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69 有人来搅局！（1 / 2）
“怎么回事？”方青叶眉头微蹙.
“香江恒泰证券的CEO牛幢昨天突然现身甬江，向当地市府领导提交了一份《战略认购与合作建议书》。”
电话那边，陈丹路语速急促，“我们刚刚从政府知情人士那里得到...
凌良秋站在建材市场的屋檐下，雨水顺着瓦片滴落，在他脚边砸出一个个小水坑。风还没完全停，卷着湿气往人领口里钻。他没动，就那么站着，烟头在指间明明灭灭，像一颗不肯熄灭的心。
肩膀还在疼，左腿也隐隐发酸，可这些都不如心里那股闷劲来得沉重。方青叶刚才塞给他的那瓶水已经见底，冰凉顺着喉咙滑下去，却浇不灭胸腔里翻腾的焦躁和委屈。他低头看了看自己磨破的裤脚，沾满灰土的皮鞋，还有那件被汗水浸透又干了、留下盐渍的衬衫??这一切都像是在提醒他：你拼死拼活，到底图个什么？
“联保方案见效慢？”他忽然冷笑一声，声音低得几乎被风吹散，“可笑。他们要的是快钱，是明天就能进货的资金流，不是三年后才看到回报的‘绿色金融’。”他掐灭烟头，用力扔进路边的垃圾桶，动作带着一股泄愤的狠劲。
可越是愤怒，心里就越空。他知道赵老板最后虽然态度软化，但真正打动对方的，并不是那份熬夜做出来的对比分析，而是他扛货时那一身狼狈。客户看的从来不只是数据和条款，更是眼前这个人值不值得托付。而他凌良秋，用肩膀扛起一箱又一箱水泥砖的时候，才算真正走进了这些人的眼里。
手机震动了一下。他掏出来看了一眼，是银行内部系统推送的通知：《关于落实〈绿色金融支持项目目录〉试点工作的紧急通知》。发布时间是昨天下午三点，全行中层以上干部必须参加本周五的专项培训。
他盯着那条消息看了很久，手指悬在屏幕上方，迟迟没有点开。他知道这玩意儿迟早会落到自己头上??总行推政策，分行压指标，最后全都变成客户经理肩上的KPI。可问题是，像赵老板这样的个体商户，哪懂什么叫“低碳转型”？他们只关心贷款能不能批下来，利息能不能少一点，放款能不能快一点。
“你说我成熟？”他喃喃自语，嘴角扯出一丝苦笑，“我是被逼出来的成熟。”
身后传来脚步声，轻而稳。不用回头他也知道是谁。
“还没走？”方青叶的声音从背后响起，手里拎着两个塑料袋，里面装着刚买的晚饭。
凌良秋没回头，“等雨小点。”
方青叶也不多话，把其中一个袋子递过来：“牛肉面，加了个蛋。你那身衣服湿得差不多了，回去洗洗换掉，别感冒。”
凌良秋接过袋子，热气透过塑料传到掌心，竟让他有种想哭的冲动。但他只是“嗯”了一声，低头打开盒盖，面条还冒着白烟。
“你今天……表现不错。”方青叶靠在墙边，咬了一口饭团，目光落在远处被雨水冲刷的街道上，“赵老板最后问你绿色金融的事，你没慌，也没瞎说，这就够了。”
“我没慌是因为根本不知道那是什么。”凌良秋苦笑，“我只是本能地躲开了话题。”
“这就对了。”方青叶点点头，“咱们这种岗位，不怕不懂，怕装懂。你要是当场胡扯一通，以后人家一个电话打到分行去核实政策，你就完了。”
凌良秋怔了怔。
“可我不可能每次都躲。”他说，“这次是赵老板随口一提，下次要是真有客户拿着文件来找我谈光伏项目、碳配额、绿色信贷额度呢？我拿什么回答他？”
方青叶沉默了几秒，忽然道：“你知道为什么我让你跟着跑这批货吗？”
凌良秋抬头看他。
“不是为了让你表现吃苦耐劳。”方青叶语气平静，“是为了让你看清一件事??我们服务的这些人，他们的生意是怎么活下来的。风吹日晒，一手泥一手汗，一笔账拖三天都能急得睡不着觉。他们不需要听你讲国家战略，他们需要的是你能帮他们活下去。”
他顿了顿，继续说：“所以你现在最该担心的，不是懂不懂绿色金融，而是怎么把那些高大上的政策，翻译成他们听得懂的话。比如，你可以说：‘赵老板，国家现在鼓励建材企业节能减排，您要是愿意把窑炉改造一下，不仅能拿到补贴，银行还能给您低息贷款，比现在这个利率便宜0.8个百分点。’”
凌良秋眼睛猛地一亮。
“你看，这不是就接上了？”方青叶笑了，“政策再宏观，落到基层，就得接地气。你要是只会背文件，那就是纸上谈兵；但如果你能把政策变成客户的实际利益，那你就是真正的客户经理。”
雨势渐小，天边透出一线灰白光亮。凌良秋捧着面盒，一口一口吃着，热汤顺着喉咙滑下，整个人仿佛被重新灌注了力气。
“那你刚才……为什么要提舞阳那家玻璃厂？”他忽然问道。
方青叶咀嚼的动作顿了顿，抬眼看向他：“因为我想看看你的反应。你果然紧张了，是不是？”
凌良秋没否认。
“我就知道你会紧张。”方青叶笑了笑，“可你知道吗？那家玻璃厂去年差点破产，就是因为盲目上马光伏项目，结果技术和市场都没跟上，反倒欠了一屁股债。最后还是靠农行做了风险重组，才勉强续命。所谓的‘专项贷’，其实是救命钱。”
“所以……也不是所有绿色项目都好？”
“当然不是。”方青叶摇头，“政策是方向，执行才是关键。就像一把刀，能切菜也能伤人。我们要做的，是帮客户判断??这把刀，该不该接，能不能握得住。”
凌良秋若有所思。
“那你……其实也不太懂这些？”他试探着问。
方青叶哈哈一笑：“我比你多看了几年文件，多打了几个电话而已。你以为我天生就会？我刚做客户经理那会儿，连资产负债表都看不懂，第一次见客户，把‘流动比率’说成了‘流动速度’，被人笑话了一个月。”
凌良秋也忍不住笑了。
“所以啊，别怕不懂。”方青叶拍了拍他的肩，“怕的是不去学。今晚回去，把那个《绿色金融支持项目目录》打印出来，一页一页啃。不明白的地方标出来，明天问我。下周分行培训，我要你坐在第一排。”
凌良秋重重点头。
两人吃完饭，雨已基本停歇。街道开始恢复喧嚣，店铺陆续开门，货车鸣笛进出市场。生活一如既往地向前滚动。
“对了。”方青叶忽然想起什么，从包里抽出一张纸递给他，“这是赵老板刚才悄悄塞给我的订货单复印件，金额比上次谈的多了三成。他说??‘这小伙子，靠得住’。”
凌良秋接过那张纸，手指微微发抖。纸张很普通，上面印着密密麻麻的建材名称和数量，可在他眼里，却像是一张通行证。
他终于明白，什么叫“被看见”。
回到支行时已是傍晚。夕阳斜照进营业厅，映在玻璃门上，拉出长长的影子。凌良秋换了干净衣服，坐在工位上，打开电脑，登录内网，找到了那份《绿色金融支持项目目录》的PDF文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