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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0-70(2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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过一分钟不到,凌豫筝回复:【没办法,我不扔,它难道自己走下去哦?】

什么嘛。祁音书笑得露出八颗牙:【下次你可以试试把它放门口,再给好心人发个消息呢?】

凌豫筝回个萨摩耶歪头的表情:【我竟然认识这么好心的人吗?】

祁音书站起,从椅子前走到床边,坐床尾,被子下陷:【嗯哼,恭喜你,你刚好认识一个。】

她发完这句想起古雨的话,又说:【古雨她周六生日,想邀请你一起玩,你有兴趣吗?】

凌豫筝回:【嗯?】

祁音书就看着这个“嗯”字,乖乖等待着凌豫筝的下一句。

可凌豫筝消失了。

手机上时间从20:14走到20:31,祁音书感觉短时间内凌豫筝不会再回了,就放下手机,起身想去卫生间洗漱。

手机嗡嗡嗡开始震动。

祁音书背对手机听了一会儿,好像不是来文字消息的震动,她转头看。

几秒延迟后,凌豫筝的笑脸出现在镜头中:“哈喽小祁。”

祁音书悄悄走到房门边,“咔哒”一声拧上门锁,她脸上没有太多表情,显得很镇定:“你怎么会突然给我打视频啊?”

屏幕里,凌豫筝戴着一副银色的细框眼镜,穿睡衣,看背景应该是正坐在客厅沙发上。

“我刚才接了个工作电话,没回你消息嘛。”凌豫筝声音听上去正常些了。

祁音书坐床角:“没事啊,你忙完再回就好了。”

“那不——”有门铃声,凌豫筝脸向右转,仰下巴,“帮我放门口就行了!谢谢!”

“你点外卖啦?”祁音书问。

“嗯。”凌豫筝看回来,笑着点点头,“饿了,叫了一碗玉米燕麦粥。”

“这么养生呢。”

“我是病号嘛。”凌豫筝离开沙发,大概在朝家门走,没看镜头,“小祁,周六几点啊?”

祁音书没接话。

她听着凌豫筝开门,提袋子“哗啦”一声,再“砰”地关门。

“嗯?”凌豫筝纳闷地看回镜头,“怎么不讲话了?”

祁音书回神:“哦,她暂定的是晚上六点。”

“行。”凌豫筝点头,“那到时候我俩一块儿过去?”

“好。”祁音书应道。

“小祁你等会儿,我先拆个外卖。”凌豫筝说完,屏幕里的画面一晃,变成天花板上的一盏黑色吊灯。

祁音书对着这盏灯乖乖等了十几秒。

凌豫筝的脸重新出现,塑料勺往嘴里送粥,随意问:“你说我们明晚吃点什么好呢?”

祁音书瞳孔猛然聚焦:“嗯?”

她呆呆看着屏幕中凌豫筝喝粥的动作,潜意识想等凌豫筝再问一次。

结果凌豫筝不问了,也不继续出声。

就在视频里,一勺又一勺。

慢悠悠地喝起了粥。

第64章

凌豫筝咽粥时,总是会轻微皱眉。

祁音书将视频通话缩小,去大众点评快速搜了一圈,双唇默念,记住几家店名,再放大画面。

“我看你喝粥这样子,嗓子应该还是很疼吧。”

她毫不介意凌豫筝的沉默,认真讲,“刚才去查了一下,我们看电影那商场还是有挺多家比较清淡的菜,看你想吃什么类型的?”

凌豫筝咂了两下唇,脸向右离开屏幕,扯张卫生纸回来,抬眼,边擦嘴边回答她。

“我——想吃甜的。”

“甜的是吗。”祁音书仰头回忆了一秒,“甜的甜的,那就去吃港式吧,有家港式的冰火菠萝油,看上去味道不错。”

“好啊,它要提前订位吗?”凌豫筝问。

“明天是周一。”祁音书说,“商场人不多应该不用吧,等明早营业时间到,我再打电话去问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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凌豫筝疑惑:“这家店九点不到就关门了吗?”

“没有,营业到十点,但是——”祁音书笑了笑,“我们这不是在视频嘛。”

她笑了,凌豫筝也跟着笑了,点点头,语气颇有点抱歉的意味:“对对对,我忘了。”

说完这些,两人安静了会儿。

祁音书看着凌豫筝收拾桌子,走去关灯,画面变黑又变亮,最后进入了卧室。

那就差不多了?祁音书张嘴:“你休——”

“诶小祁。”凌豫筝忽然叫了她一声。

两人隔着屏幕对视了几秒,凌豫筝又笑着摇摇头,“算了,没事,明天再说吧。”

结束了通话。

祁音书对漆黑的屏幕想了会儿,起身,手机随意丢在了被子上。

她走出卧室的时候,萧疏音正巧也打开次卧的门,后者手里拿着一个空的玻璃杯,上面还挂着水珠。

萧疏音看她:“刚回来?”

祁音书点头笑了下,往前走,先经过萧疏音:“听你好像在开会,就没有敲门打扰你。”

“没事,下次你想敲就敲。”

“行啊。”祁音书走到餐桌边,拿橘子,想起来,扭头看向走去接水的萧疏音,“你吃过药了吗?头疼好点了吗?”

萧疏音放水杯的动作很慢,许久,才“嗒”一下。

“嗯。”对她轻声答道。

这晚祁音书很早就累了,她放下手机的时候,才刚刚十点半。

人裹在被子里缓缓翻了个身,呼吸渐浓时,她摆在床头柜上充电的手机亮了亮。

第二天早上,祁音书被闹铃吵醒。

没睡够,眼皮很重,被子捂脑袋上绝望了半天,才坐起身,拿手机关闹铃。

发现屏幕上显示一条未读消息,她点开看。

IQ221:【晚安。】

祁音书打了个哈欠,一边掀开被子下床,一边快速回两条:

【早啊。】

【昨晚睡着了。】

她一路带着手机刷牙,换衣服,四处找工作牌。忙完一圈,微信还是静悄悄的。

嗯,估计这一大早的,凌豫筝她也很忙吧。

祁音书锁屏手机,丢进挎包里。

打开房间门到客厅,她发现桌上摆了一个正方形的白色快餐纸盒,上面贴张便签,简单留言:

【早餐,我出门了。】是萧疏音的字-

在公司的整个上午,祁音书都没见到凌豫筝,那经理室的门也紧闭着。她想凌豫筝大概是又跟叶总去集团开会了。

出差半周回来,祁音书自己手上要处理的事情也很多,除了前一个小时还频频望向门口。到十点,她已经完全没脑子思考凌豫筝的事,双手在键盘上起飞,不断切换一个又一个找她沟通工作问题的微信窗口。

余樱从隔壁办公区晃过来,给祁音书旁边的几个同事分糕点,说是周末去隔壁市玩带的特产。

分到祁音书手边,余樱扯两张干净的卫生纸,平摆在桌上,捏小塑料签给祁音书叉了两块放好:“群群,今天你和长吟姐都好忙啊。”

祁音书目光一横一横地扫过文档,淡淡地“嗯”了声,又说:“谢谢,我等会儿尝尝啊。”

她在看小组同事刚交上来的进度表,有问题的标红,有意见的选中,右键,敲下文字。

“唉,出差也没什么好嘛。”余樱感慨,“两个这么忙,一个还病倒了。”

祁音书刚敲下“E”键,顿了顿,向右看:“谁病倒了。”

余樱下巴指指经理办公室:“凌经理呀,我听朱姐说她发高烧,39度了都,正在医院输液呢。”

祁音书双唇张开又闭紧,看回屏幕,敲字的速度更快了。

“好啦,你忙吧,我也回去补周报了。”余樱说完捧着那红色的点心盒走了。

中午十二点整。

祁音书依次发出所有整理好的文件,起身,面色平静,慢慢将工作牌、充电器往挎包里塞。

旁边正要离座的同事见状,问她:“群群老师,你中午要出去吗?”

“嗯。”祁音书笑笑。

她一出B1层电梯,脸上神色变得焦急,脚下步子也变快,左右看路,迅速跑到了车边。

微信凌豫筝不回,语音通话凌豫筝也没接,她坐上车,“砰”一声关门,直接拨号码。

两次等待后,电话总算被接通了。

“你在哪家医院?”祁音书扣安全带,声音尽量冷静。

“你不用来。”凌豫筝声音比昨天还要疲惫,“我这都快结束了。”

“我下午已经请假了,哪家医院?”

凌豫筝轻轻叹口气:“三医院。”

“好,你等我。”祁音书挂断电话。

途中每一个路口都遇见红灯,祁音书好无奈,双手握紧方向盘,偶尔深呼吸,让自己平静些。

推开急诊输液室的玻璃门,她一眼就望见了一个人坐在角落的凌豫筝。

单穿一件卫衣,深灰色毛衣被脱下,放在隔壁的空椅上。

祁音书因为紧张,一直心跳很快很快,但她走向凌豫筝时,慌乱的情绪渐渐稳定。

她经过一个又一个银色的输液架,停在凌豫筝身前。

正在低头玩手机的凌豫筝抬眼,大约是发过烧,嘴唇干,脸上却红得异常,仍是笑眯眯地尽力招呼她:“小祁你来啦。”

“怎么会发烧呢。”祁音书蹲下,想要去捧凌豫筝正在输液的右手,又不敢真的碰到。

“谁知道。”凌豫筝有气无力的,“可能是我大半夜洗了个冷水澡?”

“冷水澡?”祁音书抬头,眉间皱得厉害,“为什么?”

“洗到一半突然没热水了,泡沫都还在头发上,只能硬着头皮洗完了。”说着,凌豫筝吸了吸鼻子,“嗯,我以为快点洗完吹吹热风就没事的,你别学我啊。”

“你。”

祁音书无话可说,“你本来就生病。”

“是啊。”凌豫筝瘪嘴,“我可后悔了,今早上还有重要的会呢,都没去成。”

“早饭呢,吃过了吗?”

“嗯,刚才喝了一点白粥。”凌豫筝还笑,“哎,那粥味道可淡了,我现在嘴里干巴巴的。”

祁音书叹口气,站起身,左右扫了圈:“这里也不卖水。”

“这是输液室,怎么给你卖水啊。”

“你想喝什么,吃什么,我出去买吧。”

凌豫筝双眼放光:“我想吃阿尔卑斯,草莓味的!”

阿尔卑斯。祁音书眯了眯眼,还是点头:“好吧。”

她往外走几步,要拉门前,回头又看了眼。

凌豫筝像长颈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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伸长脖子,特别期待地看着她。

就这还说不用来呢。祁音书挤出一个笑容,回身,径直拉开玻璃门。

买了一瓶矿泉水,一袋豆沙小面包,还有凌豫筝钦点的草莓味阿尔卑斯,十多分钟后,她回到凌豫筝跟前。

先举起豆沙小面包:“吃吗?”

凌豫筝摇头。

她垂下胳膊,从衣兜里拿出阿尔卑斯:“直接吃这个?”

凌豫筝点头。

她便将豆沙小面包先搂在怀里,低头专心致志地帮凌豫筝拆开阿尔卑斯的包装纸。

“你下午请假,我下午也请假,我们岂不是可以提前去看电影了?”凌豫筝说。

这糖果的包装纸有点难拆,祁音书上牙咬了下锯齿边缘,撕开了:“还看电影呢,你得回去睡觉吧。”

凌豫筝立刻动了动在输液的手:“这输完不就好——”

“诶诶诶。”祁音书连忙去摁住,“说话就说话,别乱动。”

“哦。”凌豫筝居然笑了,像个小孩似的,伸另一只手,“拆好啦,给我吧。”

整个输液室里,只有祁音书和值班护士是站着的,她环起胳膊,凌豫筝吃糖这会儿,她就四处观察。

祁音书从小身体还行,大部分时候生病靠吃药就能好,所以完全没有进过输液室。现在看着墙上那粉底白字的“请让座给输液病人”,觉得还挺有意思的。

“祁音书。”

凌豫筝忽然又拽拽她的毛衣,她回头,凌豫筝含着糖,一边腮帮圆溜溜鼓起,将手机屏幕举给她,“你看我们改几点好?”

真的很不死心。

祁音书没办法接过,她目光在改票界面短暂停留一秒,偏头看凌豫筝:“你这输液到几点?”

“好像要一个多小时还是两个多小时。”凌豫筝说,“没注意听。”

祁音书干脆转身去护士站,趴在台子上仔细问了一遍。

“看三点二十五的吧。”她回来跟凌豫说。

凌豫筝开心点头:“好啊好啊。”

样子太乖巧太可爱了。这瞬间,祁音书都觉得自己变成了一个姐姐。

她把手机递还给凌豫筝,心里有点躁动地别开脸。

太奇怪了。她刚才甚至想揉揉凌豫筝的头发。

“诶。”

凌豫筝又扯扯她的毛衣。

她低头的时候,凌豫筝还用力握住了她的食指和无名指。

凌豫筝眼底似有波光颤动,仰视着她,很轻柔的一字一句。

“祁音书,谢谢你过来陪我。”

第65章

祁音书目光在凌豫筝脸上短暂停留了片刻,然后,她笑了。

站着的人轻轻蹲下,双手更用力地反握住凌豫筝的手,嘴角挤出一弯小括弧——

“不用谢,以后我也陪你。”

凌豫筝垂下睫毛,并没有接她这句话,祁音书也适时地放开了手。

起身,目光在输液室内转了圈,她走去角落找了张塑料凳,拿回凌豫筝身边坐好。

她玩星星大战,凌豫筝玩斗地主,都没开声音,手里各忙各的,不时点击屏幕。

吊瓶里的液体一点一点流逝。

祁音书看久了彩色方块,忽然觉得眼睛有点酸胀,她抬头闭了闭眼,睁开再往下看时。

一只手指伸过来,把她屏幕上最后一溜绿色方块给戳掉了。

“别玩了,休息下眼睛吧,你看你这累的。”凌豫筝声音在她右边响起。

她看眼凌豫筝,锁屏手机,但嘴上说:“我不是因为玩游戏累,早上看文档看得太久了,后遗症。”

“不管是因为什么,休息下更好。”凌豫筝笑着,左手食指来轻柔地点点她的手背,“你会做眼保健操吗?”

“会啊。”

“那行。”凌豫筝抬抬手,“我给你数拍子,你做一遍。”

“啊?”祁音书环视一圈输液室,“在这里?”

“嗯。”凌豫筝很认真,“准备。”

好,莫名其妙啊。

祁音书心里想着,双手已经抬起,大拇指摁眼窝,其它几根手指并拢,压在额头上:“第一节是这个吗?”她问。

“没错,来,一,二,三,四。”凌豫筝稳声给她数拍子。

祁音书按节奏轻轻揉着眼窝,脑补出的画面特别逗,嘴角实在忍不住想笑。

凌豫筝那温热的手伸来捏捏她,低声警告:“好好做,不准笑。”

“干嘛还不准笑啊。”祁音书越说越笑,“一会儿我做完你来试试,你肯定更想笑。”

“我这现在就一只手有空,怎么试?”

“噗。”祁音书完全憋不住了,“哈哈哈,你这话更搞笑。”

凌豫筝没接她的茬,推推她胳膊肘:“行了,换下一节。”

祁音书闭着眼,转头问:“下一节是什么,不记得了。”

“按压晴明穴。”凌豫筝指尖又来点点,“这里,这里,食指摁,别偷懒啊。”

“你说话怎么这么像我高中班主任啊。”

“我这年龄确实也能当你班主任,来,开始吧。”

祁音书边摁边摇头:“怎么可能,你才大我几岁啊,最多当个英语老师。”

凌豫筝念节拍的声音顿住,隔会儿,问:“为什么是英语老师?”

“不知道,感觉你风格挺像的。”祁音书右手还过去拍拍凌豫筝,“别停啊,继续念。”

“我英语一般。”凌豫筝没念,反而说,“数学比较好。”

祁音书睁眼,垂下胳膊,向右看,淡声问:“你又不想念了?”

“嗯。”凌*豫筝局促地笑了下,“这都被你发现了。”竖起拇指,“小祁,厉害。”

她按低凌豫筝的左手,目光额外瞥了眼另一只摆在输液椅扶手上的右手。

凌豫筝跟邀功似的,只抬了下右手的食指,得意晃晃:“没乱动哦。”

祁音书笑着“嘁”了一声,脸转开,望去护士站,还是表扬道:“没乱动就好,值得鼓励。”

“小祁,你也挺适合当老师。”凌豫筝说,“因为你特别爱夸人。”

祁音书看回凌豫筝的眼睛,静了两秒,才淡淡地讲:“不适合,因为我只夸我喜欢的人,会变成一个偏心的老师。”

凌豫筝没接话。

发烧中泛红的眼睛愣愣地眨了两下,似乎完全没料到祁音书会这样讲。祁音书以为凌豫筝又要想办法躲掉这个话题,心里都准备好换去聊冰火菠萝油的事。

却见凌豫筝的双唇抿了下,冒出一句完全不符合凌豫筝性格的话。

“那你能一直做一个偏心的老师吗。”

祁音书还没反应过来,凌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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筝的脸已然转开了,人望向天花板:“诶小祁,你看这输液室天花板的图案还挺新颖哈。”

话题就这么随着凌豫筝的心情,被一放一收,给希望,又单方面中断了。

祁音书闻声抬头。

平常见过的医院天花板,都是一块块白色正方形,而这里,正方形中央,时不时贴有一句气泡标语。什么“热爱生活”、“明天会更好”之类的鼓舞人心的话。

祁音书头就这么微微仰起,双眼看着一个蓝色气泡,里面白色黑体印出三个字——

“别放弃。”

凌豫筝放下电影宣传单,身上穿着一件厚厚的深灰色开衫。

“咳。”人这么轻微地咳嗽了一声,“别放弃原来是登山题材啊,买的时候都没仔细看。”

祁音书双手垂在身侧,平静站着:“你想看吗,不想看我们还能退吧。”

“退了我们干嘛去。”凌豫筝拧开矿泉水,喝了一口,“看吧,登山题材积极向上,正能量。”

祁音书看着面前人咕噜咕噜喝下两口,才问:“你这会儿头还晕吗?”

凌豫筝抬起右手靠额头,试了试:“一点点,但是温度好像已经降下去了。”

“你自己试自己没有用吧。”说着,祁音书自然转了几步,跟凌豫筝面对面,抬左手,手背轻轻地在凌豫筝额头上靠了下。

还是有点烫。

她顿时皱眉,眼里盛满担忧:“没退烧呢,要不别看了吧。”

“都在这了,我可不走啊。”凌豫筝说着,人往左迈一步,仰头望她身后,“现在电影院都没人检票吗?我记得以前会有一个员工拿个小夹子,进一个,夹一下票。”

那都多少年前的事了。

祁音书知道凌豫筝在故意岔开话题,算了,身体是凌豫筝自己的,她虽然很担心,但只做建议,不做决定。

陪凌豫筝走到自动检票闸机口,她拿起票,将二维码向下,放于机器上扫描。

透明板亮红灯。

“这是还不能进的意思。”她真像个老师,在给她最喜欢的学生授课,“这家影院要电影开场前十分钟才能进。”

“哦——”凌豫筝稀奇道,“所以现在影院都是电子自动化,没有真人了。”

“大部分影院是吧。”祁音书又指了指凌豫筝身后的售票台,“但是像现场买票、买爆米花之类的,还是有真人。”

凌豫筝没转身,目光凝在她脸上,看得她有点别扭:“怎么了。”

“小祁,你为什么跟我讲话一点表情都没有。”凌豫筝耷拉下眉毛,“看起来好冷漠哦。”

“有吗。”被识破的祁音书转开脸,去看左边黑色反光的墙面。

“嗯,非常有。”凌豫筝环起胳膊,“你一冷漠,就超级明显。”

祁音书拿起手机看眼时间,也学会了岔话题。

“可以进场了。”

说完,她直接转身,扫票,“哗”一声,透明闸机挡板打开,她头都没回地往1号厅走去。

虽然凌豫筝说很多年没看过电影了,但选的位置还不错,六排正中央。

星期一下午三点过,登山题材的电影,冷门至极。

厅里熄灯,凌豫筝靠近她:“小祁,现在电影院这么不景气吗,就我们两个人看啊。”

祁音书目视前方,简而言之:“今天周一。”

“哦。”凌豫筝坐开。

一幕幕电影公司logo浮现时,凌豫筝又靠近她,压低声音:“你现在还有存电影票的习惯吗?今天我们这票你要拿回去存着吗?”

祁音书眉心动了动:“嗯。”

凌豫筝的右手便捏起一张小方形的纸,在祁音书眼皮子底下晃了晃:“你能不能教我怎么存它?”

“可以啊。”凌豫筝离得太近了,胳膊老是碰到她,祁音书不动声色地把身体向右靠了靠。

或许是她这动作太明显。

凌豫筝那没动静了。

祁音书往右边倾斜的身体又慢慢坐直,借着暗光,脸些微往左转了下。

凌豫筝身体倚去了左边,手肘撑在扶手上,似乎决定专心看电影了。

行。

登山题材嘛,好看的很。

那就看吧。

祁音书也不再多想,冷着一张脸,看画面最初,电影主角额间全是汗,费力地往斜壁上敲一根长长的钉子。

凌豫筝选择这部电影的时候,祁音书就有去看过简介和影评,她虽然不算了解凌豫筝,但也能判断出这不是一部凌豫筝喜欢的电影。

当然,凌豫筝嘛,也可能不走正常路线,就看进去了呢。

反正这电影节奏很慢,快半小时了,电影主角还背着旅行包,在各个商店里来回跑。

祁音书实在没忍住,困得打了个哈欠。

她人完全后靠在椅背上,一张脸被电影光照得明明灭灭。

凌豫筝就这么静静地看着祁音书的侧脸。

电影中的英文台词沉钝而密集,凌豫筝一句没听,就只斜倚在左侧扶手上,凝视祁音书。

电影播完是两小时之后的事,灯光亮起时,祁音书又打了一个超明显的哈欠,眼角挂上泪花。

她起身,对着凌豫筝说:“走吧,总算可以回家了。”

凌豫筝看着她的脸,缓缓地,眨了下眼睛:“冰火菠萝油呢。”

祁音书也跟着眨了眨眼:“那太甜了吧,护士不是让你最近这几天别吃太甜吗。”

凌豫筝心口起伏了一下:“可是我好饿。”

祁音书当没听懂,绕过凌豫筝的鞋,想走:“你可以回家喝粥嘛。”

凌豫筝拉住她。

“那你能不能陪我回家?”凌豫筝问她。

第66章

小小的手松开棕色风衣,凌豫筝脸上全是委屈。

凌关君转身蹲下来,笑着揉了揉女儿的侧脸。

“筝筝,妈妈要出去工作了。家里还有张阿姨陪着你,妈妈晚上就回来,好吗?”

凌豫筝瘪着嘴,气呼呼地不肯讲话。

凌关君仰头与旁边站着的住家阿姨相视一笑,又轻捏了一下女儿的脸:“如果你这样不舍得妈妈,妈妈实在没办法放心离开了。”

“哼,我不舍得很正常啊。”

凌豫筝环起胳膊,扭头,“那你回来要给我带好吃的糖才行。”

“当然会给你带。”

凌关君答应完,起身,看看表,对张阿姨讲,“张姨,那我就先走了,麻烦您照顾筝筝。”

“妈妈晚上见!我一定会等你带糖回来再睡的!”

凌豫筝牵住张阿姨的手,努力踮脚,朗声挥挥左手。

六岁前的记忆,大致就是这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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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念小学,她背上相对繁重的家庭作业,凌关君开始坚持每晚回家陪在她身旁,一边困得打哈欠一边监督她认真写下一笔一划。

看上去好累。

凌豫筝渐渐懂事,提前完成作业,回家后,学做菜,打扫卫生,赶在妈妈开门前跑到玄关。

她弯着笑眼乖乖喊:“妈妈,欢迎回家。”

她非常喜欢看见凌关君眼中那一闪而过的喜悦。

初二的某天,她听见凌关君有些叹息地对张阿姨讲“市场不景气”,那之后,张阿姨就离开了她们家。没多久,她和凌关君也搬离了最初的大房子,换到一个仅有一室一厅的小家。

但凌豫筝还是感觉很幸福,因为她放学,常能看见坐在家里的凌关君。

尽管那时候的妈妈变得沉默寡言,一天又一天地坐在沙发上皱眉打电话,厉声在强调“我为小雯做担保我不后悔!”、“这是我自己的选择!”、“骗了我又怎么样?”。

她站在门边,进退不得,然后凌关君冷脸转来看她,眉心松开,将通话挂断了。

初三的暑假,很炎热,凌豫筝听朋友讲发传单一天有80元。

她偷偷去了。

结果她在街上遇见了同样流着汗,正追着人赔笑脸、做推荐的凌关君。

她们四目相对,凌豫筝额角滴下一滴汗,凌关君转身走了。

那晚回去,凌关君躲在她们唯一的一间卧室里不肯见她,她听见妈妈哭了。

高一报到那天,学费是2139元。

那39元,由两张10元,两张5元,和九个1元硬币组成。

凌豫筝背着包要出门的时候,回了次头,白色风扇“哗啦啦”转动,凌关君倒在沙发上,面对沙发,睡着了。

她拿贫困补助金回家,凌关君让她还回去。

她拿奖学金回家,凌关君质问她是不是骗人,让她还回去。

凌关君日复一日地徘徊在客厅里,吃不下,睡不着,人一天天消瘦。凌豫筝趁人打瞌睡,去摸了摸妈妈的手,就像是只有一层薄薄的皮,勉强挂在骨头上。

她想哭,凌关君却被她的动静吓醒了,一把推开她。

她撞在茶几的尖角上,右手小臂被划出一条长长的血痕。

凌关君抱着她哭,终于肯跟她讲:“筝筝,对不起,我,我真的好累。”

凌豫筝请了一天假,陪妈妈去看心理医生,每天回家想尽办法拖着凌关君出门散步。

她发现每当她诉说一些调皮的心事,比如她上课困会偷偷跟同学分糖吃,凌关君就忍不住笑她,说:“筝筝你不可以再这么小孩子了,万一老师又请我去学校怎么办?”

说着万一,可她看见了凌关君脸上的满足。

一种被人需要着的满足。

自那以后,凌豫筝尝试着做一些无伤大雅,却总会让凌关君为她烦恼的青春期“坏”事。

后来,凌关君的病情好转,偶尔她不在家的时候,人也会主动出门,去外面走走。

凌豫筝高二那年,机缘巧合,凌关君认识了一群爱好徒步的同龄朋友。听凌关君讲,里面不乏有几位曾经过得比她们还要糟糕,又重新站起来的人。

凌关君有信念,有本事,放下过去坚守的包袱,不出一年,她们家里的经济有了起色。

高三第一次晚自习下课,十点五十,凌豫筝骑自行车回到家,进门看见凌关君蹲在客厅里收拾行李。

“筝筝,我们几个合伙人决定在国内四处走走。”

她并不清楚凌关君在做什么事,但只要妈妈开心,她很赞同。

她合上门,不忘走到凌关君身边叮嘱:“好啊妈妈,记得多备些常用药,要玩得开心哦。”

凌关君出发后,一室一厅也显得很空荡,凌豫筝一个人上学,一个人回家。

偶尔接到凌关君打回来的电话,她会笑眯眯地坐在沙发上。

“妈妈别担心,一切都好。”

她那时亲近的朋友看出了她的失落,齐刘海,妹妹头,许汐蹲在她桌边,问她:“凌豫筝,你最近为什么不开心啊?跟我讲讲呗!”

她被许汐拉着逛街、看电影,每周五晚去学校附近的娱乐广场看老太太跳舞。

她们偷偷骑上电三轮的那节晚自习,凌豫筝摁住许汐蠢蠢欲动想要拧车把的右手:“还是算了吧,撞碎玻璃太危险了。”

许汐笑她胆小,右手一转,三轮车轰隆隆往前猛冲。

“嚓!”——“哗啦啦”——玻璃分裂成一块块晶莹的碎片,许汐跳下车,展开双臂:“凌豫筝!我们才十八岁!有什么好怕的!”

凌豫筝无意识眨了眨眼,她凝视着许汐的笑容,心里好像有异样的感觉在悄悄萌芽。

第二天,她被叫到了办公室,许汐也在。

她还没有讲话,面对班主任的威压,许汐吞吞吐吐说:“我、我是听凌豫筝说,可以,我才——”

凌关君被班主任一通电话叫回来了。

凌豫筝特别开心,坐出租车里跟凌关君回家,她进门看见妈妈着急去房间,拉出行李,以为凌关君要开箱子,在家住一段时间。

她一句“妈妈我很想你很需要你”刚要脱口而出。

嗒。

凌关君拉着行李箱站她眼前,右手像小时候与她离别时那样轻轻抚摸她:“筝筝,这些都没事,你别往心里去啊,你开心就好,但是一定要注意安全。”

凌豫筝的双唇颤了颤,问:“你,要走吗?”

凌关君笑着点点头:“妈妈很感谢你,你支持我,让我有了新的生活。”

家门被凌关君从外关上。

凌豫筝兜里的手机震了震——凌关君给她转来20000元。

高三一整年,凌豫筝和许汐非常亲密,是彼此最好的朋友。她知道许汐喜欢她的脸,崇拜她的成熟和冷静,她一度扮演着一个完美的朋友。

但她发现,许汐不止有她一个朋友。

她们身边多了一个人、两个人、三个人。原来许汐会把对她的好,一模一样地交给更多人。

她们在毕业那晚大吵了一架,许汐很不理解地看她:“凌豫筝,我没想到你这个人居然这么偏执?人都会有很多朋友!又不是小孩子还要求一对一过家家!”

凌豫筝无法说明白心中复杂的感情,羞于说明,她只冷着一张脸。

“那你选择我还是选择她们。”

“哎哟我天哪,我们是在谈恋爱吗,你问这种话,你同性恋吗?啊?”

哦。这是正确答案。

凌豫筝脸上格外平静,她点头:“对。”

许汐立刻皱了皱眉,上下扫她一眼。

“神经病。”最后一眼,就是非常厌恶的一眼。

这件事之后,进入大学,凌豫筝又成长为一个笑眼盈盈、擅于社交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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