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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1章 肉食·20
季予霄在宿舍做作业时,被舍友看见了。
“羽毛笔?这么文艺吗。”舍友凑过来看,“这淘宝买的吗,瞧着羽毛好漂亮。”
“自家养的鸟。”青年蘸了下墨,继续算受力分析,“也是他的心意。”
他很少在课堂里用这支笔,但在宿舍时,有时候会看很久。
指腹抚过冰凉笔身时,像在牵秋璐的手。
季予霄冷不丁打了个喷嚏。
秋璐发消息过来。
[璐]:我今年过年估计不回去了
[季]:留在OAC打工?
[璐]:嗯
[璐]:帮我给叔叔阿姨问好。
季予霄不打算在杭州陪他。
他清楚,秋璐看起来柔软温和,其实骨子里有股倔强。
他要留给他独自面对人生的必要时间。
再回小城时,生活从大学生特有的明亮灿烂变得温馨普通。
季家父母本来以为秋璐会回来,听说他留在杭州过年时还有些担心。
“不打紧,”季予霄说,“他现在已经很独立了,他有自己的生活。”
秋军伟上门问过两次,想从季予霄的口中套出点线索。
“不好意思,叔叔,”青年说,“上大学以后太忙了,我们平时不联系。”
崔梦梅反复给秋璐打过电话,但到底没法劝他回来。
再和父母一起看电视时,夏茗芸犹豫了许久,还是暂停了节目。
“予霄,是不是有人告诉小璐了?”
青年剥芒果的动作一顿,问:“告诉什么?”
夏茗芸是小城中心医院的妇产科医生。
她已经见过崔梦梅好几次了。
有时候秋军伟会来,但绝大时候只有崔梦梅一个人。
“这种事也许不该和你说,”夏茗芸想了又想,考虑到秋璐,还是说出口,“你崔姨,他们打算再要一个,但是很多指标都不好。”
“我怕秋璐是知道这件事,心里难受,索性不回家过年。”
季予霄沉默许久,说:“这种事,迟早都会知道的。”
“也许从小璐变成鸟的那一刻起,他爸妈的态度,就已经能让他明白一切了。”
“你反复叮嘱过我们,所以我们也没他们讲过,咱们两家人的情况相似……”
“不相似。”季予霄平静道,“一点都不。”
“秋璐从小就被掐着喉咙长大,不允许说错一句话,吃错一样东西。”
“他能想明白并且逃出那个家,才是他迟来的福气。”
夏茗芸看着他的眼睛,问:“你喜欢他?”
季予霄略一皱眉:“妈。”
“你根本不带演的。”夏茗芸揉着额头道,“他爸,你怎么想的?”
季骏本来还在吃芒果,临时动作卡在那。
“啥?”
“啥啥,”夏茗芸说,“你儿子承认了,听见了吗。”
季骏觉得好笑:“怎么可能,他两是从小长大的竹马,感情好也正常,我们那会儿……”
“爸,我喜欢他。”季予霄说,“想接吻想一起睡的那种喜欢。”
季骏:“儿子,你爸的心脏也就那样,你能不能稍微婉转点。”
夏茗芸并不太能接受同性之间的关系,然而她的儿子早已经历过更出格的事情。
是白鹭,是人类,还是她诞育的儿子。
有些事早已超乎预料很久了。
季骏半天说不出话,半晌道:“我不知道说什么,但是,也不会很激烈的反对你们。”
“如果你是认真的,对他好点,要做好措施。”
夏茗芸叹了口气,伸手揉他的头发。
“好好过个年,回学校时带点好吃的给璐璐。”
与此同时,有只小鹭鸟在OAC员工的单人宿舍里蹦来蹦去。
它跳到落地镜前,看着纤长飘逸的纱羽发呆。
好像纯白的孔雀翎。
很好看……而且很暧昧。
秋璐自从读大学以后,补充营养的速度水涨船高,连带着个头和第二性征也终于开始快速生长。
——但是婚羽!他以为至少还要两年!
小鹭鸟试探性啄了两下裙摆般的尾羽,又梳了两下翅羽。
如果白鹭也会脸红的话,他已经把脸埋进翅膀里了。
恰在此时,手机响了起来。
秋璐匆忙飞回毛毯里,变回原本模样。
“喂,霄霄哥。”他动作太急,说话声音有点喘。
对方明显停顿了一会儿。
“你在……做什么?”
“你以为我在做什么,”秋璐觉得好笑,“背着你夜跑十公里吗。”
两人都是明知故问,倒也逗乐了对方。
“你们那边应该听不见烟花的声音,”季予霄把手机对准窗外,“虽然还没到大年三十,我们这边开始放了。”
隔着轻微的电流声,秋璐听见有呼啸破空的哨音。
一瞬飙升,然后轰隆震响,迸裂后化作噼里啪啦的骤雨声。
“真好啊。”他说,“我在杭州也很好。”
“这些天还有OAC的老师教我一些飞行技巧,以后说不定就不会撞到树枝了。”
季予霄犹豫片刻,说了崔姨秋叔的事。
“我妈说,毕竟是大龄妊娠,有些指标没达到,不太建议强行备孕。”
秋璐听完,轻笑一声。
“随他们折腾去。”
他已经不关心那些了。
烟火声还在接连不断的绽放着,他们如同在隔着电话分享一段起伏的雨声。
两人聊起最近的琐事,兼职工作的收获,以及一些毫无营养的废话。
季予霄在旁的话题里不断打转,亲昵的话始终没有说出口。
有没有想我?
下次过年,要不要留我在杭州,陪你一起。
他只是偶尔笑一笑,聊起春节时家里备的年货,商量着返校时带哪些给他。
秋璐握着手机,脸颊被屏幕贴得发烫。
他已经想不出新话题了。
他其实很想轻轻说一句,哥哥,我长婚羽了。
你是不是早就有了。
可以给我看看吗。
但这些话都太唐突了。
也不像是弟弟该对哥哥说的。
他只是一边听着电话另一头温润低沉的声音,一边在脑海里想着那只白鹭如今的模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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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高挑的,泛着疏离贵气的,但长颈,尾羽,都披着流雪一般的华丽羽毛,如同有意的招惹。
“秋璐,”季予霄说,“怎么停了很久?”
“有什么心事吗。”
“唔,没有,”秋璐强行打了个哈欠,“白天打工有点累。”
对方没有戳破,想了想说:“等过完年,我来帮你梳理羽毛吧。”
“好像很久没有和你去过湿地了。”
秋璐下意识说:“不太好吧。”
“为什么不好?”
秋璐握着手机,有些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他最终选择如实说出想法,但说那些字眼时,显得生涩又局促。
“好像……有些暧昧。”
季予霄反而像是没有听懂,依旧像包容又成熟的兄长那样笑起来。
“怎么会。”他温声说,“不是每次长新羽毛的时候,羽管那里都会泛痒吗。”
“用十指也好,鸟喙也好,璐璐喜欢哪一种?”
秋璐反而更加说不出话。
他忍不住想,我心真脏啊,总在想些纠缠不清的事情。
“确实是这样。”他听话地说,“听哥哥的。”
“是吗?”季予霄看着窗外的烟花,低声问,“那为什么会显得暧昧呢。”
因为我想亲你的手。
还有你的羽毛,你的脖颈,你的嘴唇。
秋璐放弃抵抗般笑了下。
他早已习惯了,季予霄问什么,他就回答什么。
不撒谎,也绝不隐瞒。
“毕竟都是男生。”
“当我是白鹭的时候,你抱着我,我全身的重量便都悬空在你的掌心里。”
“你的手掌可以轻易笼罩我的背脊和后颈,十指探入羽毛的时候,像探进衣服里。”
“哥,我也成年了,难免会有点反应。”
“原来是这样。”季予霄仿佛只是在询问生活里的琐事,平淡道:“如果暧昧的话,你还希望这样吗。”
秋璐蜷在软毯里,不自觉地喉结滚动。
他终于隐隐约约发觉了对方的恶劣。
他许久都没有回答这个问题。
有那么一秒,像是小鱼吐掉饵钩,飞快地游远了。
季予霄低声催促。
“嗯?”
“霄霄哥。”电话另一头的声音柔软带笑,“很喜欢带我做坏事吗。”
“带我逃课,喂我吃鱼,接下来是什么?”
季予霄有一瞬,隔空看见那双湿漉漉的眼睛。
乌黑明润,在夜色里都发亮。
“但你每次都选择听我的。”他慢慢地说,“秋璐,你的默许,我一直很清楚。”
秋璐没有回应,电话里能依稀听见笑起来的轻浅气音。
季予霄几乎被勾得想抱着他亲,呼吸完全乱了。
“所以,是你想要摸摸我,对吗。”秋璐问。
对话全然翻转,钩子就晃在青年的唇边。
他微不可闻地叹气,任由心跳躁得发烫。
“……璐璐。”
“是哥哥借着要照顾我的借口,想让我变成鸟,被你多抱一会儿,是吗。”
“你明明知道,如果用喙来梳理羽毛,和把全身都亲一遍也没有区别。”
秋璐躲在被子里,语气虽然显得从容,其实尾音有轻微的抖。
他同样心口发烫,脸都完全埋进被子里,声音都显得有些闷。
像是居高临下,又像是青涩到束手无措。
“哥,你承认吗?”
季予霄轻嗯一声,隔着电话亲了一下。
“好想见你。”
他放弃抵抗与伪装,嗓音微哑。
“璐璐……新年快乐。”
哥哥爱你。
第82章 肉食·21
寒假其实很短,但季予霄选择提前一周返校。
秋璐提前半个小时到了高铁站,在角落里玩手机等他。
他不自觉地咬了一口咖啡吸管,仍是心虚。
那天在电话里都在说什么啊……
五点五十,他起身前往出站口,脚步轻快。
人流如洪水般倾泻而出,可他一眼就看见了霄霄哥。
轻松到像在夜空的繁星里找到一弯月亮。
二十几天没有见,两人变化飞快,都能察觉到微小却又独特的变化。
十八岁迈向十九岁的年纪,正是荷尔蒙大幅度提升,男人气质久愈发明显的时刻。
不仅仅是季予霄,秋璐的少年气质也蜕变殆尽,从下颌到肩背,柔和的线条变得清晰利落,眼眸如浸水的墨蓝色宝石。
白衬衫清爽修身,领口解开了两颗纽扣。有长风吹过,能看见隐约的腰线。
季予霄走向他,风衣被吹得下摆微扬,犹如长翼。
两人俱是高腰线的长腿身材,靠近时便如同模特碰面,让一些旅客频频回头,不由得多看一眼。
等哥哥站定在自己面前,秋璐不自觉地看着他的纽扣,没好意思抬头。
“走吧,去哪吃饭。”他尽可能地表现得轻松又自然。
但是异样感太清晰了。
季予霄甚至什么都没有做,他只是站在他的面前。
可是他闻得见他身上清浅的水烛草气味,与只有白鹭之间才能意动的那种同类链接。
“怎么不看我?”
秋璐仍然垂着目光,投降般拂了一下哥哥的衣角。
“走吧,”他不肯承认自己在害羞,“我给你带了咖啡。”
季予霄揉了揉他的头发。
两人从地铁站再坐去紫金港,一起去吃先前就种草很久的日料。
座位很挤,秋璐不得不贴着他。
他不知道自己在臊什么,但始终在漫无目的地翻着手机。
微信弹出来一条消息。
[哥哥]:在生气吗。
秋璐下意识抬头,正对季予霄的双眼时连呼吸也哽住。
他忍不住想,真像偷偷出来约会。
即便没有牵手,也贴得太近了,像是一侧头就可以亲到。
他明白自己已经被哥哥身上那股浅香搞得意识混乱。
理智好像一直都在,但本能只想像化形时那样,整个人都蜷进他的怀里,脖颈磨蹭着贴紧更多。
秋璐只是规矩端正地坐着,手指握紧衣沿。
“我没有生气,”他有些苦恼地说,“好像二十天没见,都不知道要怎么聊天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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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有新的乘客挤进地铁座位的缝隙里。
季予霄侧身一动,右手的边缘碰到了他的指背。
秋璐长睫微动,有不切实际的渴望。
要不要牵着我,哥哥。
已经好久没有抱过我了。
今天晚上可以和你一起睡着吗。
什么都不做也好,什么都做也很好。
他仍然在翻看班级群的拜年消息,季予霄抽回了手,微小到几乎不存在的肌肤接触也完全断开。
秋璐有些失神地等待了一会儿,问:“晚上有什么打算吗。”
要不要去看电影。散步。或者……
他不想承认自己在期待什么。
人类的惯例是循序渐进,礼貌克制。
可是繁殖羽……已经很长了。
他如同独自被困在迟来的春夜里。
季予霄想了想,说:“有点累,改天再安排吧。等会吃完饭,我送你回宿舍。”
秋璐很想瞪他。
那还吃个屁,我现在回学校更快。
表面上,倒是懂事听话地答应了一声好。
日料的色彩搭配很是养眼,小包间里隐约能听见婉转的和歌,三文鱼饭带着微腥的清甜味,软滑可口。
秋璐白天在研究所翻译了一天的资料,此刻半饱就困了,靠在桌边捏了下鼻梁。
季予霄随手把软枕拿近,方便他靠着。
“累了?”
秋璐轻嗯。
“靠着我一会儿。”季予霄说,“还有两道甜点。”
秋璐靠向他的肩,终于把所有疲倦都交付在最信任的人身边。
青年不作声地抬手覆上他的手背。
温热的,柔软的,触感细腻又让人想躲开的掌心,轻握着他的左手。
秋璐抬眸看他。
他们的手在日式矮桌下交缠紧扣,指节刮过指侧最轻薄的皮肤,又一寸寸地握紧。
他有些想逃开他,却又好像半醉半醒,明白自己早已渴望这样许久。
贪欲还在滋生蔓延,他喉头干渴,只是更加直白地看着季予霄,有些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
下一秒,服务员敲了敲木门。
“您好,甜点可以上了吗。”
秋璐一瞬坐直,下意识要松开手。
可对方没有半分允许他离开的意思,仅是开口道:“可以,都上了吧。”
服务员端来一大杯巧克力芭菲,说了声稍等,还有一份栗子蛋糕。
秋璐一动不动地坐着,被桌布掩住的左手却被握得更深。
犹如露骨的紧拥,要穿过他每一根手指的间隙,要扣紧到温度都显得赤裸。
服务员的动作有些缓慢,还在收拾桌上的空置餐盘。
秋璐感觉自己连呼吸都停了下来,都忘记了点餐时提议过,要一起在奶油喷泉般的芭菲前拍照。
季予霄拿出手机,把相机调回前置摄像头。
“是很好看,”他说,“好了,看镜头。”
秋璐不自然地看向镜头。
哥哥依旧是和缓温柔的样子,仿佛什么都没有正在发生。
他几乎不能直视镜头里的自己。
季予霄平静看着,在秋璐即将对着镜头露出笑容的前一秒,用略有些粗糙的指尖有些恶意地刮过他的掌心。
秋璐的笑容即刻中断,有些无助地看着他。
“哥。”
“嗯?”季予霄体贴地问,“不舒服吗。”
秋璐摇摇头,想抽开手,但仍然没有得到允许。
服务员终于把那碟蛋糕端来,鞠躬说两位慢用,关上了包厢的门。
“没有不舒服。”秋璐低声说,“是你太过分了。”
即便是在他小声抱怨的时候,季予霄也仍然在用指缘缓慢地临摹着他的生命线。
冰淇淋快要融化了。
秋璐小幅度地抽气,问:“想这么做很久了?”
“只会比你猜得更久。”
他们在冰淇淋前合影,然后一起吃完甜点。
直到买单时,季予霄才拿出西溪花灯游园会的门票,问道:“困的话,明天去?”
秋璐的确是困了,他整个寒假都没有好好休息过。
“不怎么想看花灯,”他说,“但是还没有和你夜飞过。”
“走吧。”季予霄扶他起来,“花灯,星星,萤火虫,看什么都行。”
如今已是元宵节的末尾,行人稀疏,灯火半暗半明。
季予霄带了帐篷软毯,同他挑了个风景好又人少的地方,准备化形。
秋璐一时间显得忐忑,再接过毯子时,有种第一次开房般的紧张感。
他不由得和自己说,今晚未必会发生什么。
但是……
季予霄见他迟疑,用自己的毯子把他围紧。
“怕冷吗。”
雪还没有完全融化,空气冰凉冷冽,也许会感冒。
秋璐裹紧毯子,用轻到几乎听不见的声音喊了声哥哥。
季予霄刚要回应,却听见他低声开口。
“……我长婚羽了,你要看吗。”
他看向他。
此刻花灯昏黄,暖帐明亮。
季予霄不作声地抚上他的后颈,隔着软毯,一寸一寸往下碰触。
如同对方已是白鹭的模样,他熟悉他的每一枚羽毛。
秋璐已经没法再看他,像是做错事一样轻轻晃了一下。
“过来,”季予霄说,“化形吧,我抱着你。”
他沉默地化形,终于变作白鹭,所有衣物尽数落在毯子里。
青年俯身抱起披着银纱长羽的白鸟,轻吻它的脖颈。
“之前答应过,帮你梳毛。”
后者把脸埋在他的掌心里,尾羽不自觉地张开,犹如宫廷里的银绒扇子。
他把它抱得高了一些,教道:“脖子靠着我,什么都不用想。”
指尖探入丰盈羽毛时,如同穿过细密的雪。
翅羽泛着凉,肌肤是烫的。
他轻掐着羽管,掌心自背脊抚过尾端。
“好漂亮……”季予霄低喃道,“你知不知道,白鹭的婚羽只会在夏天才会有。”
“几十天不见,在冬天也会躁动吗。”
鹭鸟一怔,想偏开身体,却被握著翅羽。
“不可以躲。”
他用指尖拂起霜花般的银翎,递到它的眼前。
“等很久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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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给你打过这么多次电话,从来没有提过一句。”
白鹭辩解般低叫一声。
他的十指却探得更深,如同要逐一确认那些没有被说出口的欲望。
“连胸饰羽变长了。”
“覆羽泛着光泽……看来在求偶期里等了很久。”
季予霄附耳笑道:“喊哥哥的时候,在想什么?”
秋璐难耐地看向他,后者吻了一下他的额头,用软毯覆住全身。
下一秒,便化作长羽流溢的白鹭。
从肩颈到长尾,几乎是半透明的玉白色婚羽披落满身。
他看着他,如同痛快承认,自己每一寸长羽都意味着什么。
秋璐怔怔地看着他,用长喙碰触那些流云般轻盈的翎羽。
灯火金红交错,夜幕浓如深墨。
两只鹭鸟抵首相立,白羽如同婚服垂曳而下。
它们相继飞入夜空。
长风挟着雪粒流转,而它们蹁跹于星夜深处,长喙啄吻,翎羽交缠如追逐的星。
第83章 肉食·22
夜雾如微冷的薄纱。
他们交织飞去,啄吻着掠过芦苇枫杨,任由羽毛被露水沾湿,又即刻被体温烘干。
小鹭鸟有一瞬觉得要擦枪走火。
绝大多数鸟类都会在孵化过程中都会阻断生殖结构,进而减轻重量,便于飞行。
但他们是由人类化作的飞鸟。
高飞与坠落时,他视野翻转颠倒,尾羽仍与哥哥的缠绕着密不可分。
一切仅是停留在耳鬓厮磨。
夜游时,飞鸟像短暂地化作山风。
他们掠过水泽草木,啄饮清冽的雪水,偶尔为对方梳理羽毛。
然后变回人类,一路送到宿舍楼下,亲了一下额头说晚安。
秋璐一整夜都睡得放松安宁,没有做任何梦。
他照例去OAC打工到傍晚,季予霄则是在图书馆温书复习,两人约好在玉湖食堂碰面。
几乎是快到了下班的点,专心工作的某人临时反应过来。
不对。
昨天他们……
两只白鹭亲个没完,像筷子蹭来蹭去,但本人还是清清白白。
秋璐回过味来,有种干了坏事又完全没干的错乱感,飞快地去洗了个脸。
[哥哥]:我在OAC接待处等你。
秋璐看了一眼镜子里的自己,用纸巾擦干水珠。呼吸不太自然。
两人碰了个面,照例去学校里散步聊天,一路慢慢往食堂的方向走。
季予霄给他递了一瓶荔枝味的汽水,偶尔问一句兼职时的情况,又开始演那个温文尔雅的哥哥。
秋璐接过汽水,抬眸看他一眼,又想起对方所化身的那只,银羽流溢的白鹭。
繁殖羽织罗到像披风一样……瘾很大吗。
话题仍停留在建筑专业新学期的选课上。
季予霄讲了几句重点,示意他小心台阶上的湿雪。
昨日里的旖旎气氛已消散干净,他们恢复如往常那样,兄友弟恭,礼貌客气。
秋璐在心里慢慢叹了口气。
他原本在期待着什么,但情绪一点点低落下去,也完全理解。
这是在学校里。
他们都是男孩子,不能乱来。
两人已走进僻静的竹林里,再往前有一小段路才是大道。
季予霄看了一眼手机,问:“饿吗。”
秋璐没什么精神:“还好。”
“昨天晚上亲得开心吗?”
秋璐侧身看向他。
所以,你也……
月光透过竹叶倾洒在他的眼睛里,如涟漪般摇曳着细碎的光。
季予霄笑着问他:“不想和我接吻吗。”
“璐璐,过来。”
他明明可以自己走过来。
却像是要教导什么,又或者是兄长那样鼓励着弟弟,口吻温柔又蛊惑。
其实距离已经很近了。
可是他会听他所有的话。
秋璐的气息有些颤抖,仍是鼓起勇气站近更多,几乎要贴近对方的胸口。
奖励是一个荔枝气味的吻。
清冽的,微甜的,像细碎的糖块融化在唇齿之间,又随着温度缠绕更深。
他被圈在怀里,双手不自觉地抓紧季予霄的衣襟,生涩又认真地回应。
真是糟糕。好喜欢这样做。
额头相抵的时候,呼吸与荔枝甜味交错,完满和渴求同时存在着,一起蔓延攀升。
他们都没有尝试过该怎么深吻,以至于刚开始时呼吸错乱,两个人都喘不过气。
但是十指不自觉地紧扣着,看向彼此时,发觉对方都在笑。
那也就够了。
崔梦梅躺在病床上,护士偶尔进来看一眼输液袋还剩多少。
“你这是早期流产,胚胎都没发育,也不用太可惜。”护士说,“其实观察几个小时,没有出血之类的情况就可以回家休息了,不用太紧张。”
女人脸色苍白,忍着不适说了声谢谢。
秋军伟有些烦躁地说:“让你爬楼梯的时候小心一点……”
崔梦梅隐忍着没说话,秋军伟进而说教起来。
“本来就是高龄产妇,自己有身子什么事都得慢点,还需要我来教吗。再说了——”
护士打断道:“这儿还有别的病人要休息,你再吵就出去。”
秋军伟讪讪住嘴。
“你个老爷们儿让媳妇住这么差的房子还有意思讲啊,现在谁家不是电梯房了,要点脸吧。”护士也是听烦了,压根不怕他投诉,“来这一天了哔哔叭叭个没完,非要人家医生明着讲说你精子质量不行是吗,备孕备孕就是让女同志天天在那运动吃药,你啥事别干呗!”
秋军伟登时急了,涨红了脸就要反驳,护士伸手一指。
“你别说话,本来床位就不够,非要吵架我就直接说,你们家观察时间早就过了,回家观察一样的。”
“……”
护士走了许久,秋军伟才骂了几句脏话。
崔梦梅已经没有听他们在说什么,只是过了很久以后,不出声的流眼泪。
秋军伟正心烦着,还是安慰道:“很疼吧,回去了给你煮银耳枸杞汤喝。”
“你有没有发现,”崔梦梅煎熬地说,“璐璐已经没有找咱们要过学费了。”
生活费,学费,已经半年多了,什么都没要过。
自从他出去上大学以后,就像人间蒸发一样,电话难得打通一个,过年都不回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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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因还用问吗?
她心里完全清楚。
二胎眼看着是要不成了,秋军伟此刻才回过味来,说:“不是有助学贷款吗。”
“咱们家不缺吃不缺穿的,要什么贷款!”崔梦梅恨恨地锤他一下,到底是还在坐小月子,也没多大力气,“璐璐才多大,上学的年纪哪里有不找家里要钱的!他什么意思你还不明白吗!”
秋军伟的表情空白了几秒,摇头否认:“不可能,你想多了。”
“父母儿女哪有隔夜的仇,你得往好处想,孩子是懂事了,又不是把咱们当仇人——”
“他过年不回来,你管过吗,”崔梦梅一扬声音,小腹便刀割般的疼,她不得不用气声虚弱地质问,“你当他是傻子,猜不出来你想再要个孩子,好彻底不管他了?”
“现在倒好,两头没着落,亲生儿子根本不认他爹妈了!”
秋军伟用手捂她的嘴,看了一眼还在打鼾的隔壁床。
“你生怕别人听不见啊……”他烦躁道,“已经是三月了,是该管管,等你坐完月子,咱们过去看他。”
夫妇两先是和辅导员联系了一下,确认孩子是在学校里读书生活,成绩还很不错,心里的石头落了定。
他们挑了个工作日请假,怕周末找不着人,特意去了一趟杭州。
学校太大了,两口子第一次来,无头苍蝇一样到处问路,找到宿舍楼时已经是晚上九点。
他们提了点水果营养品,还是想和孩子好好缓和关系。
等了又等,宿舍楼底下没什么人,偶尔出现的也都是生面孔。
秋军伟这才反应过来。
“这孩子也太生分了,电话成天打不通,尽给爹妈找事。”他把水果放在一旁,自己坐在水泥墩子上休息,“但凡像霄霄一点,也不至于让咱们还想着再生一个……”
崔梦梅忽然抓住了他的袖子。
“那是璐璐吗?”
两人同时看向道路尽头的拐角。
已经夜深了,路上没什么人,有两个身形相仿的男生在往这边走。
远远看着轮廓,像是璐璐和霄霄。
崔梦梅小月子就没怎么休息,身体还是有些耗空了,只能坐在原地焦急地看。
下一秒,那两个男生低头接吻,路灯映出交叠的影子。
“不知羞耻!”秋军伟骂道,“真他妈的膈应,两个男学生——”
那两个人相继走向了宿舍楼,手牵着手。
看清是秋璐的一瞬间,崔梦梅泪如雨下:“你——你们?”
她已经不能理解发生什么了。
她完全陷进更大的崩溃里。
秋军伟看清是秋璐和季予霄的时候,跳起来大骂几声,抬手又要抽过去。
两个人都只是侧了一下身,任由老头慢镜头般差点把自己摔出去。
“跟我回去,这学不上了,真是道德败坏,不知廉耻!!”秋军伟吼道,“老子供你十几年上大学就是为了让你干这种事情的吗?!我现在就告诉你辅导员!!”
季予霄没有动,秋璐仅是笑了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