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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后中间隔了十几个消息,又是她那边早晨的消息了。
杳杳:【我今天很早醒了,右眼皮一直跳,我记得右眼皮是跳灾的,妈妈让我贴张白纸上去,说这样就是白跳】
杳杳:【你的头发都长好了,你拍一张照片发给我看看呀,我看看你现在是什么发型】
杳杳:【我去教邻居家的两个小
孩认中文啦】
杳杳:【他们俩想让我教他们下象棋,其实我的水平也很烂qq】
杳杳:【你今天是不是很忙啊?怎么一直没看手机】
杳杳:【你看到了赶紧给我回个消息吧,我右眼皮又开始跳起来了,我心里有点不安】
闻野左手握着手机,只剩个左边的大拇指能动了,敲字前所未有的慢。
他一条条回复。
闻野:【手机早上不小心摔坏了,才有空拿去修】
闻野:【什么时候变得这么迷信了/偷笑】
闻野:【之前我们去拿配型结果时你右眼皮也跳了,结果也是好的啊】
闻野把手机摁熄,黑色的屏幕模糊地映出自己挂着彩,嘴角还有淤青的一张脸。
他重新又摁开手机,继续凭着左手大拇指打字:【最近上火,嘴角冒了痘痘,不好看,等消下去了再给你发照片】-
林杳七月份回国,下午六点多飞机落地,她推着行李箱出来,一眼找到了人群中最高的闻野。
她兴奋地朝他用力挥着手,眉眼弯弯地跑过去,闻野几大步快速过去,左手伸过去握住她行李箱的拉杆。
怀里突然一软。
小姑娘抱住他腰,下颌抵着他胸膛抬起,夕阳余晖透过落地窗照进来,她每根发丝都似在发光,亮盈盈的大眼睛望着他。
“我好几天都激动得没睡着,我好想你噢。”她嗓音清甜,染着少女的几分羞怯。
闻野心脏像被狠掐了一把,他想紧搂住她,又想轻轻揉一把她脑袋,可他仅剩的一只手甚至都没法同时做这两样。
林杳说完鼻翼轻轻动了动,她嗅到一股中草药的气味,奇怪地低头一看,他垂着的右手掌心赫然贴着好大一块膏药。
“你手怎么了啊?”她紧张问道。
“每天拿纹身枪的时间太久了,得了腱鞘炎,没什么大不了的,休息几天就好了。”他语气轻松道。
“说了让你别那么累,你每次答应得好好的,看来都是骗我的。”林杳不高兴地鼓了鼓腮。
“以后都不会了。”闻野声音低柔地向她保证。
坐上回去的出租,林杳身子挪向他,双手抱住他手臂,脑袋也搁在他肩膀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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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好早赶的飞机,好困呐,我靠着你睡一会儿啊。”
带着几分撒娇的语调,软糯糯的,闻野心也似要软化成一滩水。
林杳很快就睡着了,她现在得养精蓄锐,行李箱装着条她从前跳古典舞穿的长裙,是她在家里找到的,改了下还能穿进去。
这些时晚上睡觉前她都在练,把以前的功底捡了起来,早就说好了要跳舞给他看的,今晚终于能兑现了。
下班高峰期,路有些堵,出租车停在个高架桥上半天没挪一下,闻野私心盼着这路能堵得再久一点。
小姑娘枕着他肩膀睡得很熟。
他低头,长长久久地看着她,贪恋又绝望地嗅着她发丝上,脖颈间的气息。
到了家附近,两人之前常去的那家烧烤店。
闻野把她喜欢的那几样都点了,手机铃声响起,他从兜里摸出来一看,是一串没备注但认得的号码。
他又跟老板强调了一遍少放辣,对林杳道:“我出去接个电话。”
林杳点点头。
电话是派出所打来的,告诉他那两个混混和段霄都已经被抓住了,经过审讯段霄也坦白,他很不爽他刺青比赛之后抢走了自己很多生意,被新交的女朋友章瞳又说他之前一直脚踏几条船地吊着她,想让他帮忙出口气。
所以才找了人,想教训他一顿,没想到闹得这么大。
夏夜的气温还很高,吹来的风都带着燥热,闻野心脏却似沉沉大雪压山,覆着一片冰寒。
“段霄这边请了律师,想和你商量一下调解的赔偿问题。”
“不可能调解。”他毫无犹豫,声线冰冷道。
“如果你选择继续追究法律责任,还需要再来进一步调查,你看你现在能不能来警局一趟。”
“我今晚有很重要的事,我明天过来。”
天尽头最后一抹余晖被黑暗吞噬,闻野还紧紧握着挂了的手机,他透过烧烤店的玻璃门,看见小姑娘坐在个空桌子那儿,双手托着脸。
她头发快长到了下巴这儿,留着很乖的娃娃头,一侧别在耳朵后,露出小巧白皙的耳垂,漂亮得和烧烤店里又小又破的环境格格不入。
旁边一桌几个穿着校服的高中男生,不知偷偷朝她看了多少眼,以为藏得好,脖子早暗暗红了个透。
仿佛时光倒流,闻野回到了那个寒冷刺骨的冬日,他一身狼狈还有血污,隔着舞蹈室大大的落地窗,往里窥视着永远不配触碰的美好。
林杳等了好半天没见闻野回来,朝着门外看去,他电话还没打完呀,两人视线遥遥触及,她冲他弯着眼笑了下。
真甜啊。
甜得他心脏一阵阵紧缩,竟比那晚刀锋连皮带肉地扎进掌心还要疼。
第44章 第四十四章 一口狠狠咬住他肩膀
回到家以后, 林杳把几袋子烧烤放餐桌上,跟闻野一块儿从厨房拿盘子出来装好。
他手不方便,拧瓶盖也是她来, 她给两人杯子里倒满雪碧, 然后就迫不及待地吃了起来。
闻野看见她一手拿着烤牛油, 一手拿着土豆片,吃得津津有味的, 瓷白干净的脸边蹭到了点油都浑然未觉。
他抽了张纸巾,伸手过去给她擦了擦脸,声音好笑道:“怎么变这么馋了。”
“伦敦那边的餐馆没一个好吃的。”林杳吃完签子上的一串土豆,有一小点不满地抱怨:“我每一天都在想念我们这里的烧烤串串火锅了,不过最想的,还是你做的番茄牛腩,糖醋排骨,可乐鸡翅,鱼香肉丝还有蒜蓉茄子。”
她杏眼亮亮的,兴冲冲道:“我可以一直待到九月开学,明天起你就教我做菜吧, 之前说好了的呀,等我病好了, 你就把你的拿手菜都教给我。”
闻野望向小姑娘满怀期待的眼眸, 喉咙里像是塞了团棉花, 好半晌眼皮稍稍垂下:“好。”
林杳吃得起劲, 但一次次察觉到他投过来的目光, 她就有点不自在了,扯了纸擦干净嘴,抬起头疑惑地看向闻野。
“你怎么不吃, 还一直盯着我看啊?”
闻野给出无可挑剔的理由:“我中午吃得太饱了,这会儿吃不下,这么久没见了,想多看看你。”
林杳不疑有他,有些不好意思眨了眨眼,脸颊也微微泛红:“那你等我吃完了再看,你现在看着我,我都不好意思吃了。”
“好,不看你了,你慢慢吃。”闻野眷恋地收回视线,漆黑的眼睫低低垂下,在眼下拓一片阴影。
等吃完了,林杳拿着碗筷要去厨房洗,见闻野还要拦她,杏眼瞪得圆圆的:“你右手都贴着膏药呢,怎么还想洗碗,腱鞘炎还想不想好了?”
她气势十足地威胁道:“我在这儿待着的两个月,家务都交给我就好,要是再看到你做一次家务,我就不理了。”
“我不洗,我就先把盘子拿到厨房去。”闻野顺从道,漆黑眼瞳看着她:“我早上洗的床单和枕套都晒干了,能不能先麻烦你帮我换一下。”
“当然没问题啦。”
林杳欣然答应道,趿着拖鞋噔噔噔跑到阳台,举着撑衣杆把晾着的灰色床单和枕套都取了下来。
她抱着上楼,走到一半还不忘回头警告,样子奶凶奶凶的:“你不许趁我不在就把碗洗了啊。”
“嗯。”闻野弯着唇应道,舌尖漫开一层苦涩。
看着她身影消失于楼梯拐角,闻野端起满是油污的盘子拿去厨房,靠着一只左手,一趟只能拿一个,来来回回几遍。
此刻他也正需要这种机械不停的运动,不然一动不动
坐着,就如一秒秒等着死亡宣判,比真正死亡还难熬。
林杳推开房门,抱着枕套床单走进闻野的房间。
房里的布置陈设都原封未动,最大的变化是书桌上,除了刺青的手稿外还多了好多本雅思真题,出国日常口语900句,新东方绿皮词汇书。
她走过去,随手一翻就能感受到他做题时的认真,红笔的订正痕迹密密麻麻的,有的地方不够,还贴上了便签纸。
透过这些笔记,她似乎还能看到他在店里辛辛苦苦忙活了一天回来,深夜还坐在桌前刷题的身影。
林杳心里感动,他本来不需要把自己搞得这么辛苦疲惫,还要千里迢迢去一个完全人生地不熟的国家,都是为了她。
这么想着的念头在眼神不经意掠过大大敞开的抽屉时一顿,她双眸不由睁大了些。
她缓慢地眨了眨眼,再次看去,确定了放里边的那个方方正正的小盒子,真的是杜蕾斯呀。
还是拆开用过的。
林杳脑子里冒出的第一个念头就是闻野想要和她发展到那步了,至于为什么是拆开的,肯定是他提前学着怎么用。
他今天的反应一直有点奇怪,难不成就是今晚了嘛?
想到这儿,林杳咬了咬唇,脸颊的热度不断往上攀升,心脏似擂鼓,又快又急促地跳动起来。
其实也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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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不可以……
可他怎么之前半点意思都不跟她透露一下啊,那她也好有个心理准备,她穿的内衣还都是那种可爱得有点幼稚的图案,跟性感和女人味都毫不沾边。
林杳有点埋怨地鼓了鼓腮,害羞又乱七八糟地瞎想着,脸这下真的像是烧开的水壶,热得要爆了。
她拿手贴在脸上试图将降温,结果连手心也开始发热,心里交织对未知的害怕和新奇。
深呼吸了好几口气,她把抽屉推上,眼不见就心不乱,接着在床边坐下干正经事。
林杳伸手拿过枕芯要给他换枕套。
垂下的眼帘里突兀又猝不及防地出现一根棕红色头发,长而十分的卷,就黏在枕芯的拉链上。
她砰砰砰的,仿佛随时要跳出嗓子眼的心脏在这一瞬间突然静了下来。
林杳转头,用仔细到近乎审视的目光再去这张床,发现并不止这一根头发,床垫和床头的缝隙似还有个什么小东西闪闪发光。
她走过去,手指伸进去扣了出来。
原来是枚钻石耳钉。
闻野把那些脏碗筷都收进了厨房,又无事可做了,他长腿靠着餐桌边沿,左手撑在桌面上,仿佛要借着这几分力才能够站住。
哒哒哒的脚步声再次响起,他闭了闭有些沉重的眼皮,把那股汹涌的潮意逼退回去,等又睁开时,小姑娘已经站到了他面前。
她手心朝着他摊开。
闻野看到她白皙掌心的几根棕红色的卷发,还有个钻石耳钉,耳边响起她茫然又委屈的声音:“为什么你的床上会有这些啊?”
顿了几秒,期待又紧张的声音再次开口:“你把房间借给别的女生睡过吗?”
闻野漆黑的瞳孔缓缓抬起,和她泛着红,染着水光的眼眼睛对视。
他咬了咬口腔里的软肉,带着腥甜血气吐出的字像一根根尖锐的钢针,将少女天真又自欺欺人的希望毫不留情地戳破。
“对不起杳杳。”
他哑着声说,“我那晚喝醉了,脑子完全不清醒了。”
闻野等着她向他扇来一巴掌,扇完之后他可以亲手给她递上刀,她想怎么往他身上扎都行。
只要她能解愤,只要她能别哭。
林杳没有动手,也没有哭,只是一眨不眨地看着他,那双眼又红了一圈,神色变得更茫然了。
类似的话她之前是听过的,是爸爸对妈妈说的,发生在父母为数不多的一次激烈争吵里。
那时她还小,不懂这句话的含义,只知道妈妈哭得很伤心,她够着胳膊不停给妈妈擦眼泪,直到后来长大,她才懂得妈妈哭的原因。
爸爸那样爱妈妈,在每个节日都会精心给妈妈准备礼物,在妈妈生病的时候无微不至地照顾,是所有外人眼里的好丈夫。
可也会在一次喝醉了之后,做出对不起妈妈的事。
闻野喜欢她,喜欢到恨不得把心掏出来给她了,为了给她赚化疗的钱,在七月份四十多度的高温天里,他甘愿冒着生命危险被一根绳子系在几十层高的半空。
他陪着她一起剃光头发,为了她重新学习,熬夜背单词刷题,还许下同生共死的承诺。
他对她的好,每一桩每一件,都让她深信不疑,世上不会有人比他对她更好。
“是所有男人都会这样吗?喝醉酒了,身体就不受控制想要做那种事了?”她长睫抖了抖,仍然看着他,声音小到像是喃喃自语。
就像她高中时的那一晚,他喝醉了酒,意识昏昏沉沉的,连她是谁都没看清,就把她拽上床,还要亲她。
“当然不是。”闻野心如撕裂般,坚决否认。
他声音嘶哑,像年久失修快随时要断了的琴弦:“是我太糟糕了,对不起,杳杳。”
行李箱就放在客厅的沙发旁,林杳拎起往外走,妈妈在难过了很长时间后原谅了爸爸那次,后来重新又恩爱起来。
可她做不到。
她走得很快,两只滚轮在坑洼不平的路上发出咔咔声响。
闻野也跟在她后边。
林杳在路边拦了辆出租,闻野单手给她把行李箱抬进后备箱的,然后也跟着坐了上去。
“晚上不安全,我送你去机场。”他沙哑的声音透出哀求。
林杳没阻拦,也没力气和他争执,上车后她就把头靠着车窗休息。
她做不来电视里演的那样歇斯底里,因为愤怒的情绪还离她很远,她只觉得太不真实了,恍惚得像做梦一样。
或许她就是在做梦,她只是在飞机上打了个盹,她根本还没见到闻野呢。
到了航站楼是晚上十点多,夏夜的晚风凉爽起来,因离着市中心远,空气好,她一抬头还能看到好几颗闪耀的星星。
林杳更确定自己是在做梦,电视里上演这种剧情的时候,都有一场倾盆大雨把两人淋得湿透,哪还有这么好的天气。
她去买票,下一班飞往伦敦的飞机在三小时后的凌晨一点。
她安静坐着等待,不动也不说话,她都走完了梦里的剧情,肯定很快就会醒来的。
直到机械的登机提示音响起,林杳还坐着,一动也不肯动。
闻野看向她,不得不出声提醒,喉咙像被什么烧灼腐蚀着:“杳杳,飞机马上要起飞了。”
林杳的眼泪终于在这一刻全掉了下来。
像泄了闸的洪水,断了线的珠子,她再想骗自己一下都不能够了。
机场本就是个充满分别和眼泪的地方,来往的旅客习目光看过来,也都见怪不怪,习以为常了。
唯一觉得不寻常的一点,就是那个漂亮的少女哭得都那样伤心了,怎么她跟前的男朋友还冷漠地垂着手臂,无动于衷地站着,安慰都不安慰一下的。
这么想着,那些看过来的目光不由又多了几分鄙夷。
闻野对周遭的一切熟视无睹 ,他漆黑的瞳孔只看得见眼前的姑娘,和她哭得发红的眼眶和泪涟涟的小脸。
那一声声伤心得要命的呜咽听得他心要被碾压成齑粉,他垂在身侧手臂几次想抬起,又被他硬生生压下,绷出的青筋鼓得要裂开。
他哪还有什么资格给她擦眼泪,世上最可恶,最是罪该万死的人就是他了。
机械的登机提示又一次响起,林杳拿手胡乱擦了几下,从背着小书包里翻找出一张银行卡,朝身前的少年递去。
“密码是我的生日,你先拿着,等我赚了钱之后,会把这几年欠你的那些看病的钱都还给你。”
闻野心脏狠狠抽搐了下,他伸手接过,她捏着的手指不做一秒停留,很快松开,两人之间千丝万缕的纠缠和联系似就此无形中剪断。
林杳拉着行李箱往安检走,走了几步,她又不甘地回头,看向伫立在原地一动不动的身影
怎么可能甘心。
她和他还只在接吻这步,那种他掌心深深嵌进她腰窝,彼此舌头纠缠着,津液交换,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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要把她吞进去的感觉,她都已经觉得好亲密了。
可他跟另一女生,身体做了比这还要亲密的事。
林杳扔掉了行李箱,朝他跑回去,扑过去用尽全身力气抱住了他,哽咽着的声音恨恨然的:“闻野,我讨厌你,最最最最讨厌你了。”
她踮起脚,张嘴,隔着衣服,发泄似的狠狠一口咬住他肩膀,眼泪又啪嗒啪嗒掉下来。
闻野一声闷哼也没发出,根本不觉得疼似的,身子朝她低了低,方便她更容易咬。
他只盼着她咬得更用力些,能把心里的气撒出一些,咬掉他一块肉也无妨。
好半天她才松开嘴,又埋在他肩头哭得眼泪都要流尽了,最后声音哑得厉害,抽搭着,决绝道:“我以后再……再也不会回来了,我不要见到你了。”
他五脏六腑像被根尖利的冰锥狠狠搅碎,一片冰寒中又牵扯着剧烈疼痛,真是比死了还要难受。
连张嘴都要艰难,最后也只说出口了一个字——
“好。”
第45章 第四十五章 他所有的好又清晰浮现了出……
林杳医学读到大二时, 距离她骨髓移植手术后已经过去三年了。
三月份的时候,她按时去医院复查,身体没有任何异常, 终于算是彻底通过了手术的危险期。
她国内的手机号起初还在用, 后来几个月忘了交话费就自动变成了空号。
在英国这边, 林杳和同学教授交流用的都是ins,q.q有时登一次, 刷空间看一下从前同学或朋友的近况。
不过她从来没有刷到闻野的说说。
他在她生活中的痕迹越来越少,仅剩的一点联系,是她每个月月末,把一半兼职的钱打进她给他的那张银行卡里。
英国是海洋性气候,夏天雨水很多,林杳坐在咖啡馆挨着窗户的座位,窗外雨声淅沥不停,光线灰蒙蒙的,让人心情也受到一些影响,变得低沉。
她盯着电脑里写到一半的期末pper,好半晌没敲下一个字, 手指按着鼠标,退出了word, 想起来点了点角落里快要积灰长草的小企鹅。
小企鹅摇晃着脑袋登录, 紧接着就有消息的嘀嗒声, 一个水冰月的头像闪了起来。
彭思嘉:【杳杳你复查结果怎么样呀, 身体痊愈了嘛?】
彭思嘉:【小猫期待.jpg】
消息时间是两星期前, 林杳立刻敲字回复:【已经完全好啦】
彭思嘉:【啊啊啊啊太好了!!!】
彭思嘉:【你现在方便嘛,我想跟你视个,炒鸡想你的呜呜呜呜呜】
林杳:【可以呀, 我也好想你~】
彭思嘉:【那你等会儿,我家里电脑的摄像头坏了,我去附近找个网吧】
等了一刻多钟,她视频通话的请求就发了过来,林杳点了同意,插了耳机线后戴上。
电脑屏幕里出现彭思嘉那张热情洋溢的笑脸,公主切的发型,染了一头粉色。
林杳哇出声:“你头发的颜色好漂亮。”
“嘻嘻我上个月才染的。”彭思嘉高兴道:“终于圆了我高中时候的梦想,我现在走在街上回头率老高了,穿lo裙拍照也超出片,就是我那个老古董的爸气得好几个礼拜了都不肯和我说话。”
她又问起林杳在这边读书生活的情况,听闻她马上期末考完放假,忍不住道:“这么久了,杳杳你不回平城看看嘛?”
林杳睫毛动了动,这句话像衣服外露出的细短线条,轻轻一拽,就没完没了的,藏在里面的整根线都一下子扯了出来。
她想起那晚,她一口在闻野肩膀上狠狠咬了下去,此刻齿间似都尝到了一点腥甜的血味。
她那句说得决绝又赌气,他也哑着嗓子应下了一声好,那是他们那一晚最后说的话。
“我不回去啦,暑假我要跟着教授做实验,还有些兼职要做。”
她正说着,一只修长干净的手端着盘提拉米苏放到她桌上,林杳愣了下回头,看见冲她笑着的陈澍予。
“谢谢你上次帮我做的调查问卷,还写得那么认真,这块蛋糕算是我的感谢费了。”他语气笑着道,又指了指她对面空着的座位:“可以坐吗?”
林杳点了下头,又看向屏幕。
对面的彭思嘉刚才也是看到了突然出现的陈澍予,她眼神不自觉地飞快往身后镜头看不到的某处一瞄,表情变得犹豫又纠结,最后咬了咬牙问:“杳杳,刚才那男生……是你男朋友嘛?”
“不是啊。”林杳忙否认,有点尴尬地看了看已经在她对面坐下,拿出了出医学书复习的陈澍予。
幸好她戴着耳机,他肯定听不到彭思嘉那句问话,她小声解释道:“他是我学长。”
陈澍予当初直接在英国参加的高考,后来念的就是剑桥医学系,林杳入学没多久就偶然碰到了他,他比她大两届。
但都是一个国家的,又是相同专业,难免有碰面打交道的时候。
当初他向她表白被拒已经是四五年前的事了,那时年纪还小,在之后两人相处中他从没再提及,林杳便索性也当做忘记了,没刻意避着他,就和他按照普通同学的模式相处。
“噢,原来只是学长啊。”彭思嘉刻意大声地重复了遍她的话。
又聊了些,两人才说了再见。
林杳肩膀往下一塌,那句“闻野最近怎么样了”几次到了嘴边,最终还是被她咽进了喉咙里。
应该也不会差的,他有着刺青的手艺,两年前赚得就挺多的了,有又那样一张很招女生喜欢的帅脸。只要他想,找女朋友是轻而易举的事。
直至视频的窗口消失,彭思嘉身后才传来少年低哑的声音:“谢谢,你想喝什么奶茶,我去买。”
“哎呦不用不用。”彭思嘉连忙摆手,心里还是很是惋惜。
彭思嘉自己也谈过了恋爱,也看过周围的朋友谈,大多吧也就那么回事。
在一起因为一时的新鲜感,无聊的消遣,又或者只是想证明自己长大了,想干点成年人的事,这种恋爱不需要经历多大的磨难,吵几次架都能分道扬镳。
到目前为止,彭思嘉只从闻野身上窥见了真正爱一个人时的样子,是曾经再傲气也会为那个人俯首低腰,用尽所有对对方好,还不求一丝回报。
所以她和林杳视频,就特意来了闻野当网管的这家网吧。
果然一提到林杳的名字,就像是在深不见底的山渊扔进一簇火把,少年冷寂黝黑的瞳孔一下有了光。
她不知道他们之间发生了什么,怎么就到了老死不相往来的地步,但她就是单纯作为个旁观者,也觉得不该是这样。
如果连这样的爱情,都只能潦草地收尾,那她以后还谈个毛线的恋爱啊!
“你要是还喜欢杳杳,就去找她啊,不管遇到了什么,只要有爱就不要紧。”彭思嘉给他撒鸡汤:“你没听过最近往上特流行的话嘛,所爱隔山海,山海皆可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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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闻野抿着唇角没说话,包间外传来一道烦躁的嚷嚷声:“网管呢?我游戏打得好好的,这机子怎么黑了啊?”
“我出去弄一下。”
闻
野留下这一句,出去找到刚嚷着的红毛青年,给他检查了下电脑,蹲下身把松动的一根连接线插上,等着重新启动。
旁边坐着红毛的女朋友,正用电脑在追剧。
她戴着的耳机质量差,漏音严重,他听到男主求婚时说得激情澎拜的台词:“虽然我没车,没钱,没钻石,但是我有一颗永远爱你和陪你到老的心。”【2】
剧里的女主和电脑前的这女生都哭得稀里哗啦的。
闻野嗤了声,偏头看向重启的电脑,淡声说了句好了,在红毛“什么破几把网吧啊机子总出问题”的唧唧歪歪声走回收银的前台坐着。
那样一颗心,当谁没有似的,可顶什么用?
他一个右手残废的人,纹身机再也拿不起来,出租的司机当不了,甚至连去餐馆端盘子,都没人要。
只能跟个废物似的窝缩在这个烟熏雾绕的小破网吧,当个一月拿三四千,看机子,还经常被呼来喝去的网管。
他什么都给不了她了,一只手,连照顾都照顾不好她,难道要用一句虚无缥缈的“我爱你”去拖累她一辈子吗?
刚视频里一晃而过的男生,闻野还有很深的印象。
林杳高二那年的平安夜,那男生过来找过她,就他看她的那个眼神,不管是过去还是刚才,闻野都能百分百确定他还喜欢她。
算算时间,也过去四五年了,那男生勉强算得上是长情的了,刚小姑娘不还说他现在是她的学长么,证明他不仅家境好,自身条件也很优秀。
林杳以后要是跟那男生交往,也挺好的,至少肯定不会在被别人问到男朋友情况时,被嘲笑看不起。
闻野拿出手机,如今靠着左手拇指敲字已经比较熟练了,但今晚短短二十多个字,敲了不下半小时。
最后给那只加菲猫头像发过去:【你总共给我打了二十万,你欠我的都还清了,不用再给我打钱了】
她不欠他什么了,从此可以更纯粹地恨他或者讨厌他,又或者是更干脆地把他遗忘。
怎样都好,只要她能心无旁骛地开始新的人生-
四年本科读完,林杳继续读研,她跟一个中国的,还有一个新加坡华裔女孩儿合住一个寝室。
某一天,那个新加坡女孩儿突发奇想想去纹身,但又不敢一个人去,便央着她和另外一个室友陪着。
她们找到一家华人开的纹身店,沟通好价钱和图案后,新加坡女儿跟着刺青师去了屏风后,林杳和另个室友在外边等着。
纹身机发出滋啦滋啦的噪声,室友抖了抖胳膊:“这声音听着就好吓人好恐怖啊。”
她说着看向林杳:“诶杳杳,你眼睛怎么这么红了?”
“好像掉了根睫毛进去。”林杳用手揉了揉眼睛。
耳边滋啦滋啦的声音一下把她带回了高考完的那个暑假,她天天晚上去闻野的纹身店,他在屏风里工作,她在外边的小桌子看书写题玩手机。
等到十一二点,他锁门,两人一起回家,一路上经过好多小吃摊,他总问她要不要吃这要不要吃那。
有时是一串菠萝,有时是几串铁板鱿鱼,她吃不下的又都给他,他毫无芥蒂把她吃剩的都吃完。
她思念那会儿的日子,更想念的……是他。
五年了,她心底再深的怨也被时间一点点冲刷掉了,他所有的好又全都清晰的,深刻地浮现了出来。
林杳研二那年,被导师推荐去了一家很好的医院实习。
每天早上,她和一群师兄师姐跟着教授一层层楼的查房,教授平时是位相当严厉的小老头,每次查房都根据病情延申出好多问题考他们。
今天也是一早去查房,隔壁床睡着个六岁大点的小女孩,马上要被护士抽血了,她害怕得呜呜哭,两只胳膊紧紧背在身后,任父母和护士怎么哄都没有用。
林杳手伸进白大褂,刚好有枚一磅的硬币,她想了想走到床边,用流利温柔的英语对小女孩说:“不哭了好不好,我给你变个小魔术。”
小女孩一双湿漉漉的蓝眼睛好奇地看了过来。
林杳给她表演了一个硬币在手掌消失的魔术,小女孩眼睛睁大,说了句mzing,好奇问她是怎么做到的。
“你乖乖让护士姐姐抽一点血,我就教你变这个魔术行不行?”她笑了下,商量的语气问她。
小女孩犹豫着慢慢把背在身后的小手伸了出来。
她父母松了口气,笑着对林杳感谢,连向来不苟言笑的教授都对她伸出个大拇指。
查完房后林杳去自助机前排队买咖啡。
林杳掌心捏着硬币,脑海里出现少年一只骨节清晰又修长的手,用一枚硬币或是张纸都能给她变出各种各样的魔术,只为了让她化疗时不那么疼痛难熬。
“杳杳,到你了。”
身后响起陈澍予的声音,他两年前就进了这家医院,还在读博。
林杳回神,把刚才那枚硬币投进去,接了杯热美式,陈澍予在她身后买了杯同样口味的,两人又一起搭电梯上去。
“沃尔夫教授对你很欣赏,你研究生毕业后可以选择来这家医院,到时候申请他的博士生也会容易许多。”
电梯里只有他们俩,陈澍予向她建议,含着自己的一点私心和期待。
林杳抿了抿嘴角,十几秒后才抬起眼看向他,语气里带着终于释然的轻松:“我想好了,今年研究生毕业,我就会回国。”
那些她和闻野一起度过的日子,点点滴滴,哪怕过去了七年,她都还记得一清二楚,她舍不得,也不甘心闻野就这么从她的生命里消失。
那么多的情侣分手后还能做朋友呢。
她和闻野俩先做的兄妹,后做的情侣,算起来,两人做兄妹要比做情侣的时间还要多。
在喜欢上他之前,她一直把他当哥哥。
那他们现在情侣做不了,能不能往后退一步,再做回兄妹呢?
第46章 第四十六章 一点半
林杳选择要回国, 沈怡第一个反对。
他们一家四口在英国待得好好的,怎么突然就要回平城了呢?只可能是为了那个叫闻野的少年。
然而她当初就不是很满意闻野的职业,还有七年前, 杳杳兴高采烈地坐十多个小时的飞机回国, 结果第二天却是失魂落魄地回来了。
可不就是那少年做了什么伤透她心的事么。
难得轮休, 林杳早早起床,打了豆浆, 又煮了四碗煎蛋火腿焖面,等着爸爸妈妈和弟弟来吃。
知女莫若母,沈怡见到这么丰富的早餐,就知道她想的是什么,一点没商量的语气直接拒绝道:“要是你还想说回国的事,那我肯定不会答应,杳杳,妈妈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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