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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0-100(2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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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婤若喜画册姿势,我定细细钻研。”

第94章 第94章 第94章

院中八角鸳鸯宫灯渐熄, 独莫婤和长孙无忌头顶的红灯笼还摇曳着微光。

长孙无忌说罢便退开半步,在烛光下,公子光风霁月, 瞧不出半分方才于莫婤耳畔的孟浪。

晚风徐徐,吹起他垂于两侧若乌墨洒就的鬓发, 晕开抹玄色诗笺,借着烛火清辉, 她将他红透的耳垂瞧得分明。

原来……不过是故作镇定。

缓缓抬起的手柔若无骨, 她将他扬起的几丝发尾捉住, 慢条斯理往上卷,随着指尖上裹, 引得长孙无忌的玉面更近了几分。

头微微错开,颤动的双睫如两片轻轻振翅的蝶翼, 刮下他侧脸的战栗,几欲贴上他耳垂的唇若即若离,吐出春水般柔情的话:

“公子只管钻研, 婤是爱极, 可惜与君用不上。”

搭上他胸膛的手,趁其愣神,将之猛然推开, 长孙无忌竟踉跄着退后了两步,匆忙抬首却已不见她的踪影。

莫婤绕向屋后,从侧门溜去了小两口在唐国公府邸留给她的院子。

唐国公府规模颇大, 有中东西三路,每路均是五进院落,后头还有家庙和马号,连她的胭脂雪都有了单间。

府中已成亲的只有李世民和其长兄李建成, 李建成夫妇独占东路,李世民同观音婢则居西路,其余弟妹同唐国公夫妇住于中路。

因另无成亲弟兄,李二郎亦还未有通房侍妾,西路空了颇多院子,小两口就不愿莫婤去住,那高三层还挤了密密麻麻三列的后罩楼,在正屋后给她留了处小院。

说是小,里头却有十余间屋子,她只开了正屋三间,倒将屋舍前后苗圃垦了个干净,欲前头栽花草香料,后头培药材。

院中还有一门通街,是小两口考虑她日常上工专开的。

心头暖意颇浓,掀起黑漆钿螺架子床上,倒挂着的秋香色牙子,枕上赤金钱蟒引枕,搭着樱草薄被,睡到寅时就起了身。

知她今日要早起,长孙无忌还在梦中缠了她整宿,真

是混账,边骂边行至小两口院中,就瞧见同她一般黝黑眼眶的李二郎。

见阿婤皱起眉,李二郎心头直叫屈,昨日他怕伤着观音婢,光她说的前戏就用去半个时辰,总共只要了一回,夜半偷摸冲了三道凉,只这些怎好道明。

“昨夜亥时正屋就要了水。”

追出来的明媚倒是心明,见姑爷为难,垂首给他挂玉,还不忘插嘴帮着解释,忙活完抬眼就见莫婤直勾勾盯着她,又匆匆颔首低眉。

“记住你的身份。”李二郎撂下句话,三两步追上转身往里去的莫婤,愈觉百口莫辩,他只好道:“戌时末就已……”

话还未说完,就瞧莫婤神色有异,她离去时已是戌时,小两口应是没多胡来,除非李二郎有早……泄。

“莫婤,你龌龊。”

见她这般,李二郎哪有不懂的,将话奉还,铁青的脸飘着红,眼见就要发飙。

“可不能讳疾忌医啊!”

说罢,她脚底抹油进了屋,屋中观音婢正梳妆,手中还捧着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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却半晌未翻动,面上还不自觉带着些紧张。

她正欲上前开解,身后的李二郎先一步绕过她,接过明桃手中的螺子黛,边为观音婢描眉,边道出兄弟姊妹的童年趣事。

如他长兄李建成八岁被假乞丐骗,遭唐国公两口子混合双打;如弟李元吉五岁逞强拉惊雁,差些射穿自个儿的脚;如他胞妹李秀宁①七岁扮做男童,溜出府指挥一队童子军与人干仗……

稀疏平常的小事,李二郎却讲得惟妙惟肖,观音婢被逗乐的同时,瞬时便领悟了趣事中的暗喻。

小两口情不自禁望向彼此,为此番心有灵犀,喜悦不已,莫婤瞧着铜镜中印出的两张甜蜜笑颜,不自觉露出姨母般和蔼的笑。

送走相携而去的小两口,莫婤的假期也已结束,驾着胭脂雪,喜气洋洋回了毓麟居。

进了院子,方接过辛掌柜给的飞页,就被兮掌柜神神秘秘拉去了她办公之所。

兮掌柜已是总掌柜,来往稳娘学徒们都得尊称一声兮总,早已将钱柜的宝座让给了新掌柜,在院中另辟了个小间做办公室,处理复杂紧要之事。

“何事让兮总这般在意?”她笑着调侃,怕待会儿体力不够还捞起碟中的胡饼咬了口。

“隔着条街,也开了家接生馆,叫育灵居!”兮掌柜眉头微拧道。

“呦,名儿取得真像。不过,前两年不就有效仿者?”

接生馆因需过硬的技术、人脉和资金,模仿者出现得已算晚,从前兮掌柜多一笑了之,这回因着名像就这般重视?

“仿了我们的布局不说,连接产模式都学了去,定是有内鬼!”兮掌柜嗔怒道,“里头还专聘老稳婆,瞧着更让人信赖,还打出接生圣手的名号!”

“是我们的名头还不够响?”她笑着嚣张反问道,虽是玩笑,却显出十足的自信。

不是莫婤夜郎自大,毓麟居的成名固然有萧皇后和南阳公主的加持,但这泼天富贵却是靠毓麟居上下齐心协力,一步一个脚印,稳稳当当接下的。

若这般轻易就失了竞争力,她们也该整改了。

听罢,兮掌柜只好暂时压下心头的担忧,待月末统总量时,方能见分晓,思及此又转头同莫婤说起对接的铺子。

对面铺子已盘下,她已安排了采买管事置办物件,还托了宿工做产床产具。两人正商量着之后规划,忽而紫烟急急敲响了门。

“东家,有急产!”

听罢,莫婤拉开门跟着她跑了,毓麟居中每日都有留守的稳娘,这般急唤她,定是有她们拿不稳的难产。

一路疾行,绕过院子中央丢着的沾满血的腰舆,跨过产房外如柱落下的血迹,产房内大肚儿妇人正仰躺哀嚎着,蔷姐儿用纱布按着会阴,身旁铁碗中已盛了三四块湿透的血纱布。

紫烟一面帮莫婤穿衣,一面叙述着产情。

产妇此前竟是在方才兮掌柜提及的育灵居接生的,因胎头久娩不出,她们便同毓麟居一般行了会阴侧切,却仍接不下,只好派人送来毓麟居。

她们怕担责,路上竟无稳婆陪同止血,就这般让产妇淌着血来,幸而离得近,否则产妇哪还有命活。

“真是庸婆子!”蔷姐儿的学徒薇姐儿,边喂产妇升血汤,边愤愤道。

止住血的蔷姐儿又等了几阵宫缩,待产妇用劲后,见胎头仍未娩出,她回头同莫婤严肃道:“东家,等不了了。”

莫婤上前一瞧,流出的羊水已带上了黄绿絮状物,应是胎儿在宫内发生了缺氧。

朝蔷姐儿颔首后,蔷姐儿从接产桌上拿起了个钳子。

这钳子开口柄比普通钳子大多了,足有成人手掌宽,形似叶片,两张叶片向内弓,中间还有一宽孔,此为产钳。

待莫婤用油润滑产钳叶片后,蔷姐儿右手伸入阴丨道内固定胎头,左手如执笔般拿着左钳叶,叶片凹面朝胎头放入后,再同法放置右叶。

这一步最是艰难,若产钳放置不当,会导致胎儿毁容,重者甚至会伤及面神经;还会导致产妇产道损伤,引发产后出血等。

放好后,莫婤伸手入内帮着检查贴合,及有无夹住脐带,再点头让蔷姐儿合拢产钳,往外牵引。

牵引时也需均匀用力,不能左右摇晃,最是考验稳娘的臂力。

蔷姐儿本有些瘦弱,为了自己的事业能更进一步,她常常让郎君韦师时帮她练膀子,此时手下胎头虽沉,她却能端得四平八稳。

待她慢慢拉出胎头,之后的产程皆顺利,但三日后这妇人谦娘子不好生坐月子,却带着另一妇人闰娘子,在毓麟居找到了要下工的莫婤。

闰娘子一见着她,就将她往角落拽,惊得兮娘子急急挡在前头,好言好语将她们劝进了里间。

方坐于胡床上,闰娘子便大哭不已,连陪她来的谦娘子也暗自垂泪。

“出了何事?”莫婤皱眉问道,心中有了猜想。

闰娘子骤然起身,掀起裙摆提至胯上,露出了裸露的下身,吓得正添茶的丫鬟打翻了杯盏。

“变态啊!”

花容失色的丫鬟心下暗自嘀咕,飞速收拾了几案,头也不回地往外跑,在青楼见过大世面的兮娘子顾自净了手,还帮着扒拉开耻毛。

耻毛下,会阴左右两侧竟分别有长约一寸的疤,扭曲似蜈蚣,很是可怖。

“侧切所致?你是想修复这疤?”兮娘子当了这般久的掌柜,自也了解一二,遂猜测道。

闰娘子却是摇首,哭得更惨烈了几分:“疤丑都成了小事,我竟吐不出蜜了!”

月余前,闰娘子也是在育灵居诞下一女,稳婆说胎儿头大,左右各剪了她一刀,顺利接产后,因这足足收了他们五十两,要知毓麟居普通级别的普通稳娘接生才五两。

花了全家大半年的开销,家中本就不满,谁知前几日与郎君同房,她竟吐不出半点蜜水,洞道又涩又硬,稍一入内就疼痛难忍。

试了几日仍是如此,昨夜她郎君终是忍不住,使了大力闯入,疼得她直将其踢下了床。

这般大的动静将家中众人都招来了,婆母心疼小儿胡乱掺和,定要让其休了这败家娘们,还是方产子的妯娌谦娘子想着给她接生的毓麟居,打探到了莫东家的名号,拉着她找来。

听及此,莫婤暗自摇头,应是育灵居稳婆手艺不精,剪断了闰娘子的前庭大腺腺管。其实她在看到谦娘子的侧切伤口时,便觉位置有异,特让蔷姐儿检查了一番,离前庭大腺竟只差了半厘米。

前庭大腺在两侧大阴丨唇后,左右各一,如黄豆大小,里头有约莫一到两厘米长的腺管。

在性丨兴奋时,腺管口吐出黏液,润滑洞道,若其受损就会如闰娘子般,在同房时干涩疼痛。

毓麟居的稳娘有一定解剖基础,断不会犯这种错误,其他接生馆不知有无培训,但这般随意侧切的例子还是让她心惊。

前庭大腺受损还易导致囊肿,引发感染,幸而闰娘子情况尚可,但无蜜之事,莫婤现今处理不了,只能让她隔三日

再来。

今个儿是观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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婢归宁的日子,她累了整日,心头还颇为沉重,让胭脂雪自个儿往高府去后,抱着它的脖子昏昏欲睡。

迷迷糊糊间忽觉有人将她抱下了马,她睡眼惺忪,呢喃道:“阿兄……”

抱着她的手臂猛得僵住,莫婤骤然睁开了半阖的眸。

第95章 第95章 第95章

“有劳长孙公子, 放我下来罢。”

抬手揉了揉眼,遮住嘴打了个哈欠,莫婤懒洋洋道。

表情端得冷淡, 但她却觉脸上似有热意升腾,耳根更烧得慌, 怕被长孙无忌看透,她又抬手理了理鬓角, 试图遮住耳。

可惜今日扎的马尾, 她干脆手往后挪了半寸, 利落扯了发带,赤色绸条扬起, 长发散落如瀑,与风共舞。

几缕发丝擦过他的玉面, 方才因她那声阿兄凝滞的手,抱得越发紧,低头附于她耳畔, 自己的耳亦误贴上了她的唇。

耳本就敏感, 沉吟半晌,他忍住浑身战栗,喉结滚动道:

“阿兄在……阿婤, 你为何心藏麋鹿乱跳?”

耳垂发麻,莫婤抬手推开他些,隔着层层华服贴于他胸膛的手, 顿觉若重锤击鼓,一下下撞着她手心,不禁回嘴道:

“约莫是公子自个儿的心动罢。”

“它对着阿婤,自来这般。”

长孙无忌直起身, 习以为常道,本欲抱她至角门处,却觉拐角有脚步声传来,余光瞥见胭脂雪动了动耳,踢了踢马蹄,遂将她放了下来。

低头理了理衣裙,她又抽了条墨绿发带绑上,瞧了瞧西垂的日头,提起裙摆穿过雕花月洞门,步入宽敞的前厅。

因观音婢归宁,前厅早布置成了鸳鸯厅的架势,一进门,见北厅换上了《游春图》,她欣赏了两眼江南二月桃杏争艳、人春游的景色后,抬步绕过绣着《弥勒经变婚嫁图》的折屏,行至南厅。

南厅女眷们均已入座,因着高母中风,上首坐的高夫人,身旁是长孙高氏,观音婢则挨着长孙高氏,还在下手空出个位。

“莫姐姐,快来!”见着她,观音婢眸光一亮,招呼着莫婤坐于她身旁的空位。

笑着颔首,她抬脚行至,还未落座,便听高夫人另一侧的庄姨娘阴阳怪气同观音婢道:

“表小姐也嫁人了,尊卑礼数可要记清了,免得人家说我们高府没教养。”

原本言笑晏晏的厅堂瞬时安静下来,众人都呡出她在指桑骂槐,或满脸赞同,或愤愤不平,或看好戏。

观音婢漠然地瞥了她一眼,拧头帮莫婤拉开月牙凳,便于她落座;莫婤更是神色未变,连眼风都未扫一下庄姨娘,顾自捋顺裙摆坐了上去。

庄姨娘见被两个小辈无视,愈发来劲,自从她姨母中风后,她在这高府是愈发没有威严,今日定要煞煞她们的风头。

“真是没脸没……”

“今个儿你服侍我用膳,杏雏撤了庄姨娘的坐儿。”

庄姨娘话还未说完,就被高夫人截断,见她还欲争辩又言,

“尊卑礼数没忘罢?不服侍就滚出高府罢,我说话向来作数。”

庄姨娘骤然哑了声,像个鹌鹑般乖乖布菜奉茶,她没了高母做靠山,表哥也不会帮她求情,就算帮了也是不顶用的,现在高府是高夫人的一言堂。

见庄姨娘碰了个硬钉子,大伙儿都安生用膳,头菜是道开胃的火腿酸笋汤,配上吸满鸡汁的鱼翅,腌入味的酒糟鸭,烧焦炸香的茄鲞,炖烂的羊蝎子……

夫人们用了两盅剑南烧春酒,北厅的男子们则吃得更纯的烧刀子酒。

酒过三旬,当高士廉的庶弟高士安拿出虎骨酒时,场子骤然热起来,与李二郎同岁却还未娶妻的庶兄们,说起了和小妾通房的那档子事,开口就是要教导李二郎。

李二郎一直同长孙无忌哥俩好的窝在角落装透明,如今躲不过被点了名,也懒得附和。

不是他傲慢,他方才也抱着学习的态度听了两耳朵,却比不上阿婤讲的半分,屁话连篇到他忍住没揍人,都是怕伤了观音婢面子。

北厅聊得火热,南厅自也听见了,夫人姨娘们成亲多年,这几句荤话根本算不上甚,独观音婢在桌下紧紧攥着莫婤的手。

方才莫婤箍着观音婢不饮酒,现今却是后悔极了,看着她咬着唇白了脸,心疼不已,说不定吃醉了就听不着、记不住了,但转念又想到李二郎已十六,观音婢要面对的残酷也不远了。

“表公子也该成亲了罢?”原本尖着耳朵听北厅动静的刘姨娘,忽然冲长孙高氏道,拉回了莫婤的心神。

长孙高氏呡了口春酒道:“不急,他什功绩也无,也没姐儿瞧得上他。”

“先成家后立业,都及冠了,也是该考虑了!”刘姨娘一向温吞,不知今个怎这般热络,甚至未听出长孙高氏只谦虚之言,竟煞有介事道,“我一远房侄女,父亲是秀才,都是亲戚就让她吃些亏罢。”

听罢,长孙高氏冷哼一声,不再回话,刘姨娘却是追着问,张姨娘见气氛尴尬得紧,忙出来打圆场:

“表公子自有打算,你这姨娘别掺和,玉娘却是该考虑给他纳几门偏房收收心。”

此话一出,连高夫人身后的庄姨娘都连声附和,高夫人不动声色瞧了眼莫婤。

莫婤原本是哄心绪不佳的观音婢喝汤,现今提着勺子却是要观音婢自个儿勾着脑袋去喝,观音婢也真就惯着她莫姐姐,再费劲勾也不闹她。

这六神也不知溜去何处了,高夫人摇摇头,心中暗叹:当年她是不是做错了。

正在莫婤愣神之际,长孙无忌不知何时换到了她身后的位置,隔着屏风抵了抵她的背,见她挺直背躲开,又将手探过折屏缝隙,轻扯她的衣袖,似在讨饶。

回过神来,她手微动附上他的手背,手心的滚烫激得他手微缩,下一刻却又追了上来。

她淡淡勾起嘴角,拇指与食指骤然并拢,将他拧得沉吟一声,方觉心头火气散了些。

暗中关注莫婤的高夫人自也瞧见了,松了口气,见似有人往莫婤处望,便以天色不早为由头,做主散了场。

踱步离去的张姨娘行至后院,途径高夫人院时,恍惚间,竟瞧见观音婢从前住的屋外有一匹大马,高约两丈,鞍勒俱在。

瞬时,张姨娘心头惊惧不已,还觉尿意颇浓,让丫鬟搀着夹腿跑了,翌日酒醒,就急匆匆告知了高士廉。

高士廉近来官途不畅,求神拜佛多了也信奉此道,忙请了高人占卜,显示竟是遇坤之泰,还言“龙为乾之卦,马为坤之象,此女贵不可言①。”

听罢,他半刻也等不及,匆匆驱马赶往唐国公府邸。

唐国公府中,观音婢和李二郎正坐于后花园的凉亭处,同莫婤一道赏春花。

春来无事,只为花忙。

观音婢是忙着品花,李二郎忙着为她簪花。

少年并不知何种花最美,只挑最繁最艳的簪与小妻子发间,端详仍觉比不过妻子娇容;少女被盯得羞红了脸,扇睫微微颤动,抬起水汪汪的眼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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夫君对望。

风送花香,眉目传情,无声间,竟已将爱意说尽。

这时的李世民就知道,他会爱观音婢很久很久,春会过,花会凋,但他总会陪她等待下一回春暖花开。

而观音婢一直都是这般想的,他们从来都心有灵犀。

这头情意浓浓,那头莫婤却是眼忙手乱。

眼睛忙着磕cp,手还要不停捯饬花露。容焕阁的香皂、药酒、祛疤膏油等都趁着花期,换上了新品,她念着闰娘子的事,欲给容焕阁添个新种类——阴丨道润滑剂。

割一捧新鲜芦荟,洗净去皮,提出透明的芦荟胶,于水混合后添上花露,倒入小盅内密封保存,就能得诸般香味的润滑剂。

用芦荟为原料,价格低廉,还亦得,不仅可缓解闰娘子的阴丨道干涩,还能抑制病菌。

要知道古代可没有包丨皮手术,男子沐浴极少有剥开来洗的,不检点自身却多累及女子受罪。

在毓麟居见得多了,心凉更心惊,因而给稳娘们培训时,她反复提及接产时的职业暴露③,毕竟性病多是会传染的,染上就是终生难愈。

恍神之际,观音婢好奇地探过头来,她便附耳告知其妙处,也不只是闰娘子那般才能用,遇上那猴急的,或是为闺房之乐助兴,皆可使,她每种香型都送了观音婢一蛊。

此时,李二郎万分懊恼自己耳尖,连她们姊妹间的耳语都听得这般清楚,心头惭愧,手却不忘稳稳将小盅接过,还在筹谋今夜同观音婢先试何种香。

心头甚美,连小厮同他言及高士廉来了府邸,他也未在意,晚间就被阿耶召至书房,让其同他一道应杨帝旨意,征讨高句丽。

正月杨广便已开始征天

下兵,募民为骁果,集于涿郡②,李渊现欲赴怀远镇督运粮草,李世民与他同行。

临行前,李世民兴奋异常,英姿勃发,目光锐利,走若龙行虎步,潇洒肆意。

他揽着观音婢,眼中熊熊烈焰燃烧,升腾着无畏的勇气;低眸看向怀中妻子,却是无限柔情中荡漾着离愁别绪:

“观音婢,此为吾心之所向!只是大婚不久,就要……”

李二郎话还未说完,就被观音婢玉指抵了唇,她直起身,一改在莫婤面前撒娇卖憨的模样,严肃而认真道:

“君与我之间不必言此,你心中抱负,我知亦拥护,我们心意相通。”

立于他们身后的莫婤,看着笔挺如松柏的观音婢,从容不迫,恢弘豁达,似望见了来日大唐皇后的风采,她温和端庄却坚韧刚强。

吾家有女初养成啊!

心头正感叹着,莫婤忽而眉心猛跳,开口道:“世民,还有谁与你同去?”

“阿耶阿娘啊。”

李二郎听平素冷静的阿婤,竟有些尾音发颤,爽朗一笑道,

“阿婤放心,到时我当上大将军,再给观音婢挣个诰命回来,我们做你的靠山,定比舅父可靠!”

“窦夫人也要去?”见李世民点头,她又追问道:“窦夫人能不去吗?”

“阿婤,你怎么了?阿娘早就定好要去的,我改变不了阿耶的决定。”

李二郎没介意阿婤的无厘头,反而帮着想法子。

但盘算了一圈,却毫无办法,除了撼动不了他阿耶外,他阿娘定也想去陪着阿耶,若不是他年少无话语权,他定也要带观音婢去见见世面!

莫婤听罢,失魂落魄地飞奔回小院,翻箱倒柜,搜罗了整整一箱药材给李二郎,交代了品类用法,反复叮嘱,定要他带上。

路途遥远,这些带着颇为费劲,但见挚友这般担忧,李二郎仍是欣然收下。

望着春衫少年郎,意气风发,笑对人生风华,不知何为忧愁的模样,莫婤心中酸涩难忍,只能躲回小院,她在害怕。

第96章 第96章 第96章

心绪难平, 莫婤觉屋中压抑,吭哧吭哧搬了张胡床于院中,安了个小几, 摆上一盘花折鹅糕。

大隋《食经》中,花折鹅糕就有收录在册①, 米糕中裹上鲜嫩鹅肉碎,外头反复折成层层叠叠的花状, 在吃花的春日尤为衬景。

可惜院中坑坑坎坎, 因她甚忙尚未种花, 心头遗憾得愈发难受,挖出墙角方埋下了的桃花酿, 斟在琉璃葫芦盏中,照着月色瞧西洋景。

忽而有石子落于院中, 她扬声问:“谁啊?”

“我。”长孙无忌翻上围墙,坐于墙头道,“知你心头不舒坦, 来陪你。”

骤然, 莫婤鼻尖发酸,前几年每每心烦意乱之际,她总会忆起那个带她看花灯、吃糖人、猜灯谜的少年, 那个同她说他皆心悦的少年。

她身边来往很多人,却全都不是他。

小时万般亲近,长大却愈走愈远, 难怪都说有的人只能陪你走一段路,如莫母,如高夫人,亦如他……她便逼着自己不再想他。

或是酒扰心魂, 许久不曾哭的她,忽就落下泪来。

“阿婤。”

长孙无忌失了冷静,翻身入内,踉跄着奔至她身前,单膝跪于她脚边,手微颤着捧上她的面。

“婤婤怎么哭了,婤婤不哭。”他轻声哄道,万般柔情朝莫婤涌来。

抓过他的手,狠狠咬在手背,她边对他拳打脚踢,边控诉道:“你为何这般久才回来,你为何不给我写信,你为何……丢下我一个人。”

“是我不好,是我不好……”他连声道歉,任她打骂,待她打累后方轻揽她入怀,像对待失而复得的珍宝,唯恐重了半分。

前襟沾湿一片是在剜他心,他自来会忽悠人,但在她面前却说不出半句虚言。

待她平复下来,长孙无忌边拍她的背轻哄着,边悄悄问道:“所以婤婤能告诉阿兄,怎么了?”

长孙无忌向来懂她,李世民出征她固然担忧烦闷,但绝不会这般伤神。

正在他衣襟上擦着眼泪鼻涕的莫婤,身子微僵,从他怀中起开,垂眸缓缓道:“我怕窦夫人回不来了。

说罢,抬眼见长孙无忌意味深长地望着她,她又出言解释道:“夫人都快知天命的年纪,何苦去冒这个险,我……”

长孙无忌捧上她的脸,指腹轻按她的唇,阻了她说话道:“不必多言,唐国公邀了我同去,我帮你看着窦夫人。”

“你……你又是来道别的!”莫婤哪还听得进后头的话,猛然起身,拿起院中扫帚就朝长孙无忌扫去。

长孙无忌不躲不跑,始终温柔地看着她,直盯得她下不去手,丢了扫帚仰躺于胡床上,一杯接着一杯,痛饮桃花酿。

“只是陪世民去,我总会回到你身边的。有了功名才好风光娶你。”他也不阻莫婤吃酒,还接过她手中的酒盅帮着斟。

“你会有的,但我可没答应嫁你……不,我们还未和好!” 莫婤眸子逐渐迷离,她觉得自己醉了,那喝醉的人就是不讲理的,她才不要这般轻易原谅他。

迷迷糊糊间,她似听到长孙无忌在她耳畔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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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无妨,这次换我等你,多久都甘愿。”

晨起揉额角,昨夕幕幕如转影骑灯般,在脑中放映,她恨自己没能喝断片,正欲掀起床牙子,便触及引枕旁一缠枝菊纹漆木盒。

心头微动,缓缓打开,里头是厚厚一沓笺,笺封或画淡菊、或点红梅、或描墨竹、或绘青松,笺头俱为:“婤婤,亲启。”

日头不早了,她无暇细看,慎重藏于引枕下,匆匆洗漱更衣后,往院外奔。

方至院门,她骤然回首,院中原本坑洼的苗圃,一夜间竟全被填满。

中圃繁花似锦,大簇大簇芍药争奇斗艳,让她想到那句“维士与女,伊其相谑,赠之以芍药②。”

两侧则是她离不开的香料,带露芫荽,沾雾紫苏,茴香繁茂,芥子吐芽……

“成我肚子里的蛔虫了?”她故作轻松却不敢再多看一眼,唯恐再心软两分。

不自觉扬起笑,骑上胭脂雪,哼着小调,上工去。

忙冗之际,光阴难有定数,她连二人何日远征都不知,只是猛然见着清瘦许多的观音婢,问及其离去之日,算来竟已过月余。

“小祖宗,身子不要啦?”瞧观音婢颇有茶饭不思的架势,她恨铁不成钢地数落道。

“莫姐姐,命不要啦?”观音婢亦怒声质问,满

腹怨言:“莫姐姐忙得不见人影,窄袖都空了半寸!”

“我这是结实了。”

她断不肯认下是劳累所致,只再不承认,也被观音婢逼着顿顿同她一道用膳,自然她也给观音婢规划了新食谱,务必将她身子再养好些。

许是她的功劳,今岁春观音婢竟未犯哮喘咳疾,让她心头安定了些,应是能改变的罢?

在观音婢紧盯下,用了整碗江米鸭丝羹的莫婤,一面安慰自己,一面扶腰进了毓麟居,正欲打饱呃就被前头的一声怒吼噎了回去。

垫脚昂首望去,前头竟冲出一大肚儿妇人,叉开腿像螃蟹般左右摇晃着,飞速朝她奔来,后头还追着一群人,老老少少、男男女女皆有,最前头追着的赫然是两个稳娘。

面生些的是新聘稳娘阿惠,老面孔则是已为高阶稳娘的春桃。

对街铺子俱布置妥当,毓麟居的摊子又扩了两倍余,虽有人市程大人帮忙留意,但通过她考验留下的稳娘,却仅有五人。

自是不够的,毓麟居只好贴出招聘告示,诚邀有志之士加入。

幸而毓麟居还算颇负盛名,应聘者竟有近百人,髻插双银挖耳的稳婆,着洋缎襦裙的医女,簪花戴玉的小娘子……有技艺高超的,自也有尚未接生过的。

思及日后开分铺亦需人手,断不能让毓麟居呈青黄不接的局面,她便实行了分层制。

初入此道者为学徒,仅通寻常接生者为初阶;若能掌握侧切、缝合等技能,晋为中阶;能应对诸般难产者,为高阶。

每旬设一晋升考试,考技艺的同时,亦是给稳娘们擢升之途。

此时竟有高阶稳娘在场,阿惠也是方升为中阶的稳娘,惊动两大骨干追这人,莫婤蛾眉微蹙等在原地,待产妇行至时,一把将她拦住问道:“出了何事?”

妇人愤怒得只会嗷嗷乱吼,还是追上来的阿惠气喘吁吁道:“姜娘子肩难产了,死活不愿侧切,趁我们不备竟翻下产床冲了出来!”

正说着,姜娘子的郎君也赶至了,应是认识莫婤,边擦汗边恭敬地唤她莫东家,她颔首回应后,忙让其抱着姜娘子回了产房。

姜娘子也是怪道,见了莫婤就成了鹌鹑,乖乖叉开腿躺于产床上。

“欺软怕硬的势利眼!”

眼疾手快备着产具的阿惠心头气不过,没忍住嘀咕了句,还被卷起姜娘子裙的春桃瞪了眼。

待莫婤净手后,上前一瞧,胎头竟已露了大半在外头,肥嘟嘟的脸憋得青紫,半晌竟还往产妇阴丨道里缩,已是肩难产③明显的特征——龟缩征④。

朝两位骨干稳娘颔首示意后,阿惠利落地行了会阴侧切,站于产妇会阴处,握住胎头。

春桃则将食指和中指伸入阴丨道内,摸到胎儿肩后,向侧上缓缓用力旋转,同时阿惠帮着朝同一方向转动胎头。

反复几次,已转过大半,但因方才的耽误,胎儿面色竟有发黑之势。

莫婤忙上前在姜娘子肚皮上摸到胎儿前肩的部位,往其后方施压,帮着春桃一道推,终将胎儿顺利转了过来。

平安接生后,一出产房,姜娘子的婆母郎君就拉着莫婤一把鼻涕一把泪,直呼活神仙,她将功劳都推给春桃和阿惠后,径直躲去了兮掌柜的小间。

“哟,莫神仙辛苦了!”兮掌柜边调侃,边摆出为她捏肩捶背的架势。

莫婤敷衍笑了笑,沉吟片刻道:“兮总,你有无觉得不对劲?”

兮掌柜笑容一顿,眉头紧锁道:“原以为是我妄思乱想,连你也觉不对,那定是出乱子!”

莫婤在长安城疑云顿生,长孙无忌也在涿郡再受打击。

怀远镇处于大隋极东之地,除了是大隋军队存粮、输粮的节点城镇外,还是大隋面朝高句丽边境的要冲前沿。

李渊在此地不仅要确保粮草及时运输,还兼任了当地的军事防御和管理。

长孙无忌同李世民均是头回随军,在输送粮草时,他尚能献良计,一旦涉及军事部署,他便远逊于小他五岁的李世民。

天赋,远不是五年游学能弥补的。

长孙无忌搭上冰凉的瞭望塔,望着远方的明月,双眸似有千思万绪在流转,却又仿若空无一物。

“辅机!”

缓过兴奋的李二郎骤然未见挚友,一路问着寻了过来,却是欲言又止。他不知如何安慰挚友,无论说何话都像在炫耀,向来果敢的李二郎,头回犹豫不决。

“无妨,我早已习惯。”

其实,长孙无忌并不在意,他幼年便知这一残酷的真相,因而筹谋以文入官。

只是在漫漫游学途中,他目睹了战火如瘟疫般蔓延至大隋的每一寸疆土,烽烟四起,遮天蔽日,弥漫着刺鼻的血腥和无尽哭嚎。

他知道了,擅文救不了大隋了,何况在昏庸杨帝的统治下,被赶出长孙家的他,更是无法通过文之一途夺得功名。

那还有何法子呢,他还能怎样为他深爱的姑娘夺得诰命,护她此生无忧呢。

舅母的话不停在脑海中盘旋,缠了他整整四年。

他丢了家世,无武学天赋,甚至没有万贯家财,她身边这般多优秀的男儿,她拥有无尽的聪慧和机敏,他如何配得上她,又如何护得住她。

愈往边远游学,愈发绝望,日日同她画笺写书成了他唯一救赎,却慢慢地再也不敢寄了,但他不想放弃,他已经失去太多东西,他不想再失去她。

绝望如同潮水将他淹没,他挣扎着浮起,每一次呼吸都在全力寻找希望。

终于,在一次次逃离农户起义中,他找到了法子。

既然救不了大隋,那就不救了;虽然没有武学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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