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姜近:“现在是该你回答我的问题。”
王傲被五花大绑,没什么筹码谈条件,只好实话实说:“把她踢出计划是杜总决定的,我只是听命于杜总,老板让我做什么我就做什么。”
“杜薇为什么要把
她踢走?”
王傲淡笑一下:“当然是因为她太漂亮,整天在宋总面前晃悠,让杜总不放心。”
“胡扯。”姜近略作停顿,“SinoTechGloblHoldings听起来耳熟吗?EverflowTrust呢?”
王傲看起来仍面无表情,但他咽了咽喉咙,足以暴露他的心虚。
姜近继续说:“我通过金融圈的朋友去查了一下这两家境外公司,一个注册地在开曼群岛乔治城的虚拟办公室,一个注册在新加坡莱佛士坊的共享办公空间,最终受益人通过伯利兹的GoldenCicd基金提现。金蝉,杜总起名还挺任性嚣张的。”
王傲脸色不太好,不知是因为戳中要害还是失血过多。
“怎么洗钱听起来都是杜总的专长,”姜近不顾他死活继续说下去,“可是要洗的钱从哪里来?鑫达、宏安、伟通……这几个虚构的供应商可都跟你脱不了干系,我相信杜总绝对不可能一点辛苦费都没分给你吧。”
“杜总和宋总交情匪浅,我把这些拿到宋总面前,他也不会因为杜总从君腾捞了那么点跟她翻脸,但你呢?”
王傲明白了,姜近手上有足以让杜薇失去信任的东西,但她不用,因为那不是她在追究的事情。
也许,她的目标是扳倒宋云开。
要想全身而退,只能对她和盘托出,连宋云开都拉下水。
王傲长吁了一口气:“其实你找到的答案很接近了。杜薇虚构订单,虚构采购合同,其实不光是为了钱,更是要伪造产量和销量,为了拿到融资加速海外上市。关明月,她发现产量对不上,报告给我。”
“关明月不知道你是局中人么?”
“她不知道这是个局,以为程序出了问题。”
“杜薇收买了你也可以收买她,为什么要踢她出局?”
“因为她漂亮我不漂亮,不是很明显吗?”
好吧,看来杜薇也有一部分想把她从宋云开身边清走的微妙小心思,也可能是认为关明月比王傲更草根更微不足道,碾死她就像碾死一只小昆虫,不必劳心。
“证据呢?”姜近追问。
“什么证据?”
“你说你完全听命于杜薇,帮老板干脏活,你不可能没留自保的证据吧?”
王傲静下来,一言不发。
姜近一字一顿道:“我不介意一直在这里陪你耗下去,只要你命硬耗得起。”
王傲也怕有钱没命享,这疯婆子不像光说不练的。
他闭了闭眼,认命地说:“抽屉最下面一层有个旧电脑,‘我的文档’下‘音乐’文件夹里有杜薇要我处理这些事的每一次录音。”
姜近马上行动,旧电脑连电都没有,找电源充了会儿电才成功打开,找到那一大堆录音倒不费劲。
她试听过一个文件,把所有录音用自己的硬盘拷贝了。
正因为这是把自己摘出来、给杜薇定罪的证据,王傲才交待得如此痛快。
趁着姜近忙于行动,他运用着脑震荡的脑袋绞尽脑汁,揣测姜近的来意和放过自己的可能性。
书房里静得出奇,只剩下破旧电脑运转发出的滋滋电流声。
姜近突然抬起头问:“这些事宋云开知道多少?”
“他不知道,”王傲摇摇头,感觉到灭顶的头晕,缓了缓说,“所以关明月回过神来一直想搜集证据向他告发杜薇,而杜薇一直在阻止关明月。”
姜近终于感觉松了口气,宋云开不仅没有参与迫害阿月,公司那些要命的事他也不是主谋。可是……
他真的完全不知情,甚至可以不知情到免于责罚吗?
她拿到这份解释得通的洗钱链账面证据时没有欣喜,也没想过立刻设法让王傲归案——毕竟只有他能归案而杜薇还有很多可回旋余地。她更怕自己贸然的行动把宋云开都给拖下水。
而她确实问过自己,在为阿月伸张正义和保护宋云开之间作何选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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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答案还是无解。
放下这些后她最想知道的是,什么阻止了关明月去宋云开面前告发?
是证据没有了?
证据被抢走了?
对,既然王傲可以抢走她的本子,那也可以抢走她手里的证据。
不知死活的王傲还敢插嘴:“你能不能先放了我让我去医院,我现在估计是脑震荡了,你给我扎一圈纱布不管用。你让我去医院,我路上跟你说?关明月这事也不是迫在眉睫吧?”
姜近瞪他一眼:“关明月死了。”
王傲舔了舔嘴唇,无言。
“你要下去陪她也挺好。”
“不,怎么说死就死了?不还一直发朋友圈么?”
“那是我发的!你给我老实交代清楚,是不是她搜集的证据被你抢了?”
“没,没有啊。我……”
“还说没有?”姜近一手抄起桌上的大力神杯,一手指着自己小书包,“你从她那儿抢的本子还在我包里!”
王傲再次闭了闭眼:“我我我说说说,你别激动。那不是我抢的,是杜薇抢了给我的,杜薇看不懂,让我看看她在搞什么。你听录音吧,这个录音也有。”
“除了本子还有什么?”
“还有两个硬盘。那还真没冤枉她,她在里面拷了很多东西,可不是我的罪证,是各个部门的工程文件,她被裁员了,她不交还自己的工作内容还拷别人的,你说她想干嘛?要不是东西被截下来放我这儿,泄露机密给辉跃的人就是她了,她想报复的是君腾。”
姜近脑子有点乱,阿月是因为搜集的证据和报复的资料全被抢走才陷入抑郁的吗?
“能放我去医院了吗?”王傲虚弱的声音打扰她思考。
姜近转身出了门,她有点饿了,也需要冷静一下。
在王傲冰箱里发现一块原味鸡,微波炉转过吃了。
发现桶装泡面,烧开水冲泡吃了。
吃完想起楼上还有个伤员,到午饭时间不吃饭说不定又要饿晕。但又不想给他冲泡面,冲了还要喂他吃,恶心死了。
姜近发现眼下最大的烦恼成了该怎么处理王傲。
不光是怎么给他吃午饭的问题,还有要不要放他出去的问题,放他无异于放虎归山,他跑出去会对杜薇说什么?会对宋云开说什么?……一切都不可控。
又不可能一直把他绑在这里自生自灭。
姜近想和丁俊驰商量,但还是及时打消了这个念头,怕丁俊驰知道后会飞速赶来拿起大力神杯再给他补一下。
还是柳逢青更靠得住些,在关心阿月这个出发点上也与自己比较一致,对柳逢青和盘托出也没有什么隐患。
柳逢青果然靠谱,接到电话后半小时就从公司赶到了,进门紧张追问:“他怎么样了?”
“不知道,”姜近挠挠头,“我不敢上去看。”
柳逢青不禁扶额:“说你胆大吧,也挺胆小的。王傲就交给我,我会让他暂时闭嘴,但你不能等,你有没有切实的证据去云开面前参他一本?要先发制人而且让他没有翻身的可能。”
“我,我这些证据只是内部经济问题,他从公司掏了点钱,云开可能会对他网开一面。但我可以栽赃!”
柳逢青:“…………”
死马当活马医,能栽赃也是你的本事了。
这时候除了无条件给她做后援也没有别的办法,站队她还是站队王傲,完全不需要思考,已经被卷进来,站王傲必死无疑,站姜近还有一线生机。
“好,我先送他去医院,顺便给他洗洗脑。你加油!”柳逢青一边鼓励,一边上了二层。
王傲状况一般,不算特别不好,因为起初的失血和没吃中饭有点虚弱,倒靠在书房沙发上,但他神志还清醒,看见柳逢青还知道惊诧。
柳逢青装出他在公司一贯的笑佛样子说:“你看这闹的!没事啊王工,姜近是给国安办事,主要查导航那边信息泄露,云开也清楚的。怎么突然跟你对上,方向偏海里去了!现在我先给你松绑了送你去医院?”
王傲来不及细想,有个中间人能来救命总是好的。
柳逢青撕完胶带单肩把王傲扛起来,一边朝外走一边絮叨:“姜近你别去了啊,你把这里收拾一下赶紧回吧。哎王工你手机在哪?别忘了手机,哦这,怎么电量只有2%了,你家有充电宝吗?”
王傲虚弱地示意了一下桌面。
姜近顺手摸过来把充电宝递给柳逢青。
柳逢青架着他出了门,还能听见声音:“充电宝先带好,失联了可不行……”
姜近没再管那茬,专注眼下,拉开书包拉链把
王傲那一抽屉移动硬盘一锅端了……
今天的工厂笼罩着一层无形的紧张气氛,计划外的事情太多了。
本来宋云开只会在测试场检查测试成果,现在他跑来了生产线抽查机器的数据。
以往他来生产线,总是由王傲亲自陪同汇报,但王傲借口生病就医一去不复返了,现在那三位副总监揣摩不出宋云开突击检查的意图,正挂着尴尬的微笑一头虚汗地强撑。
工程师和工人们虽在各自的岗位上忙碌,却都在心里惶惶揣测,是不是制造过程出了问题。
一行人在食堂用餐后继续回生产线视察,就在这时,姜近突然出现,从生产线尽头快步走来,与她同行的还有丁俊驰。
宋云开沉迷于工作的脸上终于有了表情,惊喜中掺杂些困惑。
他停下,等两人往自己这边来,过几秒看请还有周谦瓴插着兜隔了段距离跟在后面。
姜近神色严肃,步履急促,转眼走到近前,语气带着不容忽视的紧迫:“我必须跟你谈谈。”
“你俩也一起吗?”宋云开问过她身后两人,猜测是公事,叫停视察,示意副总监们原地稍等,然后远离远离了生产线的喧嚣,带着三人回到他在工厂的办公室。
办公室里,宋云开坐在大班椅里,隔桌有座位,可他们三个都没坐,前后站成一个大三角。
“根据我查到的情况,王傲就是辉跃安插在君腾的内鬼。”姜近直说结论,从书包里拿出一个文件夹翻转方向放在宋云开面前。
“啊???”宋云开错愕地发出了一个傻瓜式单音节。
你这和说我是辉跃安全插在君腾的内鬼有什么区别?
他有点想笑,低头掩饰的同时打开文件夹,免得暴露了表情显得不够稳重。
不过当他快速扫过里面的文件就不想笑了,银行开户记录、签字笔迹、交易对账单、购房合同、房主信息,条条证据指向王傲的海外账户,有巨额资金流入。
“2200万美金,远远超出他制造总监的薪资和奖金。他用其中253万在美国购置了一套房产,居住人是他父母。”姜近在他翻到相关证据时一一简要说明。
宋云开眉头紧锁:“可他有什么必要……他是公司的骨干,将来分红也不会少……这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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并没有直接证据说明是辉跃买通他。”
当然,壳公司再往下追是杜薇。
姜近淡然道:“是没有直接证据。但什么事值得这么大笔酬金?我不禁想起新车信息泄露的事。”
宋云开还没来得及仔细琢磨,丁俊驰的声音又打断了他的思绪。
“开哥,”他打开手里端着的一个小盒子的盒盖,“你让我调查暗桩,我早发现王傲不对劲,所以趁他不在搜了他办公室,发现了这个。”
宋云开拧眉朝盒子里望去,是七个移动硬盘。
丁俊驰用手指比划一下:“其中这两个,存着我们研发部的资料,都是写跟他工作完全无关的研发机密。私下储存这些本来就是违规的,再说你说他没事儿存这些干什么呀?活到老学到老吗?”
宋云开拿起一个硬盘翻看了一下外观,目光落向盒子里剩下几个:“那另外五个呢?”
“存的是他自己的工作资料,更加详细。估计都是要卖给辉跃的。”丁俊驰断言。
宋云开的疑虑越来越深。
关于这硬盘里的内容,丁俊驰应该不会造谣,否则转身就能被拆穿。
这些硬盘属于王傲的可能性也比丁俊驰污蔑他的可能性大,丁俊驰要短时间内搞五个硬盘的制造部机密资料……
先不说没那时间精力,无利可图的事他也不爱干啊!2000美金又没到他账上!
宋云开支着脸,示意他把盒盖盖上:“留下我看看。”
接着他掀起眼皮看向周谦瓴:“你还有什么补充?”
周谦瓴把三本牛皮纸本和王傲的笔记本一股脑堆到姜近的文件夹上面:“这是关明月遗物里的工作笔记,这是王傲的笔记,你看我标注的地方,王傲很显然看过关明月的笔记,在一年以前。”
宋云开翻开他贴好荧光标签的几页,上面满是草图和注释。
谁抄谁的一目了然,王傲的笔记比关明月的笔记多了验证结论。
周谦瓴义愤填膺:“他抄写就说明认为有价值,有一些的价值确实得到了验证,可他开会时一直在强烈反对我的设计,声称问题无法解决。他从没想把方案用在我们生产线上,反而辉跃那辆试验车解决了这些问题。”
原来如此,是关明月,一系列异常现象的核心又回归到关明月这个人身上。
宋云开此刻心中迷雾散了一半,仰起头靠向椅背,垂眼看看桌面上这些证据,再抬眼扫过面前三个人——
他的好兄弟,他的左膀右臂,他的妻子。
他们聚在这里指控王傲,为了关明月。
滑稽!滑稽!
宋云开快憋不住笑,要不是今天早上五点才收到韩锐的调查报告——关明月就是那个暗桩,现在他都要被大家说服了。
韩锐通过人脸识别大数据对比,发现光明月与辉跃的一个员工张皎面部特征高度一致,可以断定完全是同一个人。
去年夏天,张皎在辉跃上过将近两个月班,她是空降的车型项目总监,横跨研发与制造团队。
辉跃在年中时招聘的所有参与研发新车型Symbion的中层管理者Offer上都写着“向张皎汇报”。
空降高管使用化名很常见,一般是用来应付竞业协议。
看起来她在辉跃如鱼得水,君腾的工作和裁员并没有造成她的抑郁症。
宋云开若有所思地点点头,赶在表情管理崩盘之前起身,掷地有声地给出承诺:“好!我一定严肃处理王傲。”
三人缓缓松了口气。
宋云开没有挽留另外两个活宝,只叫住姜近:“你后面还有事吗?”他看了眼手机,笑眯眯说,“我们一起早点回家。嗯!把这些东西带回去研究一下。你晚上想吃什么?”
怎么感觉他捉住内鬼后丝毫没有被背叛的失望,反而心情一片大好?
“正常饭。”姜近挠了挠头。
第64章 为情所困“我爱你。你爱不爱我?”……
夜幕低垂,满城华灯在36楼落地窗外织成一片璀璨汪洋。
姜近最近爱上了从这里俯瞰众生,是种能把城市的筋骨脉络都看穿的视角。尤其是现在,她刚刚替生前落尽下风的阿月刺了打压她的人一剑,这一击也许不足以致命,但是个够痛的开端。
她会要那些背刺过她、轻视过她、作践过她的人统统继续付出代价。
不幸中的万幸,她将要做的那些并不会伤害到宋云开,最多只会让他蒙受点经济损失。
此刻,微妙的成就感让她心情愉悦,有点遗憾不能和宋云开分享。
但是宋云开有宋云开的快乐。
早上开始他就已经够快乐了,除了金融欺诈的黑历史和信息安全的疏漏让他头疼,光是知道他在关明月死亡一事上完全免责就够他开心一阵子。
这可不是他缺乏同理心,关明月离世他很遗憾,但这关系到他和姜近的未来。
他有种预感,要是关明月真因为受杜薇挤兑而患抑郁症离世,他和姜近之间会留下一道永远无法弥合的裂缝。
因此在得知关明月就是辉跃那个暗桩时,他胸中多日的郁结一扫而空,终于畅快喘过一口气。
可是当他看了关明月留下的笔记,那份如释重负的宁静转瞬即逝,取而代之的是血脉沸腾的兴奋。
那些过期的提醒给了他太多启发。
像被打通了任督二脉,他会在深夜或者凌晨拨出一个电话找她谈谈,如果她还活着的话。
直到此刻,他才意识到关明月离世对他、对君腾而言意味着多么大的损失。
逝者不可追,他在密闭的影音室领受过迟来的共鸣,而后领受着无可挽回的怅然。
姜近推开门
,朝他示意手里的一扎啤酒,嘴角勾起一抹微笑:“还在忙?”
他深吸一口气,掐了掐眉心,笑着朝她展开怀抱:“在头脑风暴。”
姜近走近,把啤酒放下,瓶底与茶几碰撞出脆响。
而后她像只慵懒的布偶猫蜷进沙发床凹陷处,膝盖不经意蹭过他的居家服长裤:“跟我聊聊。其实丁工跟我说的时候我只听了个半懂,为什么他们都说关明月的笔记很有意义?”
宋云开放下手里的纸页,挥手熄灭顶灯,现在视野里只剩一辆3d投影的汽车,银色光线在空气中织就车身。
姜近转过身面向投影,认出那是被淘汰那款cygnus5。
“测试车被辉跃要回去了,这个是当时的扫描。”
哦不……这不是cygnus5,是辉跃的高仿版。
“这款车外形足够漂亮,一旦上市,营销都是顺风局。但世上没有完美的车,”他修长的手指穿进光影拨动模型,转换视角,聚焦到车头部。
“为了给流线型前舱腾出空间,纵梁厚度偷薄,抗撞性下降百分之三十,纵梁提前崩溃分散了冲击,侧面碰撞加速度不达标,气囊不能及时弹出,这可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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威胁车主生命安全。”
“对——!”姜近恍然大悟,“和辉跃测试车相撞的时候我们气囊弹出了,他的气囊没弹出,我以为测试车还没有安装气囊。”
“不是。去年九月我们已经基本解决了这个问题,解决方案关明月在她笔记里也提到了,没有测试。还有这里……”他放大前舱,“因为空间过于紧凑,部分电池模组移到这里来平衡轴荷,这就引发另外一个问题,一旦在车速130km/h以上发生碰撞,模组框架会刺穿侵入驾驶舱。”
“这简直是必然结果,”姜近很快跟上他的思路,“会喜欢这种车型的车主年轻人偏多,130km/h听起来是超速极端情况,可他们飙车的概率其实很高。”
宋云开转头看向她轻轻点头,不加掩饰地流露出赞赏:“安全第一位,所以当时,对这个外观的反对声非常多。关明月笔记里提到两个方案,一是更换前舱电池模组框架的材质,另一个是从这里泄力,都可以适当解决问题,只是当时那种一面倒要求修改设计的风向没有允许我们努力测试其他可能性。”
姜近眼中闪过戏谑,轻笑着揶揄:“我以为你在君腾说一不二,可以力排众议。”
宋云开摇头,露出一丝无奈的苦笑,微微耸肩:“这太细节了,我不能在每件小事上都坚持一意孤行。”
关明月这两处改动是他拆车时就发现的妙笔,为此他还把丁俊驰叫去削了一顿,不管底子怎么抄,人家辉跃有巧思敢创新。现在回想,巧思来自自己人。
“可辉跃这辆车已经比我们当时更完善了,也没有超速,为什么上路会失控?”姜近好奇。
“因为辉跃的自驾算法跟我们有壁,这是长达数年高强度迭代的成果,不是靠一两个人灵感爆发就能追上的技术差距。在智驾模式下激光雷达误信号触发紧急制动指令,智驾和机械系统逻辑冲突,导致电子稳定程序死机、热管理失控,最终驾驶员采取纯机械制动,但是刹车油因为高温气化产生了气阻。然后……在撞击发生的时候,”
“辉跃的材料技术也落后我们一个身位,”他边说边放大图像,给姜近示意前端位置,“撞击点在这里,采用了与初代君腾F3相同的铝合金,弯曲刚度不足导致这里……塌陷,同时这里……前舱电池支架断裂,模组撞击到驱动电机,碰撞传感器误触发多级熔断,但是因为结构变形没法复位。最后动力系统在无明火、无爆炸情况下功能全失。”
他骄傲地宣称:“在君腾就不会出现这种情况,因为这种合金早被我们淘汰了!”
这会是关明月很快就从辉跃离职的原因吗?两个月,足够她认识到两家车企的技术差距,她会知道在辉跃想复现这辆完美的车完全是做梦。
也许实际情况更加讽刺。
关明月因为君腾金融造假而失望,她投奔辉跃,会迅速发现更恶劣的技术造假。
在拆车时宋云开就发现,辉跃在技术上处处“作弊”,电池循环寿命数据和公开数据差了20%,而他们打的“补丁”是在车载系统加入一套“虚拟电量算法”,虽然掉电越来越快,但数字会告诉客户,那只是你的错觉。
光明月身为车型项目总监,可能不知道这些吗?她受得了这些吗?
宋云开短暂地出神。
姜近推推他:“怎么不继续说?你聊车的时候特别帅。”
她觉得自己一点也没有夸张。
他那双盯着投影的眼睛干净澄明,像无垠的晴空能包罗一切风雨,没有半点阴霾。他带点小得意的笑好像晨起的露水,清新拂面没有一丝酒色财气。他喋喋不休时瞳孔里高光像草原上的星火。他发呆沉思时又长又直的眼睫低垂,还爱撇嘴,一团孩子气。
宋云开转脸回看她,她坐在一旁,双手捧脸,眼里盛满了非常真实的崇拜。
也许姜近起初是为了搞清她的朋友关明月身上发生了什么而进君腾,可那又怎样,还不是被他的魅力征服了?
起初怎么想的有什么重要?
人之初连饭都不会吃呢!
姜近没错。
换位思考,要是邱觉、安靖宇或者韩锐哪天突然死了,他宋云开肯定也想问个究竟。
他捞过她的后颈,蜻蜓点水亲一下,笑着点了点她的嘴唇:“嘴越来越甜。”
两双眼睛对上,静谧的空间里只剩下潮湿的呼吸声。
她情不自禁地迎合他更深的吻,胸口起伏时暂停下来,偷笑低声说:“这间房间到底有什么魔法?为什么老是在这里!”
“因为是密室,感觉会更刺激。”他借着耳语咬她耳垂,滚烫的手掌隔着单薄的衣料握在她腰间,又掐又揉。
激烈的吮吻从她脖颈一直延伸到肩窝,他先失控,额头抵住她的,碎发散落到额前挡眼。
“我爱你。”他紧张喘着气。
“你爱不爱我?”
“爱不爱?”
“嗯。”她用尽了全力抱他,摸上脸颊接住他的吻,努力敞开自己去接纳他,想用行动来证实表白。
而他一整晚都在不断地确认和表达,说他爱她,不能没有她,绝对不能离开她……一些毫无修辞直白幼稚的情话。
伴随坦诚与隐瞒的混乱纠缠,她一次又一次地沉浸在他给予的盛大幻觉中,视线迷蒙摇晃,甜蜜在暗地生长,一点具象的东西都看不见,眼前像烟花似的亮起一圈圈光斑。
困倦之后她迷迷糊糊被他抱去卧室。他悉心服侍,照顾到她舒服地睡下,有点不放心,姜近好像格外的柔软,体温又反常的高。
他探过额头:“你是不是生病了?”
“怎么可能。”她不想睁眼,拦腰把他抱住,因为都刚泡过澡,混着沐浴露清香的热气在两人间相互传递。
他有点疑惑,帮她把灯光调暗:“没有不舒服?”
“没有。楼上还有套吗?”她问。
“管够。”他笑了笑回身伸长胳膊打开床头柜摸出安全套,难得成了慢性子,不再像一贯那么急躁。
他轻柔地亲吻她,一步步确认她的意思。
心里好像长出了让人笃定的基石,可让他游刃有余地温存和调情。
炙热的风摇撼树荫,带走一整个雨季的泥泞潮湿。
黎明总是有绵延向永远的温柔,在烈日将一切阴霾尽数瓦解前将某些灰色的暧昧留作化石,酿成蜜或者酒,即使分别,每当再看见鸭蛋青的天际都可以甜倒醉去……
姜近这一觉没睡一会儿,醒来时才早上四点半,她条件反射拿起手机看时间,顺便看见秋朗五小时前给她发的一条消息。
字越少事越大。
秋朗:[汪闰年是周子轩的司机,我明早去堵门]
一瞬间,姜近不禁打了个寒战,连血液都快要凝固,不止为这个惊人的通知,也有瞬间点亮的记忆。
那个倍感熟悉的神秘人“X”的声音,来自周子轩。
特别刁蛮、狂妄,却又阴鸷、傲慢,表面覆盖一层虚伪的友好,绝对是他没错,和杜薇很像,像更加恶劣、性转版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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杜薇。
姜近在暗室中倏忽清醒,感受到身后传来热度,忍不住贴近宋云开那边回暖,他并没有醒,只是下意识地勾起胳膊揽住她。
姜近蜷在他怀里静静思考,秋朗一个人去看起来不像正规程序也不够安全……
协商的结果,由柳逢青陪秋朗一起去。
由于不是证据确凿的正式行动,秋朗不便邀同事前往。姜近本来想和她同行,但不知对方深浅,两个女生的阵容可能被无赖轻视。
需要一个男人镇场。
姜近想叫醒宋云开,但是不知为什么,有种难以言说的预感阻止了她,让宋云开参与这件事有很多未知的风险。
时间仓促,她启用了用过一次的柳逢青,也是因为碰巧,柳逢青睡眠质量似乎不好,早上四点半这尴尬时间还正好给她发来一条消息:[伤员没事,还需要观察一天,你一天内能搞定吗?]
一小时后,临时被抓壮丁的柳逢青在居民楼下和初次见面的秋朗交换信息。
“总之我全程假装记笔录,一句话都不用说?”他言简意赅向对方确认。
“你不是假装,你是真要尽量多记。”秋朗把充满电的手机交到他手里,“也要时刻注意这个通话有没有在继续而且得录音,姜近要能听见我们这边才能在耳机里提醒我。”
柳逢青点头,攥紧手机,手指楼上,废话不多说。
秋朗走在前面,到门口按响门铃。
汪闰年显然没醒,在她孜孜不倦地按门铃行动中才骂骂咧咧打开门。秋朗贴脸出示警官证:“汪闰年?请你配合调查。”
汪闰年甚至看都没敢看一眼柳逢青,更别提要求他出示证件,一脸懵逼退回客厅,束手无措地听秋朗说明来意,老实在沙发边缘坐下,积极表示自己将知无不言。
姜近在附近露天停车场的车里,雨水绵延,不激烈,细细密密飘在天地间,洗刷着车窗,形成一股股湍急的小溪。
车载电话被联通,密闭车厢内环绕立体地同步着那边的对话。
“……认、认识,这是关小姐,关明月。她是周少的前女友,去年这时候……对,差不多这时候她和周少在谈恋爱,她也在辉跃工作。”
秋朗单刀直入:“你最后一次见到她是什么时候?”
“八月,八月底。我看一下手机,是8月22号。其实我也没见到,那是最后一次听到。周少下午去过医院,回来就直奔关小姐家,在车上一路跟大周总打电话,特别生气在骂关小姐。”
秋朗:“骂她什么?”
“我听了个一知半解,不知道具体什么矛盾,只听他问‘她要了多少钱’?说要去把钱拿回来,又说关小姐是彻头彻尾的女骗子,还给他下药……”
秋朗:“下、药?什么药?”
“额……周少说是让他那方面不行的药,那方面。他看的是男科。”
秋朗:“……然后呢?他到关小姐家以后发生了什么?”
“这我也不太清楚,我一直在楼下车位等,本来以为他会留下过夜让我回去,但是晚上7点多他就下来了,叫我开车送他回家。路上他给吴主任打电话,就是董事长身边的办公室主任,老帮周少收拾麻烦的。周少把柳岸里地址报给他,说有个女的出了点麻烦,叫他去一趟。”
汪闰年说完后停下来,拘谨地盯着秋朗观察反应,两个膝盖并拢,大气不敢出。
8月22日晚,法医推断的关明月死亡时间。
大概率不会有其他嫌疑人了。
秋朗做完收尾工作,叮嘱司机小汪不能将配合调查的事透露给周子轩、吴主任或其他相关人员。
但她并不十分信任这全程装老实的小年轻,没上姜近的车,只撑伞在车窗边跟姜近长话短说:“我就不跟你走了,现在得立刻回局里。司机未必口风紧,怕周子轩潜逃。”
“我知道,你快去吧。”姜近目光移向柳逢青,“你开车来的?”
“我开车来的,但你等等,我有事问你。”柳逢青急忙收伞,绕到副驾上了车。
姜近把左侧车窗升起来,噪声隔绝在外。
柳逢青拧着眉头十分纠结:“你觉得……关明月会不会是为了接近周子轩拿我练手?”
真受不了你们这些为情所困的人……
姜近念在他起个大早赶过来帮忙的份上安抚道:“不会。她只骗周子轩,对你是真心的。”
“那你觉得……”
柳逢青第二句还没说完,姜近的耐心已经归零:“下去,下去,下去。我赶时间。”
柳逢青悻悻下车,姜近挂挡,扬长而去。
有一点可以确定,她边开车边想,阿月从来没什么抑郁症。
SSRIs类抗抑郁药物原来是给周子轩准备的,毕竟周子轩那人渣见过的都知道,实在让人很难睡下去。
关明月不是个纯良的人,很高兴她也不是个软弱的人,对君腾失望就另起炉灶,不择手段地去辉跃重开,尽一切所能,抗争到生命的最后一秒……
汪闰年对自己刚才的演技有点心虚,面对火眼金睛的警察,不知道这个忠心不二却又胆小怕事的小弟形象能不能蒙混过关。
那女警看起来很年轻,希望她没那么敏锐吧。
汪闰年擦擦额头的虚汗,把门反锁,客厅空调打开,正襟危坐地拨通号码:“大事不好了。周子轩去年八月弄死个女的,现在警方已经盯上了他,刚来找我问话。我不能不通知他,否则以董事长的人脉几个小时内也会让他得到消息,周子轩肯定马上就会跑国外去!”
电话那头沉默须臾,平淡以对:“让他跑,跑了才好。”
汪闰年听不明白有点焦躁:“那接下来我该怎么做呢,宋总?”
“做好司机本职工作。”宋云开说着,挂了。
第65章 山雨欲来“她是个人吗?我认为是冷血……
雨水淅淅沥沥落在停机坪上,私人飞机的轮廓在水雾中若隐若现,仿佛随时准备逃离一场即将爆发的末世灾难。
即使是白天,亮度不够也开了灯,跑道反射着微弱的光,尽头被潮湿的浓雾吞没,通往未知的命运。
飞机引擎低鸣,随时准备起飞。
宋云开站在雨雾里,脸上没有一丝多余的表情,眼神很淡,眉心显出冷峻。
他没有去室内避雨,保镖为他撑着一把黑色大伞。
一辆黑色奔驰威霆开进场,一直抵达飞机侧面离他不远处才停止。
车门打开,最先下车的保镖撑起雨伞,第二个下车的人是韩锐,他和从驾驶室赶来帮忙的章凛一起将杜薇拽下车。
“放开我!韩锐你这是绑架!我要告你爷爷!”
杜薇一边尖叫一边挣扎,她今天穿得和平时比相对朴素,深蓝色真丝衬衫不知是出门时淋了雨还是透了汗水,更深了一度。
“别碰我!你们给我滚开!”她被愤怒和不甘驱使着左右扭动,重心越来越低,姿势像个因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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