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48 憧憬而来，仓皇而逃（2 / 2）

一个月过去，变化悄然发生。

张冬雯带领团队完成了首只产品的模型搭建：名为“静海星火一号”的封闭式净值型理财，底层资产全部来自本地优质中小制造企业应收账款，采用动态质押+第三方评估机制，引入区块链技术实现全流程透明化。产品预期年化收益率4.8%-6.2%，风险等级R2，已提交合规部审核。

而在舞阳，高攀推行“驻村客户经理制”，亲自带队走访乡镇企业，建立信用档案三百余份；推动与县供销社合作开发“农资贷+保险”捆绑服务，新增贷款投放逾八千万，不良率降至1.7%，距离目标仅一步之遥。

更令人意外的是，他还在当地发起了一场“金融知识下乡”行动，每周六在镇文化站开讲《老百姓如何看懂理财陷阱》，听众最多时达两百余人。

方青叶得知后，在周例会上罕见地表扬了一句：“有些人，被打入冷宫反而打出了名堂。”

陈丹路哼了一声：“别高兴太早。舞阳那点业务量，还不够黄浦一个零头。真要有本事，让他来主城区干干看。”

话音未落，刘帅匆匆推门进来，手里拿着一份文件：“方行长，刚收到的消息??财政部和央行联合发布《关于支持县域金融机构创新转型的指导意见》，明确鼓励地方银行开展‘产融结合’试点。其中，特别提到要推广‘乡村振兴金融服务站’模式。”

方青叶接过文件快速浏览，眼睛渐渐亮了起来。

“这是国家级政策红利。”他抬头环视众人，“我提议，立即启动‘燎原工程’：以舞阳为样板，复制高攀的经验，在全行十个重点县域支行推广乡村振兴金融服务站，配套专项信贷额度五十亿元，三年内覆盖二十万农户和一万两千家小微实体。”

赵文君激动道：“这个项目一旦落地，不仅能提升社会形象，还能极大改善我们的资产结构！”

“而且??”林薇补充，“我们可以借此机会，将‘星火一号’作为乡村振兴专属理财推向农村市场，形成资金闭环：城市居民投资，资金流向乡村产业，收益反哺投资人。这才是真正的普惠金融。”

会议气氛顿时热烈起来。

唯有陈丹路冷冷道：“想法很好。可钱从哪来？总不能指望中央拨款吧？”

“不需要。”方青叶微笑，“我们已经有五亿预付款到账，高盛那边也表示愿意参与后续REITs结构化融资。再加上即将发行的二期绿色金融债，资金链完全可以打通。”

他站起身，语气铿锵：“从今天起，静海银行不再只是县城里的存贷机构。我们要做的是连接城乡、贯通产融的新一代区域银行。谁赞成？”

一只只手陆续举起。

当林薇的手也举起来时，方青叶忽然觉得，这场风暴之后，天似乎快要晴了。

然而就在当天夜里，一封匿名邮件悄然发送至总行纪委、银保监分局及多家财经媒体。附件是一段录音，内容涉及高攀在“静海安盈”项目初期与高盛代表私下会面时的对话片段，其中有句模糊却敏感的话：“只要你们保证刚兑，其他手续我可以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舆论旋即发酵。

第二天清晨，方青叶刚走进办公室，就看见十几条未接来电，微信工作群已被刷屏。标题触目惊心：《静海银行前高管承认违规操作！》《百亿理财骗局再掀波澜》《监管部门介入调查》

他默默点开录音，听了一遍又一遍。背景嘈杂，语义不清，技术鉴定显示存在明显剪辑痕迹。但这并不妨碍它在网络上疯传。

中午，纪检组通知：暂停高攀一切职务，配合调查。

下午三点，舞阳支行门前聚集了数十名村民，举着横幅要求兑现此前承诺的扶贫贷款。有人喊：“你们银行骗人！说好给我们修冷库的钱呢？”

傍晚，张冬雯发来消息：【“星火一号”暂缓审批，需补充风控说明材料。】

方青叶坐在黑暗的办公室里，望着窗外渐次亮起的灯火，手指无意识地敲击着桌面。他知道，这一局，远未结束。

敌人不会因为一次胜利就退场。

他们藏在暗处，等着你松懈，等着你得意，然后猛然出手，一击致命。

但他也明白，退无可退。

次日上午九点，他主持召开紧急董事会。议题只有一项：是否继续推进“燎原工程”。

“我认为应暂缓。”陈丹路直言不讳，“眼下舆情汹涌，监管压力巨大，若强行推进，只会引火烧身。”

“可正因为有火，才更要往前冲。”方青叶平静地说，“如果我们此时退缩，等于承认自己有问题。但事实是，我们已经在纠错、在改革、在重建体系。高攀有没有说过那句话？可能有过。但他后来做了什么？他在舞阳跑断腿、磨破嘴，只为让农民拿到救命钱。这样的干部，不该被一句断章取义的话毁掉。”

他顿了顿，声音提高：“我建议，由我本人牵头成立独立调查组，邀请第三方审计机构全程监督，彻查“静海安盈”事件全过程。同时，向公众公开所有产品资料、合同文本、审批记录。阳光之下，无惧阴影。”

会场寂静无声。

最终，投票结果：7:3通过继续推进“燎原工程”。

当天下午，静海银行官网发布《致广大客户的一封信》，全文两万余字，详述事件始末、整改措施及未来规划。同步上线“星火计划”专题页面，开放产品设计原理、底层资产清单查询功能。

一周后，国家金融监督管理总局派出工作组进驻静海银行，开展为期一个月的专项检查。

又过了十天，调查组出具初步结论：未发现系统性违规行为，高攀涉案录音真实性存疑，建议不予立案。

风浪渐息。

四个月后，“燎原工程”首批十八个乡村振兴服务站挂牌运营；“星火一号”成功募集首期资金十二亿，认购客户超三万人；舞阳支行年度考核位列全行第三，高攀被正式任命为舞阳支行行长。

而张冬雯，在履职满半年之际，经总行党委会研究决定，升任黄浦支行党委书记、行长。

就职仪式那天，天空湛蓝，江风拂面。

方青叶站在人群中鼓掌，看着她走上台去，接过红绸覆盖的牌匾。

那一刻，他忽然想起多年前初入银行时，老行长说过的一句话：

“真正的高手，不在交易台上，而在人心深处。”

或许，他们都不是什么大佬。

但他们，正在成为某种新的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