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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5章 大雨一直下
说时迟那时快， 冷血骤然转身，一脚猛然踢出去，两扇沉重的大门被他踢得险些就这么倒下去了。
砰砰——
两声巨响响起， 大门背后的尸体已经完全暴露出来。
一侧三具尸体，一侧四具尸体。齐齐带着斗笠，脖子上束缚着彩色的布条。
高矮胖瘦各有不同， 但看起来确实是冰冷的尸体没错。
没有呼吸， 没有心跳， 没有温度。
冷血握着长剑的手指一紧， 正要纵身跃上墙头再仔细看看，忽然此时胸口一阵刺痛传来，眼前发了发黑。
也仅仅只是短暂的一瞬间， 但这个时间已经足够一名高手逃脱了。
——假如真的有那么一个人的话。
但冷血此刻又有些不能确定了。
此时老唐也连忙走过来， 搀扶住他，问道：“冷捕头你这是怎么了？”
冷血蹙眉：“刚才，这里多了一个人。”
老唐先是愕然，而后失笑：“那怎么可能， 我们一直在这里，除了我跟杜振还有昨晚来的那个赶尸人， 没有别的人啊！——冷捕头你莫非是伤势未愈， 导致一时看错了？”
冷血沉默着没有回答。
他胸口一直隐有刺痛的感觉， 这几天约莫发生了三四次这样的情况。莫非真的是内伤未愈么？
但……
动摇只是一瞬间， 他很快就又收敛了情绪。
“走吧， 进屋去看看。”
“好， 这边， 我们住在最大的这间屋子里……”
老唐领着他进了屋， 见到了刚刚起床的杜振。看起来亦与老唐一样， 无论是外貌还是言谈都十分正常。
好似没有什么值得怀疑的。
——就是一切都太正常了，反而显得不正常。
刚刚死去了那么多同伴，这两个人的情绪毫无变化。
老唐还是那么爽朗热情，杜振还是一副平平淡淡时不时微笑一下的样子，与他们从前表现出来的性格没有什么不同。
但是，这样就是正常的吗……
冷血迈步要离开的时候，忽然注意到老唐那把三十斤重的巨刀就伫在门边。
“老唐，你的刀？”
老唐顺着冷血的视线看过去，随即洒然一笑说道：“嗨，您瞧！我这年纪也上去了，如今受了点伤，刀也暂时拿不起来了，让冷捕头见笑了，哈哈哈……”
冷血点了点头，随即告辞离开。
老唐在他背后问道：“冷四爷，我们什么时候去京城啊？”
冷血道：“等雨停了再说吧。”
话音传来的时候，人已经走出去西院的大门。
冷血一离开，仿佛把仅有的一点活力也带了出去。
老唐与杜振立即就沉默下来。
幽暗的屋子里除了沥沥雨声，别的什么声音都没有了。
更加诡谲的是，两个人脸上的表情也凝固下来。
老唐依旧保持着送冷血离开之时那副大笑的模样，杜振也还是保持着唇角微翘平和愉悦的样子。这没有什么稀奇的，稀奇的是，凝固下来的表情就像是面具一样戴在他们脸上，再配上不言不语的样子，好像屋子里伫立着两个木头人。
看过一直保持着笑容的木偶吗？那模样比哭泣还要可怖。
现在他们就是这幅模样。
雨还在下着，风还在吹着。
山林呼啸，呜呜咽咽，像是许多人聚集在一起的嚎哭声一样。
半晌之后，始终保持着大笑模样的老唐突然开口了，用直线一样毫无起伏和情绪的声音一字一句的说道：“他怀疑了吗？”
同样，杜振也用一样的语气和不变的表情回答道：“看不出来，他城府颇深。”
老唐道：“怀疑与否，其实不重要。”
杜振道：“反正，去京城只是个幌子。”
老唐道：“他们都要死在这里。”
杜振道：“一个人都走不掉。”
老唐道：“全都要死。”
没有情绪，没有反应，没有动作，就这么一句接一句的说下去。
一阵狂风吹过，吹得破旧的门板与窗棂砰砰作响。
两个人根本不像是对话只是平静阐述的声音也就此停了下来。
然后，继续保持原来的样子……
此地发生了什么，身在东边院落的季妃红毫不知情。
虽然风雨未歇，但她的心情还不错。
其实比起阳光灿烂的天气，她觉得自己更加喜欢狂风暴雨。
感觉这样好像有点不大正常，但她从前确实是很喜欢下雨天那种可以理直气壮无所事事的日子，如果是周末那就更好了。在小小的独居租房里，用电陶炉煮上一个小火锅慢慢的涮着。一边听着雨声，一边看着武林某传，一边享用美食……那就算是疲累万分的社畜生活里，难得的至高享受了。
现在再回忆起从前的日子，总觉得已经是前世了。隔着一层雾似的，不大真切。
——也该起来啦！
她翻身起床，身后的白婉徽还在熟睡着。
季妃红尽量把动作放轻，没有吵醒她。
等到她穿好衣服，外面响起了轻轻叩响窗棂的声音。她推开窗，就对上楚留香的俊脸和温柔含笑的眼睛。
唔，一大早的，看到温柔美男在眼前晃心情更好了。
隔着窗，楚留香递进来一壶热水，轻声道：“听到你们这边有动静了，这水是一早烧好了给你留着的。”
楚妈妈就是细心。
季妃红道了谢接过水壶，楚留香又在窗外压低了嗓子问道：“想吃什么？我们那边已经把饭煮上了，一会儿做了菜就可以吃了。”
季妃红打了热帕子擦脸，一边擦一边问道：“你还买了菜啊？”
马车底部有存储东西的地方，她完全不知道楚留香都置办了些什么，简直像是带了个百宝箱似的。
楚留香笑道：“该准备的都准备了，连煮火锅的铜锅子我都买了一个，上好的红罗炭也准备了一些，拿来煮火锅是最好的。——要吃火锅吗？”
在这样湿淋淋的天气，吃上一顿火锅可不要太舒服了！
季妃红的眼睛都亮了起来：“要！”
她此时因为洗脸，把袖子挽了起来，露出欺霜赛雪一样的玲珑小臂，还有一截白得晃眼的纤细脖颈。几缕湿润的墨发贴在脸颊上，被热气蒸得潮红的肤色泛着初开桃花才有的绝丽之色。
楚留香垂下眼皮，不敢再看。
再看过于亵渎，而且……他的心跳快得有些明显了。
从没有人一言一行都能牵动他的情绪。
风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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浪子的心，乱了。
季妃红自顾自的洗脸梳发，还抽空问道：“冷四爷去西院看了吗？”
“一早就去了，现在正在屋子里洗菜。”
“哈哈哈，那他说了没有打算怎么办？”季妃红倒掉残水，取出护肤霜在脸上拍拍打打。
护肤霜是做成了仿古瓷瓶的模样，洁白的瓷面上绘了一枝艳丽的桃花。
楚留香见她放下了袖口，重新戴上了毛绒绒的围脖，这才抬眼看过来，觉得那枝鲜艳无比的花在她面前都失了颜色。
“冷兄说等等再看看，等雨停了再说。”
“那也行，这个样子也没法上路，马儿太遭罪了。对了你去喂马了没有啊？”
“刚刚去了才回来……”
普通家常的对话，好像他们已经认识了十年似的。
哗哗的雨声中，弥漫着一股子温馨的气氛。
他们本已经压低了嗓子交谈，怕吵醒还在睡觉的白婉徽。但其实，此时白婉徽已经睁开了双眼。
楚留香本该第一时间发觉的，可他此时的心神都被季妃红牵引着，所以竟然没有察觉到。
白婉徽裹着被子，挡住自己的眼睛。
但她一双清凌凌的眼睛其实直勾勾的看着窗口，看着交谈的两个人。
美女俊男，实在养眼。
——看着这如画的场景，白婉徽的眼睛却像是寒冬一样的冰冷。
视线转到季妃红身上的时候重新变得柔和，还带着深深的缱绻。
她闭上眼，之前的场景还在眼前。
唇角紧绷，带着肃杀的意味。
此时忽然一阵暖风扑来，她遮住脸的被子已经被拉了下来。
那悦耳的，她永志不忘的声音在耳边响起，带着温暖的笑意：“还不起来？明明已经醒了，再不起来，我把手放进来冰你哦。——快起来吧，趁着有热水。等会儿我们去隔壁屋里吃汤锅，这样的天气啊，吃点热乎乎的汤锅最舒服了，你说是不是？”
白婉徽睁开眼，对上那双含笑的眼睛。
耳边是温柔关怀的话语。
仿佛回到了白云山上，她此生最幸福的地方。
白云山上常年寒冷，一直吹拂着夹着细雪的风。
并非世人认为的那种神仙世界。
可那，就是她的神仙世界，不沾半点烦忧。
她是师傅白云山人最小的徒儿，师傅当她是自己孩子一样的宠爱。师兄师姐也喜欢她，把她当做小妹妹一样的喜爱着。
然后有一天，一个人闯进来，下迷药在井水中。等到师傅师兄师姐们昏迷在地的时候，一个接一个的杀死了他们。
她满目血红，但想着自己也能跟着他们一起去，倒也不那么痛了。
可偏偏，她活了下来。
不知不觉中，白婉徽已经泪流满面。
“为什么，我还活着？”
季妃红看着第一次在自己面前流泪的白婉徽，忍不住俯身抱住了她。
“因为，他们希望你活着……”
第26章 吃火锅
本来是秋季， 此时这座孤独屹立在野外山岭上的庄子却已经寒冷的好似冬天降临了。
不仅大雨不停歇，还寒意刺骨。
还好，有火锅， 有温酒，还有朋友。
赶走了潮湿与阴冷，留下欢乐和热闹。
季妃红他们四人此时正在冷血他们屋子里吃火锅。
准确的说， 是汤锅， 毕竟他们没有做火锅必须的那些材料。
于是就只能做汤锅了。
大厨是楚香帅， 没想到他不但内功与轻功绝世， 见多识广风度翩翩，甚至还有一手不错的厨艺。
冷四爷给他打下手，两个女孩子只要等着吃就行了。
在这里材料有限， 只能尽量利用现有的东西做出来。
铜质的锅子放在桌子上， 圆圆的锅子打造成内外两圈的结构，里面一圈就是用来放木炭的。内圈的铜璧比外圈高出一截像个烟囱似的，避免烟气熏到吃饭的人。
信奉民以食为天的中原人啊，无论是对餐具还是对食物都有着其他地方的人不能比较的智慧。
他们今天吃的是腊排骨汤锅。
季妃红眼巴巴的瞅着负责砍排骨的冷血：“你要用剑来砍排骨吗？”
冷血摇摇头， 眼里似乎闪过一丝笑意，接着从腰间取出一把鲨鱼皮鞘的匕首， 用匕首飞快的把排骨剁成均匀的大小。
动作干净利落而且优美， 就跟他与人战斗的时候一样。
楚留香往烧热的锅子里丢下去一小坨雪白的猪油， 先用猪油把排骨炒出香味， 接着才加入热水， 开始炖煮。
期间还要往热汤里加入红枣、枸杞、八角等材料， 煮出来的汤浓郁鲜香而且还有营养， 最适合这样寒冷潮湿的天气了。
腊排骨熏制的时候就加了不少盐， 现在炖汤的时候连盐都不用加了。
再放入一些提前泡好的干香菇， 脆脆的木耳，鲜味就自然有了。
看得出来楚留香很有在外面生活的经验，秉持着一个无论何时何地，都不会亏待自己的想法，尽量把日子过得舒服。
季妃红举起大拇指赞成他这样的生活方式。
人啊，就该对自己好一些，把自己好好的养着。
汤沸腾很久了，排骨的浓香与香菇的醇香结合起来的味道，简直让人食指大动。
季妃红眼巴巴的瞅着楚留香，等他开口。
楚留香笑着摸了摸鼻子，终于大方的宣布：“可以开饭了！”
“耶——”
季妃红立马拿起筷子，挑了一块觊觎很久的长得最完美的排骨，一脸满足的啃了起来。
然后手边被放上了一碗热乎乎的汤，冷血的声音响了起来：“这样的天气，喝碗热汤会觉得舒服一些。”
“好啊好啊，谢谢你哦！”
季妃红愉快的喝汤吃肉，一点都不矜持。
慢了一步的楚留香：“……”
好啊你小子，进步很快嘛！
楚留香想着还有一位姑娘也需要照应一下，秉持着该有的礼貌，就对白婉徽说道：“白姑娘，是否需要一碗热汤？”
白婉徽冷冷的看了他一眼，很快收回了视线：“不必。”
好像是看到了什么脏东西一样。
楚香帅还没有这样被讨厌过，摸了摸鼻子稍微尴尬了一下。不过他到底是经历过不少风浪的成熟男人，很快又泰然自若了。
季妃红这才想起身边还坐着一个白婉徽，便给她夹了一块排骨道：“多吃点，你看你瘦的。”
白婉徽立马对她露出甜甜的笑容，然后就大口吃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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楚留香：“……”
原来白姑娘是有着两幅面孔的。
除了有热乎乎鲜香美味的排骨汤锅，还有热酒。
把带来的小坛米酒加入一些枸杞，放在炭炉上烧着，很快醉人的暖香就开始在屋子里弥漫起来。
米酒是用糯米发酵制成的，煮热之后，发酵物特有的酒味甜香散发出来，很好闻。
吃完了饭，一人端着一碗暖暖微烫的米酒慢慢喝着，听着窗外的沥沥雨声。这一刻，空气里都洋溢着温馨和满足。
吃完了一顿早午饭之后，似乎整个下午都无所事事起来了。
毕竟外面一直下着雨，几乎是什么事都做不了。
楚留香拿出一卷闲书随意翻看着，冷血又开始擦他那把本就无比雪亮干净的剑了。
看来擦剑就是冷四爷的嗜好了。
季妃红与他们暂时告辞，打算回去补一下眠。
白婉徽都不用她开口，见她起身，立马就站起来跟她走了。
炕里面的炭火在早晨有些熄灭了，后来冷血和楚留香又帮着加了些炭进去，现在又开始烧得整个屋子都暖烘烘的了。
季妃红上炕眯着，白婉徽也跟着她，像只暖手的猫咪似的寸步不离。
雨点不断落下来，打在青石板的院子里，打在长满了青苔的屋檐下。
叮叮咚咚，此时的雨声不再暴戾，而是温柔得像是演奏一首乐曲。
厚实的被褥被日夜不熄的炭火烤得暖和而且干燥，散发出一股新棉花特有的味道，像是在太阳底下晒了很久的被子的味道。
季妃红手里也拿着一卷游记在随意翻看着，翻过一页之后，她侧了侧脸，看到白婉徽的脸就在自己胳膊边上，以一种能够接触她的皮肤又不会让她觉得存在感很强的微妙距离，这样靠着她。
以她的角度可以看到她卷而长翘的睫毛，覆盖在眼睑上，留下丝丝暗影。
“婉徽。”
听到她的声音，白婉徽立马抬眼看过来，轻轻的嗯了一声。
季妃红看到白婉徽的眼眸里全都是自己小小的身影，这一刻感觉真的是有些微妙了。
定了定神，她才开口道：“刚才，我注意到你看冷血他们的眼神……眼里全都是厌烦。”
实际上，厌烦都是说得轻了。
白婉徽闻言，垂下了长睫：“如果你觉得不妥的话，我以后……会收敛自己。”
季妃红轻轻的摇了摇头，白婉徽以为她对自己失望了，连忙重新看向她，稍嫌急切的说道：“你相信我，我不会给你添麻烦的，我以后……”
一根雪白纤细的指头轻轻碰了碰她的唇，止住了她的未尽之语。
白婉徽一下子仿佛被点了穴似的，呆住了。
季妃红收回手，似乎注意力又回到书本上，嘴里却缓缓的说道：“我不会劝你不要敌视所有男人，说他们也分好的怀的，这样的老生常谈。我想说的是，婉徽，人要学会放过自己，与这个世界和解……世界是不会为我们改变的，所以想要好好的活下去，活得舒心，就只能学着跟世界融洽。不喜欢的人或者事物，就不要去关注……无论是爱或者恨，都是要消耗自己的精力的。而精力这样东西，却是有限的。不值得耗费在不能给你提供价值的事物之上，这个价值既是物质价值也可以是情绪价值……我们要学会好好的对待自己，你说是不是呢？”
其实换而言之就是，哎呀我的姑娘欸，就算你讨厌所有男人但他们也不会因为你的讨厌就全部消失，所以呢，放过自己吧！
白婉徽听着季妃红的温和絮语，之前被她逗醒之时那种久违的幸福感又袭来了。
好似，久违的白云山上的细雪微风，再次吹拂在了自己的脸上。
那清凉的微寒的风，那被无条件的爱包围的时候，那无忧无虑的少年时光……
她只能控制住自己的冲动，温柔的点头：“我……明白了，以后，不会那样了。”
季妃红表示满意，这姑娘聪明，一点就通。
接着，白婉徽又说道：“但是有一点你弄错了，我不是讨厌所有的男人，我是讨厌所有人。——除了你。”
季妃红不禁低头看向小猫一样依偎在自己胳膊边上的她，一时无言可对。
白婉徽那双漂亮的黑漆漆的眼睛直勾勾的看着她：“你会觉得我是个怪物吗？”
“不会。”季妃红的话脱口而出，显然是出自真心，并非敷衍或安慰。
白婉徽看着她，甜甜的笑了起来：“我就知道你是不一样的。”
季妃红：“……”
其实不是，她之所以这样接受力良好完全是因为从前在现代的时候，见过的各种各样的人多了去了。
现代啥怪癖的人没有啊，白婉徽这样讨厌所有的人的人都算是稀松平常的了。
不过要对白婉徽解释的话就说来话长无从解释起了，她便放下书本道：“睡一会儿吧，反正也没事干。”
“嗯……”
在雨声沥沥中，两个人几乎是同时睡了过去。
只有在她身边，白婉徽才能睡得好。自从离开白云山之后，只有在她身边睡着，她才能不做噩梦，一觉睡到自然醒。
两个人睡到了夜幕降临的时候，又被楚留香敲响窗棂叫起来吃晚饭。
连季妃红都不由得感慨这日子过得真是堕落，但又很舒服。
夜色深沉，傍晚变小了的雨势再次大了起来。
接着雨声的掩护，一身黑衣的冷血悄然无声的跃上了西院的院墙，再如猫一样轻巧的落下去，没有发出丝毫声响。
他立马扭头朝着大门方向看去。
门后立着两排尸体，一个个全都戴着斗笠，遮住了面目。
第27章 阴谋
大门后方一侧立着三具尸体， 另一侧则是四具。
看看鞋子，也是七双，并非他白日一瞬所见的八双。
似乎真的只是他因为伤势未愈而产生了一刹那的幻觉一样。
冷血面无表情的盯着尸体们看了一会儿， 方才转身，悄无声息的走到了正房之外。
正房住着老唐与杜振两个人，那个赶尸人则是住在侧面的屋子里。
木格子窗户上的窗纸破了好几个洞眼， 他凑近了， 朝着屋子里看去。
冷血的眼睛在暗夜里也能看清楚东西， 或者是因为被狼群养大的缘故， 也得到了野兽一样的视力。
此时，常人看起来一片漆黑的房间，在他眼里却是清晰可见的。
很简单的布置， 一眼就能看清楚。
就只有一张床一张桌子而已， 根本没有什么地方可以躲藏。
此时，床上躺着两个人。
冷血一眼就看清楚了，这正是唐翼和杜振两个人。
闭着眼睛似乎睡熟了，胸口还在微微的起伏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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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是， 他们没有盖被子。
被子就堆叠在一旁，但没有谁去盖上它。
明明寒意深重， 他们那边的正屋一直烧着炕， 他与楚留香也烧了炭炉来取暖。
可这两个人却是这样睡着的。
而且他们的姿势板正得像是尸体一样， 睡得非常规矩。直挺挺的躺着， 双手紧贴着身体侧面， 规矩得好似在搞什么奇怪的展览一样。
大家都知道， 没有人能保持一个姿势一觉睡到天亮的， 期间肯定会换不少奇奇怪怪的姿势。
可冷血在屋外看了半晌， 屋子里面的两个人连姿势都没有改变过。要不是胸口还在一起一伏， 简直就像是两具冰冷的尸身一样，与外面靠墙站着的那些没有区别。
冷血没有贸然惊动他们，怀抱着剑靠墙站着，站了很久。
寒风冷雨丝毫不能惊扰他。
死死盯着屋子里看了一会儿之后，他又转身朝着门板后的尸体看去。
还是七具尸体，没有丝毫变化。
七具尸体一眼就可以看的清楚明白，没有可以躲藏下一个大活人的余地。
冷血闭了闭眼，白日的情景在脑海里一晃而过。
——一双双鞋子在记忆的画面里晃过，青布鞋、黑布鞋、黑牛皮靴子、草鞋……陡然一双白色鞋面一晃而过，上面还有着东瀛风格的蓝色浪花与红日。
脑海里的画面一闪而过随即消失无踪，冷血蓦然睁开眼，眼神如同刀锋一样的凌厉。
并非是自己伤势未愈看错了，当时，确实出现了八双鞋子！
是那个东瀛虚妄僧！
果然，唐翼在撒谎，那个和尚根本没有死。
——可他确定当时没有人能从自己眼皮子底下逃走，这个和尚是怎么做到的？
冷血迈步缓缓走到尸体中间。
他不去管不能随意观看尸体真容的规矩，把尸体头上戴着的斗笠一个一个掀开来细看。
这些人都是横死的，自然不会好看。甚至，有几张脸看起来十分恐怖。
冷血毫无动容，依旧一张脸一张脸的细看过去。
——没有那个东瀛和尚。
身形、脸型、骨骼都能看得出来，那和尚并未在其中。
冷血面对着一排带着浓郁草药气味和淡淡腥臭味的尸体站着，沉吟起来。
白日发生的事情实在是很难解释清楚，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仿佛一个大活人莫名其妙的消失在他眼前。
即便是东瀛忍术，也无法真的将一个人活生生的变得消失，那不过是一种障眼法而已。
但他确定，当时没有别的人在。
但他也能确定，自己没有看错。
好似转了一圈事情又绕回来了，还是落入到无法解释的怪圈之中。
忽而，吱呀一声轻响，侧面屋子的门被打开了。
赶尸人走了出来，看向冷血：“你对着我的尸体想干什么？”
冷血干脆俐落的回答道：“查案。”
“对着不会说话的尸体能查出什么来？”
冷血不答，却道：“这些真的都是尸体？”
赶尸人道：“你不是都一一查看过了吗，是不是都是尸体？”
冷血无言，确实都是死去多时的尸体，这个做不了假。
可他还是感觉怪怪的。
赶尸人摇头：“没什么好查的，都是我几百上千里路赶过来的，我能不清楚吗？——都已经死得不能再死了。”
冷血没有再说什么，只是盯着那些尸体看着。
风雨交加的夜晚，黑漆漆的山岭荒庄。也只有他们这样常年跟死亡打交道的人，能够面对着一排排死状可怖的尸体，浑然不觉得丝毫恐惧。
赶尸人忽然抬头看向天空，仿佛自言自语一样的说道：“我的感觉很不好，但雨不停也赶不成路，或者，就是命该如此吧……”
冷血转头看向他：“什么意思？”
赶尸人喃喃的说道：“我也说不清楚，就是一种预感吧。你知道的，像我这样的人，终年与死人为伴，总有些说不清道不明的情况出现。现在我的感觉就是这样，很不好，非常不好，但又说不清楚究竟是哪里不好。”
冷血：“……”
顿了顿，他才道：“那你可能是还没睡醒吧。”
闻言，赶尸人却哈哈笑了起来，转身回屋，关上了门：“尸体而已，随便你看，想怎么看就怎么看，别弄坏就行了……”
冷血没有再继续看下去，纵身跃了出去，回房去了。
总之兵来将挡水来土掩，无论真的是鬼神作乱也好还是装神弄鬼也罢，随便怎么样，他都无所畏惧。
黯黑的院落里只剩下了七具尸体，保持着原来的姿势站立在屋檐底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