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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30(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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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1章 第 21 章 “孤允了。”

漆夜, 满室沉寂。

银烛被风吹得轻晃,光影交错,那修长冷峻的身影, 似漫不经心朝前迈了一步。

高大挺拔,被烛火拉得长长的影子,完完全全笼罩在她身上, 宛若有实质般, 透着一股无形的威压。

姜令檀掩在袖中的指甲掐住掌心, 嗓子涩得厉害。

这一刻,积压在她心底的所有勇气, 在开口的同时, 像是被凛冽的夜风给冻裂了, 顷刻间变得不堪一击,忽而心底迷茫须臾掠过。

“姑娘。”

“想要何种庇护?”

他声音轻而慢,每一个字落在耳朵中,都给人一种少有的认真。

姜令檀怔怔僵跪在地上, 似是有些慌乱垂下眼帘,不敢看他,眼角余光却不经意瞥过那抹,象征着南燕至高无上权利的明黄色衣角。

世人皆知太子仁慈贤善,亦是这世间最温润不过的郎君。

而这次遇刺,她之所以孤注一掷,舍命替他挡箭,无非是因为千方百计, 有求于他。

姜令檀想到这里,凛然一颤,也说不出心底究竟是什么滋味。

夜风夹着男人温和的目光落在她身上, 莫名有些刺骨,左肩上那道几欲捅穿她薄瘦肩胛骨的箭伤,不知涂了什么膏药,连着肩膀的半边身体冰冷麻木,没有半点知觉。

而另外半边身体就像是被虫蚁啃咬,遇刺时在林子奔跑枝叶刮出的血痕,还有那日夜里,嗜血神秘贵人在她身上犯下的斑斑暴行,无不在提醒,她从未有过任何退路。

姜令檀痛得惨白的脸上,冷汗涔涔。

一双乌眸,平日就算不笑也含着三分乖巧,特别是抬眸看人时,那一圈总因情绪浮动而通红的眼眶,此刻落在谢珩眼中,更是显得可怜又倔强。

白生生的脖颈,随着她仰头的动作,数道衣领也藏不住的殷红痕迹,像是某种隐晦的,只有他才知道的标记。

一种从骨血深处涌出的,不为人知的渴求,使他薄冷的唇,下意识抿成一道略显凌厉的弧度。

谢珩俯下身,靠得极近。

男人幽暗的眼瞳近在咫尺,被他这么看着,姜令檀掌心微颤着抬起,在半空中缓缓比划。

“太子殿下。”

“臣女想要……”

“十二时辰,跟随殿下身旁。”

“受殿下侍卫保护。”

她这番要求,实属胆大妄为。

四周空气蓦地一凝,谢珩朝身后挥了挥手,屋里伺候的婢女当即退远。

“原因。”

简短两个字,从他口中问出。

却让姜令檀心里一沉,指尖颤抖下意识握紧纤细的手腕。

背脊上那些不属于树林里刮擦的痕迹,藏于衣袖下方可怖的咬痕,就像是她不能宣之于口的最后体面。

双手就如同僵住一样,不知该如何解释。

长久的沉默,就在姜令檀以为慎独自律,重规矩礼教的太子殿下,会驳回她这个极其无礼的要求时。

“孤允了。”

他俯身,声音轻如叹息,如同贴着她耳廓响起。

目光淡淡落在她受伤的左肩,眉头轻轻一皱,不露声色移开。

姜令檀对于他过于突然的应承,错愕抬眸望去。

眼前触手可及的男人,衣不染尘,居高临下。

恰似清霜皎月的圣洁,令人敬畏。

“臣女,谢殿下庇护。”

她指尖轻轻比划,一直紧绷的精神霎时放松,那种铺天盖地席卷而来的倦怠,使得眼前一黑,身体不受控制晃了晃,朝

前倾倒。

并不是预想中冷硬的青砖,姜令檀迷糊中撞进了一个温暖宽阔的怀里,她冷得厉害,下意识朝里缩了缩,明黄色太子朝服擦过她秀气的鼻尖,好闻的迦楠香混着浅淡药香,是她这些年从未有过的安心。

“睡吧。”

姜令檀如同被蛊惑,跌入极沉的梦乡。

……

书房内,烛光明亮。

谢珩端坐在金丝楠木的书桌后方,骨节分明的掌心握着一盏清茶,水雾氤氲,一双眼睛更显深邃。

他疏离目光瞥向窗外的同时,廊庑外传来鼓瑟恭敬的声音。

“主子。”

“令檀姑娘身上取出的箭,已经验出来了。”

“青盐说这箭上的铸铁,是来自西靖国的十方山矿。”

“呈上来。”谢珩将茶盏一放,淡淡开口。

“是。”

鼓瑟垂眸上前,她手中托盘里放着一支折成两段的箭矢。

箭杆是北边最常见的桦木所制,精致轻巧,而最锋利的箭尖则是上等玄铁所铸,在灯烛下转动时,隐隐泛着一抹像是血迹未清理干净的暗红色。

玄铁一般以漆黑为主,若有颜色经过火铸后,基本烧没了。

暗卫青盐会猜测这箭矢来自西靖,是因为西靖的十方山矿,除了盛产玄铁外,少有人知道这矿最开始发现时,是因为那里大片大片从地底透出来的丹砂。

丹砂经过千万年堆积早就渗透到玄铁矿内部,根据目前的情报所知,就算是西靖国的十方山矿炼出来的玄铁,也只有极其稀少的部分,能带上这种极其罕见的暗红血色。

谢珩抬手,冰冷的指腹从箭矢尖锐处划过,语调很是漠然。

“告诉青盐,让他去查贺兰歧。”

鼓瑟屏住呼吸,只觉那轻飘飘的语气给她一种极重的压迫感,不敢耽搁,正要恭敬行礼退下。

谢珩指节在桌面上轻轻点了点,随意吩咐。

“让青盐先回来,你代他去西靖。”

“孤记得在观音禅寺,她见过你。”

鼓瑟一愣,轻轻点头:“观音禅寺那次,是属下去长宁侯府接的令檀姑娘。”

谢珩颔首,指尖转着那支断了的箭矢,闭眼没再说什么。

这场刺杀,是他一开始就知道的。

受伤只是顺势而为,他需要一个合情合理处理某些事情的借口,只是唯一超出他预料的,是那个胆大妄为给他挡箭的小东西。

起初,他并未想过要把她拖进这混乱的局面中,那时她只要顺着他指着那个反方向走,后方有接替的暗卫,她定能顺利离开。

只是她倒是不知好歹,竟巧借刺杀,连他都一同算计上了。

不过还好是生得软软的一只,多少算是有趣。

日后养在“东阁”里,放在眼皮底下看着,也比放在长宁侯府方便些,更何况是她自己撞上来的,他作为君子,哪有不接反而避退道理。

身体里的蛊毒,她虽不是唯一能压制的“解药”,但也算少有的,不会让他排斥的东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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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珩一向平静寡情的眼眸,浅浅划过一道笑痕。

掌心把玩着一颗碎银,那碎银倒像是时常被他捏在手里,时间久了,那些尖锐的边边角角都被磨得光滑圆润。

……

睡梦中。

姜令檀是被左肩上的箭伤给疼醒的,她迷迷糊糊醒来,发现身上像是水里泡过一样,浸了汗水的发丝全笼在她右边肩膀上,很是难受。

“姑娘醒了。”

“奴婢伺候姑娘先饮了汤药,发了汗后,换了身上湿透的衣裳,就会好些。”

姜令檀迷迷瞪瞪被人小心翼翼扶着坐了起来,腰后还不忘贴心放了大迎枕子,额头上降温的帕巾,也立马拧了一条新的换上。

她想抬手问,自己这是怎么了,明明之前都不疼的。

可整半个左边身体像是泡在沸水里,不光是皮肤滚烫,连每一根骨头都像生生拧断后,又重新拼凑在一起的疼。

“姑娘再忍忍。”

“止疼的草乌散药效散了,奴婢已经帮姑娘敷了新的,再等上一刻钟就好。”

姜令檀苍白,盯着在一旁忙忙碌碌,隐隐有些面熟的丫鬟。

许久她才认出来,这是吉喜,之前在观音禅寺遇蛇中毒那次,她昏迷时也是吉喜一直在照顾她。

看到吉喜,她不由想到还在长宁侯府的冬夏和常妈妈,也不知她们现在如何。

幸好常妈妈和冬夏的身契都在她们自己身上藏着,周氏就算再气,也不能真的把两人发卖了,府里还有太夫人在,周氏也不敢过于放肆。

等身上的伤好了,她得想法子把冬夏和常妈妈一同带出来,悄悄安顿好。

昏昏沉沉想着这些,姜令檀喝了汤药,眼皮渐沉。

隐约她听到一个清冷的声音问:“可止痛了?”

吉喜小心回答:“姑娘用了药后,已经睡下,之前瞧她疼得厉害。”

“殿下可要……”

耳旁的声音渐远,姜令檀渐渐没了意识。

却不知在她睡着后。

空寂的屋子中,周围伺候的人早已退远。

男人眼睫半垂,霜白的掌心把伤药“莹玉”化开,动作轻柔,至极小心,药涂遍她身体的每一处地方,而后又亲自给她换了干爽舒适的衣裳。

他每一个动作,都像是对待一个极易碎的瓷器,小心翼翼,但也只是一件难得而精贵“礼物”。

翌日。

姜令檀挣扎着从沉沉梦魇中醒来。

屋里静悄悄的,有风从侧旁的窗子吹来,摇曳的树影顺着斜斜的夕阳,落在一旁的屏风上。

她没想到,自己竟然一觉睡到夕阳余晖都要落尽的傍晚,唯一让她松口气的,是肩上伤口的疼痛,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在转好。

“姑娘可要用点好克化的食物?”

“身子可还有不适?”

吉喜听见声音,立马从外间走进来,眉眼弯弯,十分讨喜。

姜令檀轻轻朝吉喜比了个“谢谢”的手势。

她如今得了太子的允诺,但也清楚自己身份的云泥之别,日后要久待在太子身旁,自然不可心安理得,要太子府里这些丫鬟伺候。

正当姜令檀走出神思索时,有人走近,轻轻捏了捏她的脸颊。

“善善。”

“你若再不醒,我得怀疑太子殿下的这处院子里,是不是没有好郎中。”

华安郡主陆听澜不知何时到的,她手里提着一个精致的点心盒子,献宝一样打开。

姜令檀视线看过去,里面装的都是她之前十多日在镇北侯府吃过的,特别爱吃的几样点心,没想到她每一样都记下了。

陆听澜笑了一下:“这几样点心是北边请来的厨子做的,玉京少见,他原先是跟着我阿爹阿娘的厨子,后来跟我一同回了玉京。”

“我见你喜欢,就给你带了些。”

姜令檀左肩受伤,还不方便下床。

陆听澜用帕子包了一颗点心,亲自喂到她唇边。

倒是惹得姜令檀白生生的小脸,当场就红了一大片。

“听澜。”姜令檀咬了一大口点心,撑得脸颊鼓鼓的。

陆听澜却在她开口前,轻轻点了一下她的唇瓣:“我知晓你要说什么。”

“殿下遇刺一事,陛下震怒,已经交由武陵侯应淮序负责探查。”

“你挡箭受伤,除了太子殿下身旁亲近的几个人,外界并不知道。”

“我也是因为你不见了,寻了程京墨那小子,他才支支吾吾告诉我。”

姜令檀见陆听澜眼睑下方,落了一抹极浓的青影,想必她昨夜整晚都没睡好。

眼底愧色闪过,当初借住镇北侯府本是她为了逃离长宁侯府,有意为之,她承了陆听澜的恩,却利用了她。

陆听澜见姜令檀吃了两块糕点就开始走神,她往前凑了凑,压低声音:“我听说你家中十姐姐姜云舒和二皇子的婚事。”

“嗯,彻底黄了。”

姜令檀一愣,回过神。

陆听澜眼中闪过嘲弄:“方才我出府时遇到了施故渊,他正被家里的长辈捆了去相看,这回看的就是你家那姐姐。”

“据说是贵妃娘娘找人算了一卦,卜卦的人说八

字不合,若强行议亲会有血光之灾。”

“赵氏那老妖妇,一听有血光之灾,立马断了念想,她这几日又暗戳戳把主意打到本郡主身上了。”

“哪天本郡主狗急跳墙,折了她儿子第三条腿。”

姜令檀终于理解,为什么玉京传言华安郡主和三皇子一直不对付,因为这两人,都是属于是急起来,连自己都骂的那一类。

不过姜云舒和二皇子婚事黄了,这是她没料到的。

这婚事之前都板上钉钉子了,周氏就差没到处造谣,自己女儿八字好,天生有凤命,二皇子娶了必有大福气。

陆听澜捏了捏姜令檀的手:“长宁侯府那边,我帮你掩护。”

“赵贵妃死了娶姜云舒的心,估计一时半会也想不到你这一茬。”

“你安心养伤,我得空再来看你。”

“殿下人好,你别觉得有负担,毕竟是你救了他。”

……

夕阳落山前,谢珩回东阁,去了姜令檀暂住的小院。

“可还疼?”

他说话一向简洁明了,声音温和。

姜令檀摇了摇头,表示已经无碍,又单手比划:“近来劳烦殿下费心。”

谢珩没有走进室内,他在她面前一向守礼自持。

只隔着一扇朦胧的屏风,虽瞧不清脸上的神情,但声线清贵,闻声知人。

“遇刺之事已有了眉目,孤过些时日,要暂离玉京。”

“姑娘是暂且在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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阁养伤,还是随孤前往。”

姜令檀想也未想,赶紧比划:“跟殿下前往。”

她那模样,生怕是晚了一步就要被人追杀。

谢珩侧身,霜白的宽袖落在屏风外,姜令檀抬眼能看见,上好的料子用银线绣了荷莲宝相花纹,和他极配。

屋中安静,一个话少,一个不会说话。

谢珩站了一会,淡声吩咐丫鬟摆膳。

已经到了掌灯的时辰,吉喜把食盒里的吃食,一样样拿出来摆好。

姜令檀这才明白,原来太子殿下今日过来,是要大发慈悲,同她一起用膳。

可是之前华安郡主来时,她吃糕点吃了半饱,现在哪里还有胃口吃下别的东西。

靠窗的黄花梨木八仙桌上,摆的是太子殿下的晚膳。

而她的晚膳,丫鬟十分贴心拿了张矮桌出来,直接摆在床榻旁。

隔着屏风,抬眼就能看到对方模糊的身影。

姜令檀这顿晚膳,多少吃得有点欲哭无泪。

两人规矩礼仪都学得好,用膳时除了玉筷落下时细微的声音外,偶尔只剩姜令檀装死不吃时,屏风那头卡点传来男人淡淡的,听不出情绪的疑问。

“不合胃口?”

“怎么不吃?”

“吉喜去伺候。”

“给姑娘盛碗汤。”

姜令檀一度怀疑太子殿下有点在莫名其妙为难她,可又觉得像殿下这样清风朗月的人,绝对不会做这样幼稚的举动。

这顿饭,姜令檀足足撑到后半夜,最终还是吉喜给她寻了消食的山楂糕丸吃了,才迷迷糊糊睡下。

第二日清晨醒来,吉喜就问她:“今日殿下入宫。”

“请问姑娘是否要一同前往。”

姜令檀果断摇头。

她从一开始的打算只是避开每月十五月圆夜,太子殿下若离开玉京,她自然不敢掉以轻心。

可平时进宫,她就不必像小尾巴一样时时跟着,宫里可能还不如宫外这座东阁小院安全。

吉喜见她摇头,就笑眯眯提议:“那奴婢等会儿扶姑娘下榻走走。”

“今日西靖联姻使团,抵达玉京,外头街巷各处都热闹,就是不知陛下会让哪家的贵女和那位贺兰小王联姻。”

“至于咱们南燕国唯一的寿安公主殿下,宫里定是舍不得的。”

姜令檀闻言,心口莫名跳了跳。

天子舍不得唯一的女儿,而整个南燕贵女,身份宠爱等同于公主的,也只有镇北侯府的华安郡主陆听澜。

她亏欠陆听澜的恩情得还,眼下虽因一箭之恩,受太子庇护。

她若因联姻之事去求他,以他作为储君的立场,又是少有的正人君子,绝对不会轻易允诺。

姜令檀心口闷得慌,自从受伤后,夜里更是时常梦魇。

好在梦中那神秘嗜血的贵人,并没有再对她做什么更过分的事,只是每回醒来,她身上的小衣像是被水浸过,湿得厉害。

第22章 第 22 章 她的愧疚。

早膳后, 时辰接近巳时。

烈日滚烫,闷得四周热气一阵阵的往屋里涌。

不过是换个药的工夫,姜令檀就出了一身热汗。

她左肩上的箭伤严重, 加上高热刚退不久,屋里不能放冰盆,丫鬟吉喜就拿了个团扇, 在一旁轻轻扇一点凉风。

“这都夏末了, 没想到还是这样热。”

“早晨时奴婢说扶着姑娘在廊庑外走走, 可瞧着日头,暑气伤人。”

“姑娘不如等太阳落山后, 再去园子里透透气?”

姜令檀在长宁侯府时, 除了白日和晚间向长辈定时请安外, 她大部分时间都是在瑶镜台小院中习字看书,她安静惯了,并不会觉得一直待在屋子里有什么烦闷的。

何况这里是太子在宫外的府邸,能收留她已算大恩, 她当然有自知之明,不会擅自走动影响了贵人的清净。

肩上的伤,敷了新药后,泛起的疼痛再次被一点点压下去。

姜令檀接过吉喜递给她的帕子,擦了手,拿起一旁的书册打发时辰。

吉喜坐在一旁摇扇,她是个嘴上闲不住的人,大部分时间都是她在说, 姜令檀轻轻点头或者摇头,实在不行眨眨眼也妥。

等到傍晚太阳落山前,吉喜见小丫鬟进屋掌灯, 她抬起肉乎乎的小手算了一下时辰:“姑娘。”

“奴婢得伺候你换药了。”

“草乌散止痛最多六个时辰,加上太子殿下在伤药中添了别的东西,不能耽搁了。”

姜令檀闻言,眼中露出疑惑来。

吉喜伸手从暗格里翻出一个青瓷瓶,解释道:“太子殿下在草乌散中添了些‘莹玉’。”

“姑娘可记得之前在观音禅寺,殿下给过姑娘的。”

“奴婢听司家姐姐说过,这‘莹玉’十分珍贵,据说是十年前,永明道长离开玉京云游四海时,特地留给太子殿下的东西,那方子里好几味药材,早几年就已经绝迹了。”

姜令檀轻轻点了下头,抬眸就看见吉喜没有半点手下留情,直接挖了一大块乳白的‘莹玉’,揉化了抹在她受伤的肩膀上。

“……”

吉喜见她神色震惊,理所当然道:“殿下说了不用省,奴婢得听殿下的。”

换了伤药,外头天色也彻底黑了。

风卷着些许凉意,姜令檀本打算用了晚膳,继续在屋里看书。

吉喜性子活泼,在屋里闷了一整日早就闷坏了,就眨巴眨巴眼睛朝姜令檀问:“姑娘。”

“奴婢听人提起过,‘莹玉’里有一味很常见的药,东阁的园子里正巧种了,晚膳后是观赏的极佳时间。”

“姑娘想不想去看看?”

吉喜话都说到这了,姜令檀又不是那种不知趣的人。

当即抿唇笑了笑,轻轻点头应下。

入夜。

吉喜小心扶着姜令檀,两人沿着廊庑慢慢走着。

不到一刻钟,就出了廊庑,走到一处特别大的荷池旁。

“姑娘你瞧,就在那儿。”

姜令檀顺着吉喜指的方向望过去,夜色昏沉,浓烈的香在灯影下晃出一簇簇星星点点的白。

只见荷花池畔周围,一簇簇的白花隐在枝叶中,单朵看去,生得像星星一样。

吉喜献宝一样介绍:“这花名唤‘月下香’,只在夜里开花。”

“是东阁管理花木的嬷嬷特地种在荷池旁的,说有驱虫的功效。”

姜令檀第一次见夜里开花的植物,觉得有趣,就走上前伸出指尖戳了一下,那像星星一样的花瓣,随着她的触碰,轻轻一颤,花蕊里溢出来的香味更浓了。

她正要小心俯下身去闻一闻,却突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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被一只微有些粗粝的掌心握住了手腕。

男人滚热气息从她耳廓擦过,声线清冷,有些严厉:“不可。”

姜令檀潜意识挣扎,又是一愣,这是太子殿下的声音。

身体不由自主往后方转过去,她却忘了

手腕被人捏住,动作一大就不慎扯到伤口。

姜令檀痛得半边身体都麻了,脚下不由踉跄往前跌去,结果整个人扑进了谢珩怀里。

色泽明黄的太子朝服从她眼中掠过,那股极淡的迦楠香,今日沾了冷烈的酒香,鼻尖弥漫着都是他身上的气息,她惊得差点失了魂魄。

姜令檀呛了声,又连忙死死抿住红润诱人的唇,把差点溢出的惊呼声咽回喉咙里。

这一撞,她简直快吓疯了。

东阁来来往往伺候的下人不少,旁人若是从廊庑方向看过来,就像是她在主动投怀送抱。

“这香,微毒。”

“沾染在身上,对人不好。”

应该是饮了酒的缘故,谢珩的嗓音有些沉,漆黑的眼瞳看向她时,晦暗深邃,像是能把人吞进去。

姜令檀有些不安,想要挣扎,可握着她手腕的那只手力道大得惊人,虽隔着衣袖,但依旧滚烫,迟迟没有要松开的意思。

她受伤的那只手动不了,另一只手又被握着,那双清澈无垢的眼睛,此刻因为情绪波动,犹似风掠过水面溢出的春漪。

“池边湿滑。”

“别掉下去了。”

谢珩眸色浅浅睨向她,握着雪白皓腕的掌心,拉着她稍稍往后扯了扯。

姜令檀这才注意到,她方才站的那块地方有些湿滑,这里靠近荷池,他的动作并无不妥。

顺着他掌心的力道,姜令檀乖乖往前走了几步。

两人一前一后,直到走回廊庑,隔着衣袖握着她手腕的大手,才不动声色松开。

“殿下。”

姜令檀伸手指向她暂住的方向,正要恭敬福礼告退。

谢珩唇角一压,声音不急不缓提了句:“西靖使团抵京,太后宣华安郡主入宫小住。”

“陆听澜让孤与你说声。”

姜令檀眼皮微跳,乌瞳里的神色震了震,攥紧的手心抑制不住,往前一勾,轻轻扯住谢珩的衣袖。

当初周氏设计她送给二皇子那次,她承了陆听澜的恩。

镇北侯府如今的处境极为尴尬,当年陆氏夫妇殉国,帝王一诺,封了陆听澜为华安郡主,而陆家手里的兵符暂且由陆听澜收着不动,只等世子陆景辞长大。

明白人都知道,眼下谁能娶陆听澜为妻,谁就有资格暂统镇北侯府一手训练出来的西北铁骑。

若是陆听澜去西靖国联姻,陆家的兵权,在陆景辞能独当一面前,就成了无主之物,必引得各方争夺。

她就算不能做什么,若提前知道些消息,也好提醒陆听澜多做准备。

“嗯?”

谢珩的视线,落在被姜令檀雪白指尖攥紧的衣袖上,面容平静看不出什么,只不过身上的酒香被风一拂,略显浓烈。

姜令檀掩去眼底的心思,指尖慢慢比划:“联姻一事。”

“可有心仪人选?”

她话问得小心,雪白的指尖在昏黄灯火下,轻轻晃动着,嫩似脂玉。

谢珩不禁想到那夜,给她涂药时,她身体无意识蜷缩,被汗水浸透的乌发堆叠在背脊上,肌肤薄得,轻轻一触就会留下痕迹。

这样的指尖,若轻轻一捏,恐怕就碎了。

方才握她手腕时,他未能收住用了力气,衣袖下的肌肤,恐怕是要红上一大片的。

谢珩眸光敛,唇角的笑却不变半分,嗓音含了戏谑之意:“好奇?”

姜令檀明知这样不好,他已帮她多回,她是寄居在东阁,本要更加小心谨慎才是,有些东西她若问了就成了僭越。

可那些话从他薄薄的唇里说出来,尾音轻勾,就像是带了某种说不明道不清的诱惑子,总引着她愈发胆大地去试探。

姜令檀避开他望过来的目光,精致小巧的下巴点了点。

荏弱纤瘦的身体隐在昏暗里,一双兔子似的瞳眸,流光溢彩像藏了无数斑驳的星辰。

谢珩看着那双漂亮至极的含情眼,不由想到初次见时,哭得又红又肿,明明害怕到了极致,可若逮着机会,她却想反抗咬他。

那一夜,她眼睛里的“星星”,落得他满身都是。

“同孤去书房。”

“再议。”

谢珩说完也没等她,步伐走得却比平时慢些。

姜令檀小步跟在他身后,一路上遇着不少伺候的下人,众人皆都远远退开,连打量的神色都不敢落在两人身上。

书房位于东阁南边僻静的院子里。

说是书房,不如说是一栋足有三层高的藏书楼更为贴切。

姜令檀微仰着脖颈,抬眸自下而上看着那些满目琳琅的书籍,一双眼睛亮晶晶的。

她因为自小生活的环境原因,物欲很低,少有对什么东西喜爱的,这些年看书成了她拘束在府里,唯一的乐趣,时常爱不释手。

“喜欢这里?”谢珩垂眸看她,脸上却看不出什么表情。

这次姜令檀没有犹豫,十分认真点了点头。

她喜欢这里,是非常喜欢。

但她也明白,书房乃是机密的重地,无论太子同意与否,这里都不是她的身份,能苛求半分的地方。

可她却没想到,男人慢条斯理从腰间扯了一块令牌递给她,嗓音温润如玉,狭长的凤眸里含着她看不懂的淡笑。

“这是入书楼的令牌。”

“孤平日议事在书楼后方。”

“算作禁地,不可去。”

“其余自便。”

姜令檀彻底愣住。

视线落在男人宽大掌心,那块纯净无瑕的白玉令牌上,纤长眼睫微颤,落在眼睑下方的影子似画扇轻摇。

“殿下。”

“不可。”

她望向他,摇头拒绝。

怯生生娇滴滴的动作,落在谢珩眼中,她那双生得漂亮好似会说话的眼睛,这会子瞪圆轻颤的模样,清透如山林里突然闯入的幼兽,令他生出一种要把她,狠狠蹂躏的冲动。

“不愿?”

谢珩本是随口提出的。

只因眼前的少女,于他而言就像养了个乖巧灵动的宠物,总要有一套奖罚分明的规矩。

听话时,当然要给一些奖励。

她住的东阁。

每一个院子,每一处夹道游廊,都有暗哨,别说是每日吃了什么,做了什么,就算他想知道一天内有几只鸟雀落在她院子前,对他而言,都不是难事。

所以谢珩根本就不担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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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得了书楼令牌,能做出什么事来。

这里的一草一木,包括能落进她耳朵里的每一个字,全都是由他默许后的。

谢珩见她不愿,反而认真几分,循循善诱:“书房凌乱,孤的侍卫各司其职。”

“缺了能帮着整理书册的人。”

他声音一顿,语调轻得仿若风一吹就能散了。

可每一个字落进姜令檀的耳朵里,就成了能拂起涟漪的风,乱了她心底的犹豫,使得她漂亮的眉心,因为少有的纠结蹙起一道浅浅的折痕。

她日后常年要受他庇护,若是能帮着做些事,也算是报答他的恩情。

姜令檀想到这里,冰凉掌心探出,小心翼翼接过令牌。

上好的白玉,入手生温,令牌上沾了他身上的温度,被她握紧瞬间,不由烫得她手心一颤,赶忙垂下眼睫。

“随孤上去看看?”

谢珩站在二楼的木质楼梯上,居高临下问她。

姜令檀点头,赶忙压下心底的情绪,跟在谢珩身后往上走。

脚下的楼梯略显陡峭,姜令檀肩上的伤虽然用了秘药,好得快,但也是伤到骨头里连着筋的,就算每隔数个时辰换一次草乌散止痛,爬楼梯对她而言依旧有些艰难。

谢珩走得不快,她有些心不在焉。

结果当谢珩脚步忽然停下时,她不可避免撞了上去。

两人一上一下,他身形高大。

她这一撞,秀气的鼻尖直接撞到了男人的后腰上。

姜令檀脑袋嗡嗡,身体后仰,只来得及去捂撞得通红的鼻尖,身体却一晃往楼梯后方倒。

她若是摔实了,估计会比左边肩膀上的箭伤更严重,没在床榻上躺个十天半个月,别想下来。

还好站在上面的谢珩,眼疾手快,拉住她那一只没受伤的手腕,往怀里一扯。

……

因为身高差,加上

楼梯差的原因。

姜令檀跌进去时,刚好撞在位于小腹往上一点点的位置。

而她藏在衣襟下,玲珑有致的柔软,不偏不倚撞在了,谢珩身上某个极为敏感的地方。

很软。

并不痛。

那瞬间,一种柔软酥麻的触觉,成了某种压抑的悸动。

他生性冷淡,这些年少有多余的情绪。

也只有蛊毒复发时,才会生出那些暴虐以及某种渴望的情绪。

可这一刻,谢珩瞳孔反射性一缩,明显能感觉到自己身体的血液,不受控制地涌向小腹某处。

“殿下。”

“对不起。”

姜令檀一双干净纯情的眼睛湿漉漉望向他,她记得太子身上有伤,见他脸上神情不对,她的第一反应是撞到他受伤的地方了,指尖焦急地比划。

“无碍。”谢珩不露痕迹,往后退了半步。

他声音有点哑,目光落在她身上,沉得有些重。

姜令檀未及笄,虽然被神秘嗜血贵人要了几次血,身上也落了许多痕迹,但她从未接触过男女那些事,依旧很是懵懵懂懂。

所以她并不知刚才自己究竟做了什么,胆大包天,竟亵渎了高高在上的“神明”。

“殿下。”

“流血了。”姜令檀眼睫一颤,小脸没了血色,冷白指尖落在谢珩侧腰的位置。

那里不知何时渗出鲜红的血来,已经湿透霜白色宽袍,像是雪中开出的海棠,尤为刺目艳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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