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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1章 怨夫 徒劳地淋雨
051
正式签约那一天, 九点钟的晨光透过全景落地窗,会议室里坐着审计、财务,还有各自的律师团队, 满满两排人。
起伏的纸页在手指间翻飞,不断发出的窸窣声,夹在轻微的交谈中,和中央空调的翁响交织成古老乐曲的旋律。
郑云州坐在中间, 五官冷峻, 深蓝西装前襟别着金质徽章, 沉稳而自持,从头到尾没有表情变化,像对待一件平常事。
林西月坐在王凯身边,看着星宇科技的logo在电子显示屏里, 慢慢地被铭昌的集团图徽吞没。
她转头望向方星宇,他的唇角压得很平, 虎口掐在下巴上, 面上流露出怅然若失的神情。
收回目光时, 中途看了一眼郑云州,他也正在看她, 眉目深邃得望不见底, 一片骇人的黑。
林西月低下头, 继续有条不紊地加盖骑缝章。
“八十七个修订版本的协议, 今天总算做完了。”王凯小声说。
林西月嗯了声:“过两天我先把年假休掉,已经很久没休息了。”
王凯点头:“这就对了, 你太拼命了,人生也不是非得用出色的履历来丈量,多留点时间给自己。”
西月笑, 她不拼不行啊,欠了郑董事长那么多钱,怎么还得清呢?
现在总算可以停下来缓口气了。
忙了一天,晚上的庆功宴设在太平山上的私人会所里。
刚结束了一个大项目,每个人脸上都洋溢着笑容,人群三五扎堆在大厅的沙发上,露台的圆桌边,话题横跨政治、经济和金融。
郑云州短暂露了个面,在高源的陪同下,分别敬了审计和律师负责人一杯酒,就去了别的地方应酬。
他来香港也不单为收购星宇这一件事,集团内还有很多业务需要他本人出面。
走之前,郑云州在人群里环视一圈,一眼就看见了站在窗帘后,和女秘书聊天的林西月。
她穿了条珍珠白的抹胸礼服,身上拢着羊绒披肩,看上去弱不禁风,又明艳照人。
这是过了多少年也改不了的直觉。
他总能够在茫茫人海中,被心里那股焦灼引领着,迅速用目光锁定她的位置。
袁褚上来提醒:“该走了,几家信托和证券的负责人都到了,正等您呢。”
“让人看着点儿林西月,别让她喝醉了。”郑云州扣起西服,边往外走边说。
她看起来追求者很多,年龄分布范围也很广,上到方星宇,下到那个倒霉的Bruce,个个都很会耍花招。
袁褚点头:“好的。”
林西月端了杯香槟,在和曾岚说话。
曾岚是方星宇的秘书,跟在他身边很多年,但一直没能成为方太太,等了一年又一年,等得人老珠黄,青春不再。
方星宇甚至没在任何公开场合表示过,自己会娶她。
问起原因,曾岚都是笑着耸一耸肩膀,说时机未到。
但她心里知道,永远也不会有那个所谓的时机了。
林西月问她:“其实你能力很不错,难道就没想过离开他,自己去闯闯吗?”
“怎么闯?”曾岚脸上一道鄙夷的笑,“一个肄业生,连毕业证都没拿到。方总对我是有恩的,在我最难的时候收留了我,不过给他当了这么多年情人,也对得起他了。”
林西月听出里面复杂幽深的故事。
她说:“你最难的时候是在美国吗?”
曾岚点头:“对,我和一个男同学谈恋爱,发生关系,还有了孩子,他花钱大手大脚,我以为他是个正牌货,没想到是个假二代,一听我怀孕就要分手。”
说到这里,她眼眶里浮起红血丝,喝了口酒:“好笑吧?在哥大那种,一板砖下去能拍到五个富二代的地方,我精挑细选了个拆白党。”
林西月靠在窗边,手里拨着蓝丝绒帘布,也仰头灌了半杯。
曾岚又说:“不过我没什么值得同情。真的,林律师,我们家那么穷,我去纽约读研也是靠男人,我的认知,我的学识,我的修为都太浅薄,是注定会走上这条路的。”
“也别这么说。”林西月安慰t?了一句,“年纪小的时候,谁都会迷茫。”
她也知道,不该用宏大叙事去回应每个人的具体困境。
但林西月实在也说不出别的了。
她是个连体测八百米的时候,都要逼自己跑快几秒钟,只为体育成绩能多一分的人。
她从小到大都明白,只有自己才是自己的靠山。
如果没有碰到郑云州,她应该到现在还没谈过恋爱,不清楚那是种什么滋味。
林西月从来没有把参悟男女之情,列在人生必须要完成的清单里。
曾岚笑着用手指抹了抹眼尾:“其实我有过很多机会,但那些工作看起来就要受罪,我娇滴滴的,不肯弄脏了手。只有在方总身边,他养着我,护着我。别人也看不出来,我其实是个没用的绣花枕头。哪怕他不会娶我,我也已经离不开他了,他也知道这一点。”
林西月不敢再谈独不独立的话,一句出去闯闯,就引得人家这么难过了。
她转而说起了曾秘书擅长的,爱马仕哪个店的s服务好,能尽量地少配货,哪一种款式比较保值,在二奢市场上好流通。
曾岚喝到后来都醉了,搂着林西月说:“你下次要去拿货叫我,我带着你过去。”
“谢谢。”林西月的眼底也染上薄红。
她站不住了,到沙发去坐了会儿。
那边他们律所的同事多。
王凯还在和高源他们诉苦,说外所的非诉业务不是人干的,老板完全拿他们当牲口使,还是肝脏没毛病,可以每天熬通宵的牲口!哪天真要到你们铭昌去发展,还得老哥多提携。
林西月本来想说两句,但头实在太晕了,陷在真皮沙发里,歪着脖子眯了过去。
其实也没有真正地睡着,她只是太久没有喝过酒,但心里的戒备还牢牢守着,耳边一直能听见谁和谁在调笑,要醒也可以随时醒过来。
“林律师?林律师?”有个女服务生拍了拍她。
林西月睁开眼,撑着扶手让自己坐正:“嗯,怎么了?”
“您喝多了,我送您回去吧。”服务生说。
林西月感到诧异:“你?单独送我?”
服务生点头:“对,是袁秘书交代的,车已经到门口了,让我扶您出去。”
“好,出去。”
很晚了,林西月也不想再留了。
她拢了拢身上的披肩,又拿了一杯酒,和高总方总他们道别,说先过去。
等她转身走远,方星宇在后头议论:“林律师脱了板正的西装以后,更让人神魂颠倒了。”
高总神秘地笑了下:“别打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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主意,你还想在香港混的话。”
“为什么?”方星宇品味了一下就清醒了,“是不是郑董喜欢她?”
高总没说是,也没说不是:“郑董的事我不敢问,但这项目本来不是给凯华的,是因为林律师在,而且是袁秘书亲自交代的,你说是什么意思?”
“难怪看不上我。”方星宇喝了口闷酒。
高源笑着赞了一长串:“小姑娘岁数轻,漂亮又有进取心,生命力旺盛得很,好吸引人哪。”
服务生扶着她出来,袁褚站在外面等,开了车门。
把林西月放进后座时,他搭了一把手:“怎么喝成这样了?东倒西歪的。”
服务生说:“不知道,您打电话给我的时候,林律师就在那儿睡觉。”
袁褚拿出几张钞票给她:“辛苦了。”
他重新坐回去开车,扭头对林西月说:“林律师,我还要去接一下郑董,你能坐得住吗?”
“可以。”林西月只听清了最后半句。
她用手撑着身下的坐垫,还不忘礼貌:“谢谢你送我。”
“不客气。”
袁褚往山下开,因为怕林西月无法保持坐姿,他开得很慢。
反正郑云州的局还没这么快散,他能掐得准时间。
车厢内静谧无声,冷风里浮动着暖调香薰,吹得她昏昏欲睡。
不知道过了多久,另一侧的车门被人打开,她挣扎了一下,还是没能睁开眼。
“她睡着了?”有道清淡的声音问。
好像是袁秘书在说:“我在开车,没注意,林律师喝多了。”
男人又责怪道:“那也不找人照顾她,你就让她这么在后面睡?空调开高一点。”
没多久,一只温热的掌心贴上她的后背,把她抱到了身上。
林西月支撑不住地往他肩膀上靠,脖子微微后仰。
昏昧的灯光下,她的眼皮,她的脸颊,她的脖颈都浮着一层粉,斑斑点点,像被风吹开揉散的桃花瓣。
郑云州轻轻拍了下她的脸:“林西月?”
“嗯。”她勉强打开了一星眼眸,迷离地笑,“你来了?”
你来了?
谁?哪个该死的野男人?
郑云州眼中染上难以形容的阴暗情绪。
他握起林西月的手腕,刚要发问时,反被她轻柔地扣住,五根细白的手指插进来,紧紧地和他交握。
掌心相贴,五指相嵌。
郑云州不由自主地吞咽了下,下颌紧紧地绷着。
“今天很累吧?”林西月眼眸微阖,另一只手却摸上他的喉结,一路滑到下巴,又途径面颊到了眼尾。
她的手好软,温温的,像小虫子在脸上爬,带起密密麻麻的痒,痒进心里。
郑云州浑身上下的肌肉都绷到了极致。
就连宽松的布料也是,立刻被他自己乗到了最大,撑得他难受。
他点头,用力地夹着她的手指:“你问的是谁?是我吗?”
“林西月,你看清楚我是谁!”
林西月不回答,她只是笑,仍抚摸着他漆黑的鬓角,来来回回地摩挲,像赏玩一件冰冷的瓷器。
郑云州感到空虚,一种海啸一样席卷而来的空虚。
过去也不是没有过,这么多年,他常被这种空虚折磨。
夜深人静的时候,一想到他次次贯穿她时,林西月的神情和身体都软烂成一颗蜜桃的样子,那份挥散不去的高热就像附在了骨头上,要冲很久的凉水才能退下去。
但想象总归没有形状,比不上把她抱在怀里,她这么撩拨他来得厉害。
郑云州喘息着,闭了闭眼。
渴望已经完全压垮了理智,脑子里嗡嗡作响。
那份总是得不到满足,逼得人快要发疯的感觉把他的思考都排挤出去。
随便林西月把他当成是谁。
他现在只想吻她,只想不留余地,直白地揉她,揉得她发出那种很娇的声音,然后主动来凑上来。
郑云州意识到自己的身体有失控的趋势。
他不耐烦地捉住她乱动的手,黝黑的目光跌进了她水润的眼眸里。
郑云州眼中的侵略性好强,简直是在用目光进犯她,林西月被盯得昏昏沉沉。
她刚仰起一点头,就被他俯身含住了唇,林西月呜了一声,然后就发不出别的音节了,连呼吸都被他卷走。
他吻得好激烈,粗糙的舌面从口腔壁一寸寸滑过,不肯放过任何一个地方,外面舔够了,就狠狠地摩擦她的舌头,带起丰沛的清液,它们越积越多,最后含也含不住,又从她的唇角淌下来。
还不够。只是这样还不够。
郑云州心里有一道声音在说。
林西月被吻得神志涣散,脚尖不停地抵着车垫,微微地驓着,驓得郑云州抑制不住地低遄。
她只好用双手抱住他的脖子,失神地去吻他的下巴,口里吚吚呜呜的,乖顺而热情地黏到他怀里,已经再明显不过的暗示。
他吮吻够了,松开了她的唇,侧了侧头,蹭过她的耳廓:“还没到,乖,再等一下。”
不敢在车里开始,郑云州只能把她往身上摁,烦躁地催促袁褚:“开快点。”
袁褚也想快,也不愿在车上听这些。
好不容易到了,他赶紧下车开门。
郑云州抱着林西月出来,那点急于把她压在身下的心思快按捺不住了。
在没有第三个人的电梯里,他又重重地在她唇上碾了一轮,吻得她无意识地张开嘴唇,伸出舌头,喝水一样舔他的脸。
跨出电梯的一瞬间,踩上柔软的地毯,郑云州被刺激得险些站不稳,手上失了力道,差点摔着她。
他定了定神,快步朝套房走去。
几乎是关上门的瞬间,他就和林西月一起跌到了床上。
夜半时分起了雾,浓白的雾气凝结在玻璃窗上,像黄昏时快凋谢的云霞。
刚在浴室里胡闹了出来,林西月的后背贴在他胸口上,接连不断地达到藁摷,让她在汹涌的疲倦里睡过去。
但郑云州仍吻着她的脸,毫无阻碍地放入已经熟透软透的鲜红樱桃肉里,他克制地皱着眉头,不让自己发t?出声音。
这一晚上,他已经低哑地哼了很多句,像没尝过味道的小年轻。
林西月唔唔了两声,像只小猫一样蜷起身体,蠕动着来珈他,轻细地呜咽,下意识地打开了一点,方便他缓缓地缙础。
郑云州抱着她,鼻尖深埋到她的耳后,贪婪地闻着她的甜香气,含吮着她的耳廓:“好乖,好緊,我都忍不住了。”
闹到三四点,郑云州才给她做了最后一遍清理。
看着圆润肿起的艳红肉瓣,像被露水打湿的一簇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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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吞了吞喉结,已经再三提醒自己了,还是没能控制住力道。
第二天早上,林西月被手机震醒时,郑云州还在睡。
他不舒服地皱了皱眉,手臂动了一下。
林西月赶紧掀开被子起来,拿上手机到浴室里去接。
“喂?”
一开口她也吓了一跳,她的嗓子怎么这么干?
他们老大Dwson着急地用英文对她说:“来趟律所吧,有件事要你帮个忙,现在乱成一锅粥了。”
“好,我马上。”林西月没紧抓着电话不放。
她知道,老大不肯在电话里说的事,来龙去脉肯定很长,一时讲不清楚。
林西月放下电话,打开水龙头,迅速洗了把脸让自己清醒,再一抬头,看见自己身上青红相间的痕迹,一层压着一层。
她红了下脸,想到昨晚在浴室,就她站着的这方洗手台,郑云州把她推上去,一言不发,绷着一副难耐的表情吻她。
林西月洗漱完,走出去。
地毯上横陈着他们的衣服,一地华美的狼藉。
她弯腰捡起自己的裙子,皱巴巴的还是小事,都不用凑近,就能闻到上面一股稀薄的茎叶味,但她也顾不上了,蹙着眉往身上穿。
应该是在刚进门的时候,郑云州脱不下来,也没那个耐心脱了,就这么压着她吻
林西月裹上披肩,拿上自己的手包出了门,全程放轻了手脚,不敢叫他发现。
从瑰丽出来时,外面滴滴答答地下着雨。
平时她对天气变化很敏感,睡觉也从不把窗帘全拉上,都留着一条缝,阴天晴天还是雨天,她躺在床上就能知道一二,还没起身就先想好穿什么衣服,找出来很快。
但今早在房间里睡得太死,林西月一点察觉都没有。
她随手拦了一辆计程车,先回公寓去换衣服。
带着这么身事后痕迹跑到律所去,她经营多年的名声也将荡然无存。
到了家,林西月把礼服脱下来,丢进洗衣机里。
她找了条淡紫的西装裙穿上,站在穿衣镜前打量了一眼,腿心里、手臂上还有胸前那些被吮出来的印子倒是看不见,只是脖子不太雅观。
林西月又打开衣柜,摘了一块白底印染方纹的丝巾。
她在脖间绕了两圈,随手绾了一个活结,提上包下楼。
出门时正碰上黄家豪,他邀请她一块儿上车:“走吧,我也去律所,下雨难打车。”
“好,谢谢。”
林西月没推辞,收了雨伞,侧身坐进去。
黄家豪从头到尾看了她一遍,夸赞道:“今天脸色很红润,看起来不一样的漂亮。”
“你这么说,难道我平时很苍白吗?”林西月笑着问。
他摇头,也说不清:“就是一种感觉,形容不出来。”
林西月没再继续这个话题了。
她说:“你知道出什么事了吗?”
黄家豪说:“Jke组里的一个并购案,已经到收尾阶段了,我们是卖方律师,要对买方公司进行背调,出具意见,对吧?”
“对啊,怎么了?”
“Jke最近很毛躁,可能也觉得对方不是规模很大的企业,收上来的资料也不知道看没看全,就按照手下低年级律师说的,出具了法律意见,认为对方符合具体条件,没有问题,邮件都发出去了。”
林西月越听越不妙,随口猜测道:“但是呢,不会买方存在股权代持的情况,实际是个空壳公司吧?”
黄家豪佩服地看了她一眼:“就是!”
“天,赶紧开吧。”
一到律所,就听见Dwson在训人,他父母是南法移民到老美去发展的,讲英文时还带着浓重的普罗旺斯口音。
林西月在门口等了一会儿,看见Jke蔫儿着脸出来,也没说什么。
她进去后,安慰了几句,说在签约前发现还来得及,给客户赔礼道歉,能解决的。
Dwson点头:“一会儿你跟黄一起,客户是剑桥毕业的,曾经和黄在同一个辩论社,多说几句好话。”
“好的。”
Dwson又从抽屉里拿出一幅古画。
他展开给她看,得意洋洋地问:“你看这个,我新弄到手的一幅雪景图,怎么样?”
林西月讶异,他一个卷毛蛮夷能懂这些?
焦头烂额的时候,这老外就非得风雅一把吗?思维怎么那么跳脱?
她点了头,干笑着附和道:“不错,意境很好。”
接着,Dwson用他那极为蹩脚的港普念了句诗:“这就叫——门外谁知雪寸深。”
雪寸深,好一个雪寸深。
心真大啊,林西月都想给他欢呼鼓掌了。
她笑,指了指外面说:“要不我先和家豪去处理事情?”
“你把它拿去,好好保管。”Dwson交到她的手里,嘱咐她说,“我送给铭昌董事长的,收购星宇科技的项目结束了,还得和他保持友好的往来,铭昌在香港,在全世界的业务都很多,免得他想不起我们。”
林西月为难道:“可是他今天就要回京了。”
Dwson拍了拍桌:“那正好,你不是马上要休假,还说想回母校去看看,要去一趟京市吗?”
“那那也行。”林西月低头,不自在地眨了眨眼。
她撒了个谎,林西月哪里是忘不了母校啊,她特意攒着假期,就专等东远出了面试通知,好飞一趟京市。
几个月前,东远的涉外部门出了招聘中层的公告。
林西月当时刚洗完澡,头发还在滴水,就坐在电脑前看了起来,研究生学历,三年外所工作经验,通过注会、法考,年龄在三十五岁以下,条件她都符合。
她没日没夜地当了四年非诉律师,殚精竭虑不说,前程也没多远大,何况现在市场经济大幅滑坡,裁员之下,是陡增的工作负担,和趋于不稳定的薪资预期。
当然,还有被常年熬夜拖垮的身体。
能进东远干个中层当然好,工作量少了几倍不说,精神上的压力也会轻很多。
她立即就填了表,导入简历,报了名,按时参加笔试。
不过她也听了很多说法,东远这样挤破头的地方,拿出这个高薪岗位来竞聘,人选很可能早被内定了,报名的人再多,也不过是陪跑。
但有机会总要试一试。
林西月站起来:“那我先把它放保险柜,去京里的时候带给郑董。”
“登门拜访他一次,比在香港送他还有诚意,你的交际能力我放心。”Dwson送她出来。
林西月点头:“知道了。”
郑云州是上午十点多醒的。
很久没这么放纵过,也很多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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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睡这么死了,他以为小姑娘还在。
手臂往怀里一捞,空空的,郑云州才惊醒过来,卧室里只剩他一个人。
他坐起来,空气里满是黏腻的腥味,提醒他昨晚有多淫/乱。
郑云州用掌根搓了搓脸,起身去洗澡。
浴室的地板上还残存被打结丢弃的套子。
里面流动着浓稠的白烨,他看了一眼,打开花洒。
昨晚头一次很瑾,摺禸紧致温暖地吸附上来,郑云州隔了五年再次感受她,时间比那年除夕还要短,弄满了还没来得及脱下的长裙。
林西月栁了太多氺,但堪堪入了几寸,她已经绷着后背轻声低吟,大概还不适应。
郑云州像踩入了小水潭,带出的水花溅到他身上,他吻着她,枢副得只想全部送进去,她意识不清地乱叫,叫得喉咙又干又哑,勾得他小腹发紧。
郑云州洗完澡出来,换上一件深色衬衫,去吃早餐时,打电话让服务生来收拾。
袁褚按时抵达酒店接他,返程时间是一早定好的,今天下午一点的飞机。
但昨晚和她这么闹了一场,关系没闹清就算了,还把他心里弄得乱七八糟,郁郁不安。
这算个什么?
真拿他当别人的替身,做完了,穿起裙子,招呼不打就走啊?
还有礼貌吗她?
在国外几年好的不学,美国t?姑娘的作派全被她学来了,她以前的品质是多么优秀!
袁褚已经把他的行李放上车。
看见他下楼,便问:“时间也不早了,是直接去机场吗?”
“林西月去了哪里?”郑云州开口道。
袁褚说:“她应该在律所,她出了酒店,回了趟家以后,就坐车去律所了。”
郑云州皱了皱眉:“坐谁的车?”
“应该是她的同事,住她楼下的。”
郑云州想起来了,是那小子,林西月半夜送药给他的。
他坐上车,冷声道:“先去一趟凯华,我有话问她。”
林西月是拿他当替身,当情夫,还是当按摩/棒,当床伴,做都做了,他总得死个明白。
袁褚无奈地启动车子。
他心想,你快拉倒吧。
就哪怕林律师站在你面前,明明白白地告诉你,她现在就是变了,在社会上摸爬滚打了几年,变得喜欢你的钱,那你也只会说,万幸郑家没有倒下,我还算有权有势。
虽然林西月不是这样。
车开到中环,他们在律所楼下等了会儿,袁褚刚准备去叫人。
细雨里走出一双人影,他们同撑了一把伞,伞上印着K&H,男人手上提了公文包,脚步愉悦轻快,像刚谈下了一个案子。
黄家豪不停地把伞倾向林西月。
她又推回来,柔声说:“就这样撑吧,你也会感冒的,前两天不是还胃疼吗?快走,就要到了。”
“好。”
郑云州坐在车上,就这么看着他们从眼前经过。
他搭在腿上的手牢牢攥成一团。
她那么关心这个男同事的身体吗?
那他呢?
他是用完就丢的工具人?
睡过了,就把他一个人留在酒店,也不用问问他的情况?
郑云州的嘴唇抿得很紧。
他推开车门,站到了轻绵绵的雨丝里。
但他没有走过去,他没有身份,他现在什么也不是。
连质问她一句的资格都没有。
就算问了,她也只会无辜地看着他:“郑董,请问你是我什么人啊?”
他像个怨夫,只会徒劳地淋着雨,吃着没有立场的醋,期待她能回头看见他。
郑云州心里漫开前所未有的酸楚、委屈。
袁褚赶紧撑了伞过来,叹气说:“您上车吧,林律师都上去了。”
“走吧。”
第52章 桃枝 他给谁点?
052
十月中旬, 林西月收到了东远的面试通知。
她把手头的工作做了个交接,正式开始休假。
面试定在周三,林西月提早几天就收拾好行李, 打算先回一趟云城。
Bruce提出要送她去机场,被她笑着拒绝:“你呢,这段时间好好跟着王律,不要给他捅娄子就行了, 我不用你送。”
“好吧, 那姐姐一路平安。”Bruce失望地说。
林西月已经很多年没回过镇上。
上一次是董灏过世, 她处理好他的后事以后,连夜躲去了武陵。
林西月把行李放在县城酒店的房间,独自坐车前往。
她是中午到的,日头晒软了青苔斑驳的石阶, 也吹散了漫过拱桥的晨雾。
她走进熟悉的巷子里,街尾那棵桂花树已经开到第二茬, 米粒大小的花瓣藏在深绿的树叶间, 满鼻甜香。
不知道谁家在蒸藕, 糯米的黏腻气味飘满了整条街。
林西月把手插在风衣口袋里,慢慢地走, 慢慢地看。
临河的木窗全支了起来, 摆开的竹匾里晒着雪里蕻, 抬起头, 一群南迁的大雁掠过镇东头被侵蚀了大半的白墙,很快消失不见。
小孩子们从她身边跑过, 都对这个陌生人感到好奇,年长一些的认识她,但也仔细看了好半天, 才迟疑地问:“是是林施”
没等她说完,林西月就自我介绍:“嬢嬢,就是我啊,西月。”
“噢。”隔壁的阿姨退开了几步,前后左右地打量她,“不得了,现在这么会挣钱,穿得噶漂亮啦。”
林西月笑着摇头:“您身体还好吧?”
“蛮好的,蛮好的。”阿姨说,“阿要去家里坐坐吧?”
林西月摆手:“不了,我还有事,马上就走。”
“好好好,有空再来啊。”
“一定。”
没走两步,又见到听着声音出来的纪老六。
他在城里做事伤了腰,佝偻着背,还要扶着墙来看她:“是盼弟吧?你还记不记得我啊?是我捡到你,把你抱给你妈妈的。”
“记得。”林西月说,“您还是老样子吗?不喝酒了吧?”
纪老六说:“喝,一顿也离不开,反正我无儿无女的,喝死拉倒。”
“别这么说。”林西月从口袋里拿出钱包,抽了十几张在银行换好的人民币出来,“我看您还是挺硬朗的,这点钱收着吧,我来也没给你买什么东西。”
纪老六推辞了下:“你刚回来,我没拿什么招待你,还怎么好要你的钱?”
林西月一把塞到他手中:“拿着吧,不是你把我捡回去呀,我还不知道怎么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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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哎。”纪老六也无地自容,“我要知道葛善财是个畜生,宁可自己养大你了。”
林西月抿了抿唇:“没事,我挨打挨骂的时候,您也没少出来拦着,去县里挣了点钱,还想着给我带一块糖,我都记着的。”
纪老六抹了一把眼泪:“你去家里吃饭吧?我来做。”
“算了,您安生歇着,我不去添麻烦了。”林西月说,“我下次再来看您,走了。”
她绕过葛家老宅,在香烛店里买了草纸和蜡烛,直接从记忆里的小径上了竹山。
过了这些年,新长出来的竹子封了路,妈妈的墓碑不好找了。
林西月走错了两回,绕进去又绕出来,才找到正确的位置。
当时林施瑜过世,她手里一分钱都没有,也买不起县城里的墓地,是乡亲们帮着下葬的。
她抱着牌位上山时,哭得快昏过去,几次跌在泥里头,一件孝服摔得沾满红土,是纪老六扶着她起来,一路搀到了坟前。
林西月蹲下来,蹲在长满青苔的灰白石碑前。
她酸胀着一双眼睛,拿出手帕来擦,小心地把林施瑜的名字擦干净,妈妈是爱干净的人,不能让她的名字蒙着一层绿。
“妈,我回来看你了。”林西月小声地对她说,“我这几年忙着学习工作,一点不孝顺,都没来给你烧过一张纸,你心里一定在怪我吧?”
林西月收回手,在墓碑前的空地上拢了火,把草纸堆上去。
她在明黄的火光中,用力擦了一下眼尾:“我今年二十七了,妈妈,你要我好好读书,我读完了法律硕士,现在在律所上班,收入还不错,可以把自己养活得很好,再也不用向别人伸手,就是就是有时候很想你”
“要是你还在就好了,我就能带你去香港,那里很好玩的,你一定会喜欢。”
“但没关系,你没看过的那些风景,想去的那些地方,女儿都替你去过了。”
林西月吸了吸鼻子,又用手背揩了把脸上的泪水:“有件事,我一直都想告诉你。我遇到了一个我很爱的人,你知道,我在世上已经没有亲人了,他是唯一的一个。”
说着她又破涕为笑:“就是脾气不太好,对人没什么耐心,你见了应该不会喜欢。说实话,我一开始也不喜欢,他那副嚣张跋扈的少爷德行真叫我讨厌。但他对我太好,太上心。妈妈,我没有办法不爱他,我没有办法不爱一个就差把心都掏给我的人。”
“我就要走到他身边去了。可他的家庭好复杂,在社会上的地位很高,规矩多,长辈的架子也大。”
“不过不要紧,我现在有能力和底气陪他一起面对,哪怕最后没有结果。”
“是妈妈教我的,去做自己必须要做的事,就算失败了,至少无怨无悔。”
林西月一个人在山上坐了很久。
对着一盆火,哭哭笑笑地说了一下午。
把这几年憋在心里,找不到倾诉对象的话都说了出来。
纸烧完了,暮色也染红了山下晾衣竿上的蓝印花布。
林西月站起来,在后山不断传来的鹧鸪声里,依依看了一眼妈妈的墓碑。
她做了个拜拜的手势:“我走了,明年明年我应该就有空了,还会来的。”
林西月悄无声息地来,又悄无声息地走了,像一只掠过河面的大雁,往它该去的地方去了。
她当天又去看了董灏和他妈妈,一个人在县城吃过晚饭,回了酒店。
林西月洗了澡,从洗漱包里拿出一对眼膜贴上。
白天哭得太久,眼睛有点肿了。
她回京这件事,只告诉了室友庄齐一个。
也是赶得巧,庄齐近期有去香t?港的计划,问西月有没有空陪她。
林西月当时在敷面膜,直接从沙发上坐起来:“你要来香港?好啊,我当然乐意给你当向导,但我正在休假,两天后就要到京市了。”
“那更好了,我去机场接你呀,我们当面聊。”庄齐高兴地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