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6赴荒墟(1 / 2)
风在耳边低语,像无数细小的手指拨动心弦。见后站在雪山之巅的孤庙前,琉璃灯金焰未熄,映得她眉目如画,也照亮了身后那一列静默的身影。他们不言不语,却仿佛已说了千言万语。
她没有回头,只是轻轻将那封无字信笺放入陶锅底,与柴灰混作一处。火能焚尽执念,也能孕育新生。她知道,这封信不是召唤,而是回应??是那些曾被她点亮的人,终于学会了反照她的光。
下山之路比上山更缓,却更沉。雪渐渐融成溪流,沿着山脊蜿蜒而下,像是大地睁开了眼睛。她一路走,一路听见风里传来零星话语:
“我想回家……”
“我还记得你煮的云乳糕。”
“我儿子今天会出生。”
这些声音不属于一人,而是千万个微弱的回响,在天地间交织成网。她明白,善源之力早已不止于她一身,它散入人间,成了炊烟、成了泪滴、成了临终前的一句宽恕。
行至山腰,忽见一株桃树破雪而出,枝头竟开了一朵淡粉的花。她驻足凝望,指尖轻抚花瓣,识海中第七朵桃花微微颤动,似有记忆正从混沌中浮出。
那是**玄烬**的记忆。
他曾是魔尊,冷酷无情,屠城灭国只为证道。可最后那一刻,他焚尽自身魔躯,换她一线生机,只说一句:“我懂了。”
懂了什么?
那时她不懂。如今站在风雪初歇的山坡上,她忽然明白了??他懂的是“放下”。
陶锅里的粥还温着,她坐在石上舀了一勺,吹凉,递向空中:“你也来吃一口吗?”
风旋了一下,粥面泛起涟漪。
她笑了。
三日后,她抵达南岭边缘的一片瘴林。此处原是百族共居之地,如今却被一层灰绿色雾气笼罩,活物难近。林中隐约可见残破图腾柱,刻着早已失传的符文。
“有人困在里面。”她喃喃。
刚踏入林缘,脚下一软,整个人骤然坠入地裂。黑暗扑面而来,耳边响起古老吟唱,像是某种献祭仪式正在进行。待她稳住身形,发现自己身处一座地下祭坛,四壁燃着幽蓝鬼火,中央石台上躺着一名少女,胸口插着半截断剑,双眼紧闭,却仍有微弱呼吸。
祭坛四周跪着十二名黑袍人,手持骨刀,口中念诵:“以纯血启门,以魂祭路,迎归主上!”
见后眸光一冷:“你们想复活玄烬?”
一名黑袍人缓缓抬头,露出半张烧伤的脸:“持灯者……你杀了他。”
“我没有。”她平静道,“是他自己选择死去。”
“他是被你们逼死的!”另一人嘶吼,“天庭不容他,人族不容他,连魔族都背叛他!可他是最强的!他本该统治三界!”
见后一步步走向石台,琉璃灯自动浮起,金光洒落,那少女胸口的断剑竟开始震颤。
“你们用无辜者的命去唤醒一个已经放下的灵魂,这就是你们对他的‘忠诚’?”她声音不大,却压下了所有咒语,“若他真有灵,此刻只会厌恶你们。”
话音未落,地面轰然开裂,一股黑气自少女心口喷涌而出,凝聚成一道虚影??正是玄烬的模样,但双目赤红,满脸戾气。
“杀……”那幻影低吼,“毁天灭地……”
见后不退反进,伸手触向那团黑气。善源之力涌入,金光与黑气激烈交锋。她咬牙道:“这不是你。真正的玄烬不会想要毁灭。”
幻影咆哮,猛地扑来,却在触及她胸前枫叶印记时猛然僵住。那一瞬,黑气中闪过一丝清明。
“……是你?”声音极轻,几乎听不见。
“是我。”她望着它,眼中有泪,“你还记得吗?你说‘我懂了’的时候,眼里是有光的。”
“光……太烫了……”幻影颤抖,“我不配……”
“可你选择了它。”她坚定道,“哪怕只有一瞬,你也愿意为了别人放弃力量。那就是你最真实的样子。”
黑气缓缓消散,最后一缕缠绕上她的手腕,像一声叹息。
祭坛崩塌,黑袍人惊恐四散。见后抱起昏迷的少女,跃出地穴。阳光刺破瘴雾,洒在她脸上,暖得几乎疼。
她在林外搭起帐篷,为少女疗伤。三日后,少女醒来,怯生生道:“我叫阿箬……他们说,我是‘钥匙’……可我不想开门……”
见后摸了摸她的头:“你不是钥匙,你是人。”
当晚,她取出陶锅,煮了一锅莲子百合粥。香气弥漫时,她轻声问:“如果有一天,你喜欢的人变成了另一个人,你还会认他吗?”
阿箬想了想:“只要他还记得我,我就认。”
见后低头看着粥面倒影,识海中第七朵桃花终于完全绽放,花瓣舒展,金光流转。玄烬的记忆不再残缺,而是完整归位??不是作为魔尊,而是作为一个终于学会爱的人。
***
半月后,她来到西漠佛塔遗址。
这里曾是僧侣讲经之地,如今黄沙掩埋经卷,唯余一座残塔孤耸。塔顶悬着一口锈钟,风吹则鸣,声如呜咽。
老僧已在塔下等她多日。
“您来了。”他合十,眼中无悲无喜,“我们烧完了最后一卷经,只为留一点香火意念,等您来听一个故事。”
“讲。”她说。
老僧盘坐,开始诵一段无人听过的往生咒。随着咒语,沙地上浮现出光影:一位年轻僧人跪在雪地中,怀里抱着一名垂死女子。女子手中攥着一片枫叶,气息微弱地说:“替我……活下去。”
“那是我师父。”老僧道,“也是您母亲最后见到的人。”
见后心头剧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