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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0-60(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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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1章 改口 我很高兴,你妈妈当年带你来申城……

岑依洄陷入梁泽宽阔坚实的拥抱, 她闭起眼,缺乏安全感地在他胸膛蹭了蹭,鼻尖萦绕干净爽朗的男性气息。

被爱的人掌握主动权, 岑依洄笃定, 只要自己开口要求, 梁泽就能立刻带她离开诊所。

无论是亲生母亲或专业的心理医生, 谁都不能逼她回忆地震当天的情形。

明蓝医生悄步迈入室内, 目光紧锁相拥的男女。

梁泽对怀里女孩的心疼显而易见, 必然不舍得她的情绪继续崩溃。但从心理学专业角度而言, 岑依洄心防的口子好不容易打开, 是乘胜追击的好机会。

出于职业操守, 明蓝医生决定再试一次。她慢慢靠近岑依洄,轻声道:“依洄, 你今天做得很棒。如果你愿意说出剥那些人衣服的原因,我保证, 困扰你的失眠问题将会改善。”

岑依洄闻言,肩膀微微瑟缩, 又往梁泽怀里躲了一下。

明蓝医生不放弃:“你之前告诉我, 睡不着很难受, 现在有办法解决,要抓住机会对不对?”

岑依洄不吱声, 梁泽嘴唇贴近她耳旁:“你想说吗?”

明蓝医生听到梁泽低沉的、温温柔柔的语气, 就知道他又要开始溺爱。心下无声叹气,好想翻个白眼望望天。

诊室静得出奇,岑依洄手腕佩戴的心率监测器闪烁微光,时间在幽谧的滴答声中,无声无息滑走。

岑依洄沉默好久。

久到周惠宣和明蓝医生都已不抱希望, 始终等待的梁泽,眼睛的希冀也渐渐淡去。

岑依洄忽然试探性地问:“真的能解决失眠症状吗?”

明蓝医生一怔,随即点头:“可以的。”

岑依洄缓缓松开胳膊,抬起头,对上梁泽略带笑意的眼睛。岑依洄迟疑一瞬,吸了吸鼻子,想到自己红肿潮湿的表情很难看,便不自在地挪开视线。

明蓝医生怕患者放不开,本想让两位家属出门等候。岑依洄抓住梁泽的手腕,摇了摇头,说不用出去。

其实她已经完全想起来了——

“地震当天夜里,我和苏睿被困在文化馆的走廊。苏睿的腿受伤了,她半夜失温,我把衣服脱了给她……”

梁泽握她的手突然收紧力道,立在旁边的周惠宣也皱起眉头。

“……但还是不够,我的大衣太薄了。”岑依洄停顿片刻,“后来苏睿睡着了,我怎么摇晃她都不醒,她的手臂、脸颊摸起来冰凉冰凉。然后我爬起来,进了隔壁天花板坍塌的音乐厅——”

音乐厅来不及逃离的观众,全部失去呼吸,身体僵硬横陈在废墟之间。他们惊恐地睁着眼睛,仿佛对突如其来的死亡极不甘心。

岑依洄颤抖着手,剥下两个遇难者的外套,拍掉大衣上沾的厚厚一层泥灰,折回苏睿身边。她把衣服堆在苏睿身上,随即抱住了她。

耳边回荡着苏睿隐隐残存的呼吸,岑依洄闭起眼睛,试图躲避黑暗中四面八方向她瞪来的谴责目光。

她不知何时入了睡,等再醒来,已经被救到改造成避难所的体育馆。

讲述完,岑依洄不自觉地去看其他三个人的表情。

嗯,脸色都很难看,估计被吓到了。

周惠宣最先反应过来,她清了清沙哑的嗓子,第一时间给予女儿肯定:“依洄,你没有做错。”

岑依洄抱膝低头不说话。

“周阿姨说得对。”梁泽捧起她的脸颊,“你没有做错,那些眼睛看到的是你在救人,所以不要害怕。”

你没做错。

不要害怕。

一道光穿过迷雾洒在岑依洄心头。良久,她眼睫闪了闪,很轻很弱地“嗯”一声-

岑依洄的心理问题明显好转。

虽然还要定期去明蓝的心理诊所报道,但整个人活泛的状态气色,较之先前焕然一新。

周惠宣强烈要求岑依洄与苏睿家断开联系,不要再去探望,不要再发短信询问,更别当苏睿的情绪垃圾桶。明面上声称怕岑依洄创伤后应激障碍复发,实则是怕苏睿的腿治不好,长此以往苏家会缠上岑依洄。

梁泽这回也同意周惠宣的说法。

他看到苏睿给岑依洄发的一大串精分信息,怕好不容易恢复心理健康的岑依洄,又卷入噩梦。

岑依洄说不清是逃避,还是渴望生活重上正轨,在某一个苏睿又发来抱怨信息的深夜,删掉了苏睿、苏妤俩姐妹的联系方式。

她开始理解,为何有经验的老司机常告诫,如若交通事故中有人受伤,另一方千万别私下探望伤员,一律交给保险公司解决,否则容易沾一身腥。

至于所谓的仁慈道义……

在一辈子的生活面前不值一提。

日子看似平静无澜。

ESS加班是常态,梁泽又在重要的投资部门,经常大晚上才回家。岑依洄暑假住在江兰湾,白日闲暇时光,偶尔在舞房练舞,大多数时间泡在桃花源网站。

鉴于先前频繁去心理诊所消耗不少时间,翻译的活又耽搁下来。

那位匿名作者再次发来私信:岑小姐,你生活中真的没遇到什么困难吗?也许我能帮忙。

岑依洄噼里啪啦敲字解释:抱歉,前段时间我身体不好,经常去医院。

隔了五分钟,对面发来一个站外邮箱地址。

岑依洄:?

匿名作者:以防失联,我们交换邮箱,日常保持联系。

两人从桃花源普通的露水网友关系,升级为邮箱问好的笔友关系,亲密度实现质的飞跃。

梁泽晚上得知此事,放下手头笔记本电脑,把岑依洄圈在怀里,下巴垫在她肩膀:“在网上交友,不准备和男朋友报备吗?”

“对方是位年近六十的奶奶,年轻时在香港教书,现在定居牛津。”岑依洄打开与那人的邮件往来记录,“梁泽哥哥,别乱吃醋。”

梁泽扫了眼,岑依洄倒是和那人聊得投缘。

“我最近太忙,暑假本来想陪你出去玩一趟,没有时间。”梁泽托起岑依洄的手把玩,“十一也有假期,想去哪里转转吗?国内国外都可以。”

他想带岑依洄外出多散心。

岑依洄拒绝了。一方面,她对旅游不算热衷,假期和梁泽宅在家里也很高兴。另一方面,她身边的资金不充裕,上回接了出版社小说翻译的活,对方付了一笔定金,尾款得等到图书上市。

腾冲之行,岑依洄看出了梁泽的出行标准,吃的住的全是最好的,她现阶段负担不起。尽管梁泽肯定不会让她花钱,但岑依洄莫名有些别扭。

大一的暑假,岑依洄过得异常充实。开学大二,她不得不离开梁泽,回学校宿舍。

梁泽工作日挤不出时间陪她每两周定期去见明蓝医生,岑依洄如今睡得着吃得香,回诊只是为了确保万一,不需要梁泽陪同。

并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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每次去见医生,周惠宣总是出现她身边。

岑依洄对母亲的态度,到底不像先前冷淡。

学期中间的一个周末,岑依洄回到江兰湾,梁泽递给岑依洄一张信用卡附属卡,供她平日消费取用。

岑依洄看看梁泽,又看了看卡片,没接受。她的逻辑很简单,正常情侣之间可以送礼物,可以请客吃饭,她个人情况特殊,勉强可以蹭个住。但其中一方,绝不能由另一方负责生活开销的供养。

很奇怪,不合适。

梁泽盯着她看了会儿,倒没强求,收起卡片。

当晚在卧室,结束之后,梁泽压在岑依洄身上没离开,他埋在她肩头喘息着,哑声嘱咐:“以后做/爱时别叫梁泽哥哥,直接叫名字。”

岑依洄身体仍然包裹着异物感,她有点不舒服地动了动:“为什么?”

梁泽轻笑:“会想起你15岁进梁家的模样,也会想起你16岁来我身边的模样。”

岑依洄琢磨,她确实从16岁开始被梁泽照顾。

但是……

她疑惑:“那又怎样?”

梁泽抬起头,眼神透着一番酣畅之后的快意和不羁:“你一喊哥哥,总觉得你该被好好养在家里。我理应和你保持距离,不能抱,不能亲,更不能用力操你。”

岑依洄:……

脸颊好不容易褪去的热度重烧了起来,“梁泽哥哥,别胡说。”

不对。

叫错了。

怎么开口就叫成“梁泽哥哥”。

可岑依洄已然叫顺口,无法轻易改变。

在梁泽含着笑意的眼神里,她抿了抿唇,认真抬起眼眸:“梁泽,梁泽,梁泽。这回对了吧?”

梁泽自上而下俯视她的表情,忍了几秒,最终没忍住,他大笑出声,眉眼带了愉悦的弧度。

岑依洄感受到梁泽因笑意起伏的胸膛,五指穿过他的黑发,将他往下按在肩膀,微微发窘:“有什么好笑的,就算在床上,‘哥哥’也只是一个正常称谓,你不要联想乱七八糟的事情。”

说着声音渐弱:“……而且你每次都很用力,哪有不敢。”

梁泽轻咬岑依洄细腻的肩膀皮肤,“我很高兴,你妈妈当年带你来申城,在这点上,我感谢她。”

仔细算算,岑依洄才19岁,还没有掌握男女关系中欲迎还拒、故作矜持、半推半就的技巧。她喜欢梁泽,只会大大方方向他敞开怀抱,予取予求,身体和心理双重迎合他。

肩膀传来的细微的刺痛感,岑依洄的嗓音变了调,“梁泽哥哥,我也很高兴。”

又叫错了。

看来床上的称呼短时间改不掉。

梁泽唇角勾起,没再计较,欲念深重地吻上去。

他的依洄,永远像现在这样单纯快乐就好。

至于手机里躺着的那条周惠宣私下约见面的短信,不需让她知道。

第52章 发现 你家人都认得我这张脸的。……

陈宅, 衣帽间。

周惠宣特意挑岑依洄上课的日子,约梁泽见面。她打开衣柜,指尖划过一排秋装新品, 最后取了角落不起眼的素雅黑色针织连衣裙。

衣服风格, 与她平日张扬美艳的外表大相径庭。

陈俨抱着摆弄汽车玩具的浩浩进屋:“你最近几个月常去找依洄, 进展如何, 母女关系改善了吗?”

周惠宣冷冷淡淡:“还可以。”

至少, 岑依洄没有拒绝她陪同就诊。

“依洄性子软, 你是她母亲, 多说好话能哄回家。”陈俨弯腰放下浩浩, “话说回来, 不愧是你生的女儿,竟然让梁家后辈那么喜欢, 连你开口借钱,他都瞒着不告诉依洄。”

柜门啪地一声重重合上。

周惠宣猛地转过身, 不顾爬在地上被惊吓到的小儿子,厉声警告:“只帮你这一次, 要是敢再去赌, 我们就玩儿完。”

“你别动气, 我现金压在货款里,也就是让梁泽替我补个小缺口。”陈俨上前, 揽着周惠宣肩膀, “梁家出售正晴,梁泽分到资产比梁世达还多,区区百来万,不算个事。”

周惠宣甩开他的胳膊,取下连衣裙衣架。

“当初你去美国待产, 我不允许你带依洄,是我小心眼,想不到她那么有本事。”陈俨毫无歉意地赔笑,“女孩子长大了,总归需要娘家人照应打点,她一个小姑娘,长期独居外头也不是一回事。你做做她思想工作,让她回来一起生活吧。”

周惠宣未作应答。

事实上,她陪岑依洄去诊所,旁敲侧击提起过,遭到岑依洄不由分说的拒绝。

周惠宣不想承认,岑依洄对她,已经没有在香港时的依赖感。

和梁泽约在ESS旁边的咖啡厅见面。

周惠宣提前一刻钟到达,点了咖啡和甜点,不时望向窗外。

眼看即将到达约定时间,梁泽掐着点出现,他一身上班的正装,推门而入。见到周惠宣,客气地点了下头,喊声“周阿姨”。

周惠宣莫名想起第一次和梁泽见面的情形。

当时梁泽18岁,高中毕业,从夏威夷转机香港回申城。她和梁世达被台风困在澳门,拜托梁泽上门探望不接电话的岑依洄。

少年办事利落,说岑依洄发烧晕倒,他已将人送进医院。

后来台风过境,周惠宣和梁世达回到香港。推开医院病房门,周惠宣第一眼落在病床虚弱的岑依洄,第二眼便注意到床边陪护椅上的梁泽。

梁泽眉目神情淡漠,正微微垂首,在手机上回谁的信息。

听到动静,梁泽撩起眼皮。

周惠宣见多识广,一个眼神,就明白梁泽对她们母女不甚在意。但梁泽的教养,令他维持礼貌恭敬,起身向作为长辈的她打招呼。

热恋中的梁世达,故意讨好心上人,交代:“梁泽,周阿姨和她女儿过段时间搬来申城,你要多个漂亮妹妹了。”

梁泽嘴角象征性地勾一下。

周惠宣心里有一杆衡量天平,不奢望梁泽给予女儿亲妹妹的待遇,只期盼岑依洄长大后,尽可能多的得到梁家庇护。因此叮嘱女儿,去讨好年龄相近的梁泽。

谁知世事无常,梁泽和岑依洄谈起恋爱。

心理诊所内,梁泽流露的爱意、心疼、亲昵,每一项都无法作假。

屋内弥漫醇厚温暖的咖啡豆清香,周惠宣定了定神,向梁泽开口。

说是借,其实是变相的索要。

梁泽似乎早有预料,漫不经心地瞥她一眼。

这笔钱不是小数字,梁泽根本没义务付出。但明蓝医生说,周惠宣的陪同,让岑依洄潜意识中获得了年幼时的安全感,对她完全恢复健康有显著的促进作用。

根据民间对震后遇难者的长期跟踪记录显示,震后创伤对人的影响绵长深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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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痊愈是一场漫长的征程。治疗期间,岑依洄感受到越多爱,越有安全感,有利于她真正走出阴霾。

梁泽同明蓝医生沟通过,周惠宣的陪伴对岑依洄的的确确产生了正向效果。他来之前就决定,同意支付这笔钱,相当于多购买一段额外的心理咨询疗程。

“先付一笔,其余的按照岑依洄治疗阶段付钱。钱我会打到你指定的账户,不要让依洄知道。”

周惠宣嘴唇动了动,想说即使不要这笔钱,她也愿意定期、长久地陪依洄去诊所。

但梁泽对她真心与否不关心,说完事,拿了外套回公司。

周惠宣虽然要到钱,但十分憋屈,回家后通通把火撒在陈俨身上。

陈俨刚开始还放低身段哄着,逼急了,便反唇相讥,他提醒周惠宣,两人生了新的孩子,只有确保他的产业不出问题,周惠宣才能继续当有名有份的贵妇。

“一两百万而已,把家里那些包啊表啊贱卖了也能凑,但我了解你,你是不会愿意卖的。”陈俨话锋一转,“你女儿指不定高中就和梁泽在一起,总不能白陪他,趁机要点钱也是应该的。”

“你闭嘴。”周惠宣锋利的眼尾如一记飞刀。

陈俨耸了耸肩,转身离开-

梁泽的银行卡没留太多活期余额,资产分布在各项投资和理财产品中。抽空联系了他的银行理财经理,亏掉部分利息进行套现。

这一插曲,没叫岑依洄发现。

她近日和桃花源的匿名作者聊得火热。

“梁泽哥哥,那位作者叫李苏珊,我也把我的真名告诉她了。苏珊阿姨很厉害,年轻时在斯坦福医学院读书。”

“李苏珊?”梁泽抬起头,笑问,“这是真名?”

“香港七十年代出生的女性,许多人取名受到西方文化影响,这个名字很正常啦。”岑依洄盘点,“我以前在香港还认识两个阿姨,一个叫陈玛丽,另一个叫林珍妮。在当年都属于很洋气的名字。”

说着,岑依洄挪开梁泽的笔记本电脑,肆无忌惮跨坐他腿上撒娇:“梁泽哥哥,我今年寒假想回趟香港,见一见以前的朋友,你有假期吗?陪我好不好?”

申城到香港,三天往返足矣,梁泽双手扶在岑依洄腰两侧,说可以。

岑依洄在梁泽身边毫无规矩可言,高兴了便捧起他的脸,嘴唇在他脸颊贴一下,清艳晶亮的大眼睛,透着一丝害羞:“交男朋友的事,我已经通知过香港的好朋友,她们很希望见到你。”

梁泽近距离凝视岑依洄煞有其事的认真样,想笑,但硬生生下来,否则怕她更羞恼。

他搞不懂,明明发生过很多次关系,但提到“男朋友”三个字,岑依洄格外纯情,仿佛确定男女朋友身份,在她的世界观里等同于缔结一份重大契约。

真乖,乖到有点邪门儿。

遭到岑依洄好奇的打量,梁泽清了清嗓,岔开话题:“我到时安排餐厅,请她们吃饭。”

岑依洄弯起眼睛。

香港的朋友纷纷收到岑依洄恋爱的消息,而申城的朋友——季霖和蒋静沙——反而蒙在鼓里。近水楼台,却失了探听的先机。

一切归咎于周惠宣和梁世达的那段复杂往事。

梁泽有一搭没一搭地轻轻按岑依洄手心,忽然问:“依洄,我爸妈过年从新加坡回来,你要不要和大家见一面?”

岑依洄吓得立刻从他腿上翻下来。

转身想跑,没成功,被梁泽一把拉回去,重新坐回他的膝盖。梁泽的双臂箍紧岑依洄,又好气又好笑:“跑什么?”

“梁泽哥哥,”岑依洄颤颤巍巍提醒,“你家人都认得我这张脸的。”

“我知道。”

梁泽的原本目的就是公开女友身份。梁兴华和梁世达前段时间旁敲侧击追问女友姓甚名谁,哪个学校,读何专业。

他不胜其扰。

后来不知怎的,二叔突然消停了,只有爷爷持之以恒盘问。

远在新加坡的梁闻骏夫妇听到消息,也打来电话探口风。

梁泽欣赏完女友焦虑急切的慌乱模样,握住她的手:“依洄,冷静点,我会提前向家人说明。”

岑依洄一颗心七上八下:“梁泽哥哥,我才大二呢,其实不用急。”

梁泽并非急着带尚在读书的女友见家长。只是他了解梁家人,不会坐以待毙等他宣布新女友身份,铁定按捺不住好奇心私下调查。

与其让人发现岑依洄的存在,不如由他主动公布,掌握主导权。

既然梁泽许了诺言,岑依洄踌躇片刻,最终松口,愿意公开并见面-

赶在岑依洄期末放假前,梁泽回了趟梁家。

餐厅照例只有他和梁兴华、梁世达三个人吃饭。梁泽状似无意地提到女朋友话题,梁兴华瞬间提起兴趣,他倒是想看对方姑娘的庐山真面目,竟然拿下了他最引以为傲的孙子。

梁世达出乎意料很沉默,谨慎道:“梁泽,你之前说那个女孩子还在读书,现在带她见我们,太早了。”

“二叔,只是普通的见面吃饭,没有别的意思,”梁泽笑一笑,“过段时间我会正式向你们介绍她。”

梁世达嘴上说好,低头的瞬间,嘴角笑意消失殆尽。

送梁老爷子回西楼休息,梁泽勾了车钥匙也要走,他已经很久没留宿老宅。

梁世达开玩笑:“每次行动都是急急匆匆,赶着回家见女朋友?”

梁泽轻笑,“女朋友在学校。”

但今天是周五,他要去学校,接女朋友岑依洄回家。

黑色跑车驶出车库,尾灯在冬日早早暗下的天幕中,迅速消失于视野。

梁世达皱着眉头转身上楼。

书桌上,是他上回听到梁泽电话里喊“依洄”,派人盯梢梁泽拍到的照片。

照片中的梁泽,与岑依洄十指交扣,有说有笑地迈入江兰湾小区。时间有清晨、有傍晚、有工作日、也有周末,岑依洄应该经常住梁泽家里。

梁世达拿到照片的那刻几乎不敢相信,他向来优秀拔尖的侄子,就这样将一个年轻的、当过他妹妹的女孩养在身边。

第53章 谈话 岑依洄如实回复:“上年冬天。”……

最后一门考试排在周三下午。

铃声响, 公共课监考老师立在讲台,打破宁静的考场氛围:“时间到,各位同学停止书写, 请最后一位同学往前收试卷。”

教室瞬间沸腾纸张翻折的沙沙声和热烈的讨论声。

岑依洄低头整理笔袋, 听到斜后方两位同学聊天, 喧闹嘈杂的环境中, “苏睿”二字精准无误地飘进耳朵-

“你听到消息没?日语系的苏睿, 说是要继续休学, 可能还会退学。”-

“她的腿伤还没好啊?”-

“咳, 据说没治好, 伤口还感染, 得了慢性骨髓炎,那条腿可能要……”

截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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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两个字眼, 锤得岑依洄脑袋嗡嗡响。

她僵在座位上,眼前浮现苏睿左腿裤脚空荡荡的场景。

考完试的学生沙丁鱼似的涌出前后门, 讲台上的老师整理封存考卷,瞥了眼教室中央:“同学, 你还不走吗?”

岑依洄回过神, 慢慢抓了笔袋放进书包。

梁泽下午要开会, 岑依洄自己打车回家。

一辆接一辆私家车驶入空旷的校园,停在宿舍楼下, 等候下楼的学生。来接人的车牌, 基本是本地和邻省。

岑依洄想起上年寒假,她为了躲避梁泽那个突如其来的吻,答应了苏睿的邀请,随苏家父母的车一道去了嘉兴做客。

苏睿和父母、妹妹平日住在嘉兴市区的商品房里,三室两厅格局, 空间宽敞。

苏睿的卧室朝南,比妹妹苏妤朝北的卧室面积大,只是苏睿房间的阳台与客厅阳台打通相连,牺牲了私密性。清晨的睡梦中,偶尔能听到玻璃门外,洗衣机转动和晒衣服时展平布料的声音。

岑依洄鲜少感受到如此浓郁的家常气息。

苏睿还热情地将岑依洄带到乡下奶奶家吃饭。

农村的风景与城市不同,而浙江农村的风景又与别处农村相异。经过新农村改造后的村落,每家每户都是整齐排列的两层独栋小楼。

苏睿的奶奶爱种菜,家门口两平米的花坛里支了番茄架,岑依洄初次体验到蹲在架子前摘番茄的快乐。她一挨近架子,便嗅到泥土的踏实气息。

手机界面忽然跳出梁泽来电提醒,岑依洄从回忆中抽离。

梁泽上班之后,不常发信息,他估摸岑依洄的空闲时间,直接打电话,高效又方便。

岑依洄背了书包走出宿舍楼,举着手机放耳边:“嗯,考完了,我现在准备回去。”

电话那头,梁泽说爷爷临时有事找他,晚上要回梁家吃饭。

岑依洄很乖:“我在家等你。”

梁泽低低的笑声传来:“好好吃饭,我尽快回来。”

江兰湾的屋内,早早开了地暖,岑依洄在家只穿一件单薄修身的居家服。

她嘴上答应过好好吃饭,无奈没有胃口,敷衍地从冰箱取出两根水果黄瓜抱着啃,又倒了杯酸奶,拌入蓝莓和坚果,应付掉一餐。

刚洗完酸奶碗,手指还在滴水,玄关门铃忽然响起。

江兰湾的房子从没外人造访,岑依洄想当然以为是梁泽回家,擦干手,趿着松软的棉拖鞋匆匆跑向玄关。

指尖触到冰冷的门锁,她打开门,甜蜜又惊喜道:“梁泽哥哥,怎么回那么早,你——”

抬头看清门外来人,空气凝固,岑依洄的笑容戛然而止。

梁世达见到她并无意外:“依洄,好久不见。”

岑依洄下意识握紧门把手:“梁叔叔。”

“梁泽在陪他爷爷吃饭,我特地来这一趟,他不知道。”梁世达开门见山,“你现在有空吗?我想和你单独聊一聊。”

面对差点成为她继父、对她照顾有加的中年男人,岑依洄垂下眼睫:“有空的,您稍等我换件衣服。”

又是小区门口的冰激淋店。

这次的座位没靠窗。

岑依洄忽然对冰激淋失去了兴趣,她打算回头找个时间,退掉储值卡,再也不来这家店消费。即便冰激淋的味道合她口感、店员、以及对面的梁世达,目前为止,也并没有为难她。

时间紧俏,梁世达单刀直入切重点:“你和梁泽在一起多久了?”

岑依洄如实回复:“上年冬天。”

她也讶异,竟然交往快一整年。

梁世达对此不做表态,他明知故问:“你现在住哪儿?一直住梁泽家吗?”

桌子底下,岑依洄默默握紧拳头,尽量忽略心头闪过的一丝难堪:“平时住学校,放假了……会在梁泽哥哥那里。”

梁世达眸光锐利,打量眼前这个他曾经夸赞多次乖巧懂事的小姑娘。

这些日子,梁世达做了不少调查,当初周惠宣赴美生子,将岑依洄的抚养权交还给她亲生父亲,但岑依洄并没有回岑家生活。

梁世达生出大胆的猜测:“高二到高三那段时间,也是梁泽在照顾你吗?”

岑依洄嘴唇几不可见地动了动:“高中我没地方住,梁泽哥哥有提供建德花园的房子给我。”

梁世达拧了下眉心,高中岑依洄还未成年呢,心底怪他侄子胡来:“建德花园的房子只有一间卧室……”

岑依洄连忙否认:“不是不是,梁泽哥哥不来住,只是把房子租给我,但他一直也没收租金。”

梁世达才不信。

孤男寡女,岑依洄长得漂亮却漂泊不定,好不容易抓到梁泽这根浮木,不牢牢扒着才有鬼。小姑娘看着天真烂漫没心眼,背地里有多少手段谁知道。

况且,梁泽又不是搞慈善的,不吃到点诱惑和好处,哪能心甘情愿照顾个没血缘关系的女孩。

真不愧是周惠宣调教出的女儿,年纪轻轻,青出于蓝,不容小觑。

梁世达看了眼手表:“你们以前发生的事,我不再细究。不过,梁泽前两天在家提起,说过年要带他女朋友和家人见面。除了我,其余人都不知道你的存在,如果他们知道梁泽交往的对象是你——”

岑依洄没说话,静待梁世达下文。

“——都会强烈反对的,我保证。”梁世达笃定道。

其实这是岑依洄意料之中的事情。但梁泽说,他会解决,她完全信任梁泽哥哥解决问题的态度和能力。

岑依洄细声细语,但神色坚定:“梁叔叔,我和梁泽并没有成为法律上具有亲属关系的兄妹,你们也许很介意我妈妈的事情,但一码归一码,不应该成为阻碍梁泽和我的理由。”想了想,又补充:“这样是不公平的。”

梁世达原本存了试探的心思,他不确定岑依洄的城府到底有多深。

听完她的话,只想发笑,她竟然讲“公平”,看来没多少道行。

梁世达好歹在商场上比岑依洄多打拼了几十年,攻击她心理薄弱环节简直手到擒来:“依洄,你误会了,我们介意的不是你母亲,当然,说完全不介意是假的。最主要的原因,是不希望你拖累梁泽。抱歉,我说话可能难听——梁泽前程大好,你别成为他的累赘。”

果然,“累赘”这个词成功令岑依洄色变。

岑依洄讨厌有人说她、当她是累赘。

累赘意味着被放弃。

“我不会拖累他,”岑依洄神情严肃,精致面容泛着月亮独悬夜空的清冷,“请别这么说我。”

梁世达瞧她的模样,愈发确定侄子是为眼前女孩的美貌上头。男人是这样的,都喜欢美好的皮囊,为了达成某些目的,为女人花点钱、花点时间也不甚在意。

梁世达对此颇为理解。

望着正襟危坐的岑依洄,身体慢慢靠向椅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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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的行为举止表现得越轻松,岑依洄越为紧张。

“依洄,拖累与否,不是你我口头说了算。”梁世达专挑犀利的句子刺她,“你今年多大?我算算,没过二月份的生日,应该才二十岁?还是十九岁?大学里像你这个年纪的女孩,哪个不是在父母身边好好待着?但你不一样,没家庭,没住处,现在好不容易抓住一个梁泽,自然不肯松手。”

岑依洄深吸了一口气:“梁叔叔,不用故意激我,我知道自己是什么样的人,不用您来给我下定义。如果梁家的人不想见我,今年过年,我不会出现。”

梁世达微微一怔,旋即笑道:“你好像根本没有退缩的意思?看来我今晚说话太客气了。”

岑依洄:“我不可能因您三言两语,就莫名其妙放弃感情。既然决定交往,就要认真对待。”

“你和周惠宣是母女,长了一摸一样的脸,你觉得我能信你这些冠冕堂皇的话吗?”

梁世达想起周惠宣那个女人就咬牙切齿。他离婚后交过不少女友,但都是风月场上逢场作戏,直到在香港遇了周惠宣,失心疯一样想娶她。结果倒好,正晴集团遇到问题,那个无情无义的女人马上和别的男人搞在一起。

岑依洄失去争辩的欲望:“梁叔叔,我理解你们对我母亲有怨气,但不该牵连到我身上。”她手指搭在桌子边沿,正想起身告辞,被梁世达呵住:“等等。”

梁世达从包里掏出一沓文件,丢到岑依洄面前:“你以为能和自己母亲彻底分割清楚?睁开眼,看看你妈问梁泽要的钱。”

岑依洄愣住:“什么钱?”

梁世达冷笑:“我哪知道是什么由头要的钱,但我确定,这笔钱帮她现在的老公还了赌债。依洄,你、你们家,都打算扒着梁泽要好处是吗?”

岑依洄蹙着眉头,拿起那份文件。

第54章 公开 我打算在家公开了。

梁世达不知从哪儿弄来的转账记录, 精确到日期、时间、开户行。

岑依洄盯着交易往来姓名,好半天说不出话。

刚才梁世达提到还赌债,周惠宣是从来不上赌桌的, 那只可能是陈俨。

难道周惠宣为了陈俨, 向梁泽要钱?

太荒谬, 不可能, 一定不可能。

岑依洄了解周惠宣, 她的母亲, 利益至上, 连女儿都能放弃, 怎么可能为男人补窟窿?

梁世达时刻观察岑依洄, 小姑娘涉世未深,一旦缺了底气便露怯。

他慢条斯理道:“看来你确实不知情。这几笔转账真实存在, 如果不相信,去向你母亲求证, 或者……”微微停顿,“直接问梁泽。”

“依洄, 虽然我和你妈妈结束得不愉快, 可你扪心自问, 从香港到申城,我对你还算不错吧?”梁世达一件一件细数, “从搬家到选学校, 我待你如亲女儿,事事亲力亲为。”

岑依洄哑口无言。

估摸着梁泽吃完晚饭即将返家,梁世达不再耽搁时间,拿了大衣起身。走之前,他说:“但我最近时常后悔当初把你也带回梁家, 否则你根本没机会认识梁泽。”

梁世达推门离开,岑依洄留在原位,低头沉思许久。

系红格围裙的服务员端托盘准备收桌子,指着岑依洄面前的碗:“冰激凌全融化了,你还需要吗?”

岑依洄轻摇了摇头。

梁泽比岑依洄晚到家半个小时。进了门,客厅一片幽暗,只有墙面壁灯,散发一缕清淡温暖的灯芒。

视线越过客厅,一道纤细背影,抱膝坐在阳台沙发,正凝视窗外波光闪耀的江面。

岑依洄的肩膀蓦然多出一股不轻不重的力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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