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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0-60(2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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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骞?”孟绪初试探地喊了一声。

没有人应。

霎时他心里弥漫起一阵恐慌。

他忍痛爬过去,离得很近了才能看清江骞的脸,在江骞额角摸到一手的血。

“江骞……”

孟绪初又喊了一声,比刚才还有嘶哑。

依然没人应,孟绪初心脏狠狠沉了下去,像被人拷住手脚按进冰水里,全身迅速失温。

他连忙把江骞的安全带解开,跌跌撞撞推开车门,身上痛得站不住,直接跌了出去,爬起来时才知道现在是个什么情况。

撞他们的是一辆中型货车,直接把他们这辆加固越野撞得七零八落,而在事发的前一秒,江骞猛地往右打了一次方向盘,代替孟绪初承受了最猛烈的撞击。

孟绪初只觉得浑身血液都上涌,腥甜弥漫咽喉,难受得要吐出来。

两辆车都已经撞破了护栏,一半伸出去悬在崖边,而那辆货车倾斜的角度比他们还要大。

孟绪初来不及管其他,一瘸一拐地绕去江骞那边,想要把他拉出来。

但驾驶座的车门早就被撞得凹了进去,无论如何也打不开,孟绪初只得又折返回去,试图从副驾驶把江骞拉出来。

但江骞太重了,全身都是肌肉,个子又高卡在里面,孟绪初怎么都拉不动他。

恍惚中,耳边响起一声巨响,随之而来的还有地面的震动,让他们的车身也跟着摇晃。

孟绪初被震得向后倒去,用力攀住座椅才勉强稳住身形,再回头时,后面那座货车已经不见了。

它随着滚落的碎石一起掉进山崖了。

这个认知让孟绪初不受控制地发起抖来。

或许再过几分钟,或者一分钟,甚至一秒,他们也会像那辆货车一样掉下去。

而深夜的山崖暗不见底,像怪兽大张的咽喉,自深处漫出尸骨无存的血腥气。

孟绪初从没有像现在这样感受到时间的紧迫,每一秒的流失都化作巨大的时钟,在脑海里滴滴答答倒数着。

他再次抓住江骞的胳膊,拖住他的上半身,不知道哪里来的力气,拼命向外拽。

他什么都感受不到了,眼前一片血红,脑子里只有一个念头——

一定,一定要把这个人救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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来。

就算死了也要救。

不然他会后悔的,他会难过一辈子。

“咔嚓!”

孟绪初听到自己身上传出一声骨头的脆响,一只手臂忽然脱力,大概是肩膀又脱臼了,或者断了。

但他好像不怎么觉得痛,咬牙最后一次用力,一直卡住江骞的某样东西似乎断掉了。

惯性下两人齐齐跌出车外。

石头撞到膝盖很痛,孟绪初却感到一阵心安。

他勉力坐起来,挪到江骞身边,不停拍着他的脸:“江骞,江骞……”

但声音小得他自己都听不见。

所有呼唤都石沉大海,夜空静谧,雾气四起,仿佛将他们关进了一个真空的瓶子。

孟绪初渐渐感到一种无力和恐惧自心底深处弥漫。

说不清楚是为什么,只觉得很难过。

为什么呢,为什么呢……

是因为他又连累了一个人,还是只是因为那个人是江骞?

怎么办,该怎么办呢……

孟绪初用力捂住了脸。

忽然身边人动了一下,孟绪初猛地抬头,看到江骞胸膛起伏了一下,随即咳了起来。

他像是被什么呛住了,好半天才停下来,然后翻了个身,自己坐了起来。

他竟然坐了起来……

孟绪初呆住了,先前还不断地喊着江骞的名字,现在却仿佛被定住一般不敢动了。

江骞甩了甩脑袋,快速环视四周掌握了当前的情况,然后挪到孟绪初身边,撑住他的手臂:“伤到哪里了?”

孟绪初怔怔地看着他:“……你、你没事了?”

江骞大概能猜到自己的状况,脑震荡晕了半天,现在后脑还剧痛,但他没告诉孟绪初。

他不敢告诉孟绪初。

因为孟绪初一开口,唇边就溢出血线。

——他越说话,血就越多,不断地从唇角涌出,但他自己毫无察觉。

江骞瞬间心凉了半截。

车一半悬在护栏外,在崖边摇摇欲睡,但他本人却安然无恙地躺在路边,想也知道是怎么出来的,总不能是他昏迷着自己梦游出来的。

是孟绪初救了他。

但孟绪初是怎么把他拖出来的?孟绪初怎么能拉得动他呢?

江骞不忍心再想了。

他摸摸孟绪初的脸,只摸到越来越多的血。

“不说了,先不说话宝贝……”江骞声线颤抖,不断安抚着孟绪初。

但孟绪初好像根本听不见他说的话,嘴唇一直无意识地开合。

“孟绪初!”

江骞第一次如此严肃地连名带姓喊他,孟绪初一抖,停了下来。

轰隆——

身后发出巨响,激起满地烟尘,是他们的车终于不堪重负滚下了山崖。

震动下江骞用力抱紧孟绪初。

孟绪初越过江骞肩头,眼睁睁看着那辆车摇晃、坠落、在明灭的火花中消失于视线内。

这一幕让他心中大恸,胸腔里尖锐的剧痛爆开,他喉头一滚,呕出了一大口血。

第53章

烟尘四起,山间回荡着淡青色的晨雾,间或夹杂凄厉的鸟鸣。

事故现场盘山公路一侧的围栏支离破碎,车辆相撞后飞溅的零件四处散落,自弯道边一路滚下陡峭的山壁。

地面溅落大大小小的血迹,已然干涸发黑,四周拉起醒目的警戒线,搜救队来回穿梭于山间,记者举着话筒声嘶力竭。

镜头来回移动,每一个画面都彰显着这场事故的惨烈,血腥冲击眼球。

穆蓉掩了掩口鼻,略一抬手,荧幕上画面暂停,投影仪熄灭,紧接着灯光亮起,照亮偌大的会议室。

“这就是当时的情况。”董事会秘书李文民放下遥控器:“当晚孟先生驾车去往山郦县,许是夜晚雾浓视线受阻,与一中型货车相撞,双双翻下山崖。货车司机当场死亡,尸体于山下水沟边被发现,但孟先生及其助理江骞先生仍然下落不明……”

大会议室内满满当当,不仅本部相关人员悉数到场,就连各分部也各自派遣代表参会。

李秘书话音落下,周围就响起低低的交谈。

“……八天了,怎么会还找不到人?”

“对啊,起码活要见人死要见尸吧……”

“有没有可能是偷偷去养伤了?”

“……不见得。我现在在想究竟是没找到,还是找到了不让说。”

“什么意思?”

“哎呀,你想想那么高的山崖落下去,货车司机当场死亡,他们还能活吗?退一万步就算真有奇迹,那怎么可能到现在也不给消息?这种情况不觉得眼熟吗?就是不发丧的意思啊!”

“!你是说……”

“还真是,当年林董去世不也是这样吗,一个月后才出正式公告呢!”

……

“——咳咳!”

台下猜测愈演愈烈,孟阔用力咳了声,周围才稍微有所收敛,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神色各异。

他脸色很不好,这几天不光是搜救队在忙,他也亲自跟去找了好几趟,但都一无所获。

日子一天天过去,公司里逐渐人心浮动谣言四起,无论孟阔怎么镇压,都改变不了愈发严峻的形式。

而最让他崩溃的是,孟绪初确实不见了。

外界那么多猜测没有一条是对的,孟绪初既没有偷偷躲起来养伤,也没有真的被确定死亡——他就是不见了,人间蒸发一样突然杳无音信。

事故发生的第二天,孟阔第一个赶到现场,在他之前的只有报案人和当地警方,但那时候现场只剩一片沾满血腥的废墟,连报案人都表示没有见过任何人,不管是活着的,还是死了的。

孟阔不知道那天晚上到底发生了什么,孟绪初和江骞就像掉进了什么时空裂缝,在某一瞬间消失得干干净净,一点痕迹也不留下。

直到现在已经第八天了。

孟阔从逐渐从最初的崩溃里回过神,开始感到悲哀和希望的渺茫。

穆世鸿清了清嗓子,开始主持大局:“事已至此,继续猜绪初是死是活好像没有太大意义。”

穆蓉眉梢一挑:“这话什么意思?”

“按照原计划,下周的董事会上,绪初就该正式上任了。”穆世鸿说:“可他现在下落不明,当务之急不应该先商讨对策吗?毕竟公司还要继续运作,外面那些人的嘴也该堵上了。”

穆蓉笑了:“听二哥你的意思,是要代替绪初亲自上任了?”

“不然是你吗?”穆世鸿哂笑:“当初的候补的本来就是我和绪初,现在他不在,我自然应该帮他接下这个重担。小阔你觉得呢?”

孟阔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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挑眼皮,没有接茬,只问:“您准备怎么堵外界的嘴?”

穆世鸿一摊手:“当然是实话实说。”

“意思是宣布死讯?”

穆世鸿笑而不语。

孟阔一嗤:“这时候又急着昭告天下了,当初承安叔叔死的时候,你们怎么就那么耐得住性子拖了整整一个月呢?”

穆世鸿脸色一变:“你什么意思。”

孟阔学着对方先前的表情,笑而不语。

林承安的死一直是集团内不太体面的回忆,不光是死状惨烈,更多的是高层仓促火化尸体却又对外隐瞒死讯的做法引人非议。

这些年时不时就有人拿这件事做文章,公司内部碍于威压没多少人敢提,但此刻孟阔当着众人面说出了这个名字,周围立刻响起窃窃的低语声。

穆世鸿脸色一下变得更加难堪,梗着脖子扬手朝孟阔摔了个杯子:“你是嫌公司还不够乱吗!”

孟阔唰啦推开椅子站起身,毫不退缩地怒视回去,现场顿时剑拔弩张,几个有眼力见的小秘书连忙上前拉住两人,好言好语地劝着。

一场会议不欢而散,孟阔回到家里都还气不打一处来,重重甩上门,心里堵得厉害。

手机忽然震动起来,是个境外号码。

孟阔不记得见过这串数字,某一瞬间,心脏却突然跳了起来,冥冥中预感到什么似的,手指开始发抖,小心翼翼按下接听。

电流沙沙划过,他试探道:“谁?”

对面很安静,过了几秒,响起一道熟悉的,让他几乎瞬间落泪的声音。

“孟阔,是我。”

·

一天前,凌晨。

滴答——

滴答——

某种熟悉又渺远的声响在耳畔响起,由远及近,潜在水里般逼近。

咚咚!

有什么在撞击耳膜,惊雷落下般炸开、飞溅、燃起火花,模糊的画面骤然清晰,却又像时空抽离般不断扭曲变幻。

一幕幕时而真实时而虚幻的场景在脑海里飞速闪过,像拉开了某种老旧的胶片。

孟绪初在里面看到了自己的小时候。

刚出生的他、被扔在摇篮里独自大哭的他、小学里认生的他、中学里孤僻的他,还有大学里短暂快乐过的他。

好荒唐,这个婴儿真的是他吗?他怎么可能记得自己刚出生的样子?

意识在混沌中挣扎,孟绪初恍惚觉得自己是在走马灯了,是要死了……

可画面倏而一晃,他又看到了几年的除夕,他最后一次见他亲生母亲的那天。

母亲做了一桌菜,边吃,边笑着,又边落下眼泪,温馨的场景飞速倒退,取而代之的是一张空旷的桌子,摇晃的烛光照不清周围的陈设。

母亲微笑着给他夹桌上并不存在的菜,一遍遍温和而又不厌其烦地跟他过去的事,讲那些让她痛恨的事。

讲父亲是怎么出轨的,她是怎么怀着孕亲自捉|奸,又是怎么痛不欲生地把孟绪初生下来的。

她精神状态不好以后,就喜欢拉着孟绪初说这些事,每一遍都绘声绘色。

每次讲到同一个地方,就会突然疯狂喊叫起来,埋怨着都是因为怀上孟绪初,她才会变得又胖又丑,父亲才会去外找女人;埋怨着都是因为早产生下孟绪初,她才会坏了身体。

然后一遍一遍地打骂孟绪初。

最后的最后,她喊累了哭累了,又会蹲下来抱住孟绪初,怪他对他们太狠心,把她变成一个没有家的女人。

但那天母亲一直很冷静,穿一件红裙子,把家里所有照片都烧光,给孟绪初喂了安眠药,然后拉着他从三楼露台一跃而下。

孟绪初再次清晰感受到了那种失重,眼前是熊熊火光,还有母亲火一样的裙子。

烈焰烧灼在视网膜上,引起阵阵灼痛,逼人流泪,他突然又看见了江骞。

他身后是漆黑的空山,破碎的越野车挂在护栏边摇摇欲坠,紧接着车体陨落激起火苗,滋啦点燃山火,霎时将黑天映得血红。

江骞的眼睛也在烈焰中亮起,灼灼的,洁净的,很用力地抱紧他,直到火光将他们吞灭。

滴——!

孟绪初深深倒吸一口气,溺水般惊醒,火焰如潮水退去不留痕迹,眼眶却还残留灼痛。

他用力大口呼吸着,胸腔撕裂一样的疼痛。

耳畔还在轰鸣,孟绪初用了好几秒才意识到那不是爆炸,也没有陨落,那是他自己的心跳。

眼前是浓重的黑,他鼻子里似乎插着管子,氧气源源不断进入体内,监护仪器略显杂乱地滴滴响着。

这个地方很暗,隐约回荡着空旷的气息,监护仪闪动的微光原本可以照亮一小片空地,但对夜视糟糕的孟绪初来说只是杯水车薪。

这不是他的医院!

这是哪里?!

极度的黑暗和陌生的环境霎时唤醒孟绪初脆弱的神经,他几乎是本能地翻身下床,挣脱了手背的吊针,两腿发软跌在地上。

飙升的肾上腺素短暂地帮他屏蔽掉疼痛,孟绪初手掌撑在光滑的瓷砖上,四处划了一圈也没能摸到东西。

他又向前挪了挪,忽然碰到一段绸布似的东西,好像是窗帘!

心脏砰砰作响,孟绪初撑着墙面站起来,感到自己呼吸发颤,他捏住窗帘一角,用力一扯。

哗啦!

厚重的遮光窗帘扬起,光亮争先恐后挤进缝隙洒进窗内,视野瞬间开阔。

孟绪初看到了一座城市的夜景。

或者更准确的说,是一座城堡的夜景。

尖尖的高楼,深褐的墙壁,闪烁的喷泉,还有其间高耸的神女雕像。大大小小的古堡高低错落,尖尖的角像坠在夜幕里的星星,小窗透出点点光亮,深夜里四处都流光溢彩。

孟绪初站的地方似乎格外高,极目远眺是广阔的草坪,更远是漆黑的森林。仿佛一个被隔绝世外,需要穿过层层迷雾才能抵达的童话世界。

孟绪初头晕了一下,感到一股极其强烈的不真实,他甚至开始怀疑自己到底有没有醒过来。

现在会不会还是梦?

他伸出手,有些颤抖地推开窗,清扬夜风扑面而来,均匀柔和地洒在脸上,是很容易让人迷醉的触感。

孟绪初扶着窗台,心里却弥漫起浓重的彷徨与无措。

身后突然响起脚步,将他从怔忪中拉回神,他猛地转身,同时房间内灯光大亮,逼得他抬手挡住眼睛。

紧接着,听到有个女人惊慌失措地喊出一串英文:“我的天吶,你醒了?!”

“天吶你怎么站起来了?!”

“天吶你的手!”

声音迅速逼近,像要拉起孟绪初的手查看,孟绪初受惊甩开,踉跄着靠在窗台上。

他被强光逼出了点眼泪,视线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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渐恢复,昏花的视野里出现一位金发碧眼的大美女,深夜仍然穿着套裙,手忙脚乱想来扶他。

她身形高挑,应该将近一米八,穿着高跟鞋比孟绪初还高出一点,看孟绪初的眼神像在看自己可怜的孩子。

孟绪初只觉得头晕得厉害,撑在窗台上偏头咳了声,勉强站稳,警惕地和素未谋面的金发美女保持距离。

因为虚弱,他脸色格外寡淡,甚至透着冰冷,用英文一字一句地问:“你是谁?”

美女只急切要来扶他:“你先躺下,你需要躺下,你肋骨断了!”

孟绪初躲开她的手,执拗地问:“你是谁?”

他可能不知道自己现在是什么模样,还以为这样的强撑能带来什么威慑。

事实上在外人眼里他根本摇摇欲坠,脸色煞白,眼睛像哭过一样,干裂的嘴唇因为疼痛发抖,右肩脱臼带着夹板,空荡荡的病服套在身上,领口处隐约可见肋骨骨折后绑上的固定带。

他还能够站立,全靠身后窗台的支撑,但或许是撑得太用力,手指和关节惨白地轻颤,手背上针头撕裂的创口汩汩流出鲜血,顺着指尖落在墙沿。

但神情却一片淡漠,像只无依无靠而不得不警惕一切的小兽,对陌生事物流露出天然的抵抗。

美女都快疯了,却又不敢再靠近他,只能诡异地进行起自我介绍,用飞快的语速掩饰慌张:“我、呃,我叫克丽丝汀娜,你可以叫我克丽丝,或者我的家人也会亲切地叫我NANA……”

“好的,克里斯汀娜。”孟绪初没有感情地打断。

他问她是谁,不是想知道她的名字或者小名,而是她的身份,但他没有力气再解释,忽略对方略显尴尬的表情,又问:

“所以,这是哪里?”

克丽丝汀娜像是不知道该怎么说,为难地笑笑:“这是‘OUE HOUSE’,我们叫它OUR HOUSE。”

孟绪初皱眉:“our house?”

“是的,”克丽丝摊了摊手,解释道:“没有名字,就是‘OUR HOUSE’——别这么看我宝贝,我也不知道为什么,从来到这里开始,他们就是这么对我说的。”

孟绪初敏锐地捕捉到什么:“他们?谁?”

克丽丝没想到他会在意这个,惊讶地睁了睁眼睛:“就是……所有人。所有人都这么说的。”

孟绪初觉得很荒唐。

从睁开眼到现在发生的一切都很荒唐,这座建筑,或者说这些建筑群,规模怎么也不能用“house”一个词来覆盖。

但这位美女自己看上去也迷迷糊糊的,显然再也问不出更多的。

孟绪初撑着窗沿,清晰地感到全身力气在流逝,已经快要站不住。

短暂升高的肾上腺素早已退去,疼痛攀上脊髓,全身骨头都像被拆开又组装起来一样,泛着零零散散的,碾压一样的疼。

他闭了闭眼,喉头滚动一下,像竭力压下去什么,半晌轻轻吐出一口气,问:“江骞呢?”

没人回答,空气陷入沉寂。

孟绪初睁开眼,看到美女脸上满是茫然,嘴唇蠕动,半天才憋出一个词:“什么?”

孟绪初眉心一跳,更用力地说:“江骞。”

克丽丝皱眉,托腮仔细想着,末了摇头:“抱歉,我没听说过这个名字。”

她的茫然不似作假,歉疚的神情也相当真切,孟绪初却像看不懂似的怔了好久。

虚弱的身体无法支撑更多的思考,孟绪初大脑像生锈一般迟钝,甚至没来得及去想江骞的另一个名字,耳畔就轰地炸开。

心跳猛烈撞击胸腔,说不清是心痛还是害怕,撞得他咽喉一阵一阵泛着腥甜。

那瞬间,孟绪初满脑子只有一个念头——她不认识江骞。

这里的人不认识江骞。

那江骞在哪里?

江骞去哪里了?

江骞……还活着吗?

克丽丝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也不明白自己一句话为什么会有这么大的杀伤力,以至于孟绪初听后表情空白一瞬,眼眶竟然红了。

他踉跄地向后栽去,但退无可退脊背撞在窗框上,像砸疼了后肋骨,脖颈无力地仰了仰,很轻地咳了一下。

克丽丝想扶他,他却突然沿着墙边滑了下来,爆发出剧烈咳嗽,甚至呛出血沫。

克丽丝头皮都紧了,尖叫着蹲下身,伸出手又不知道要怎么碰他,嘴里把耶稣上帝喊了遍,最后崩溃地呢喃:“他会杀了我的……他一定会杀了我的!”

门“砰”的一声推开,有人大步流星闯进来。

克丽丝觅声抬头,下一秒蹭地站起来,嚎道:“天啊赛恩斯你可算来了,他他他……”她指尖发颤地指着地上:“他吐血了!”

江骞径直越过吓哭的女孩身侧,蹲下揽过孟绪初,孟绪初脸色一阵青一阵白,唇瓣中溢着血红,弓身不住地咳嗽着。

江骞差点一口气没提上来,气结的:“怎么会这样?!”

他不过是离开了一小会儿。

克丽丝欲哭无泪:“我不知道啊,他找人,找不到就哭了,哭了就吐血……”

“找谁?”

“J……Jing……”克丽丝一口蹩脚的中文,半天都没能把那两个字说完。

江骞却怔住了,低头深深看了孟绪初一眼,身上的火气似乎被什么唰地浇灭,只剩一声轻叹,反手挥了挥,把背后手足无措的女人赶了出去。

克丽丝如释重负仓皇逃走,病房里安静下来,江骞摸了摸孟绪初的脸:“你在找我?”

孟绪初咳嗽渐息,胸前仍然起伏不定,仓促地喘息着,抬头看到江骞,倒默默了良久。

“怎么了?”

江骞轻声道,话音落下,孟绪初的眼泪也随之滑落,滚烫的,一大颗一大颗的往下掉。

江骞心惊了一瞬,连忙把他抱紧,“我在呢,我在呢宝贝。”

他小心护着孟绪初的肋骨和手臂,把他抱起来,轻轻放到床上,一下一下摸着他的头发,把他圈在自己怀里。

“吓到了吗?……没事的没事的,我就在这里……”

“不哭了啊,别怕。”

孟绪初似乎已经到了极限,再也无法用理智掩饰极度缺乏安全感的内心,攥着江骞肩头的衣服,在他怀里一言不发地掉着眼泪。

怎么哄都没用。

江骞头一次在哄孟绪初这件事上感到挫败,不明白他明明已经极度缺水,嘴唇干成那样,哪里来的这么多眼泪流。

但转念一想,大概是孟绪初这些年都很少哭,这么多眼泪不是突如其来的,是从前每一天、一天天、一滴一滴攒下来的。

攒得多了,积得久了,偶尔有一次忍不住,好像也不能怪他。

如果连哭都不让,那么偶尔才掉一次眼泪都不允许,实在太残忍了,会显得孟绪初像个小可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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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孟绪初讨厌别人觉得他可怜。

所以江骞只能抱紧他,让他在自己怀里悄悄哭一次,哪怕知道这个姿势对他受伤的肋骨和肩膀都不好,可能会伤到他,也依然用力抱着他,一遍遍轻抚过他的脊背。

孟绪初精神一直很紧绷,直到医生过来给他打了一次镇定,他才终于在江骞怀里睡了过去。

这次江骞再也不敢离开,就这么守在床边,出神地看着孟绪初消瘦的脸庞。

哪怕用了镇定剂孟绪初也睡不安稳,可能是身上疼,也可能是心里难受,眉心一直蹙着,时而辗转,无意识低语。

江骞给他擦了擦汗,没睡到一会儿,他又在一次咳嗽中惊醒。

床头灯一直亮着,于是江骞很清楚地看见了,他清醒时是怎样令人痛心的神情。

睁眼那瞬间,意识脱离掌控,情感不受控制,所有反应都出自最本能的恐惧和自我保护的天性。

江骞在孟绪初眼里看到了浓重的不安和无措,甚至有种神经质的紧张。

因为这里不是他熟悉的环境,一切都陌生且不由他掌控,发生什么好像都是理所当然还无法预料的。

而孟绪初最讨厌这种感觉。

如果事情脱离他了解和控制的范围,他就会感到极度的焦虑和不安。

这种情绪以往都能被他很好地控制压下,面上不留痕迹,可过于虚弱的身体状态让他疲于应付,更会加深他的不安。

所以落进江骞眼里的,是他颤抖着惊醒,在同一瞬间惊慌地要拔掉手上的吊针,似乎想逃去什么地方。

江骞用力按住他的手腕,他才如梦初醒般怔住,抬起眼眸怔忪地看了江骞一会儿,而后缓缓恢复平静,视线变得清明。

他发现自己的手背被包扎了起来,纱布上隐隐残留干涸的血迹,是他上一次醒来扯掉针头划烂皮肤留下的伤口。

现在吊针扎在了他肘窝里,冰凉的药液顺着小臂流遍全身。

他轻轻靠回枕头上,把手抽了回去,藏到被子下,在江骞泛红的眼睛下移开视线,掩饰般问道:“现在什么时候了。”

“第八天。”江骞说道,声调略显哽咽:“天快要亮了。”

孟绪初眼皮抬了抬,循声望向窗外,似乎是想捕捉到关于天亮的痕迹。

“我躺了这么久吗?”他喃喃道。

江骞嗯了声,像是不知道该怎么说,沉默了一会儿:“你肋骨断了,刺破内脏,挺危险的。”

短短十几个字,江骞说得有点艰难,每说一句,眼前就浮现起孟绪初在他怀里大口吐血的样子。

吐完就昏迷,怎么都叫不醒,迅速失温、失血,变成枯萎衰败了无生机的模样。

那真是……相当惨烈的画面。

他的表情已经把一切都告诉孟绪初了,孟绪初抿了抿唇,再一次岔开话题:“那边怎么样了?”

江骞深吸一口气:“孟阔在处理。”

孟绪初扭过头,抬起睫毛看他,眼睛被床头灯照得亮亮的:“我能给他打个电话吗?”

江骞注视着他,无法拒绝用这种神情说话的孟绪初,只能拿出手机拨通孟阔的号码。

孟绪初没力气,也不需要避讳江骞,轻声说:“开免提吧。”

电话过了很久才接通,孟阔略显颓丧的声音传过来:“谁?”

“孟阔,是我。”

对面足足沉寂了好几秒,孟绪初有所预料般偏过头,紧接着手机里爆发出孟阔激烈的哭喊。

他口齿不清哭爹喊娘地嚎了半天,孟绪初没有打断他,等他自己也觉得难堪了,收敛了,才开口:“你还好吗?”

“呜呜呜我、我好,我一切都好……哥你、你怎么样啊……”孟阔压抑着哭声,听上去很像咬着什么东西。

孟绪初不由弯了弯嘴角:“我没事。”

“真的吗呜呜呜,可我听着咋恁虚呢……哥你开个视频啊!”

“真没事。”孟绪初笑了笑,说起正事:“别哭了,现在你那里怎么样了?”

说起这个孟阔就来气,愤愤道:“还说呢!那群杀千刀的,你不在他们一个个都疯了!”

孟阔简短地把情况跟孟绪初说了一遍,怕孟绪初听了生气,刻意忽略了一些过分丑恶的嘴脸,只把各方怎么铆足劲想从他手里瓜分好处的事情说了。

“狼心狗肺的玩意儿!”孟阔最后呸了声,铿锵有力道:“你一定要赶紧回来给他们点颜色看看!”

孟绪初却说:“别告诉他们我还活着。”

孟阔愣住了:“……啊?”

“也别让他们觉得我真的死了。”

孟阔哭过头了没听懂。

孟绪初叹了声:“一天找不到尸体,他们就一天不会安心,先让他们慢慢找吧……”

他还想说什么,却皱了皱眉,倒吸着气按住隐隐作痛的肋骨。

江骞直接收走手机,关掉免提,对对面说:“他不舒服,挂了。”

通话结束得猝不及防,孟阔不可思议地看着手机,耳边只剩下一连串忙音。

他在心里把江骞骂了个狗血淋头,又因为想到孟绪初还好好活着喜极而泣抱头痛哭。

另一边,孟绪初咬着牙忍痛,不太满意地瞪了江骞一眼。

江骞也不做辩解,把手机塞回裤兜里,俯身检查孟绪初胸口的固定带:“怎么疼起来了,绑得太紧吗?”

孟绪初摇头,江骞又问:“呼吸费劲吗?”

孟绪初还是摇头。

那就是单纯伤口愈合的痛了,这个江骞也没有办法,只能抚着他的胸口安抚。

孟绪初疼出了汗,但只是咬牙忍着,不出声也不喊痛,甚至没有让江骞拜托医生来一趟,给他加点止痛药。

江骞看得心里不是滋味,俯身按住他的额角。

“这是我家。”他说。

孟绪初顿了顿,不太明白地抬起头,就又听到他说:“所以不用怕。”

“痛可以告诉我,不舒服也可以说,如果不喜欢病房的环境,那就去我的房间住,不远,就在对面那栋楼。”

孟绪初没有说话,他知道自己其实还在发烧,怕乱跑会增加别人的负担,毕竟这里不是亚水,不是他可以任性的地方,医生也不是那个最熟悉的刀子嘴豆腐心的小老头了。

可这间病房实在太大,空旷又陌生,他一醒来就忍不住想逃,不安的恐惧在心里乱撞。

江骞看着他纠结的神情,轻声问:“好吗?我抱你过去。”

孟绪初抿了抿唇:“不会麻烦吗?”

江骞叹了口气,“你还是没懂我的意思。”

他拿出手机给医生发了条消息,又重新弯下腰,捧起孟绪初的脸:“我说这是我家,不是在跟你介绍。”

“——我是在告诉你,这里没有人能伤害你,你不会造成任何麻烦,你可以想做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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