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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惊得站起了身，一个没注意撞翻了桌子上的杯子。
周围的目光立即向我集中过来。
“他已经跑了。”达米安也站起来，一把拽住我的手臂，跑到了那张红色的传单下面。
“没有反应过来……不对，是根本没有反应！”我想到了自己当时的情况，那时候我就像一个看客一样，明明注意到了情况不对，却依旧在那里稳稳地坐着。
如果只有我这样就算了，但是达米安和我那群不知道藏在哪的兄弟也是这样，这就很不对劲了。
“影响精神的一些小把戏，”男孩冷哼了一声，他一边把传单揭了下来，一边打着电话，“赶紧过来。”
“你在给迪克他们打电话？”我转头环视一圈，但是没看见任何熟悉的人影，“他们在哪？”
“你四点钟方向楼的第五层，刚刚他们的望远镜反光了，这说明他们所有人都应该回去重修罗宾课程。”达米安习惯性地嘲讽了一句，然后从传单后面摸到了一个卡片，他简单扫了一眼，就丢给了我。
“给你的留言。”他言简意赅地说道。
我翻过卡片，上面只写了一句话：
“如果你不接受我的爱意，就只能引来他的仇恨，你跑不掉了，小小鸟，你再也跑不掉了，阴影里的怪物已经出现，它会把你一口吞下。”
在卡片的左下角，画着一朵黑色的，已经衰败的玫瑰花。
是腐朽盛宴。
……-
传单很快就被带回了蝙蝠洞分析。
“不要紧张，卡琳，会没事的，”注意到我的情绪不对，迪克安慰地揉了揉我的头，“就算你不相信自己，也得相信蝙蝠侠吧？”
我点点头，但心里还是很没底。
“没有找到那个男人的相关信息，”提姆飞快地敲动着键盘，“不意外，那张脸绝对是假的。”
“这个机器又是什么意思呢？”我看着传单上写的字，觉得很莫名其妙，“看上去不像是要针对我的样子啊……”
“要想逼迫一个人就范，未必只有一个种方法，无论如何，你最近都要谨慎些，他们应该很快就会找上你。”芭芭拉的电子音响起，她也正在塔楼搜寻着相关信息。
我叹口气，觉得好惆怅。
人到底要怎样，才能活成我这样啊。
……-
虽然说是要谨慎，但实际上在后面的几天也没有发生什么事情。
至少对于我来说，是没有发生什么的。
和之前的占卜师事件一样，腐朽盛宴热衷于提前为我打好预告，然后在我某个不经意的时刻——突然爆发。
布鲁斯最近一直在追查线索，在之前的几次交锋中，他已经得知了腐朽盛宴的不少信息，这几天世界第一的侦探和世界第二的侦探更是火力全开，不断地在深挖着这个组织。
而这一次，新的消息由史蒂芬妮带来了。
“看来上一次的传单不是意外，我的线人联系我了，最近哥谭的自杀率在不断上升，而且不仅是哥谭——”她把资料调出来，展示在蝙蝠电脑上，“以哥谭为中心，开始逐渐向其它城市进行辐射了。”
“追着你的怪物来了，卡琳。”她拍了拍我的肩膀，语气里带上了点凝重的意味。
我哀叹一声，“如果是想要我这个人的话，只针对我不就好了，为什么一定要针对别人？”这自杀率显然不正常，腐朽盛宴一定是连带上了其它的人。
提姆是对的，逼迫一个人就范有很多种方法，如果有无辜者被牵扯入这件事情，我绝对不可能选择明哲保身。
不过……我好像从来都没有选过这个选项就是了。
“你离开哥谭。”看完了全部资料的布鲁斯，头也没回地说了一句。
我反应了一下才明白他说的是我。
等下？
离开哥谭？
我离开哥谭？
现在？！
布鲁斯疯了吗！？
“你疯了吗！我怎么可能在这个时候离开哥谭！”我激动地猛然站起，可对方却连一个眼神都没有给我，“他们是冲着我来的，现在还牵扯上了无辜的人，我怎么能就这样不管不顾，装作什么都没有发生一样的离开哥谭？！”
之前他们借口把我送到纽约，虽然我也不清楚是发生了什么，但反正我人都走了，而且事情是哥谭自身的事，所以我也没有很大的怨言。
但现在，这件事情摆明了就是我的事情，我不可能就这样离开哥谭！
“这是我的事情，布鲁斯，我必须要参与进去！”我试图和他讲理，“我不是什么都不懂的小姑娘，而且也获得了不少能力了，你不能就这样把我排除在外！”
但显然，这个时候无论是晓之以理还是动之以情，都已经不好用了，布鲁斯对此非常地坚定：“你必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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离开哥谭。”
我深吸一口气，觉得自己的太阳穴都在突突地跳。
这个油盐不进的家伙！
实在是不想理他，我转身就离开了蝙蝠洞。
回到房间，阿福送来了暖心的牛奶和小甜饼，“希望这些小家伙可以让您平息一下怒火。”小甜饼勾人的香味让我成功地从蝙蝠侠身上转移了一部分注意力。
“布鲁斯在这种事情上一直都是这样吗？”我咬着小甜饼问阿福。
“布鲁斯老爷失去过太多的东西，以致于在这方面格外地敏感，同时，我想这也是他的保护欲在作祟，”阿福的语气相当平静，完全是见怪不怪的样子，“我想如果您和迪克少爷他们聊一聊，一定能得到有趣且一致地反馈，毕竟他们或多或少都在布鲁斯老爷身边经历过这样的事情。”
“居然这么常见……”
“确实如此，他们以前也会像您一样抗争，希望通过这样的方法来证明自己是一个值得被托付和信赖的人。”
我只是摇摇头，“我不想证明什么，也不觉得有证明的必要，只是如果这个问题出现真的与我有关，并且有无辜者因此而受伤的话，那我就一定要去解决这件事情，这是我的事情，我不想就这样单纯地一走了之。”
“这倒是一个不太寻常的理由，您和其他几位少爷与小姐们虽然同样选择的对抗，却有着不同的出发点，
不过他们的原因实际上也各不相同，“见我吃完，阿福收好了盘子和杯子，“不过，无论如何，我都希望您能得到一个满意的答案。”
我点点头，感谢了阿福的安慰，在他离开房间之后，戳了戳书灵们。
“你们有什么想法吗？”我盘腿坐在床上，严阵以待，“我猜有些事情还是最好内部解决，对吧？这既然是阅读者的事情，那就让阅读者自己先努力一把好了。”
第63章 第六十三本书世界为何如此无情？……
今晚原本应该是阅读者的独自行动夜。
当然，如果都加上了“原本”这两个字，那就证明要么这个计划被破坏了，要么这个计划被扩展了。
按我现在的情况来说，属于两个问题同时发生。
我现在坐在杰森的摩托车后座上，紧紧抱着他的腰，生怕自己一个不注意就被甩出去了。
“杰……杰森！我们这是要去哪！”我紧闭着眼睛，完全不敢睁开一下。
回答我的只有一个急转弯和骤停。
“我们到了。”见我还愣愣地不放手，杰森出声提醒我。
我这才反应过来下了车，结果脚一软差点摔在地上，好在杰森及时扶了我一把。
他甚至感叹了一句，“你每次坐从车上下来都是这样，这么长时间居然还没适应啊。”
“只有坐你和达米安的车我都才会这样，我觉得应该反思的另有其人。”我反呛了一句，这才开始打量这个熟悉的地方。
犯罪巷。
“希望你的书灵朋友们情报准确，这地方不太欢迎外来人，”杰森抱臂站在我身边，壮硕的神曲在月光下投出一大片黑影，“跟紧我，如果你在这里迷路，说不定我下次见你就不知道是在世界的哪个角落了。”
我捏紧了书包背带，谨慎点点头，快步跟上了他。
如果说钻石区是哥谭繁华的象征，那犯罪巷就是贫穷的缩影，无数的暴力与犯罪在这里滋生，繁殖，然后又消失，在犯罪巷出生的大多数人，最终都会在这里死去。
他们中有人离开过这里，但是在外漂泊一段时间，就又会回到这里，犯罪巷仿佛有种莫名的磁场，让这里的人一辈子困于其中，无法脱身。
我悄悄瞄了一眼杰森，从对方的神情上看不出什么明显的情绪。
或许他也从来没有离开过犯罪巷。
那个撬了蝙蝠轮胎的叛逆男孩，有没有预料过他后面会发生那么多事情呢？还是说当时的他只是想着可以不睡在石板上或纸箱里，有张床能睡就够了。
我不知道。
从某个意义上来说，我也没有真正了解过我的家人。
……-
“安吉丽娜就住在这里，”被杰森找来引路的小孩带着我们七拐八拐，来到了一出看上去略显简陋的出租屋，“不过她可能很久都没有回来了——至少我是很久没有看见她了。”
杰森不置可否，只是按照之前的约定给了小孩五美元。
身上穿着脏兮兮衣服的男孩嫌弃地看了一眼那张钞票，“价格最低的流莺都比这赚得多。”他语气带着不满，手上却把钱攥的紧紧的。
“知足吧，我以前干一周的活也就这么多钱，”杰森哼笑一声，他说的是自己以前当罗宾的时候，帮阿福打扫卫生所收获的一周零花钱，“好了，这里没你的事了。”
男孩没再说什么，扭身就跑了。
我望着男孩跑走的身影，直到消失不见，才把自己的目光移了回来。
结果正准备开门的时候，被一只大手摁住了头，“你是有达米安的人了，别花心，否则小心恶魔崽子先杀了那个小子，再把你截肢。”
“你在想什么呢！别污蔑我！”我拍掉他的手，把头发打理好，“我只是……好奇你以前也是那样的吗？”
“我比他混得好多了。”杰森哼了一声，伸手推开了门。
我们终于进入了安吉丽娜的家。
……-
根据书灵们的消息，它们中有书看见安吉丽娜拿着那张红色的传单走上了楼顶，然后一跃而下。
当场身亡。
场面非常惨烈。
我把消息传给了杰森，半个小时后就得到了她的全部信息。
至于为什么没给布鲁斯……懂得都懂。
我暂时还不想被限制人身自由。
“这里也有红色的传单，”我拾起桌子上的红色传单，与蝙蝠洞的那张一模一样，“这上面没有任何的联系方向，她到底是怎么和腐朽盛宴联系的呢？”
人是不可能无缘无故自杀的，虽然每天都在结束自己生命的人不在少数，但大部分都事出有因。
至少我是没见过谁没事自杀玩玩的。
死不掉的人例外。
“小红把她的手机信息解析完成了，无论是现有的信息还是删除的信息，都没有相关的联系。”杰森快速地扫了一眼提姆发过来的信息，给到我这边的就只有一个结论了。
那能是用什么方式呢？最传统的送信？还是某种不为人知的精神链接？
可能性众多。
“如果要知道具体的方式就要比对死者的相同点，按我对蝙蝠侠的了解，他应该已经完成了，”杰森晃了晃车钥匙，非常有耐心地给我讲解着，“当然，不出意外的话，如果我们现在去蝙蝠洞，一定能直接得到资料。”
我奇怪地看了他一眼，“你以前对这种事都不热衷的，说实话你当时愿意帮忙的时候，我一直怀疑你另有目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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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只是想看看我们最小的妹妹叛逆起来是什样的，这也算是你融入这个家的一大步。”
原来是想看好戏，我叹了口气，“我现在也不知道我的叛逆会是一个什么样的后果，说真的……我在做我从来没有想过的事情，”一想到这我就有点惆怅，“，也许蝙蝠侠是对的，我在冲动行事。”
“这不重要，谁都冲动行事过，还有人为此丢过命呢，你这算什么？”杰森把头盔往我脑袋上一套，“不是谁都能像蝙蝠侠那样，理智地变成一个精神分裂症的疯子。”
我：……
说句实在话，我觉得我现在对于他们俩之间的不对付有了更深层的理解了。
“卡琳！先别回蝙蝠洞！和安吉丽娜相同的地点，有人准备自杀了！”我才刚迈出门，就听见书灵在我的脑海里大叫。
我瞬间改变了主意，“去安吉丽娜自杀的大楼！有人要做同样的事情了！”
杰森也没多说什么，长腿一跨就上了车，立即发动了摩托，“上车。”
我不敢多耽误，赶紧上了车，紧紧抱住了他的腰。
红头罩的摩托一路风驰电掣，我被风吹得都不敢探出头来，杰森还有空接了一个红罗宾的通讯：“温馨提示，蝙蝠侠和你们是一个目的地。”
我听见杰森“啧”了一声，“他总是阴魂不散，”然后摩托就开始明显提速了，“我也算是习惯了——你还要去那边吗？”
这句话是在问我。
“去！他是蝙蝠侠又不是蝙蝠怪！我找我的真相，和他有什么关系！”我缩在杰森的背后，大声喊道。
风呼呼地从我身边飞过，我听见了杰森大笑的声音，和提姆懒洋洋的一句“红罗宾下线”。
“就是要有这样的冲动，卡琳！”杰森一个急转弯闪过了一辆车，“哪怕之后会后悔！”
我抓紧了他的衣服，没说一句话。
……-
蝙蝠侠比我们到的要早。
等我和杰森上了楼顶，他已经站在那里了，在看见我和杰森过来的时候，他没说什么，只是对着站在危险地带的女人低沉地开口：“我可以帮助你。”
我抬头，看见那个女人面朝着我们，她身形消瘦，目光平静且悲伤，金色的长发被风吹得飞扬，手里还紧紧攥着十字架项链。
我向前两步，女人终于注意到了我，她打量了我一会儿，居然笑了。
“你和我的女儿差不多大，但她现在已经出不了病房
了。“说到这，她的神情又变得悲伤起来。
“所以你想用这种方式为她续命吗？”我瞥见了被她踩在脚下的红色传单，大概猜出了前因后果，“如果这个方式是假的该怎么办呢？你的女儿会失去一个亲人！”
“可我已经别无他法，她的病情很严重，我已经为此付了很多钱，欠了一大笔债，可她的病情甚至恶化了，”她垂下眼帘，似乎是感觉到了什么召唤一样，“她是如此渴望活着，努力与病魔做着斗争，我却无力继续支持她了。”
“世界究竟为何如此无情？要逼迫一个想死的人活着，却又逼迫着一个想活着的人去死？”女人喃喃出声。
而我只感觉耳边轰鸣一声，当我与她对视的时候，我确信那时我的耳边出现了一首沉痛的乐曲。
女人的心在唱着悲伤的歌。
如此哀恸。
她的目光落在我身上，又往后退了一步。
现在她离坠落不过一步之遥。
“你在哭什么呢？”
女人的声音轻柔。
我这才注意到自己不知何时已经泪流满面。
“我可以帮你还上债，承担你的女儿的医疗费用，”蝙蝠侠沉着声音，向前一步，“让我来帮助你。”
女人笑了。
“已经太晚了。”
她将十字架吊坠扔给我，在我还没反应过来的时候，再次后退一步，整个人从楼顶坠下！
蝙蝠侠和红头罩迅速出手，钩爪却被不知道哪家的阳台挡了一下，没能成功抓住女人。
“砰！”
带着微笑的女人坠楼而亡。
我失神地看着手里的十字架项链，耳边不断回荡着女人的那句话：
“世界究竟为何如此无情？要逼迫一个想死的人活着，却又逼迫着一个想活着的人去死？”
那一个人究竟要被逼迫到什么地步，才会义无反顾地走向死亡？如此不顾一切，甚至平静得仿佛即将失去的不是自己的生命。
“卡琳？”杰森喊了我一声，却没有换得我的任何注意。
“你为什么要做这样的事？”我头也没抬地问道。
“？”
我没管杰森的疑惑，转头将目光移向那个从阴影里走出来的男人。
还是那身灰色的大衣，戴着一顶旧帽子，男人闲庭信步地朝我走来，面上是一派温和的神情。
“咔哒”一声，杰森的子弹上膛了。
但男人显然没管这样的威胁，他只是对我说：“你的能力又进化了，阅读者。”
“你在逼迫我做出选择。”我懒得搭理他那些无谓的客套。
“我只是在给出更多的选择给你，最后这一切还是要取决于你，”男人否认了我的说辞，他的目光中居然透露着关切，“曾经的你太过坚定，看不见你还有更多的路可以走，而现在，你已经开始动摇了。”
“……你用这么多人的生命逼迫我做出选择，却还在说我动摇吗？”
“我们没有逼迫任何人做出选择，无论是你还是他们，我们只是提供了另一种可能性，无论他们选择哪一种，我们都不会干涉。”
“只不过，让我好奇的是，按照你的理论，无论是我们还是文明，都曾经逼迫着你做出了选择，为什么现在你只怪罪我们，却坚定地站在守护的那一边呢？”
我猛地抬头看向他。
“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我咬着牙问他，“你是在用我所珍视的东西，和你们这群家伙做比较吗！”
听见我的话，男人逐渐收敛了温和的神色，那张面无表情的脸看上去居然还有点可怕。
“原来如此，你也被玷污了啊，”他轻轻地叹息了一句，似乎是真的很为我感觉到惋惜，“我还以为……算了，每一任的阅读者大概都是这样，因为文明总是能比我们更快找到合适的人选，所以阅读者们总是和我们站在了对立面。”
“但我之前说的话是真的，卡琳，”这是他第一次没有称呼我为“阅读者”，而是直呼了我的姓名，“你原本就应该属于腐朽盛宴，那张邀请函仍然有效。”
“我们期待你的到来。”
男人又在我的下一个眨眼间消失了，仿佛从未到来过一样。
我却因为他的话而一愣。
他刚刚说……他之前说的话有效，可说我原本应该属于腐朽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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宴这句话，是女主人说的啊。
那张邀请函……也是女主人给我的。
为什么他要说……？
“如果你不接受我的爱意，就只能引来他的仇恨，你跑不掉了，小小鸟，你再也跑不掉了，阴影里的怪物已经出现，它会把你一口吞下。”
卡片上的话突然出现在了我的脑海里。
她是爱。
灵感狠狠地敲击了一下我。
所以他是恨。
灵感又重重地敲击了一下我。
我深吸一口气，瞬间明白了灵感敲击的意思。
他们是一个人。
因为爱恨本为一体。
第64章 第六十三本书我永远清晰地知道我在做……
我们没有在那里多停留，蝙蝠侠要留下来处理后面的事情，而我被杰森送回了庄园。
“好好休息。”杰森送我到庄园门口之后就只说了一句话。
我沉默地回到了自己的房间。
死亡总是能给人很强烈的冲击感，特别是在目睹尸体的那一刹那，只会让人大脑一片空白。
我从没有如此直接地面对过死亡。
“这件事情因我而起，那就必须要因我而结束，”我坐在书桌旁边，翻开了抽屉，里面是我从蝙蝠洞拿回来的邀请函，“我已经和腐朽盛宴浪费了太多的时间，现在这一切应该被弥补回来了。”
“卡琳……”《神曲》犹犹豫豫地叫了我的名字，却没能说出话来。
它很了解我，所以知道现在阻止不了我。
“所谓的可能性不过是一个假象，它似乎是多给了人们一个选择，但实际上是帽子戏法，在众多选择之中，只有一个是可接受的，”《博弈论》从书架上飞出来，闪到了我的面前，“给你的选择也是一样的，因为知道你不可能见死不救，所以你现在也只有唯一的一个选择。”
“*生存还是死亡，这是个问题。”《莎士比亚悲剧集》慢悠悠地开口道，他和《莎士比亚喜剧集》一起亮起了光，“文字是有力量的，卡琳，当走投无路的人看见了它们，就会被文字所蛊惑。”
“或许你确实应该和他们谈一谈了。”
我沉默了一会儿，然后拨通了芭芭拉的电话。
“卡琳？”
“我需要你的帮助，芭芭拉，现在没有更好的方法了，我必须去见腐朽盛宴，否则这场闹剧不会停止，”我在她开口之前打断了她的话头，“就算自杀风波结束，他们也会用一个接一个的办法逼我就范，帽子戏法，我别无选择。”
芭芭拉那边安静几秒，我才听见她叹了一口气。
“我会随时追踪你的位置的。”最后，聪慧的姑娘只说了这么一句话。
“阅读者收到。”
……-
见腐朽盛宴是一件很简单的事情。
当我拿着邀请函走出房间的时候，看见的不再是熟悉的走廊，而是一个陌生的，金碧辉煌的大厅。
“欢迎你，卡琳。”身穿灰色大衣的男主人朝我迎面走了过来，不久前我们才在楼顶上见过，而他似乎也并不意外在这里看见我。
我不想理他，只是自顾自往前走着。
“不带上几本书吗？”他很是关切地询问道，就好像是真的在为我担心一样。
我摇摇头，“不用，你们要的是阅读者，不是书灵。”
男主人对我露出一个笑容，“你一直很聪明，从来如此，阅读者从来都没有愚蠢过，哪怕有时他们的聪慧并不为世俗所认同，”他目光平静地望着我，“可惜他们从来不认同我们，总是站在自己
的地盘不肯离开。”
“别说废话了，为我介绍你们吧。”我冷漠地移开视线，不想理会他的任何蛊惑。
男主人的笑容又加深了一些。
“你是第一个进入腐朽盛宴的阅读者，我当然很乐意为你介绍这些，如你所知的那样，腐朽盛宴的人一直不多。”
这点布鲁斯在资料上写过。
我当时看见的时候只觉得很震惊，因为我一直以为腐朽盛宴是一个庞大的组织，人数没有过千也得有几百，就像刺客联盟那样。
但无论是调查还是审问的结果，都表明了腐朽盛宴的人数非常稀少，只有不到五十个人。
而且他们似乎是在刻意地保持着这个人数，这么多年来，他们并没有爆发性地增长过人数，也没有过分地减少过。
但不是所有组织都有撒拉路之池，也不是所有人都能活那么长时间，在长久的岁月中，腐朽盛宴的部分人员死去，就会立即填充新的人员进来。
唯一不变的，只有男主人和女主人。
而现在看来，他们还是一个人。
恶魔之首借助撒拉路之池的力量让自己获得永生，而腐朽宴会的主人似乎其本身就不会消失。
我很好奇他们是怎么做到的。
如果不是某种特殊的力量，就是他们本身就是某种更高位的存在。
“我们的成员总是喜欢分成三派，这是一个不知道什么时候流传下来的传统，或许在很久之前就是这样了，”男主人看着我，却好像又没在看着我，他的目光落在了远方，像是在追忆着什么，“我没有阻止他们，因为我也很好奇最后他们会变成什么样。”
“你觉得呢，阅读者？”
我站在原地思索了一会儿，给出了答案，“如果不是从一开始就是这样，那大概是你们遇见阅读者之后，才变成了这样。”
在我最初遇见客人的时候，他就对我说过：“‘厨师’想要杀了你，‘侍从’想要利用你，只有‘客人’是真的欢迎你。”
如果这句话是真的，那么腐朽盛宴的内部分歧就是从阅读者开始的，在此之前，他们并不存在内部派系组织的问题。
“似乎是这样的，时间实在是太过久远，而我的记忆也已经被磨灭了太多了。”他将目光收回，转身推开了一扇门。
“进来吧。”
……-
这是一条昏暗的走廊，唯一存在光亮的，只有墙上的壁灯。
我抬起头，看着墙壁上所绘制的五彩壁画，总觉得它出现在这里太过突兀。
“请原谅，以前没有那么多能记录事情的方式，我们只能用最原始的方法，但后来，这就成为了一种习惯了，”男主人抚摸了一下壁画，然后拍掉手上的灰看向我，“如果我猜的不错，你应该对我的身份已经有了想法。”
“女主人是爱，你是恨，你们本为一体，但偶尔会以两个身份出现在人们眼中，所以人们一直以为你们是一个人。”
男人微笑着点头。
“当我是女主人，我总是更疼爱侍者，而当我是男主人时，我却更认同厨师。”
……这样来说的话，客人不就很可怜吗？
“客人从来不会在乎这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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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们的忠诚代价高昂且保质期短暂，如同鸟类一般，只会在这里短暂地停留，然后就又不知道飞到了哪里去。”似乎是看出了我的疑惑，男主人贴心地为我解答道。
“可首先邀请我加入的就是客人？”
“不过是假意表达忠心的一种方式，你的拒绝是他们的意料之中，而你的答应则会是他们的意外之喜。”男主人风轻云淡地回答了这个问题，从他的态度来看，他似乎是相当不喜欢客人的。
我记得女主人也很不喜欢客人，他俩不愧是一个人。
“你到底为什么说我属于腐朽盛宴呢？”这个问题我憋了很久了，这次终于没憋住问了出来，“或者为什么要说阅读者属于腐朽盛宴呢？”
如果我能证明我不属于腐朽盛宴，他们是否就会放过我？
“要回答这个问题很简单，但首先你要对我们有一个认识，你认为我是什么呢，卡琳？是爱？是恨？”
“爱恨本为一体，你们赋予它另一个名字，叫作欲望。”
“我是被文明剔除掉的一部分，是他认为不需要的一部分，因为文明应当如同一个精密的机器，按照自身宏大的规则运行，所有的可能性都被包含在内，连同它最后的覆灭都已经被计算完成。”
“可在这一切之中，一个变量出现了，就像是电脑上的病毒，扰乱了所有的程序，于是文明开始紧急排查，最后找到了我，并且将我剔除出去。”
“是不是很可笑？我是你们人类与动物最密不可分的一部分，却被文明认定是不必要的事情。”
我几乎是震撼地听着他说这些。
在此之前我完全没有想过这个组织会与文明扯上关系，我一直以为这就是单纯的一个想要破坏世界安宁的组织。
现在看来似乎并不是这样。
“可如果没有欲望，文明又因何可以继续前进？它的程序出现了错误，它也认识到了这一点，但是已经剔除出去的东西是很难再安回来了，”男主人带着我走过一幅幅壁画，画面上正是他所说的那些事情，“破镜难以重圆，哪怕它是文明本身。”
“那我……那阅读者……”我开始语无伦次了，“那我们这些阅读者究竟因何而存在？”
“阅读者，即聆听书语的智慧之人与先见之人，书灵们应该告诉过你，每一任阅读者的出现，都是因为有威胁文明自身的事情出现了，而阅读者的存在，是为了帮助人们更好地度过难关，”男主人几乎将《神曲》的话复述了一遍，“这句话没有问题，但它并不完全。”
“文明筛选阅读者只有一个原因，那就是帮助破镜重圆。”
“你们的唯一任务，就是帮助欲望重回文明，而你们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达成这个目的，而书灵的存在，也是为了这个伟大目标。”
我彻底失语了。
一切都与我想象的截然不同，这不是什么勇者斗恶龙，然后拯救世界的故事，这就是一盘不知道有多大的棋盘，每一任阅读者包括我在内，都是这个棋盘上的棋子。
而欲望与文明看似各执一方，实则却是为了一个目的。
“你在骗我……你一定是在骗我……”我不可置信地后退两步，实在是无法接受这个结果，那些书灵的善意，我那奇异的天赋，在此时看来，不过是被推上了桌的筹码。
童话般的表象破碎，留下的不过是一地鲜血与内脏。
我目前所遇到的一切都是安排好的吗？我的未来早已被计算完毕，于是在我所不知道的时候通过了文明的筛选，成为了阅读者，获得了能力。
然后苦痛从那一刻便向我袭来，一步一步将我打造成了文明想要的样子，等我经历了这一切，准备与这个所谓的腐朽盛宴鱼死网破的时候，又告诉我那曾经我所做的一切毫无意义。
那我的悲惨究竟为何存在？
那我又为何存在于此？
我跌坐在地上，只感觉到了眼前一片天旋地转，大脑下意识地想要否认男主人所说的话，想倾尽全力证明我所做的一切都是有意义的。
“这就是为什么，我总说你们阅读者喜欢守在一个地盘
上的原因，“男主人站定在我面前，蹲了下来，“你知道吗，卡琳，其实每一任阅读者都能代表一类书，他们因为数量稀少，所以鲜有重复。”
“在你的上一任所代表的是哲思类书籍，在我告诉他这一切之后，他吞枪自杀了，上上一任是剧情类，她为自己设计了一个极具冲突感的故事线，最后留下了一个意味深长的结局。”
“而当我看见你的时候，我就知道你代表了童话，人们将最美好，最幸福的一切融入其中，或许过程悲惨，但一定会有好的结局。”
“说实话，我很震惊，最开始我还以为文明那个机器终于疯了，现在我才能理解了，你确实足以代表童话，这也是‘爱’为什么那么喜欢你，或许在历代的阅读者中，她是最喜欢你的。”
我眼睛止不住地流泪，却还是在听见他说这句话的时候抬头看向他。
“那……你为什么要这么对待我？”
男主人露出了一个温柔的笑容。
“其实最开始我并不存在，欲望之中唯有爱，她深爱着一切，抱有着深切的期待，可以回到文明之中去，因为她知道文明也愿意接纳她。”
“可无论她与文明尝试多少次，结果总是不尽人意，于是文明说，那就找个人来帮忙吧。”
“于是第一任阅读者伴随着书灵出现了，他明白自己的任务，却怎么也没办法做到。”
“或许是时间不够，他们如此认为道，于是第二任阅读者出现了，她的能力强大，却因为个人私欲与文明拍板叫价，最后死于自我贪婪之中。”
“文明吸取了教训，清空了书灵的记忆，并且第三任阅读者出现后，没有告知他的任务是什么，只是不断地引导着他，事实证明，这个方法是可行的，它的确有效了。”
“可是阅读者的审核要求实在是太过严苛，能起到的作用就算是有，也变得微不足道起来，‘爱’实在是等得没耐心了，她冲过去和文明吵了一架，但依旧没有效果。”
“于是她就这么等啊等，最后她终于按耐不住了。”
“‘这又不是我的错，凭什么我要和它一起承担后果？’漫长的等待让‘爱’不再那么热爱这一切，她开始暴怒，开始埋怨，于是，我就这么出现了，从那时起，爱恨为一体，便是欲望。”
“……”我沉默地看着他。
男主人也不理会我的沉默，只是自顾自地接着说道：“后来，我们就成立了腐朽盛宴。”
“为什么？”
“因为如果文明无法解决自身的麻烦，却硬要让我们和它一起承担后果……”男主人的笑容变得狰狞起来，像极了我在阿卡姆疯人院见过的那些笑容，“那为什么不干脆带着那个愚蠢的废物一起消失，一了百了？”
至此，腐朽盛宴的男主人终于露出了他的真面目。
我却意外地平静了下来。
“那阅读者们积攒的努力，不就都白费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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