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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1章 拥抱 “想和我划清界限?”“你休想。……

Chpter 81

夜晚独自行走在寂静无人的街道, 身后突然出现的陌生男人……这一幕是比很多恐怖片都要惊悚的存在。

一些不太好的画面在脑海里浮现,脚下忽然似灌了铅一样重,根本跑不动。

荆梨深呼吸,稳了稳心神, 克制住回头看的冲动, 尽量保持镇定地往前走。

那人隐藏的很好, 如果不是方才那声忍不住的咳嗽暴露了他, 荆梨压根不会发现他。

走出一段距离,身后的男人并未做出什么出格的举动, 荆梨不由安慰自己, 或许只是同行的路人,没有恶意。

耳机里传来导航播报距离目的地仅剩一百米的提示,遥遥看见公寓楼下的便利商店,荆梨悬着的心总算稍稍放下,她加快步伐,几乎是小跑着往家的方向奔去。

可她刚跑起来, 身后便传来一阵稍显沉重的脚步声,像是有人在朝她靠近。

这个念头一起, 荆梨呼吸都停了一瞬, 她扭头看过去, 只见昏暗光线下, 一道肥胖笨重的黑色人影正亦步亦趋地跟在她五米开外的位置。

男人头戴鸭舌帽,让人看不清他的脸,他微微佝偻着身子,整个人呈现一种灰败的腐朽气息。

这样的人在夜间小路上跟着你,很难不感到害怕。

荆梨吓得脸色煞白,后背都冒了层细密的冷汗, 盛夏的风吹过来,她忍不住打了个寒颤。

帽子男没注意到她已经发现了自己,还在垂头跟着,手插在外套的口袋里,似在摩挲着什么。

荆梨转过头,重重地喘息,指尖陷进掌心,强迫自己冷静下来。

得赶紧跑进便利店找人求助……

想到这,荆梨立刻不要命似的往前狂奔。

帽子男见她突然开始奔跑,他先是一愣,随后也跟着提速跑起来,意图昭然若揭。

听着身后越来越近的脚步声,荆梨呼吸愈发急促,耳边是不断略过的晚风,扬起她的长发。

这种危机的时刻,荆梨脑海里只闪过顾北的脸,她喉间溢出连不成句的呜咽,断开的眼泪在空中划出一道破碎的弧度。

“哥哥……”

原来她在生死的关头,唯一牵挂的,只有顾北而已。

她终究跑不过对方,在那只粗糙的大手即将抓住她头发的刹那,一道黑色的身影箭一般从街对面蹿过来,伸出有力的臂膀,一把将奔跑中的她拦腰揽入怀里。

巨大的惯性让荆梨几乎是撞在了来人的胸膛,宛如惊弓之鸟的女孩在被抱住的瞬间下意识反抗挣扎,哭闹着捶打那人的臂膀。

“小梨是我!”

听见熟悉的嗓音,荆梨猛地愣怔下来。

她恍惚抬起湿漉漉的杏眸,看清了眼前的人,顿时泪流如注:“哥……”

单单一个音节,诉尽了委屈与后怕。

顾北紧紧盯着她,眸中乌云翻滚,胸口随着喘息不停起伏,心跳快得仿佛要从嗓子眼蹦出来,整个人像一把拉到极致的弓,仿佛下一秒就会断裂。

刚刚他在车里看见荆梨被陌生男人追赶的画面时魂都震了一下,全身血液冰凉,根本顾不上思索,想也没想就冲了过去。

他轻轻抚上荆梨的脸,指尖带着难以抑制的颤抖,看着她完好无恙,心中满是劫后余生的庆幸。

看见突然出现的顾北,不知为何,帽子男脸上露出惊诧又怨毒的神色,死死瞪着他,眼里闪过转瞬即逝的恨意。

计划落空,他转身要跑,却被反应过来的顾北追上,抬脚踹得他扑倒在地。

帽子**本不敢反抗,双手护住脑袋上的帽子,生怕被人看到他的样子,连滚带爬地就要跑。

顾北并不打算就这么让他轻易地逃走,他一把扯住对方的后脖领,明明二人身材悬殊,可帽子男还是被他提溜小鸡一样拽到跟前。

“你他妈找死!”

他没给帽子男开口的机会,眼底充斥血色的狠戾,裹挟着劲风的拳头毫不客气地砸在对方的脸上。

这一拳带了十成十的力气,帽子男像死鱼一样趴在地上,牙齿都渗出血了,他痛苦地吐出一口血沫,嘴里低低哀叫着。

顾北将他肥硕的身体踹翻过来,居高临下地睨着他,面无表情,宛如从地狱爬上来的修罗,眼神冰冷又骇人。

“说,你追她想做什么?”

他缓缓蹲下身,伸手揪住男人的衣领,声音听不出情绪,可偏偏叫人心底生寒。

帽子男没吭声,呼哧呼哧的喘着气,肺部宛如残破的风箱,那双阴沉的眯缝眼死死锁住顾北,藏不住的恨意。

借着微弱的灯光,顾北稍稍看清男人的脸部轮廓,莫名的,心里生出一种异样熟悉的感觉。

“你……”

他正要再说些什么,但帽子男却突然挥开他的手,猛地从地上爬起来,踉跄又急切地朝反方向跑开。

顾北还要去追,却被从惊吓中缓过来的荆梨抱住了胳膊:“别追了!”

他听话地停了下来,可目光还死死盯着男人一瘸一拐的背影。

一张被他遗忘多年的面孔陡然在脑海中清晰。

顾军……

虽然变化很大,但那双阴沉邪佞的眯缝眼,以及和潘文丽七分相似的脸,足以证明他的猜想。

这个帽子男就是那个从小一直霸凌欺压他的堂哥顾军。

也是当初差点猥亵了只有七岁的荆梨的畜生。

自从顾卫朝与潘文丽吞掉他父母赔偿款的算盘落空后,他们一家三口就从顾北的生活里消失了。

十年未见,他都快把这家人给忘了,没成想顾军这个畜生不如的东西竟然又盯上了荆梨。

思及此,顾北眉头骤然拧紧,周身被一层阴郁笼罩,垂在身侧的手慢慢攥紧成拳。

察觉到顾北情绪不对,荆梨紧了紧抱着他胳膊的双手,声音低弱,带着浓重的鼻音:“哥,我好害怕……”

方才经历的事情让她无法继续逞强,一颗心动荡不安,只想把他留在自己身边。

顾北闻言猛然回过神,他深吸口气,压下心头隐隐的不安,低头对上女孩通红泛着泪光的眼睛,心霎时疼得揪起来。

“别怕,哥哥在呢。”

他抬手将人拥入怀中,大掌扣住她的后颈,指腹温柔地按揉她颈侧的软肉,借此安抚她紧绷的神经,下巴抵着发顶,轻轻摩挲。

荆梨依偎在他胸前,手将他腰间的衣服抓成一团,脸埋进颈窝,耳畔是他滚烫的温度,蓬勃的心跳,呼吸间全是他的味道,好温暖,好安全。

她不安的情绪渐渐安定下来。

有时候拥抱是比亲吻更有力量的存在。

二人沉默不语,安静地抱了会儿,荆梨才缓缓推开他。

她低垂着眼,任由顾北捧起她的脸,拇指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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拂她脸上的泪痕,格外的乖巧。

“报警吧。”顾北哑着声,语气很淡。

他知道她是真的吓着了,所以才没有抗拒他的触碰。

而且,如果帽子男真的是顾军……

那么荆梨就危险了。

他一直没忘顾军当初是怎么惦记荆梨的。

荆梨吸了吸鼻子,轻轻摇头:“算了,也没造成什么实际的伤害,人都跑了,以后我晚上回家小心点。”

看来她并未认出顾军。

也是,那会儿她只是一个七岁的孩子,谁还能清楚记得七岁时发生的事呢。

忘了也好,有些事不值得记住。

“好,听你的。”

顾北没忍住亲了下她的额头,他能感受到女孩的瑟缩,心口一酸。

“不过以后就别一个人走夜路了,不安全。”他放开她,牵起她的手十指紧扣,问道,“考到驾照了吗?”

话题突然转变,荆梨愣了愣,忘了抽回自己的手,下意识点头:“考到了。”

顾北扯了下嘴角,带着她朝公寓楼方向走去,“我给你买了辆车,就停在前面,我带你去看看。”

“车?”荆梨怔住,目光诧异。

“有车出行方便,还不用再麻烦别人。”

想起自己回来那晚瞧见荆梨从那个被她叫“哥哥”的男人车上下来,顾北眸光一暗,不爽地顶了顶腮。

“我不要。”荆梨沉下脸,冷声拒绝道。

顾北轻顿,侧眸看着她,面色沉静:“为什么?”

“以前你陪我过家家,我们扮演着兄妹的角色,你为我花钱好像是件天经地义的事情……”

“现在也是。”顾北打断她,嗓音低醇,有些沙哑,“我挣钱就是为了给你花的,这一点从来都不会改变。”

“……”

对上男人的视线,荆梨不禁哑然,心口微微泛热,耳朵也跟着烫起来。

她别开脸,吞咽一口,轻声说:“我们现在已经什么关系也不是了,你要我怎么心安理得地接受你的东西。”

说罢,她不给顾北再次开口的机会,从包里拿出他那晚放在她家门口的银行卡。

“这个还给你,装修钱我还是出的起的,这两年多来你打给我的生活费我也一分没动,全都存在里面了,你拿回去吧。”

盯着伸到面前的银行卡,顾北漆黑的凤眸微微眯起,闪烁着鹰隼般锐利的锋芒。

他久久没动,在荆梨举得手臂都快酸了时,忽然很轻地嗤笑一声。

“荆梨,想跟我划清界限?”

他抬起右手一把扣住她的下巴,迫使她抬起头,黑沉沉的眼眸如不见底的深海,将她溺在其中。

顾北俯身凑近,滚热的鼻息暧昧纠缠,唇瓣只差毫厘便能吻在一起。

“你休想。”

他恶狠狠地说。

第82章 纠缠 连不再爱你,都成了奢望。……

Chpter 82

顾北当然不会收回那张银行卡。

他不允许荆梨和他算清楚, 他们之间最好永远都存在着一笔烂账,一辈子纠缠在一起

见他不要,荆梨也不惯着他,直接将卡摔在地上, 忽视他递过来的车钥匙, 转身上楼回家。

顾北没追上去, 他弯腰捡起银行卡, 掀起眼睫望向女孩气鼓鼓的背影,眸色微沉, 想起白天张教授对他的嘱咐。

【如果你想治愈她, 让她重新接纳你,那你必须得明白她最想要什么,给她想要的,尊重她的想法,陪在她身边,和她一起迈过这道难关。】

荆梨最想要的……是什么呢?

顾北陷入沉思, 许久都不曾回神。

他其实一点也不了解她。

疲惫地叹出一口气,他慢悠悠上楼, 从电梯出来后直接来到荆梨房门口, 将银行卡再次搁在地垫上, 点开手机给她发去一条短信:【卡我放在你门口了, 给你三分钟时间,不出来拿走我就把里面的钱全都捐了。】

看见短信内容,荆梨不由低低地“切”了声。

威胁她是吧。

【那你捐了吧。】

回复完,她直接将手机锁屏,扔在沙发上不再去看。

二人僵持着,三分钟后, 门外响起敲门声,男人低沉的嗓音透过门板闷闷地传来。

“荆梨,开门。”

荆梨装没听到,进屋把身上的脏衣服换下来。

两分钟后,穿着吊带睡裙的她从卧室出来,正准备去浴室洗澡时,门口响起“滴滴滴”输入密码的动静。

她背影一僵,难以置信地转过身。

最后一个数字输入完成,解锁成功的音效响起,门被打开,一身黑衣的顾北走了进来,反手将门关上。

四目相对,荆梨眼波停滞,出口的声音都带着诧异:“你怎么知道我家房门密码的?”

顾北幽静的黑眸染上淡淡笑意:“774280,我们租的第一个房子的座机号码,你所有的密码都是这个。”

“……”

荆梨张了张嘴,说不出反驳的话。

是啊,那个不到三十平米的小房子是他们从顾卫朝家搬出来后的第一个住所,里面除了一张床和一张桌子外再没有其他的家具,家里唯一能通电的就是那台座机电话。

大红色的,蒙着层薄薄的灰,她喜欢把听筒搁在耳朵边,听里面滋啦滋啦的电流声。

晚上哥哥不在家的时候,小小的屋子里静得可怕,她会胡乱按动数字键听它们发出的乐音。

774280是她记得最深刻的一串数字,每当需要她设定密码的时刻,她便会下意识输入这串数字。

“门锁密码还是换成别的吧,你的习惯要是被有心人知道,就危险了。”

顾北将银行卡连同车钥匙一起放在玄关处的置物柜上,善意提醒道。

“有心人?”荆梨挑挑眉,语气嘲讽,“我看我身边最危险的有心人就是你。”

顾北低眉笑了笑,不置可否,他自然地从鞋柜里翻出一双给客人用的崭新拖鞋换上,接着径直走到沙发边坐下,倚着柔软的靠枕,眉眼被深深的倦怠笼罩,一副累极了的模样。

仿佛这里是他家一般,十分的不客气。

荆梨被他这一连串动作弄得愣住,好几秒后才找回自己的思绪,皱眉来到他跟前,质问:“你这是在干嘛?”

顾北半阖着眼,闻声眼尾轻挑:“休息啊。”

“……”荆梨被他这理所当然的回答梗住,随即耐着性子道,“你家也有沙发,要休息回你自己家休息去。”

“我的沙发躺着不如你这个舒服。”

顾北瞥了她一眼,唇角压着笑,“我是不是打扰到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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荆梨一脸“你说呢”的表情。

顾北给自己找了个适合睡觉的姿势,往后仰着脖颈,突兀的喉骨上下滚动,嗓音有种砂砾的质感,语调懒散:“不用管我,你该干什么就干什么,我先眯一会。”

荆梨气笑了,伸手去扯他的胳膊,试图把他拽起来:“大半夜私闯独居女性的家你还有理了,给我出去!”

奈何她那点力气在男人面前完全不够看,拽了半天都没将他挪动分毫,反倒让自己一脑门子汗。

她气得胸膛止不住地起伏,刚要开口再骂两句,下一秒却被顾北扣住手腕,一把扯进怀里。

身体失重,荆梨就这么坐到了他的腿上。

不给她反应的机会,顾北伸出胳膊圈住她的腰,从背后牢牢拥了个满怀,低头将下巴嵌进颈窝,滚热的呼吸顿时扑洒在敏感的耳后,烫得她下意识瑟缩。

荆梨心尖一颤,思绪被猛然拉回到两年前那个深冬的夜晚。

她借着顾北醉酒意识不清,偷偷把初吻给了他。

第二天清醒后自不量力地询问起他的初吻还在不在,得到的答案却令她看起来如同跳梁小丑。

荆梨眸光熄灭,悸动的心跳也跟平复下来。

细细密密的轻吻落在颈侧,引起深入皮肉的痒,顾北的气息渐渐粗重,胸膛震颤,带着倦意的沙哑嗓音落在耳朵里,性感又撩人:“乖,让我在这待一会,等你睡着了我就走……”

他担心顾军去而复返,既然对方已经知道了荆梨的住处,就一定不会善罢甘休的。

估计这段时间会一直蹲守在公寓附近,寻找再次动手的机会。

他不能让多年前的事情再次上演。

“放开我。”荆梨打断他,语气格外冷淡。

顾北一顿,胳膊不自觉收紧,可想起白天张教授说的话,他只能克制地松开手。

荆梨立刻从他腿上站起来,后退一步,居高临下地睨着他,眼神无波无澜:“顾北,你别太过分。”

顾北仰视着她,深邃的眸子幽亮而炽热,“更过分的你想见识一下么?”

她从来都不知道这人还有如此死皮赖脸的一面。

荆梨不再吭声,似是懒得再跟他吵,捡起掉在地上的浴巾走进浴室,算是默许了他继续留在这里。

等哗啦啦的水声传过来,顾北才长长地吐出一口浊气。

他抬手揉了揉胀痛的额角,整个人躺在沙发上,眼睫垂耷着,思索晚上发生的事。

顾军是怎么突然找到他们的?

这十年间他从未打听过那一家三口的境况,完全把他们从自己和荆梨的世界里删除,就像删除污染电脑的病毒一般。

他一点也不好奇他们过得如何,可现在顾军突然出现,他不得不强忍恶心,再去会一会那家人了……

二十分钟后,洗完澡的荆梨裹着干发帽从浴室出来。

一眼便瞧见仰躺在沙发上的男人。

屋里格外的安静,可男人绵长微沉的呼吸声却尤为明显。

真睡着了啊。

荆梨无声叹息,将客厅盏着的大灯关闭,四周顿时暗了下来,只余微弱的光亮。

她轻手轻脚地走到沙发旁边,垂眸看着陷入沉睡之

中的顾北。

男人眉心的皱褶连睡着都没舒展,昏昧灯光下,俊美精致的五官如刀刻般立体,在脸上投出淡淡阴影。

她拿起另张沙发上的毯子,展开后轻轻盖在顾北身上,伸手将他额前散乱的碎发拨开,露出高挺的眉骨,接着坐下来,黑白分明的杏眸深深地注视着男人的睡颜,眼神格外认真。

两年多不见,时间也在顾北身上留下了不可磨灭的痕迹。

三十岁,是一道说大不大,说小不算小的坎儿。

这意味着他彻底步入成熟,肩头的责任更重,背负的东西也更多,也意味着他再没有任性的权利。

“为什么?”荆梨气音低浅,如自语低喃。

为什么要说:我爱你。

为什么明知会受伤,还要纠缠不休。

“顾北……”

荆梨轻轻抚摸男人的眉尾,视线落在他脖侧,自己咬出的伤口,眼圈悄然红透,似嗔似怨,“你但凡不那么负责任,我也就对你死心了。”

可你偏偏骂不走也打不走。

让她连不再爱你,都成了奢望。

第83章 拼图 “宝宝,别折磨我了。”……

Chpter 83

凌晨五点多, 顾北从噩梦中惊醒。

他猛地睁开眼,大口喘息着,迷蒙的视线逐渐清晰,入目是荆梨家的吊灯。

他慢慢撑坐起来, 身上的毯子顺势滑落。

屋里静得出奇, 窗外雾蒙蒙的一片, 天边已然泛起鱼肚白, 盛夏的夜晚总是比白昼短。

抹了把冒汗的额头,顾北起身给自己灌了杯凉水, 过速的心跳这才慢慢平复。

长睫低垂, 顾北站在厨房里蓦然发起呆。

梦里,他又回到了小时候,被顾卫朝一家三口压在地上,拳脚相加,他们口中不停地骂着污言秽语,骂他爸妈是短命鬼, 骂他是害人的灾星,怎么没一起死在那场爆炸里……

心口一窒, 变形的右膝盖跟着隐隐作痛, 顾北呼吸微促, 空洞的眼眸泛起波澜, 他搁下杯子,走到荆梨卧室门口,手搭在门把上,轻轻转动。

没有反锁。

顾北无奈地扯了下唇。

明明知道他也在这里,还是这么的不长记性。

将门缓缓打开,顾北顺利走了进去。

他轻着步子来到床边, 看着荆梨恬淡的睡颜,方才那阵快要将他吞噬的痛苦瞬间烟消云散,空荡荡的心被她软绵绵的脸塞得满满当当,再也没有心思去想那些难过的事。

幸好,他从不是一无所有。

掀开被子一角,顾北轻手轻脚地钻了进去,从身后环住女孩散发着热意的身体,胸膛贴上她的后背,整个怀抱都是暖的。

恰好此时睡梦中的荆梨翻了个身,顾北愣了一瞬,旋即把手伸过去,好让她枕在自己的胳膊上,另只手按在她腰后,稍稍施力,将她压向自己胸口,二人顿时呈现出面对面相拥的姿态。

荆梨暖融融的呼吸喷洒在他的锁骨上,引起阵阵酥麻,如同连绵不绝的微弱电流从锁骨蔓延至四肢百骸,他不由全身绷紧,心跳敲打着耳膜,胸腔擂鼓般震动轰鸣。

顾北一动也不敢动,仿佛怀中的女孩是什么易碎的娃娃,自己一个不小心便会将她吵醒。

借着透进来的熹微晨光,他深深地凝望着荆梨,目光是前所未有的专注。

下一秒,他微微低下头,克制又虔诚的吻依次落在女孩的额头、眼皮、鼻尖,稍一停顿,最后才轻轻吻住荆梨的唇。

他不懂什么样的吻算是体验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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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此之前,于男女之事上他毫无半分经验。

前两次过于用力的亲吻全部出自他对荆梨的本能渴求,他得让她感受到自己有多渴望她。

渴望到连亲吻都带着不顾一切的冲动。

“我到底要怎么做你才能重新对我心软呢。”

指腹轻轻摩挲女孩的下巴,顾北压着嗓音喃喃自语,“宝宝,别折磨我了……”

哪怕他音量低到微不可闻,可荆梨还是在睡梦中蹙了下眉,紧闭的双眼长睫微颤,一副即将清醒的架势。

见状,顾北抬起手有节奏地轻拍她露在空气中的肩膀,他掌心滚热,比她的体温还要高上几度,动作极温柔,很快,荆梨的呼吸便再次匀长起来,似是睡得更沉了,脑袋还不自觉地在他胸前拱了拱,双腿曲起,整个人像只小猫一样蜷缩在他构成的小空间里,乖巧得人心颤。

一瞬间,时间仿佛被拉回到荆梨还是小孩子的时候。

其实在荆梨过完九岁生日后,顾北就买了一张单独的小床让她自己一个人睡,可不知道为什么,好好的她突然得了梦魇的毛病,每隔一段时间就会在半夜开始大声哭闹,叫也叫不醒,直到哭得精疲力竭才挣扎着从梦魇中醒来,顶着肿成桃核状的眼睛可怜巴巴地看着他,顾北便会爬上小床,拥着她帮她拍背。

再后来,情况从梦魇升级到梦游,他半夜迷迷糊糊醒来时,发现荆梨赤着脚站在他床头,双眼紧闭,一动不动,画面看起来甚至有些惊悚。

他不敢贸然叫醒她,只能轻手轻脚将她抱上床,搂着她继续睡。

因为这事,他特意带荆梨去过医院检查,医生说没什么大碍,很多小孩子童年时期都会这样,再大点就好了。

果然等荆梨升入高中之后,梦魇梦游的情况再也没有发生过。

此后他的夜晚,安静又漫长,总觉得缺了点什么。

有些东西随着她的成长渐渐消散。

例如她对他的依赖、索取、偏执……

思及此,顾北眸底划过一抹暗色,哄睡的手缓缓下移,大手掌住女孩不盈一握的细腰,紧紧扣在自己怀里。

就像两块并不搭配的拼图,却偏偏要嵌合在一起-

早上九点半,荆梨被自己设的闹钟叫醒。

她关掉恼人的铃声,下床洗漱,走出卧室后目光下意识瞥向顾北昨晚睡的那张沙发。

那里现在空无一人。

顾北早就离开了。

一丝淡淡的失落在心口弥漫,荆梨摇了摇头,迫使自己别去想他。

简单收拾了一下,她背上包走出家门,准备在路上买份早餐,直接去工作室监工。

直到坐上计程车,她都没注意到身后一直有道视线在注视着她。

目送荆梨安全离开,车里的顾北收回目光,掉头朝城南的方向驶去。

半小时后,车子在一片老旧居民楼前停下。

他此行的目的地,正是顾卫朝家——他生活了七年的地方。

明明快十年不曾踏足这片区域,可当他站定在楼下,仰头看向那扇熟悉的铁栅栏窗户时,一阵难以抵抗无力感将他包裹。

就像从魔窟逃出生天的幸存者,多年后重返囚牢,即使身体上的伤已然愈合,但心上还是存在着一道看不见的伤疤。

如果不是因为顾军的出现威胁到了荆梨的人身安全,他永远都不会再回到这里。

收回视线,顾北唇线抿直,垂在身侧的手攥紧又松开,晦暗不明的眸一瞬坚定。

他抬步往巷子深处走去,踏进不见阳光的阴暗楼道,空气中漂浮的淡淡霉味霎时钻入鼻腔。

他一步一步踩上台阶,纯手工制作的高级皮鞋与布满灰尘与潮气的破旧楼梯格格不入。

距离那扇棕红色的大门越近,他的呼吸也越沉,最后归于平静。

原来,经过十多年的风雨历练,他早已在不知不觉中不再惧怕他们,他已经不是当初那个被囚于笼中的阴郁少年,如今的他足够强大,强大到可以为十岁的顾北撑腰。

顾北敲响大门,等待了两秒,里头传来由远及近的脚步声,以及一道闷闷的女声。

“谁啊?”

他没吭声,一想到待会会看见潘文丽那张刻薄的脸,英挺的眉宇间拂过一丝厌恶,周身气息骤冷。

门从里面打开,可开门的女人却并不是潘文丽。

顾北微愣,盯着陌生的中年大姐,一时忘了反应。

望着出现在自家门口的英俊男人,大姐也不由怔了怔,问:“您找谁啊?”

顾北扫了眼门牌号,确认自己没来错地方,他稳了稳心神,沉声开口:“请问这里是顾卫朝家吗?”

听到顾卫朝的名字,大姐的眼神明显警惕起来,语气不善:“又是来要债的吧,我说过多少次了,姓顾那一家已经把房子卖给我了,我也不知道他们搬哪去了,求求你们别再来骚扰我们了!”

话落,她连忙把门关上,顾北反应迅速地抓住门板,眉头紧拧:“你说这房子被他们卖了?”

许是被顾北骇人

的眼神吓到,大姐缩了缩肩膀:“一年前就卖给我们了……”紧接着她又啐了一口,满脸懊悔,“真是后悔买了这破房子,三天两头就有债主上门要钱,日子都过不安生!”

从楼道里出来,顾北深吸口气,神情凝重。

听方才的大姐说,顾卫朝一家惹上了高利贷,卖房应当是为了还债。

思及此,顾北不由陷入沉思。

以他对顾卫朝的了解,他不是那种会将自己涉入风险之中的人。

他这个大伯,虽然抠门还精于算计,但骨子里格外胆小懦弱,借高利贷不是他的风格。

而且这套房子就是他的命根子,把他自己卖了都不会动这套房子。

除非……出了一些让他不得不卖房的事情。

思索间,身后忽然响起一道苍老却中气十足的声音:“哎!小伙子让一让,挡在路中间干嘛呢!”

顾北下意识回头,身后不远处站着一位手拄拐杖的阿婆。

阿婆满头银发,脸上都生出了老年斑,可眼睛却极亮,精神头比很多老人都要好。

“你看着好眼熟啊,是这栋楼里的住户吗?平时没见过啊。”

阿婆走近几步,眯起老花眼仔细瞧着顾北的模样,几秒后,她满是褶皱的脸上绽开笑容,“这不是楼下顾老大家的小北嘛!”

听到这声亲切的“小北”,顾北恍惚了一下。

自从被顾卫朝带到梧城生活,便很少有人再叫他“小北”了。

“陈奶奶?”顾北眸光微动,迟疑地问。

“是我是我,以前住你们楼上的那个陈阿婆。”

陈阿婆不住打量着面前身姿挺拔的男人,眼眸中甚至隐隐浮现泪光,“十几年不见,从前那个小猴子一样的男孩都长这么大了,这双眼睛倒是一点没变,我还记得第一次看见你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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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候,我心里还琢磨呢,顾家那一窝麻雀怎么生了个这么漂亮的小凤凰。”

闻言,顾北也不禁有些感慨。

以前潘文丽经常打骂他,陈奶奶出面制止过几次,还在这一片跟人嚼潘文丽的舌根,说她连一个小孩子都容不下,这才让潘文丽不敢再在明面上苛待他。

“好孩子,你还来回来干嘛,不会来找你大伯那一家吧。”陈阿婆攥住他的手,“他们一年前就卖房搬走了,你把自己日子过好就行,别再招惹那家人了,他们过成这样都是报应!”

捕捉到陈阿婆的言外之意,顾北眸色一暗,轻声追问:“他们现在过得不好吗?”

第84章 情敌见面 谁家朋友会接吻拥抱的?

Chpter 84

在陈阿婆断断续续的讲述中, 顾北得知了这几年间顾家发生的事。

吞掉顾北父母抚恤金的谋算落空后,顾卫朝和潘文丽老实了一段时间,夫妻俩看顾军一直躺在家里也不是个事儿,便托人给他在工厂里找了个看仓库的工作。

日子就这么风平浪静地过着, 变故发生在三年前。

顾卫朝在酒局上被一个所谓的大哥哄骗着给人家当了担保人, 借了三十多万, 他签完名字按完手印回家醒了酒才后知后觉地回过味来, 等他再给那个大哥打电话,发现自己已经被对方给拉黑了。

借钱的人早已拿钱跑路, 他这个担保人成了被执行人, 债主当天就拿刀把他们一家都堵在了家门口,扬言不还钱就砍他全家。

那天整栋楼都能听见他家传来潘文丽和顾军的哭喊怒骂,以及顾卫朝的求饶声,一直吵吵闹闹到半夜才消停。

顾军不争气,顾卫朝和潘文丽心里明白晚年靠不住他,所以早早便开始给自己存棺材本, 经这么一遭,二人存的十万养老钱全都还了债, 剩下的部分同意分期高利息还给债主。

债主走后没两天, 警察又找上了门, 顾卫朝开始以为是债主不信任他所以报警准备强制执行, 没想到警察这次来的目的根本不是他,而是他儿子顾军。

原来是顾军工作的那家工厂突然报警称厂子的生产废料被人偷了。

警察调取监控发现身为仓库管理员的顾军具有重大嫌疑。

虽然顾军偷卖的废料量不算很多,但涉案金额已超过三万,构成刑事案件,顾军被强行带走。

潘文丽追在警车后头哭天抢地,当时就晕了过去, 被120拖去了医院。

说到这陈阿婆长长地叹了口气:“都是报应啊……”

顾北似有所感,垂下的黑睫遮住眸中的情绪,嗓音低哑:“她怎么了?”

陈阿婆:“医生说她得癌了。”

“什么癌?”

陈阿婆:“乳腺癌,晚期。”

闻言,顾北闭了闭眼,面上没什么表情起伏,仿佛他和那人如陌生人一般,毫无任何关系。

哪怕顾卫朝将顾军偷窃的赔款还清,可顾军还是被判了两年有期徒刑。

顾军进去后不久,潘文丽癌细胞扩散,转移到了骨头,她只能瘫在病床上,每天都要靠化疗苟且偷生,经历生不如死的痛苦。

去年年初,顾卫朝终于支撑不住,把他的命根子,也就是这套老房子给卖了。

得知折磨了自己那么久的三个人落得如此下场,顾北却并没有感到有多畅快。

心里更多的是平静。

或许真的就像陈阿婆说的那样,他们一家变成这样是坏事做多的报应。

那就能解释为什么昨晚顾军看见他时会满眼恨意了。

那个被他看不起,欺压着长大的堂弟,现在竟然过得那么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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