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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0章 “游戏人生”
吃掉。
这是尤尼亚莉第二次遇到想被她吃掉的人。
第一个希望被她吃掉的人，给出的理由是想将她作为他的‘埋葬之地’，所期望的是让她拥有人类的血肉。
而面前之人的理由，则是……
“我是你的。”他这般说。
“你需要将我杀死、变成你的所有物。”他又说。
尽管伊路米这句话前言不搭后语，但尤尼亚莉还是听懂了。
眼下他们依旧还在被黑潮覆盖的世界里，这里面的一切依旧被黑暗大陆所主宰，只有如以往任何一次那样驱散掉黑潮、或是消灭黑暗大陆的气息，她才能脱离这里。但与以往不同的是，这一回，她的‘敌人’不仅是黑暗大陆的一抹意识，还有与之彻底融合的伊路米。
这本不是件容易的事，从她一开始进入到这里后就被隐隐压制的情况上看，她很难将其驱散，甚至也有被吞噬的可能，就比如她身下这具差点就将她困于其中的怪物躯壳。
但如果伊路米愿用自身作为黑潮的囚笼，连带他体内的东西一同被她杀死，一切就会简单很多。
也就是说，伊路米的意思是愿意成为被抹杀的一方，用自己换她‘自由’。
换她自由……这种‘舍己为人’的行为显然很难与伊路米这种人联系在一起。
这个从最开始对她抱有敌意、而后在意识到她有过人之处后不加掩饰的利用与控制、再到后来近乎病态的窥伺欲……的人，是绝对不会有一天愿意用自己作为代价成全他人……
这是尤尼亚莉最初的想法，将其彻底放在陌生人角色上时的想法。
但……
看着伊路米那张表情依旧淡漠、黑眸里却翻涌着毫不掩饰的欲望的脸，尤尼亚莉突然回忆起那极具侵略性的吻。
那个猝不及防的吻，仿佛想要将她的一切都掠夺走成为自己的所有物……明明依旧带着那令她不喜的明显征服欲，却莫名没让人反感，或许是因为在那看似占据主导地位的举止里藏着与之表露出来的征服完全相反的‘讨好’。
——他在讨好她，想要取悦她。
这一点在那个梦里体现得淋漓尽致。
梦里的时间流速掌握在伊路米手里，以至于明明陷入梦境中不过半个月之久，却好似生活了许久，以本不可能存在的极度亲密的关系生活在一起。他为她搭建存在于她潜意识里的特殊世界，为她创造安逸的生活环境，承包了那个付出一方的角色，而后又在她明确的拒绝下亲手放出了她……这一桩桩事情覆盖了她最初对他的印象。
甚至仔细想想就会发现一切都有迹可循，从地下拍卖会事件开始，他所做的一切都颠覆了她对他的认知。在‘自我’归为零的那段时间，她并没有失去记忆，只是一切都被怪物本性压制才显得冷漠而怪异，但不管是在那期间发生的事情还是过往的经历她都记得，所以她记得他是如何一遍遍帮她找回最基础的‘人性’，也知道他曾有过在她最不设防的时候想要控制她的想法，之后又主动放弃。就连NGL自治国的成功登陆，她之后也通过那些受控的嵌合蚁得知了他曾在暗地里帮助过……
这样想想，在那次争执后，他好像就付出了实际行动，证明了另一种形式的‘爱’，尽管这种爱偏执而自私、阴暗且畸形。
对此，她讨厌么？
好像并没有。
就好像‘系统小姐’和她说的那样，她在寻回自我的过程是一个筛除和汲取的过程，或许是接触到的‘爱’从一开始就是畸形的、而后又在最关键的时期陷入了伊路米为她编织的那个梦里、潜移默化地接受他给予的‘爱意’，以至于曾经还争执爱应该定义在健康的关系里的她，眼下并不反感伊路米所展露的这些畸形的感情。
不过……她终是不可能有所回应了。
“你确定愿意被我吃掉么？”尤尼亚莉没有避开伊路米抚在她脸上的手，只是这样问道。
显然，哪怕她现在真真正正成了人，身体里依旧还占据着一部分野兽的灵魂……不，严格意义上来说那并非兽性，而是构成她这个‘人类’个体的重要组成部分，所以，此时的她比起是一个不得不亲手杀死‘伴侣’而犹豫不决的人类，更像是需要养分而毫不留情杀死完成求偶后的雄蛛的雌蛛。
想要解决这一次黑暗大陆带来的大灾难，如吞噬那只黑鲸般吞噬掉伊路米确实是唯一解法，就算伊路米没有要求，她也会那么做。
“你会为我而难过么？”
伊路米没有立刻回答她那句话，而是在盯着她看了许久后意味不明地问出了毫不相干的话。
尤尼亚莉不解他为什么这么问，但想了想，会难过么？
如果是以前，答案很明显是不会。
而现在……
“或许吧。”
毕竟梦是假的，所有的相处是真的。
听到这句话，伊路米点点头：“嗯。”
看起来已经做好赴死的准备。
见伊路米是真心做好了被自己吃掉的准备，本无犹豫之意的尤尼亚莉一时间有些无从下口。
果然，吃人什么的，还是需要做一下心里建设。
做着心理建设的尤尼亚莉突然开口道：“还有什么遗言么？”
“什么？”
见伊路米不解，尤尼亚莉解释道：“有什么需要我帮你代劳实现的么？”
尤尼亚莉决定依旧遵守‘舍与得’的原则，她从东那里以杀死他作为获得肉身的交换，而这一次，既然是以杀死伊路米的方式获得黑暗大陆的部分控制权，她不介意也帮他实现一个愿望。
听了她的话，伊路米垂眸思考了会，而后从已经快要和黑水溶为一体的衣服里取出了……项链。
这项链和梦境中他为她戴上的项链一模一样，是那串她丢还给他的那个串着揍敌客家族戒指的项链。
接下来的发展也和梦境中的一样，他为她戴上了项链。
但说的话不同。
他想让尤尼亚莉代劳实现的事情是——
“替我守寡。”
“……？？”
啊？
尤尼亚莉一度怀疑自己耳朵听错了，不确定地再次询问：“什么？”
“你不可以找别的男人。”
“……”
“。”
神经。
这一回，没有丝毫犹豫，身体异兽化、膨胀，尤尼亚莉如雌蛛般，张口就把胡乱求偶的‘雄蛛’生吞活咽了。
守你弟的寡。
……
当与黑暗大陆同化了的伊路米被尤尼亚莉吞下后，周围由他们带来的黑水便如枯涸般瞬间停止、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快速退潮、慢慢露出已经被吞噬得差不多的贫瘠土地。
这一幕落在了一直用无人机转播艾吉恩大陆情况的猎人协会和V5眼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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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好了！”
在猎人协会和V5的部分高层人员开会相谈的会议室里，看见直播投屏里黑水退潮的画面，一个官员模样的中年男子激动地站了起来。
“这是控制住了对吧！”
天知道他们这半个多月以来经历了什么，组织救援、组织援助各种地区因社会动乱而滋生的恶意叛乱、商量对策、召集人手……送命，一桩桩事情弄得他们焦头烂额，并且还都无济于事，只能眼睁睁地看着那黑水以势不可挡之势往各个大陆蔓延过去。
而现在，虽然不知道为什么，但那黑水好像已经自动退去了！
相比一部分喜极而泣的政府员工，被猎人协会以代表身份派来合作的十二地支‘戌狗’奇多尔则没那么乐观，看着那莫名退去的黑水，蹙了蹙眉：“别高兴得太早，我觉得事情没那么简单。”
“至少那黑水暂时退去了。”有人这般说。
不管这中间到底出了什么变量，但总归是给人类世界一些喘息的时间，这总比一直处在灭顶的高压之下好。
想了想，奇多尔还是问道：“帕里斯通那边有什么动静吗？”
她总觉得这人在这之中也有一个重要的角色身份。她十分不解会长在这种节骨眼把这种人放出来究竟为何，以防这人又做出奇怪的事情，她专门找了人去监视，但监视的结果就只是这人在煽动民众的负面情绪，宣扬什么人类要灭亡了、不用再做无谓的挣扎了、迎接最后的狂欢吧之类非常反社会的言论。
这种事情自然不能任其发酵，影响颇大，但等他们想要遏制教唆煽动的源头时，这人就跟人格分裂似的又在宣传人还是要有希望的，无论人在怎么渺小，能在这种优胜劣汰的残酷环境下生存至今自有其他生物所没有的优势，所以越在绝望之中就应该越充满希望积极应对。
好嘛，这下子都不需要他们出手，帕里斯通自己一个人就自导自演把两种立场都演了一遍，像是闹着玩儿似的。
众人虽不知道帕里斯通想要干什么，但都认为这人专注忙活这两件事至少比他跑到事关黑水战况前线来添乱好，便只是稍加阻止，没有太关注。
但奇多尔总觉得不对劲，她算是和帕里斯通交手比较多的人了，在她看来，就算这人被关监狱那段时间关得不太正常，也不可能无任何目的跑到大众视线中演一圈当过家家。
不过具体想做什么，奇多尔因为黑水一事也无暇顾及。而眼下，既然短暂的时间喘息，她想重点关注这人，想知道他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
然而，她才刚有了这个决定就发现已经不需要了。
那块原本转播着艾吉恩大陆现状的画面突然被人入侵，画面在不受控制地跳转了好几下后停了下来，画面里是一间办公室，而镜头正对着办公桌。
当办公桌后原本背朝着画面的椅子被坐在上面的人一转，露出了那人的样子后，奇多尔眼皮狠狠跳了两下。
“嗨～大家上午好，虽然今天也处在不安的生活中，但大家有没有努力生活呀。”
画面里的帕里斯通如此笑着和镜头打招呼。
明明画面只有这么一处，但声源仿佛在多个地方响起，奇多尔朝会议室里的众人扫视了一圈，发现打开手机或电脑查看消息的人画面也都停留在帕里斯通直播的画面。
像是想到什么，奇多尔猛地起身走到窗户边打开窗户往外看，只见大街上所有连接网络设备的屏幕都是帕里斯通那张十分欠的脸。
——不知何时，他控制了整个网络中枢。
无人能阻止他的情况下，只听他继续道：
“相信大家都已经看见那黑水暂时退去了，这说明大家的努力还是有用的，值得赞美……”
他说着还伸手鼓鼓掌，但下一秒，他微眯的眼睛突然睁开，露出严肃的表情：“但有一个真相不得不在大家以为得以解脱而放松下来前公布，这一场由另一个世界主导的入侵没有停止，而是从这一刻正式开始……”
“这人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吗？”办公室里有人惊呼。
“他想做什么？！”也有人震怒。
“我觉得当务之急是确定他的话是否属实。”这是知道部分内部消息的人，此时脸色也不怎么好。
像这样的情况在这个世界各地比比皆是，有质疑的，有因此而不安的，也有绝望到愤怒的……
但显然，这些情绪都传达不到帕里斯通那里，又或者说，就算他知道他也不会在意，他的任务只有一个，那就是——
“……对此，我们的做法是继续害怕吗？还是退缩？还是任凭自己陷入不安？”
他就像个天生的表演型政客，说到情绪激动时振臂一呼站起身：“不！我们要做的是抗争！抗争！抗争！相信很多人都已经知道了，早在数千年前我们有很大概率也是那片大陆上的居民，但我们的祖先因为无法在那片大陆上生存而不得不背井离乡，来到这被其包裹的湖中一隅之地苟且偷生……同样的事，我们也正在面临！
我们的祖先尚且还有退路，但我们已无退路，如果我们退缩，人类便不再有生存环境了！”
同样守在电视前看的尼特罗见帕里斯通演得有点忘我，忍不住问向身边的金：“这也是你们计划中必要的一环吗？”
对此，金非常诚实地回答：“不知道啊。”
说着又补充道：“事实上在我还没回来前都不知道他是我们这边的……话说他是吗？”
看着金露出来的‘天真’模样，尼特罗闻言竟该死地有些沉默，很想告这些人玩弄老人是怎么回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