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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0-90(2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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平南王清楚若是援军一到,幽州更难攻下,于是一边攻打城门,一边继续勾结周边蛮夷,许诺他们好处,以壮大自己的势力。

天大寒,炭火用得快,许多人家中炭火即将用尽,三三两两地聚在一处取暖,好省些炭火。

他们对今后的日子感到发愁,一面埋怨现下只能被困在城内,一面又盼着江砚能够守住城池,一旦城破,首当其冲的便是他们这些平民百姓。

姚芙绵已经不再外出,她裹着厚衣蜷在屋内,只在冷得发抖时才会燃一些炭火。

若是赶着日光明媚,她才会出去走动走动,免得一整日呆坐着。

到了夜里,屋外的风声似哭泣一般令人胆颤。

姚芙绵早早歇下,原想着待江砚回来之后将脚放他身上取暖,许久之后,还未等到江砚回来她便先睡熟了。

直至天蒙蒙亮,江砚才从外头回来,带着一身寒气。

睡梦中,腿上发痒,姚芙绵无意识地摩挲两下,之后感到一片凉意,她的裙摆被人掀开。

她霎时惊醒,睁开眼,便看见江砚沉沉的目光。

对视半晌,姚芙绵目光下移,落在他掀起她裙摆的手上,骂道:“江砚,你真是禽兽。”

从外头回来,竟是立刻想要与她欢好。

第086章 第八十六章

第八十六章

江砚皱眉, 却也不说什么,长指拧开瓷瓶,而后姚芙绵感觉到有什么冰凉的黏腻涂在自己腿上。

怔了怔, 她才恍然这是润肤的膏药。

她张了张嘴,一时无言。

江砚默不作声地给她双腿抹上膏脂, 再用掌心轻轻揉开。

“总待在屋里也不好, 还是要多出去走动。”江砚声音依旧温和。

姚芙绵盯着他,发现他清俊的眉目下是疲惫困倦。

姚芙绵问:“还能撑多久?

倘若城陷, 江砚作为领兵之人在劫难逃, 而她是江砚身边的人, 同样无法全身而退。

江砚垂眼, 想到今日发生之事。

夜里平南王再一次发动进攻,此次比往常惊险许多,敌军专往城墙上守卫薄弱的地方集中,甚至于武器, 都更有针对性, 好似对城上的守备布局了若指掌……

他察觉不对劲后立刻想出对策, 改变布局,命士兵往城下倒水, 使地面湿滑难行,这才打得敌军措手不及, 幸免于难。

“不会有事。”江砚盖上木塞, “这两日援军也该赶到,平南王不足为惧。”

即便如此, 姚芙绵心中仍是感到不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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带领援军的其中一位将军名柏奕, 杀伐果决骁勇善战,这样一位将军领兵, 兵马本不该耽误过久,可柏奕是三皇子的拥趸,对江氏既忌惮又忌妒。

若是有意拖着令幽州陷难,让江砚陷入众矢之的,再姗姗来迟击退平南王夺回幽州一举成名,似乎也不足为奇。

因此援军一再迟延抵达,便说得通了。

源源不断有蛮夷投靠平南王,敌军的攻势越来越凶猛,而幽州的守备日渐薄弱。

平南王不曾放弃过收拢江砚。

城中不知怎的传出即将兵败的谣言,甚至还传,江砚已不如从前那般尽力护着幽州。

以平南王开出的条件,江砚只要不再抵抗,往后便能坐拥半壁江山。援军迟迟未到,如今不过垂死挣扎。

听到这些风言风语时,姚芙绵气得食不下咽。

江砚为守住幽州百姓不敢懈怠,连着两日不曾阖过眼,不是带领将士抵抗敌军,便是召集其他将军商议对策。

如此尽忠职守,竟还要被人诋毁。

“岂有此理。”她愤愤道,“若让我知晓是谁传的谣言,定要狠狠揍他一顿。”

肃炼盯着姚芙绵气得握紧的拳头,沉默不语。

后来这些风声消停,但情况并未好转。

城内米粮即将见底,炭火也快用尽。

有人围坐火炉前,又因饥饿困乏,无知无觉睡过去,一头扎进燃着的炭火中……

路边常可看见一些人卧在上面,走近去瞧,才发现已被冻得没了气息。

幽州已到了强弩之末。

既是打仗,每日都有许多人伤亡,城墙下已堆积了许多尸体。

这些亡故的士兵大多家住幽州,家中人许久见不到人归家,日日夜夜担惊受怕,直到传来消息让去认领,才知已丧命。

这些士兵或是父亲,或是儿子,都是家中顶梁柱,噩耗传来,家中人悲切不已,又哭又嚎,为让逝者安息,忍着悲痛操办丧事。

姚芙绵即便不外出,也能听见街巷的哀泣声,听得心中悲凉,却无可奈何。

不久前江砚才与她说过不会有事,几乎是转眼间便天翻地覆,她急切地想要知道援军到底何时会到,可已有几日未听到有关江砚的消息。

某个念头浮上脑海,心霎时像被摁如冰水,令姚芙绵不寒而栗。

刀剑无眼,瞬间便能夺取人的性命。

她慌慌张张地跑出去。

肃炼跟上去,问道:“姚娘子要去何处?”

她感觉自己如坠冰窖,嗓音发颤:“表哥,我要去找表哥……”

江砚每日都会来见她,连着几日不见,连个消息都没有,莫非……

姚芙绵不敢深想下去,可那个念头非但无法消失,反而紧紧缠绕,使得她像被关进封闭闷热的室内,连呼吸都变得艰涩,心口一阵一阵地滞痛。

跑到门口,有一人出现挡在面前。

李骞居高临下看着姚芙绵,笑得虚伪阴险。

“姚娘子神色匆忙,这是要去何处?”

“李……”

不安的感受越来越强烈,姚芙绵唇色发白,脑袋发蒙。

肃炼立刻拔刀将姚芙绵护在身后,然李骞显然有备而来,很快自他身后走出十几名侍卫。

他一声令下:“捉住她。”

姚芙绵头昏脑涨,眼前的一切好似变得扭曲。她看见肃炼与侍卫打斗起来,还有一些侍卫朝她走过近。

肃炼一面应对一面朝她说了什么,可她听不清,眼前的一切蓦然变得虚幻,连声音都离她远去,她似乎已经感知不到自己的存在。

一阵天旋地转之后,姚芙绵失去意识。

李骞对江砚与姚芙绵二人积怨已久,却清楚为了长远大计暂且不能伤人,只将姚芙绵关入大牢,留下肃炼性命,让他去告知江砚,姚芙绵在他手上。

江砚近来为了抵挡平南王,自顾不暇,这才让他寻到机会对姚芙绵下手。

无法直接对江砚如何,江砚总不能不顾姚芙绵安危。

江氏欠他的,李骞要江砚十倍百倍奉还。

城墙上,江砚手抚上眉峰,摸到一片湿热。

方才箭矢袭来,他堪堪躲过,否则今日便要失去一只右眼。

士兵竭力抵抗,敌军攻法蛮横残忍,军中已损失许多将士。

好不容易将敌军击退,军中却瞧不出丝毫欢喜。

抵抗得越来越吃力。

有人忍不住问:“将军,援军究竟何时抵达?再不来……”

再不来幽州便要全军覆灭了。

“是啊将军,如今粮草也不剩多少,不战死,也要饿死冻死。”

一片怨声载道。

血迹糊得右眼睁不开,江砚站姿清正挺拔,将众人安抚完,才去清理血迹。

江砚问起李骞行踪。

起初李骞尚一同作战,然李骞故意与他作对一般,常常提出相反意见,江砚顺势将李骞调离,只让他去处理杂务,不再掺和军中计策。

还未等侍者回答,肃炼匆匆赶来……

姚芙绵只感觉自己脑袋疼得要炸开,喉咙干渴得难受,她好似置身于荒漠,瞧不见半点人烟,只她一人在此处受罪。

直至感受到指尖传来不轻不重的揉捏感,她才从荒漠脱身,意识逐渐清醒。

入眼,便是江砚。

“醒了?”

江砚将她扶坐起。

姚芙绵怔愣地盯着江砚看,恍惚以为自己还在做梦。

可很快她发现不对劲。

看了眼周遭景象,姚芙绵才发觉自己竟身处牢狱。

周围只有一张脏乱的被褥,床铺都是干草铺成,墙角结了一张又一张蜘蛛网。

她惊愕地瞪大眼,连身上的难受一时都忽视了。

“表哥……我怎会在此……”

“是李骞将你我困于此。”即便身处困境,江砚依旧神态自若,不疾不徐地解释,“李骞早已投靠平南王,烧毁粮仓又将应敌计策向平南王通风报信。”

“你是被我连累。”

只最后一句,他语气才带上无奈的叹息,又隐隐夹杂一丝懊悔。

江砚作为领兵之人,李骞无法明目张胆地对他下手,故而才抓来姚芙绵,好让江砚自投罗网。

幽州的情况比江砚预料的棘手许多。

李骞叛敌始料未及,援军有意拖延也在意料之外。

若非这些缘故,此次战乱早已平息,姚芙绵也不必受这些罪。

江砚的话让姚芙绵想起来了,她最后看见的人是李骞,李骞找了许多人要抓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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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来这不是做梦……

她又抬眼盯了江砚半晌,微不可察地松口气。

第087章 第八十七章

第八十七章

可很快, 姚芙绵发现不对劲,指着江砚眉骨,惊愕得瞪大眼:“这是……”

江砚微微皱眉, 解释道:“箭矢擦过,无妨。”

他轻描淡写的一句话, 却让姚芙绵后怕不已。

倘若偏离半寸……

她不敢细想。

瞧姚芙绵呆愣的模样, 江砚不禁想起当初春猎时,他下颌一道细微的伤口便让她忧心不已。

江砚看着她, 一时分不清她此刻的担心是否发自内心。

又再问了两句, 得知江砚已经看过军医, 并无大碍, 姚芙绵点点头,未再说什么。

“接下来如何?”她问,“李骞……会杀了我们吗……”

以李骞的卑劣性子,落入他手里岂会好过。

江砚摇头:“他不敢。”

听及此, 姚芙绵才放下心, 至少目前无性命之忧。

外面传来一阵交谈声, 随后,李骞出现在牢笼外。

姚芙绵抓紧江砚手臂, 直往他怀里躲。

李骞盯着二人,缓缓扬起嘴角, 笑得放肆。

“江怀云, 想不到你运筹帷幄,竟也有失算的一日。我早说过, 你得意不了多久。”

江砚冷眼看他:“你想要如何。”

“我想如何?”想到自己从前受过的屈辱, 李骞只恨不能立刻将江砚碎尸万段。

可让他死有什么意思?

李骞要江砚生不如死。

“我要你归降平南王。”李骞昂起下颌,居高临下, “死,亦或是打开城门迎平南王入内,你选一个。”

江砚漠然道:“打开城门,你同样做得到。”

李骞当然可以做到。

可如此一来,叛城之人便成了他。

他事先挟持姚芙绵,威胁江砚,只能孤身前来,倘若出半点差池,姚芙绵便性命不保。

即便是他将江砚困在此处,也只有身边那些信得过的侍卫知晓,至于城门那处,那些将士连江砚身处何处都不清楚。

李骞扯唇讥讽:“我要的可不仅仅是这些。”

只有由江砚亲自下令打开城门,那些有关江砚起了不臣之心的谣传才会坐实。

高风亮节的江氏嫡长子成了反贼,无论他从前有多少美名、被传得有多高尚,往后跟随他的只有一个乱臣贼子的骂名,受人唾弃。

“我要揭穿你的虚伪面目,让你受万人唾骂,看那些往日崇敬你的人,都如何蔑视你、鄙夷你的所作所为。”

不是都说江砚是白壁无暇的贵公子?李骞偏要让世人仔细瞧瞧,他们口中的所谓美玉,不过是一滩污泥。

姚芙绵听懂了李骞的意图。

李骞想要江砚一人担下叛贼的罪名,不仅可让江砚身败名裂,即便日后平南王战败,朝廷追究罪责,李骞也可谎称自己被逼无奈,阻止不了江砚想法。

“你妄想!”

江砚尚未回应,姚芙绵便气得站起,怒视李骞。

如此卑鄙无耻的手段,她岂能让李骞如意:“通敌叛国之人是你,令幽州陷入绝境的人亦是你,休想嫁祸到表哥头上。”

“我险些忘了还有你,姚娘子。”李骞慢悠悠道,“你若不想死,最好少说两句。”

姚芙绵从来都是躲在江砚身后,无论多麻烦棘手的事都扔给江砚去处理,此刻不知是否被气得冲昏头脑,不知何处来的勇气,挡在江砚身前继续说下去:“李骞,你最好立刻将我们放了,一同抗击平南王,待回去洛阳,还能减轻些刑罚……”

李骞像听到什么笑话,哈哈大笑起来,笑姚芙绵的天真愚昧。

离成功仅一步之遥,他怎么可能在这时放弃。

李氏无一人知晓他早已投靠平南王,待他的计谋成了,李氏地位会因他水涨船高,若是败了……也不会受牵连。

“不知好歹。”

李骞抬手,立刻有两名侍卫走上前。

“你既迫不及待想去送死,我成全你。”

“李骞,你若敢动她分毫——”一直沉默不语的江砚在这时出声,将姚芙绵拉至身后,“我便立刻杀了你。”

如今江砚处劣势地位,本不足为惧,可李骞在触及江砚充满警告的眼神时,却不受控地后退半步,感到一阵胆寒。

李骞不由得怀疑。

江砚如此轻易地便掉进他的陷阱,当真是毫无防备吗?

他很快从得意忘形中清醒,面前人可是江砚,最擅揣度算计人心。

李骞冷笑道:“威胁我也无用。你好好想清楚 ,是想死还是投靠平南王,两日后,我再来。”

语毕,他冷哼一声后离去。

“表哥,你别听他的……”

姚芙绵正想着该说些什么来宽慰江砚,转过头去,发现江砚居然在笑。

并非虚伪客套或是想让她安心的笑容,是由衷的、发自内心的清朗笑意,连眉目都变得温和,像和沐的春风。

姚芙绵愣住,一时看得晃眼,回过神后,小声不满道:“亏你还笑得出来……吓傻了不成?”

江砚抿了抿唇角,那晃眼的笑意才淡去。

不知是否火气过盛,姚芙绵蓦地感到一阵晕眩,捂着额头缓缓蹲下。

江砚正想说些什么,发觉姚芙绵脸颊比她醒来时红上许多,他伸手去探她额头,深深皱眉。

“芙娘,你病了。”

姚芙绵摸了摸自己脸颊,是感到有些烫。

难怪今日脑袋晕乎乎的。

“无妨,睡一觉便好了。”她有些困倦地阖上眼,倒在江砚怀里,“……接下来你打算如何做?”

李骞不肯放过他们,难不成江砚真要做万人唾骂的反贼不成?

江砚垂下眼,神色莫辨。

幽州的守备已是强弩之末。

援军迟迟不来,内有李骞,外有平南王。

几乎是回力乏天。

“是有些棘手。”江砚道,“但并非没有法子。”

太子的人手若是赶得及,便能摆脱当前困境。

姚芙绵未再多问。她除了干着急,什么都做不了,只能寄希望在江砚身上。

牢狱脏乱,仅二人落脚处还算干净,姚芙绵不愿躺在脏兮兮的干草堆上,靠在江砚身上,将他当做垫子。

想到方才为了维护江砚,不顾后果地出言讥讽李骞,姚芙绵不禁感到意外。

换做平常,她绝不会做出这种有可能未自己招致来危险的事。

可要眼睁睁看着江砚被李骞算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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去当李骞的替罪羊,姚芙绵同样无法做到。

怎会沦落至此……

“你之前不是说援军很快会来,战乱很快便能结束的吗?”姚芙绵推了江砚一下,心中不快,说话的语气也不大好,“怎的老是骗人。”

江砚顺势握住她手,放在掌心捏了捏。

“援军的将领与江氏有些过节,许是想趁此次机会报复于我。”

话说得委婉,姚芙绵却听明白了,一时哑然。

为了一己之私弃一城的百姓不顾,真是该千刀万剐。

可这些人眼中只在乎自己的权势,正如平南王,只要能夺下大晋,又怎会去考虑战乱带来的伤亡。

连表面光鲜亮丽的世族,都在暗中不择手段地争夺权势,不断排挤庶民,不许他们在朝中任职,将权力牢牢掌握在自己手中,漠然看着他们在苦难中挣扎。

大晋内忧外患,每每发生暴乱,吃苦受累的总是那些底层的平民。

姚芙绵幽幽叹了口气,也不知她和江砚二人能否安然无恙离开这座牢笼、回去洛阳。

后来实在困乏,姚芙绵没忍住睡着了。

但在这种地方如何能睡得安稳,既无柔软的床铺,也无暖和的被褥,她睡梦中冷得瑟瑟发抖,牙齿都禁不住打颤,迷迷糊糊听见有人在叫她,挣扎着想要睁开眼,却如何都醒不过来。

江砚的外衣盖在姚芙绵身上也无法给她带去多少温暖。

他又一次伸手去探姚芙绵额头,比方才要热许多,几乎要将他的手灼伤。

“芙娘?芙娘……”

无论江砚如何叫唤,姚芙绵都不会回应,她眉心紧蹙,面色痛苦。

是热病之症。

江砚不由得迟疑了。

将姚芙绵卷入其中,是否他做错了?

若非他执意将姚芙绵带来幽州,姚芙绵今日也不会在此。

更甚,早在发现李骞的不对劲时,他还有机会将她送走。

可他不肯。

不肯姚芙绵离开他。

就连今日二人处境,江砚并非不曾预料过。

他怀有隐秘的希冀,任其发展下去……

而就在方才姚芙绵出面维护之时,一股难言的欢喜从心底涌上来,将他完全淹没,令他险些忍不住发出感喟。

可他未料到姚芙绵会起热。

江砚一面回味方才姚芙绵袒护自己的模样,一面看着姚芙绵在自己怀里发抖。

心底余留的喜悦和眼前的画面杂糅在一处,生出密密麻麻的刺痛,折磨得他体无完肤。

他将她抱得更紧。

“芙娘……”

第088章 第八十八章

第八十八章

这一觉睡得姚芙绵极其痛苦。她本想缓解头疼, 不料醒来浑身更难受了。

早在她睡梦时江砚便让人去请医士,守卫忌惮江砚的身份,又不敢冒然答应, 请示完李骞,李骞才大发慈悲让人带着医士过来。

见过姚芙绵情况后, 医士说道:“应当是受凉了, 加之今岁幽州更加冷寒,这位女郎身子骨受不住。”

医士又道:“从女郎脉象来看, 想必是整日呆在室内, 鲜少外出?实则不然, 越冷, 越不该久坐,屋中门窗也要尽量保持通畅,以免滋生病气。”

想到自己最近总是关紧门窗、蜷在炭火堆前取暖,姚芙绵低下头, 不敢反驳。

“多谢先生。”江砚温声开口。

医士是李骞从外面随意寻来的, 也不知二人犯了何事被困于此, 见两人模样清正,又温而有礼, 便开了几服药,叮嘱每日煎服, 再说了一番需要注意的事。

“这病拖不得, 万一变成其他病症可就麻烦了。若是久不见好转,最好还是去那些稍暖和的地方暂住一阵, 待春日不那么冷时再回来。”

江砚一一应下。

药需煎服, 李骞却没再那么好心。

“暂且死不了不就行了,我管她那么多做什么?别忘了你们二人眼下是什么处境。”

“不过——”他又话锋一转, 挑眉笑道,“你若答应归顺平南王,立刻便可离开这座牢狱,到时无论你想做什么、煎多少药,都无人管得了。”

李骞原本对劝降江砚一事不是很大把握,熟料姚芙绵在这节骨眼上得了风寒,简直天助他也。

见李骞还在那处劝说,姚芙绵被气得更加头疼,偏偏浑身乏力,无法站起来骂李骞。

“表哥……别理他……”

“既如此,姚娘子便等死吧。”李骞皮笑肉不笑,离开时回头看一眼,“总归受罪的人是你。”

姚芙绵想,只是风寒,兴许挺一挺便挨过去了。她巴不得不用喝那些又苦又涩的黑色药汁。

她转过头,发现江砚深深敛眉,脸色有些难看。

她语气佯装轻快:“不过是风寒,我身子好着呢,没准过两日便好全了。”

即便如此,江砚的脸色也未好转。

是他近来繁忙,疏忽对姚芙绵的照料,又不忍见她受冻,才放任她日日关紧门窗围在炭火前,这才得了病气。

江砚一直沉默不语地将她紧紧搂在怀里,好似一松手她便会消失不见。

起初姚芙绵不认为这风寒能有多严重,直到脑袋越发晕沉,嗓子也像含了刀片,一吞咽便疼得她眼冒泪花,连说话都有气无力。

傍晚太阳落山,牢中的光亮逐渐消失,取而代之的是嚣张的刺骨寒风。

姚芙绵躲在江砚怀里,半梦半醒,清醒不过片刻又昏昏沉沉地睡去,几乎是到了神思恍惚的地步,分不清虚幻和现实。

夜里姚芙绵高热不退,口中喃喃说着呓语,直至天亮,才安静下来。

江砚一夜无眠,在日光透过小窗洒落下来时,他唤了姚芙绵几声。

无人回应。

姚芙绵脸颊酡红,呼出来的气息灼热发烫,又对江砚的声音毫无反应。

江砚只有盯着她胸口的起伏,才能感到片刻的安心。

可他突然又害怕姚芙绵会这般沉睡不醒……

听到有人在唤她,姚芙绵本不想理会,后来意识逐渐清醒,她才听出语气中的慌乱和无措。

她所熟识的江砚,无论面对何事,向来都是云淡风轻的,不曾露出过这般焦躁不安的情绪。

她这才不情不愿睁开眼:“你干嘛吵醒我?”

一开口,她的嗓音已经沙哑得听不出来原本的语调。

第089章 第八十九章

第八十九章

“芙娘……”江砚轻声道, “你陪我说说话吧。”

从前与江砚待在一处,为了亲近他,姚芙绵会主动找许多话说, 而江砚寡言少语,只偶尔回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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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今她已不屑于做这种讨好他的事。

何况江砚不苟言笑, 与他能有什么好说的?

想到自己之前受到的冷落, 姚芙绵在心中冷笑,看着江砚不安的模样, 讥讽的话到了嘴边, 又硬生生咽回去。

“要说什么……”

“都可。”江砚只是想听她的声音, “你有什么要对我说的?”

声音粗哑得姚芙绵自己都嫌难听, 且她浑身乏力,连开口这样简单的事都变得费劲。

不过她的确想起来有些话要对江砚说清楚。

“我阿父……若是我无法回去,追根究源是你一手造成,你要替我照料阿父, 给他养老送终……”

经过昨夜, 姚芙绵已经意识到自己病得有多严重, 医士的话不无道理,倘若继续拖下去, 后果不堪设想。

城中已有许多人被风寒夺去性命。

“还有锦竹……”

她被江砚带来幽州,锦竹想必担忧极了, 兴许又要为此自责许久。

“她与我一同长大, 亲如姊妹,比我还小一岁, 却总是为我操心……她与丹阳一位沈姓郎君情投意合, 偷偷瞒着我,实则我早发现了……”

“我试探过, 在我婚事定下前锦竹不会考虑自己,我原想着成婚之后回去扬州,便可帮她操办婚事,不曾想……如今倒是没机会了……”

姚芙绵说的这些话,更像是在交代后事。

江砚皱起眉,显然不想听这种话。

“你不会有事。”

一口气说了许多话,耗费许多力气,姚芙绵闭上眼,张着口喘息。

她什么情况她再清楚不过。

后来她又提到许多人,连姚府后院的荷花池都算进去,要江砚日后若是途径扬州,替她看一眼。

江砚缄默不言,唯有抓着她手的力道不断收紧。

她又不禁想起最初来到洛阳的时候,要是那时未弄错婚书……今日会是什么局面?

她会与江砚一同待在这座牢狱里,奄奄一息地交代他去做这些事吗?

显然不会。

她与江砚缘起婚书,若不曾看错过婚书,两人过往的那些纠缠牵扯,都不会发生。

她的到来使许多事都改变了。

“还有一件事……”

她提过来到洛阳之后见到的许多人,只有一人未被提起。

江砚眼睫微动,目光变得柔和。

“你说。”

“你……表哥与宋世子是多年好友,如今闹得恩断意绝,这其中也有我的缘故……”她咳了两声,才继续说下去,“我不在后,望表哥能与宋世子冰释前嫌,和睦如初……”

据姚芙绵所知,江砚虽待人温和有礼,却是疏离淡漠的,即便有许多人想要与他结交,不过是因他背后的地位或是渊博的学识,鲜少人是单纯地想要与江砚交好。

“宋郎君胸怀坦荡,又非趋炎附势之人,如今直上青云,表哥与他重归于好,有利无害。”

“还有崔郎君,他心性纯良,却被我骗了许久,离开晋阳时我不告而别,他兴许也是会在意的……每每想起我总是过意不去,表哥日后若见了他,替我多谢他那段日子对我的关照……”

可在她说完之后,久久听不见江砚应答,抬眼看去,才发觉江砚不知何时脸色变得极为难看,眼神阴郁,忍怒不发。

分明此刻只有他在眼前,姚芙绵提到的却都是旁人。

许久之后,江砚才僵硬回道:“这些事,待你回去了再自己去处理。”

姚芙绵幽幽地叹了口气。

说了这样多的事,好似也没旁的放不下心了……

至于江砚呢?

她死后,江砚应当会遵从江氏的安排,迎娶一位家世门第相当的贵女吧?

思及此,姚芙绵不知怎的有些不甘心。

她今日的处境是由江砚一手造成,若非江砚,她早已回去扬州。

她命丧幽州,而江砚安然无恙,日后仍是白璧无瑕风光无限的江氏长公子,一生美满……

姚芙绵想,她应当在此刻说些怨恨责备的话,让江砚自责难受,但看见他那副忧心忡忡的模样,深深敛眉时伤口又渗出血迹,便什么都说不出口了。

他若能活下去,往后还是活得高兴些吧。

李骞有意折磨二人,不予水米,只要二人不死,他乐得见他们吃苦。

高热不退,姚芙绵后来难受得受不住,半昏半醒,已无了再与江砚交谈的力气,虚弱地靠在他怀里。

身体像在冰山与火海之间不停往复,她渴得嗓子要冒烟。

江砚让守卫弄一碗水来,那守卫支支吾吾,最后用碗直接从雪地里舀了一碗雪。

“这雪化了便是水。”

江砚盯着那碗沾了草屑的雪,沉默不语。

城门那处没了江砚指挥,好在江砚昨日离开前留下对敌计谋,那些将士用这些计策尚且能够抵挡,但两方人马差距悬殊,不过是垂死挣扎。

城池久攻不下,平南王暗中催促李骞,无论使什么法子,让城门那些人不要再负隅顽抗。

李骞再一次去到城门,想乘机搅乱守备布局,露出破绽好让平南王得逞,可那些将士冥顽不灵地只听信江砚的话,丝毫不理会他的提议。

平南王快没了耐心,为了他的计划可顺利实现,江砚再不做决定,李骞只能先将江砚除掉之后,再打开城门……

李骞无法,再一次来到牢狱。

“如何,江怀云,考虑清楚了没?”李骞看见里边那碗雪水,讥笑出声。

他清楚江砚是要给姚芙绵喝水,而姚芙绵病重,若是喝了那不干净的雪水,解得了一时饥渴,但后续可能会使病情更严重,无异于饮鸩止渴。

“怎么,想要水?”李骞命人去烧水,待水烧好,他当着江砚的面,耐心地等水变得不再滚烫,而后仰头喝了一碗,“你求我,我若高兴看,便赏你一碗。”

江砚看着他:“李骞,你究竟想要什么。”

即便身处劣势,江砚依旧是高高在上的,李骞最见不得他这目下无尘的模样。

他突然不急着让江砚归降了,以平南王的势力,想要夺取大晋不会太轻易,让他劝降江砚正是想要江砚的助力。到时江砚若真归顺,李骞便不好再光明正大对江砚下手。

他想要羞辱江砚,只能趁此刻。

“想要多少水——”李骞又倒了一碗水,而后当着江砚的面,倾斜碗口,水从碗口倒出流到地面,蜿蜒出一条水痕。

“用你江怀云的血来换。”

江砚看着李骞,目光沉郁,接着一言不发地拿起那盛有雪水的碗,将其摔得四分五裂,再捡起其中一块碎片握在手中。

“李骞,言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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