羞赧的目光,像极了暗夜的星星,让他开始动摇。

想听她的剖白,她的坦荡。

于是他道:“好,我会等你。”

一句话几乎花光了她的所有胆量,情情爱爱什么的,实在太让人苦恼了。

她嗯了一声,长舒一口气缓解自己脸上的燥热,恰逢此时正好也快走到了自己小院门口,她顺势道:

“行,裴公子,那我们明天见。”

明天见,说的很容易。

当天晚上谢怀珠就失眠了。车轮辘辘行驶在大道上。

马车里实在太安静了,安静到谢怀珠心慌。

她先前换下来的衣裳,翡翠已然叠好了,就放在一侧。她伸手拿过来,展开

一点一点重新叠上,平复着乱糟糟的情绪和心里的愧疚。

总觉得无颜面对裴玄朗。

“怀珠。”

裴玄朗温声唤她。

谢怀珠抬眸看他,瞬间又转开了目光,怕裴玄朗看出她的异常。

“别叠了。”

裴玄朗握住她的手。

谢怀珠停住手,仍然没有勇气抬头看他。

马车里静默下来,她抚了抚胸口,有些透不过气。

“他欺负你了?”

裴玄朗握紧她的手询问她。

谢怀珠鸦青长睫覆下,摇头否认:“没有。”

裴玄章所为,她和任何人都难以启齿。

“即便有也没关系。”裴玄朗捧着她的脸,将鬓边的碎发别到她耳后。

谢怀珠惊愕地看他。

裴玄朗捧着她脸,深深望着她:“珠儿,即便他对你做了什么那也是他的错,你心里不要有负担。”

谢怀珠眨眨眼,险些落下泪来。

裴玄朗怎么待她这样好?

不质问她,不嫌弃她,反而心疼她。她心中愧疚更甚。

裴玄朗将她拥进玄中抱紧,语调似含着哽咽:“别离开我,我别无所求。”

“你说的什么话。”谢怀珠靠在他玄中:“我们是夫妻,我怎会离开你?”

裴玄朗的恩情她这辈子也还不完。

她不会离开他。

“这几年,我总觉得像做梦一样,生怕梦醒一睁眼你不见了。玄章他惊才绝艳,我无法和他相较。”裴玄朗低声,言语间有几分可怜:“我身子骨也不好,若非当初出了那样的事,你或许早便是他的妻子了……”

他眸底泛起不甘和恨意,很快便隐入黯淡的目光之中。

“夫君。”谢怀珠抬头打断他的话,软语宽慰道:“如今你我一体,旁人再好又与我们有什么相干?你别胡思乱想了。”

无论裴玄章怎么纠缠报复,她都不会离开裴玄朗的。除非……裴玄朗不要她。

她在心里叹了口气,裴玄章要是再这般蛮缠下去,也不是没有这种可能。

“怀珠,你真是这样想的?”裴玄朗眼眸亮了,欢喜地注视着她。

“自然。”谢怀珠朝他笑了笑。

裴玄朗再次将她拥进玄中。

夫妇二人回到家中,用了晚饭。

翡翠冰了葡萄在冰盆里。两人沐浴过后靠在软榻上吃着葡萄说话。

“收成的账目我都盘好给娘送过去了,你不用再算。”裴玄朗疼惜地望了她一眼:“只是前些日子去庄子上辛苦你了。”

“没事。”谢怀珠看他:“我爹娘那里,有消息来吗?”

“岳父他们平安抵达之后,我已经安排人上下打点了,若有什么事我会第一时间和你说。”

裴玄朗回道。

“好。”谢怀珠抿了抿唇还是难以安心,忧虑道:“家里下人四散而逃,到如今也没能寻到一个有用的人。”

给爹翻案不知要等到何时。

“只要人还活着,总能找到的,别太忧心了。”裴玄朗宽慰了她一阵,牵起她:“早些歇息吧。”

谢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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珠随着他起身。

夫妇二人正要回房去,琥珀忽然进来行礼禀报。

“少爷,大夫人跟前的香菊来了。”

谢怀珠闻言心中有了数,默默将手往回抽。

那日她点了头,花嬷嬷的女儿惜兰便成了裴玄朗的妾室,分了一个小小院落住着。

惜兰来请安时颇为得意,大抵是觉得自己身子健壮,很快便能给裴玄朗诞下孩子。

谢怀珠并不和她计较,吩咐她好生住着便可,不必每日请安。

也有大半个月了,她没有见惜兰。裴玄朗也没有去惜兰那处留宿过。这个时辰婆母让香菊来,当是提醒裴玄朗该去惜兰那处了。

她不是没劝过裴玄朗,但裴玄朗不肯去。她也不好多言,说多了恐怕裴玄朗多想,疑心她不在意他。

裴玄朗握紧她的手吩咐:“让香菊进来说话。”

香菊很快进了屋子,朝二人行礼:“少爷,少夫人。”

“娘让你传什么话?”裴玄朗询问。

香菊低着头道:“大夫人说兰姨娘已经进门大半个月了,让少爷今夜无论如何也要宿在兰姨娘那处。若少爷还是不去,大夫人说她便要亲自来请您。”

裴玄朗皱眉正要说话。大半个月转瞬便过。

谢怀珠坐在书案前,翻开册子将这些日子查到的线索仔细看了几遍,还是没有找到破局之法。

主要是家中的下人四散而逃,寻不见踪影。其中要紧之人更是不知死活。

她黛眉紧蹙,盯着册子上的字出神。

“少夫人。”翡翠进门来禀报:“陈姑娘来了。”

谢怀珠回神合上册子放到一边:“快请她进来。”

她起身迎了出去。

“金金。”陈婉茹一袭湖染色软绸裙含笑而至,宛如一朵青莲出水中。

谢怀珠牵过她:“快进来坐。”

“你托的信我收到了。”陈婉茹与她挽手进了屋子:“只是作衡他一直没有回来,我一个女儿家也不好独自登门去找持曜。所以拖到今日还未曾有所动作。”

作衡姓张,张太医家的嫡子,也是和他们一起长大的,出门游历还未归来。大家一起长大有几分情意在,谢怀珠前些日子派人请她去劝劝裴玄章,别再纠结过去的事情。

“不碍事。”

谢怀珠那时是听裴玄朗说裴玄章要对她哥哥下手,一时着急才派人托付陈婉茹。

她后来让福伯派了人到爹娘身边去了。已经过了这么久,也没有不好的消息传来。想来裴玄章那时说的是气话。

裴玄章那个院子,她后来去了两次,探望两个妹妹,都没有遇见裴玄章。

或许他流连勾栏瓦肆之地,不打算和她计较了。

“明日曹府在东郊办‘立秋宴’,你

可曾收了帖子?”

陈婉茹询问她。

“已经立秋了吗?”谢怀珠一怔。

她只依稀记得这些日子下了几场雨,原来都已经立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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