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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1章 第 21 章 “那我是什么样的人?”……
那句话说完, 他们爆发了一场有史以来最激烈的争吵。
韩谦五指钳着他的手腕,用力到指骨泛白,赵郢让他松手, 却被狠狠掼在墙上。
按理说这个力度会使人感受到剧烈的疼痛,但他没有,因为韩谦的手臂隔在墙与他的背部之间。
“赵郢, 你最好不是跟我开玩笑。”韩谦眼睛里充满红血丝,太阳穴青筋暴张, 相反眼神又很平静。
“不是玩笑……”
赵郢被吓了一跳, 心惊胆战地咽了咽口水,他察觉到韩谦的状态有些失常, 但离婚的事迫在眉睫, 他没有时间考虑太多。
协议书被他牢牢抓在手心, 没有因为方才的响动散架,赵郢大脑懵了几秒, 别开脸,手掌推推挡在身侧的胳膊:“你冷静一下, 看完再说好吗?”
面前的人松动几分, 下一秒, 赵郢的脚尖落了地。
韩谦将装订成册的协议书翻得哗哗响,纸张没一会儿就被这种暴力的阅读方式弄皱。赵郢后背轻轻倚着墙, 前几天他连夜联系上学法的大学同学,经他推荐, 请事务所的一位离婚律师加急拟定好了协议内容。
和平分手, 友好离婚,赵郢不会多拿一分不属于他的财产。
“……双方因性格不合致使感情破裂?”
韩谦终于读完了全部,他抬起头, 浮现出一个很困惑的表情:“可之前我们上床的时候,你还一边高/潮一边说爱我。是我做错了什么吗,故意扔掉你藏起来的烟,不喜欢戴/套,还是上个月用你的卡充了福莲楼的年度会员?”
“赵郢,你告诉我哪一样值得你跟我提离婚!”
他想动手撕了那份协议书,却被赵郢轻声打断:“我打印了一百份,撕完了家里还有。”
韩谦动作一顿。
“所以到底是为什么?”他哑声问。
赵郢定定地望着他,面无表情:“你知道的,我讨厌别人欺骗我。你好好想想,自己隐瞒了什么没对我说。”
有一点没说错,他诚然最恨的就是欺骗。当年赵郢被廖彦川甜言蜜语蒙了心,离成为他婚姻里的男小三仅一步之遥。但实话讲,韩谦的这种隐瞒在他看来压根不算什么,只是这回情况特殊,他不得已才拿鸡毛当令箭。
32寸的行李箱立于旁侧,韩谦坐了上去,四角滚轮轻轻一滑:“你知道了。”
他用的陈述句。
“是啊,大少爷微服私访下基层,还在我手底下干了一年实习生。”赵郢故作刻薄地笑,说道,“你要是改名叫‘乔谦’,我当初就不睡你了。”
韩谦很久没见他这副模样了,胸口闷得慌:“乔谦?我又不搬家。”
他从行李箱上起来,覆着赵郢那只围着一圈红痕的手腕,闷着声给他揉了揉,明明是俯视的角度,却一副低声下气讨饶的姿态:“我承认,这件事是我不对,乔彬程的家庭构成很复杂,一时半会儿说不清楚……”
赵郢任他揉着手,同时取掉无名指的婚戒:“你实话实说,我们这对婚戒多少钱买的?”
韩谦含含糊糊地说了串数字。赵郢又问一遍,他才把字音咬得清晰了些:“七……万。”
赵郢:“再给你一次机会。”
“加个零。”
“韩谦。”
“好吧是七百万。”
韩谦骗他的远不止这些,比如那次美国的蜜月旅行,被韩谦伪造成年终的奖品之一,拜托刘总后台操作到了赵郢那里,还有那一阳台的花花草草,不是花鸟市场批发的,而是从各地送来的稀有货,价格不菲,甚至被赵郢养死了几盆。
得知韩谦的身份之后,赵郢有想过他也许会很有钱,但没想到他有钱到了令人发指的地步。
换算成房价,相当于两套房子戴在了他手上。
“你说过在南水没有房子——”
“真的没有。”韩谦犹豫地开口,“但我在旧金山有一套独栋。”
他握住赵郢的双手,“你想要我送你,房子,车,都可以。你不是嫌雷克萨斯发动很吵吗?明天我陪你去趟4s店呢赵郢。”
“在协议上签字吧。”
赵郢抿了抿唇,“律师写得很清楚,应该不用我做过多解释。我们各自的资产,婚前什么样离婚后就什么样,到时候给你一天的时间收拾东西,从我家搬出去。”
他不想与韩谦纠缠太久,快刀斩乱麻才是应有的做法。再这么耗下去,赵郢想象不到假如自己也无法解决地皮纠纷,他爸妈会通过什么样的手段把韩谦牵扯其中。
他和韩谦不同,赵郢掏空积蓄买下的房产,不可能一夜卖掉搬到其他地方,他已经在南水扎深了根,事业、住宅、人际。他被困住了,可韩谦没有。
至少目前没有。
“我不签。”韩谦梗着脖子跟他对着干,“赵郢,我死都不签。”
“如果我不说,你打算瞒我多久?一年,十年,一辈子?”韩谦像一面密不透风的墙,严防死守,赵郢头大得很。
那双他曾经对视过无数次的灰蓝色瞳孔盈满了名为挽留的情绪,赵郢无时无刻不在心软,但他也清楚地知道他下一步要做什么。
换句话说,就像主人准备杀了喂养多年的狗,哪怕脖子上抵着锋利的砍刀,狗也以为这是人在同他玩闹,甘愿引颈就戮。
这个比喻不太恰当,不过赵郢也想不出更好的了。
“云升集团董事长乔彬程白手起家,妻子姓杜,两人结婚几十年,膝下有两个女儿。”赵郢短暂地停留几秒,仿佛下定决心一般,“没说错的话,你妈妈是乔彬程的婚外情人,你也是他的私生子。既然如此,你所遭受的所有不平等的对待,好像都变得情有可原。”
“赵郢……”韩谦摁着他的肩膀,鼻尖仿佛要往他脸颊上蹭,他咬着后槽牙,“你他妈把话再说一遍?”
赵郢回视过去,有意激怒道:“你经历的那些痛苦,都是你活该的。”
“满意了吗?”他说。
韩谦临走前拿了一支他的护手霜,似乎来的路上刚用过,散着淡淡的柑橘味儿,现在这股味道却撕扯着撤离开来,与赵郢拉远了距离。
“我最后问你一遍。”
韩谦目眦欲裂,眼眶红得充血,“你是真心想离婚吗?”
手心的戒指轻轻落到茶几边角,赵郢在弯腰拿笔的时候揩了揩眼角,转过身后依旧跟没事人一样:“是的。”
他把纸笔递过去:“签字吧。”
彼时婚姻法还未增加新规,韩谦在协议上签了字,赵郢心中的石头赶在末班车前沉重落地。
韩谦搬出去那天,他收拾的速度变得很慢,赵郢耐着性子等,只觉得他像移山的愚公,这辈子都搬不完自己的东西。
说不准韩谦在给他台阶下呢,多拖一分钟,万一赵郢改了主意,他们还可以在民政局的工作人员下班前再结一次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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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他想错了,赵郢是执意要与他分开的。
于是韩谦头昏脑热,强压着这个没有心的人做了最后一次。
从前赵郢永远在这种时刻占据主导权,动慢了、弄快了,他总要皱着眉说上几句,然后亲自上阵纠正韩谦,有时候韩谦也不全都听他的,这是夫妻之间的小情趣,倒也无伤大雅。
这回不一样,不论韩谦快还是慢,赵郢始终没吭一声,两个人都在跟彼此较劲。
一个不停下,一个不制止。
到最后赵郢半边身子落到床外,韩谦把着他的腰身,想将他拖回来,却被赵郢狠狠拍开并骂了一声“滚”。
自此他们再也没有见面。
回忆停在这里,赵郢的腿盘得太久,酸软得像两条弹性十足的果冻。
“你当时怎么没告诉我?”
赵郢沉默两秒,韩谦在他面前提过Gret几次,也放过她生前演过的一些电影。正如Gret所说,如果还有机会的话,他也很想去美国拜访她。
“告诉你,你就不会离婚了吗?”韩谦反问他。
“当然……”他看到韩谦眼睛一亮,调转话头说,“还是会的。”
韩谦:“那不就完了。”
赵郢安静一会儿,说道:“你那个时候是不是挺恨我的?”
为了把韩谦撇出去,他说了那么多伤人的话,韩谦没一巴掌抽他都算好的了。赵郢知道他这是在明知故问,但他还是想听听当事人的回答。
韩谦避开他的视线,无语地撇撇嘴:“可不吗,我快要恨死你了。”
“事先说好,不是因为我妈妈的事。”他在半空中侧躺,只给赵郢留一个后脑勺,“我妈——Hofmnn女士是一位很重感情的人,有句话怎么说来着?情深不寿,慧极必伤,乔彬程追求她的时候,一口咬死自己是单身,八岁那年他回来找我们,又可怜兮兮地说,他与那位杜女士仅仅是商业联姻,没有真情。这样一个反复无常的人,也只有我妈妈才愿意献出一颗真心。”
“可能阿姨心里也清楚,只是不想承认而已。”赵郢说,“她为此投入太多时间和精力,就像沉没成本,已经回不了头。”
韩谦“嗯”了一声,背影动了动:“那会儿我们都在气头上,后来我有冷静地分析过,心想,你大概是有苦衷才这么说的。”
赵郢笑了一下,表情有些苦涩。
“你怎么知道我有苦衷?万一我真的是铁了心想伤害你的感情呢……”
“你不是那样的人。”韩谦飘到他面前,板着脸说。
赵郢:“那我是什么样的人?”
韩谦用“你是”开了个头,后面就没再说话了,似乎在组织语言。
半晌,他垂下眼睫,高深莫测地说:“赵郢,你是一个喜欢把别人推开,独自承受一切的人。”
第22章 第 22 章 落下一个没有亲到实处的……
“对。”
赵郢心中腾然产生一种被揭穿的惊慌感, 但他藏得很好,气定神闲地说:“你说得没错,我正是典型的香蕉型人格。”
韩谦:“……”
已经很晚了, 名叫赵郢的香蕉明天还得上班。他拿上换洗衣物走进浴室,赵郢的洗漱流程极其繁复精致,在身体不那么疲劳的前提下, 往往一小时起步。
他撑开束发带,将额前的碎发捋向后脑勺, 在掌心挤了一粒黄豆大小的洗面奶, 打出泡沫后在脸上均匀铺开。
此时洗漱台的镜子上渐渐出现第二个人影,那人歪着身子靠在门框旁, 闻味似的抽抽鼻子:“你换牌子了。”
赵郢掬起水冲洗残留的洗面奶, 眼睫糊成一团, 洗完脸的模样很是狼狈滑稽。他闭眼摸索洗脸巾,手掌往下一压, 触碰到一块绵柔的材质。
洗脸巾的位置比他想象的更近些,这次赵郢没像瞎子一般找很久。
仔仔细细擦干脸上的水, 他睁开眼:“同一个东西用多了会腻, 跟你们写程序一个理, 需要不停更新迭代。”
“能别指桑骂槐吗?”韩谦垂眸看着他,对这种行为表示高度鄙夷。
赵郢反应了一会儿, 满脸莫名其妙:“谁指桑骂槐了?神经。”
“你看你看,人身攻击!”
“……”
他不想跟这个人形都没幻化出来的鬼多费口舌, 告饶地举起双手:“好吧我承认, 其实是常用的牌子年度大调价,涨到九百一瓶了。新换的这个价格才一半不到,量大管饱经济又实惠。”
韩谦哼哼两声, 像只得意的,以逼出赵郢实话为荣的猪。
“我留下的遗产够你买一辈子的奢华精粹洁颜凝胶了。”他惬意地半眯着眼,“赵郢,不要舍不得,把这瓶扔了买新的。”
“浪费。”
赵郢思考着说:“那等用完了再换回原来的吧。”
韩谦满意地点点头。
自从赵郢打开淋浴头试了试水温,浴室就仿佛白雾缭绕的仙境。满室的热气中,他拽住睡衣下摆,布料上滑,露出一截苍白瘦削的小腹。
这套睡衣是真丝材质的,细软贴肤,很衬赵郢的肤色。但他脱到一半没有继续下去,而是转身看了一眼。
不出所料,韩谦翘着二郎腿坐在马桶盖上,直勾勾地盯着他看。
“我要洗澡了。”赵郢下逐客令。
韩谦:“哦。”
“听不懂人话”可能是变成鬼的副作用吧,赵郢心想。
他把睡衣放下来,赤足走到韩谦面前,直白道:“请你出去。”
“赵组长。”韩谦表情戏谑地喊着赵郢原先的职称,托着腮帮说,“我又不是第一次看你洗澡,没必要吧?”
当然有必要,赵郢心想。
合法婚姻关系,一块洗澡是小情调;婚姻破裂后,一方看着另一方洗澡叫耍流氓。
他蹙眉顿了几秒,随后转过身去,象牙色睡衣簌簌脱落,被叠放在洗漱台一角。
想看就看吧,他又不会掉块肉。
如瀑布般细密的水流倾泻而下,赵郢被温热包裹全身,如往常一样挤了几泵柑橘味的沐浴露。
他洗澡一贯讲究,沐浴露要搭配磨砂膏,冲洗的时候赵郢不经意瞥了韩谦一眼,那人的视线仍然紧紧聚焦在自己身上,脸色深沉,不知道在想什么。
如果目光有实质,他大概从头到脚都被韩谦摸了一遍。
“赵郢,你好像又瘦了。”再一转头,韩谦已近在眼前。
他宛如一个翻转着地球仪的学者,精准地分析着赵郢哪里变瘦了。赵郢被他自带的那股冷气吹得一哆嗦,不禁调高水温,默默挪开一点。
很小的时候赵郢就有些营养不良了,学校的老师说他光长个头不长肉,像一把麻秆,细条条的。
赵郢没好意思说,自己为了省钱一天只吃两顿饭,偶尔的加餐是学校中午统一发放的兑了香精的杂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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牛奶。
这样的搭配,能胖就奇怪了。
后来上大学了才渐渐好起来,因为学校的食堂有国家补贴,不贵,十块钱出头就能吃到有荤有素的饭菜,赵郢终于从“小麻秆”长成“稍粗一些的麻秆”。
工作后每月有了稳定的收入更是不一样了,纵然身型还是薄纸片那一挂,好歹屁股有肉。
韩谦巧妙地跟他想一处去了,庆幸道:“还好,屁股一点没小。”
赵郢:“……”谢谢啊。
浴室的水汽随着开关关停缓慢散开,他裹着浴巾从湿淋淋的隔间走出来,一只脚踩在塑料小板凳上,弯腰朝小腿抹身体乳。
固态的膏体被赵郢掌心的水珠揉开,散成白色的乳液状,弥漫着淡淡的不知名香气。
赵郢刚想问韩谦有没有在公主的食盆里添狗粮,一扭头,那道高大的鬼影变淡些许,韩谦的人中落了两条浅红色的血迹。
“鬼也能流鼻血吗?”赵郢问。
“能啊。”韩谦抽了张纸擦掉鼻子上的血痕,淡然道,“别的也能,你要不要试试?”
赵郢做了一轮深呼吸,让他赶紧滚。
有些人生来不知道“边界感”三个字怎么写,睡前,赵郢看向身旁那半边隆起的被褥,失语地将摊在腿间的杂志往后翻了一页。
他感觉韩谦死了以后,脸皮更厚了一些,最值得一提的是他装聋的技术,简直令人大开眼界。
赵郢连杂志都看不下去了。
“赵郢,你的梦想是什么?”韩谦正面朝上地躺着,睡姿十分安详。
赵郢将手机解锁定闹钟,闻言扫他一眼:“你要为我转身吗?”
韩谦:“……”
赵郢把手机和杂志一并放到边几上,关了灯,整个人滑进毯子里。
“我小时候的梦想是,早餐可以吃一笼刚出炉的小笼包,最好配一杯热牛奶。”赵郢回忆道,“上高中后的梦想是,一天可以睡足八小时,每天九点起床。”
“那现在呢?”韩谦问他。
“现在?”
赵郢进入闭目养神的状态,声音也弱了几分:“现在……想去看海。”南水市是内陆城市,所属省份里倒有几个城市临着海,但他并不是真的想去。
只是想换一个环境,换一种生活方式。
在云升的这份工作在外人看来是很体面的,既是中层领导,薪资也足够丰厚,除了得透支生命,几乎没什么缺点。
换句话说,透支生命就是最大的缺点了。
“我有个在瑞士的朋友读的是地球与海洋科学专业,等天气再热些,我给周宁托个梦,让他帮忙联系一下……看能不能约上他们科考队合作的旅行团。”
韩谦絮絮叨叨地说:“在沙滩上看海最没意思了,赵郢,你要是愿意休年假,我带你去特罗姆瑟追鲸群。相信我,你绝对会被震撼到。”
“那个时候如果我还维持着现在这副样子,兴许我们还能省一张船票,你说呢?”
枕边人久久没有回应,他扭头望过去,小心谨慎地等了一会儿。须臾,见赵郢还是安静不动,韩谦把脑袋凑到他的脸颊边,落下一个没有亲到实处的吻。
第二天,赵郢顶着一头乱发起床。
昨晚韩谦在他耳边碎碎念的时候,他没有睡很深,依稀听到了几个关键的字眼,例如“鲸群”“科考队”,害得他做了一晚上有关于海的梦。
梦境前半段出演加勒比海盗,后半段则是海底总动员。
赵郢睡醒时仿佛刚从甲板上下来,脑袋一阵阵地发晕,路过韩谦还被他扶了一把。
“你昨晚说什么来着?”赵郢把挤了牙膏的牙刷塞进嘴里。
韩谦耳尖薄红,答非所问道:“什么?昨晚我没有亲你。”
赵郢刷牙的动作停了一秒。
“借你的iPd绑了我的银行卡,想喝什么自己点。在家好好看着公主,别再让它乱啃我的波士顿蕨,以及——”
赵郢将睡得翘起来的发梢抚平,在玄关换鞋,接着说:“禁止来公司骚扰我。”
他右手搭着置物柜稳住重心,中指根部的那一圈凹陷被一枚戒指填满,被雪葬了一整年的婚戒得见天日,喜气洋洋地泛着光。
韩谦强压着嘴角:“知道了……”
赵郢出门后,他还追出去几步,望妻石一般探着身子,不舍地朝电梯的方向挥挥手:“你早点回来。”
赵郢心情复杂地在电梯关门键上多按了几下。
第23章 第 23 章 “可怜我年纪轻轻为他守……
出门不到五分钟, 赵郢便收到了备注为“公主”的联系人发来的消息。
电梯里没信号,走出去的一刹那,十几条未读犹如洪水般朝赵郢滚滚涌来, 将他砸了个措不及防。
以前韩谦有这么粘人吗?
他等红灯的时候思考了好久,起步比别的车慢了一些,因此收获好几道不耐烦的喇叭声。
把车停进公司的地下车库, 赵郢掏出手机,未读消息从十几条增加到惊人的55条。
他随手翻了翻, 多半是些没营养的口水话。
韩谦分享欲旺盛这一点, 在他们交往的第一年就初露端倪了。那时英国某著名畅销小说改编的系列电影第一次在大陆重映,韩谦当晚便订了两张VIP厅情侣双人座的票, 拖着赵郢风风火火地检票入场。
赵郢的童年里并不包含《哈利·波特》, 对此没有特别的情结, 但韩谦与他不同。在灯光全黑的影厅,赵郢数次感受到他投来的目光, 这人蠢蠢欲动地想跟他说些什么,似乎又怕惊扰到别人, 克制地用眼神代替了。
电影开始到结束, 他们十指紧紧相扣, 从未分开过一秒。
散场以后,韩谦改为搂着他的腰, 亲昵地挨着赵郢的耳尖说,他小时候见过三位主演。
“准确来讲, 是婴儿时期。那会儿我妈妈在准备一场试镜, 要去英国见见导演和编剧,试镜地点旁边就是《哈利·波特》剧组的片场。”
南水市的冬天飘着刺骨的雨雪,韩谦呵出一团白雾, 睫毛也落了雪:“她还托人要了签名,可惜在我们某一次搬家期间弄丢了,便宜了那个捡到的人。”
“我记得电影拍了很多部,之后你们没再去看看吗?”赵郢问道。
韩谦摇摇头,说:“我入学后,她就很少接需要离开美国的工作了。”
“赵郢,我们抽空去一趟英国的环球影城吧。听起来可能有点无聊,我大二那年去过一次,但我想,一个人去和有爱人陪着去是不一样的,你说呢?”韩谦低眸询问他的意见。
赵郢将喝空的可乐杯扔进垃圾桶,在那片雀跃的蓝海中,他微不可查地轻笑一声。
“行啊。”他说,“我年假比你多四天,我们总共有二十天重合。在你的旅行计划里,还有北海道滑雪、肯尼亚追动物大迁徙和马尔代夫浮潜这几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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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郢伸出四根手指,“现在又多一个了。”
韩谦永远都有花不完的精力,好像对生活、对未来充满无限的热情与希望,这是赵郢所没有的空白。
以前是他来填补,现在貌似也还是。
因为某个人昨晚趁他睡觉,已经擅作主张地计划好了要带他看鲸群。
一踏入公司,赵郢掩着唇小小地打了个哈欠。为了保证今天的工作效率,他掉头到一楼的咖啡厅买了杯加浓冰美式。
在等候区排队时,他开始选择性地回韩谦的消息。
公主:[已拖地。鬼做家务原来也可以这么轻松!(图片)(图片)]
赵郢回的是“干得不错”。
公主:[赵郢,你为什么没有Netflix会员?]
[不知道怎么弄,你自己研究研究。]
公主:[在你衣柜角落搜到了一条煊赫门,很好,充公了。(图片)]
[……随你。]
大不了他下次再买,赵郢心想。
公主:[下班帮我打包一份陈记的核桃巧克力拿破仑,谢谢。(爱心)]
[你又吃不了。]
公主:[烧给我!(比格暴怒.jpg)]
赵郢回了一个OK的emoji,紧接着向正在打包的店员说“不用包装袋了,我直接拿走”。
他隔着纸巾接过咖啡,等电梯的时候碰到仓促站定的白舒沅,对方刘海缭乱,看着无精打采的。
“早上好啊赵哥。”白舒沅望向同样没怎么睡好的赵郢,晃晃同款加浓冰美式,很命苦的预期,“如此默契的配置。”
“你昨天干什么去了?”
赵郢抬手按下电梯键,“我们近期应该没有强制熬夜加班的项目。”
白舒沅做苦瓜脸。
电梯又进来一些人,到了楼层,她出去后才小声说:“廖经理昨晚找我呢。”
“廖彦开?”赵郢挑眉,“他找你做什么?你又不是他团队的人。”
“他说他昨晚有事找你,但你没接他电话,只好来问我喽。”
白舒沅耸耸肩,说:“百分之九十九都是工作上的事。罗廉开的手下净是中看不中用的草包,而且廖经理和我诉苦呢,说罗廉开没交接到位,一堆烂摊子。”
赵郢翻开通话记录,确实有两通未接来电,估计是他手机开了静音,没听到。
“剩下百分之一呢?”他抓到重点。
“噢……”
白舒沅吸了一大口冰美式,被苦得直皱眉:“廖经理打听了一下你的感情状况,我说赵哥一向是个神秘的人,我不是很清楚呢。”
神秘的赵郢赞许地点点头:“很好。”
“赵哥,我刚刚才发现。”白舒沅咬着吸管口,指了指他那枚镶嵌着硕大彩宝的婚戒,“拼多多还是淘宝?能把链接分享给我吗?”
赵郢一怔,失笑道:“这个啊,地摊随便淘的。你午休上1688看看?”
白舒沅比了个“好的”手势。
下午赵郢办公室来了一位稀客,是廖彦川团队的小方,葬礼上跟在罗廉开身后狐假虎威的那只“狐”。
罗廉开一走,他的处境显而易见地微妙起来,敲门进来时还同手同脚了一会儿。
“赵经理,廖哥请大家喝福莲楼,您想点哪一款?我记一下。”
赵郢将镜框上推少许,眼睫放松地垂落,他不假思索道:“黑糖珍珠,少冰全糖。”
“替我谢谢你们廖经理。”他客气道。
下午四点钟,黄昏的阳光透过半开的百叶窗,倾洒在转了一百八十度的办公椅靠背上。
新甲方不好相处,这让赵郢很头大。
不管入职多久,遇到难缠的人,该烦的心一滴也少不了。
他正在放空大脑,此时办公室外有人敲门,赵郢闭眼说了声“进”,心里估算着是小方来送奶茶了,又补了一句“放桌上就好,辛苦”。
“不辛苦。”
“小方”放完奶茶袋还没走,声音夹杂着笑意:“小郢,记忆中你很少喝这么甜的东西。”
从那个人说第一个字起,赵郢就知道他不是小方。
“人都会变的,廖经理。”他转过来,镜片闪着冷光,“以前觉得某样东西好,不代表它真的好。方便面的包装袋上不也写了‘图片仅供参考’吗?都是同一个道理。”
廖彦川事不关己地“呵呵”笑了两声,不知道是装没听懂还是真没听懂。
“你比以前能言善道许多。”他反手关上门,“就是容易叫人分不清,你说的话哪句是真的哪句是假的。”
赵郢没说话,左手在桌底开了手机录音。
廖彦川:“昨晚你说在哄男朋友,可我问了小白,她并不清楚你的感情状况。小郢,有些事不必瞒……”
“有男朋友就一定要昭告天下吗?”
赵郢冷笑道:“虽然都是保密,但我的性质算是光明磊落得多。只是不想被人议论而已,又不是瞒着另一半去相亲。”
“这么久了,你竟然还没放下吗?”
廖彦川惊讶地张了张嘴,表情假得令人作呕:“小郢,我没想到你一直对我念念不忘。”
赵郢:“……”
他被实实在在地恶心到了,刚打算反击,只见廖彦川视线扫过他右手中指的婚戒,收敛神情道:“这是莱茵拍行两三年前交易的拍品,如果我没记错,它的成交价是108.25万美元。”
“你知道拍下这枚戒指的人是谁吗?”
“是谁?”赵郢反问他。
廖彦川表情有些难以言喻,他为难地说:“我也不知道。”
参加拍卖的不一定是竞买者本人,也有可能委托他人代为出席。
幸好韩谦没出面,赵郢心想,廖彦川这是在套他的话。
手段还是这么低级。
“你真的有伴侣了吗?”廖彦川半信半疑道。
赵郢看他只觉得碍眼,就像身边围了只赶不走的苍蝇,“怎么,你想补一份结婚礼金?”
廖彦川避而不答,又说:“有机会的话,兴许我可以见见你的男朋友……以学长和同事的身份。”
“不了吧。”赵郢婉拒道。
“人鬼殊途,我的男朋友点子背,一不小心英年早逝了,可怜我年纪轻轻为他守寡,每年清明还得给他上坟。”他眼尾轻轻上挑,眼神戏谑,“还是说你想到地底下见他?”
廖彦川被他噎得讲不出话,神色愕然且怪异,仿佛赵郢在讲什么地狱笑话。
“小郢,这种玩笑是不是不太礼貌?你男朋友要是知道了,不好吧。”
“有什么不好?”
赵郢单手支着脑袋,圆珠笔在另一只手中转得飞快,“对了,我男朋友最爱喝福莲楼的全糖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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糖珍珠了,今天谢谢廖经理买单,等下了班我就把奶茶烧给他。”
“哦,就说是我学长兼同事送的,他肯定会很喜欢。”
正值春夏交替,赵郢的办公室平白冒出一股阴森森的寒气。
廖彦川瞪大眼睛,被他吓得不轻,随便搪塞几句便走了。
同一时刻的韩谦被连着编排了好几次,对着空气打了足足半分钟的喷嚏。
比格犬朝他递去担忧的目光,狗头探出一小尖。韩谦揉着它扇子一样的大耳朵,自言自语地喃喃:“是不是快变成人了?鬼不会感冒的吧。”
公主“汪”了一声,像是附和。
第24章 第 24 章 那他一定要这么做了。……
南水市即将迈入五月。
盛夏到来之前, 云升内部组织了一场一年一度的露营团建,地点选在隔壁市郊的莫湖岛——这是去年全体员工一致抗议的结果。
原因无他,刘总是个骨灰级登山爱好者, 早期夹带私货,拖着几十号人灰头土脸地把国内第一到第五的山爬了个遍。
职员里技术宅占的比例不小,不爱运动的更是数都数不过来。熬夜加班已经很伤身体了, 大家不约而同地在“得罪领导”和“得罪身体”之间选择了前者。
于是,“今年公司团建是露营还是爬山”的匿名投票环节, “露营”这个选项压倒性胜出。
里面也有赵郢宝贵的一票。
两辆二十三座中型大巴停在公司楼下, 赵郢一身宽松休闲装,背着容量空间充足的户外包“登登”踏上车内的三段台阶。
第二排靠窗的位置, 没能如愿的刘总正兴致缺缺地听着有声小说, 赵郢坐在他后面一排, 看着挺清醒,其实已经走了有一会儿了。
都怪韩谦。
赵郢在心底给他扣了不下十顶帽子。
昨天一说起要参加团建, 这人百般不舍千般不愿,闹腾了半天想跟他一起去。他严词拒绝, 韩谦非说是他有意与廖彦川私会。
“我看你是刷短视频把脑子刷坏了。”赵郢绕开他, 将苹果连皮咬了一口, “但你要是真这么想,我也不是不可以——”
“我没这么想!”
韩谦蹲在他面前, 脑袋向旁边一偏:“我只是不想你们相处时间太久……当我没说好了。”
他不止一次产生过类似的想法,也在某些神智不清的时候向赵郢倾诉过数回。
赵郢知道他在担心什么。
六岁的年龄差不是一个小数字, 他们相遇的第一个年头, 赵郢就足够沉稳优秀了,他是引导型的恋人,许多东西韩谦都是第一次在他这里学到。
这样的赵郢很容易给人一种“他是不是生来如此”的误解。
一次大扫除, 韩谦偶然翻到一本大学毕业相册。
一张张分量不轻的纸页掠过指尖时,看着照片里无数个青涩稚嫩版赵郢的脸,他得到答案:
不是的。
赵郢的过去与现在,是两个不同的模样。
他拥有的是年长的那一半“赵郢”,而年轻的那一半,属于另一个人。
尽管那个人早已成为赵郢生命里无关紧要的路人甲,但他依旧好嫉妒。
韩谦的身高体型十分优越,以至于蹲下来也是很大一只。赵郢忘了自己是否说过,韩谦生闷气的样子很迷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