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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30(2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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黎嫣接着问宋再旖打了谁。

她没在场,不知情,这对她来说实在是稀奇事,甚至其实当初高二很多人也都是这反应,觉得平时连喜怒都懒得摆脸上的一个人,平时对无关紧要者不会多看第二眼的一个人,居然会多管闲事,还不惜搭上自己的前途和名誉。

挺不像她的。

宋再旖淡笑着说没谁,而后直接把话题揭过,说吃饭去吧,揽着闻栀肩膀的手也没松,闻栀因此抬头,望向她的目光充满疑惑,宋再旖说:“一块儿吧。”

……

后来聂书迩还把贺庭周也叫上了,他拦男生那一下宋再旖背对着可能没注意,但她看得清楚,说起来没有功劳也有苦劳,这回轮到黎嫣开口问她这又谁,聂书迩想了想答:“我们年级第一。”

话落,有人嗤笑了一声,挺轻,挺不屑,不过转瞬淹没在车来车往的喧嚣里。

叫的车也很快到,一行人浩浩荡荡地往火锅店去。

进点刚过六点,工作日却因新店开业而依旧火爆,服务员就给她们拼了个大桌,黎嫣请客,自然是她主导点菜,先问一圈在座的有没有忌口,聂书迩说她不怎么吃动物内脏,黎嫣有些遗憾地说行,默默把牛杂双拼删掉,沈既欲不挑,贺庭周也说都可以,视线轮到闻栀那儿,她摇头,意思是没忌口,黎嫣心里差不多就有数了,准备下单,宋再旖在这时候开口:“锅底你备注一下别放姜片吧。”

黎嫣愣了秒抬头看她,“你不吃生姜?”

然后询问的目光又投向沈既欲,发现他也正朝宋再旖瞥过去一眼,像是和她没差地得到了一个颠覆认知的答案,但他又很快收视线,似乎想通了,低头继续拆碗筷的包装,拎热水壶消毒。

贺庭周打字的手部动作缓了几秒。

而宋再旖没多解释,只点头嗯一声。

店里虽然人多,上菜速度倒还算快,一道接一道陆陆续续地上桌,快要齐之前服务员端着六份蘸水过来,有鲜辣的有不辣的,各一半,问他们怎么分。

闻栀因为长痘要了一碗没放小米辣的腌菜膏蘸水,聂书迩是辣椒脑袋,没客气地拿了辣的,黎嫣也拿了上面一层红油的。

剩下一份鲜辣,两份不辣。

贺庭周先动,可是他刚放到面前一秒,就被沈既欲起身端走,问他一句“伤口想发炎吗就吃辣”,边说,边和桌边剩下两碟没什么区别的不辣口调换,同时将那碟铺满辣椒面的蘸水往自己面前一推,再然后把终余的那份腌菜膏蘸水给宋再旖递过去。

一整个动作行云流水,快到贺庭周都怔住,还没说话就这么被沈既欲安排了,快到宋再旖十秒后才反应过来,回味琢磨着沈既欲刚对贺庭周说的那句话,缓缓侧头看他,打破一桌沉默:“你不是也不爱吃辣?再点一份呗。”

沈既欲重新坐下了,“少吃点没事。”

……

菜也在这间隙上齐了。

乌鸡汤底煮开后沸腾着香味,里头确实没放姜片,枸杞红枣倒是放得多,服务员见这一桌围坐的男男女女年龄看着都不大,搭在椅背的除了他们脱下的外套,还有书包,揣度着该是学生,但一个两个给人感觉又很早熟,烫着菜,聊着天,有种金玉堆里养出来的松弛感,也算是独一份。

吃菌的注意事项无需多说,沈既欲只让服务员帮忙茶壶里添点水。

聂书迩是真饿了,下午后来她被抓去替补参加了个班级拔河,虽然两场就败,但还是费她不少力气,也不顾淑女形象地埋头吃着,但就这样还能搭上黎嫣的话题,过了会儿又抛给宋再旖,贺庭周,一桌或深或浅、或主动或被动有交情有关系的人,在整个大堂的烟火气中微妙地形成一个圈儿,谁和谁都能聊上两句,只不过闻栀相对沉默,她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头脑一热地答应宋再旖来这,她现在明明应该在家淘米热菜等妈妈下班。

低头想着,一筷牛肉放到碗中,身旁宋再旖让她多吃点,聂书迩也搭腔:“是啊,闻栀你太瘦啦,抱起来都硌骨头。”

宋再旖扭头看她,“你抱过?”

聂书迩就愣一下,然后挑眉笑一下,“抱过,怎样?”

宋再旖收回筷,说不怎样你挺牛,说完想喝口水,拿起来才发现杯里已经空了,而刚要倒,旁边沈既欲已经顺手接过她的茶杯,倒水,满上,再推回她手边。

两人对视一眼。

他同样斜额示意她也多吃点,嘴角还斜着淡淡的笑,眼睛顺势从上到下在她身上飘了两秒,宋再旖当即明白他的意思,桌下的腿没忍住去踢他,刚发出不轻不重的一点动静,膝盖就被他一手按住,她动弹不得,宋再旖只能瞪他,对面黎嫣看过来问什么声音,她才不得已别头。

聂书迩也听着了,咬着筷子抬眼,目露探究。

就这档口,身后不远处突然“呲啦”一声椅脚后撤与地面摩擦的刺响,这一下直接盖过宋再旖想要打马虎眼的第一个音,转移所有人的注意力,可也正是有人起身的这一下,在那桌和她们这桌之间的过道上,恰好经过一个服务员,端着满满一扎鲜榨玉米汁,还冒着热气,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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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及防地被这把向后推开的椅子撞到腰,整个人身子往左边歪,手里玻璃壶没拿住,那时宋再旖刚巧是服务员正前方的人,眼看那扎玉米汁就要朝她泼来。

全场有两三秒的低呼倒吸,聂书迩紧张地喊一句再旖小心,宋再旖也想躲,也能感觉到手臂被沈既欲扯了下,可惜这下没能把她拉过去,她的身子跟着晃了晃,仍在即将受害的范围中,可是就在千钧一发之际,她突然被另个方向的另一股力更重地一推,屁股离了凳面儿,整个人直接往沈既欲身上栽,他眼疾手快地托住她,将她护进怀里,而满扎玉米汁就在这陡然空出的间隙中滑过一道弧线,玻璃壶也从服务员手里脱离,砸在地上,玻璃四溅,汁水淋漓,满目狼藉。

缓几秒,宋再旖后知后觉地回头,就看到闻栀皱着眉,推她的那只手因为没来得及收回而被烫得通红一片,白色毛衣被玉米汁染了颜色,浓稠汁液正顺着她的手臂湿哒哒地往下滴。

手背还有道小口子,泛出丝丝血珠,看样子是被飞起的碎玻璃划伤的。

因为自己毫无征兆起身而惹祸的那人懵了,服务员也懵了,沈既欲和贺庭周反应来得都还算快,一个去找大堂经理要碘酒纱布,一个往门外药店去买烫伤药膏,宋再旖扶闻栀往洗手间走,水龙头开到最大,对着烫伤的地方冲了又冲,却无法避免伤口,凉水刺骨,同时刺着伤口,让闻栀眉头越皱越紧,下嘴唇也咬着,但愣是一声没吭,没喊痛。

宋再旖问她是不是很疼,闻栀说还行。

她一向都很能忍的,这点痛算不了什么。

从洗手间回到桌边的时候,碘酒纱布买来了,烫伤药膏也拿来了,出了这档子事,经理作为商家难辞其咎,也急得不行,又是道歉又是提赔偿,但全浮在言语层面,翻来覆去地说,宋再旖听的烦,手上动作没停,而后猛地一抬眼,朝他甩冷冰冰的两个字:“闭嘴。”

经理被她眼里风雨欲来的愠怒唬到,瞬间没声儿了,只能干站桌边,旁观宋再旖帮闻栀消毒,涂药,包扎,一套流程老

练利落,所有的做完才重新看回他,那眼里明晃晃是“现在可以聊聊了”的意思。

可没等她站起来,肩膀被沈既欲轻轻按住,他偏头让她坐着别动,然后说:“歇会,我来处理。”

第24章 SEV我的和你的

宋再旖点头。

沈既欲去处理这事儿的后续了。

他跟着经理离开的背影透出一股冲天的没完意味,不过十七岁的年龄,应对起这些却从容不迫,游刃有余,顾客的失,服务员的错,店家的责,他一一讨了说法,最后结果就是不仅帮黎嫣免了这顿请客的钱,还替闻栀要到了一沓蛮厚的医药费,连着那瓶碘酒一块儿交给她时,闻栀伸手刚要接,有人就已经先她一步替她拿了,放进她书包。

沈既欲因为宋再旖这一举动看她,而后又徐徐转向闻栀。

发现闻栀也正望向他。

两人继昨天中午在食堂之后的第二个对视,这次闻栀没回避,迎着沈既欲浓烈的打量目光。

……

万幸的是,闻栀伤的是左手,对生活没什么太大的影响,可是宋再旖说什么也要送她回家,闻栀拗不过。

六人分别在店门口,沈既欲目送宋再旖和闻栀上了一辆公交车离开。

夜幕深重,映在窗上的街景斑斓,两旁路灯都因车辆颠簸而被拉成流线,勾勒着此时穿梭在车厢里的两道人影,宋再旖刷完卡,一手拎闻栀的书包,一手拉着她,找了个后排的位子坐下,肩挨着肩,耳语着。

公交很快驶出他的视野,沈既欲收回眼,转身要走时看见此时仍站在店外台阶上没动的贺庭周,愣了下,然后笑着问:“怎么,是要我送送你?”

贺庭周见他看过来,也笑,然后下台阶,一级,两级,边走边说:“送我就算了,我们俩不顺路。”

“你怎么知道不顺路?名品壹号不远。”

这句话成功让贺庭周脚步一顿,沈既欲八风不动地注视他,可也仅仅顿一秒,贺庭周继续低头往下,“我们俩不熟。”

沈既欲认同地耸肩笑了笑。

“宋再旖朋友挺多的,校内我知道的就有好几个。”

贺庭周慢慢从俯视到平视他,虽然下了台阶,两人之间仍有三步左右的距离,沈既欲依然无动于衷,贺庭周也不以为意,径自朝他走。

走一步,说一句:“闻栀是一个。”

不知出于何意而被特意提及的一个名字,由此想到今晚火锅店里发生的事,沈既欲眉心微动。

“我算一个。”

朋友,一个遥远又亲近的身份,她朋友成群,正数倒数,他大概都在中间的位置,进一步很辛苦,退一步舍不得。

“还有黎嫣这种你们校外那圈儿的。”

最后一步,彼时路口绿灯放行,车流带起一阵烟气和寒风,贺庭周终于站到沈既欲面前,说最后一句:“你也是其中之一。”

……

不知道过了多久,应该也没有很久,因为绿灯还没变红,车还在过,沈既欲笑出来,问贺庭周说完了吗,贺庭周没有回答,沈既欲就直接视作默认,点一记头后抬手,贺庭周因此警惕地看他,他笑得就更懒,“怕我打你啊?”

然后也不等贺庭周开口,仍旧我行我素地扯住他衣领,不轻不重地掸了几下,又眯眼瞧了瞧,才满意地说:“好了,干净了。”

贺庭周问沈既欲到底想干嘛。

“我想干嘛。”沈既欲放下手,插回裤袋,又变回那副懒到没边的作态,“我还能干嘛,当然是替再再关照一下她的朋友啊。”

一个替字,一声再再,一句关照,就这样无需废话地将自己置于这场情感对弈的上风,意气风发地占据主导地位,贺庭周皱起眉,而沈既欲向前俯一点身子,挨着他耳畔继续道:“我以为昨天在医务室说得已经够清楚的了,贺庭周,你当了她多久的朋友,我又认识她多久。”

也配拉他当一丘之貉。

繁华街头的喧嚣并没有影响两人间这几秒的绝对沉默,随后黄灯开始闪的时候,沈既欲嗤笑一声,想说贺庭周也就这点隔靴搔痒的本事,但话没出口,贺庭周先说:“是,我比不上你。”

红灯了。

路面的涌动渐渐平息,贺庭周看着沈既欲,薄薄一层镜片折射着周遭闪烁的点点尾灯,镜片之下他的眼膜颜色有些淡,所以弱化眼底的笑,这样极度坦然的一句,是他但又不像他会说出来的话,仿佛经过了某种洗礼然后得出的彻悟,可沈既欲直觉这并不是他此番真正的落点,因为以退为进才是贺庭周惯用的伎俩。

果然,两秒后贺庭周峰回路转地说道:“但总有人可以。”

沈既欲就顺势问他觉得谁可以。

“我为什么要告诉你?”贺庭周不答反问,如同一场哑谜,沈既欲才刚刚拿到题面,而他已经手握答案。

沈既欲保持着盯他的状态,听到这话缓缓点头,“行,那你最好永远别让我知道,这样我全部的精力就能都放在防着你,你想追宋再旖,门都没有。”

狠话撂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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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的手机跟着响。

拿出来那瞬间屏幕光映着两个人的眉眼,来电显示同时映入两个人的眼帘,沈既欲笑了,直视着贺庭周右滑接通,开免提,喂一声后宋再旖的声音从那头稳稳地传过来,问他有没有看到她的校牌。

“嗯,在我这儿。”沈既欲说刚吃饭的时候她随手摘了放桌上又不小心碰掉,被他捡着了。

宋再旖明显松一口气,朝他说了句谢谢,扬声器里还断断续续传来她那儿公交到站的播报声,和一些衣服摩擦的细小动静,沈既欲问她到哪了,她说闵福路,还有两站。

“注意安全。”

“好。”

……

电话挂断,宋再旖顺手点进微信,又是很多条未读消息,不记得什么时候加过的一个群里此刻热火朝天,在讨论年底去哪玩,都是一些人傻钱多没追求的富二代,说旅游无非是换个地方泡吧泡妞,她看了几行就点了退出群聊,页面一下清净,公交车也已经驶离中央商圈,车来车往人潮熙攘的喧嚣抛之耳后,心也一下静,于是想起沈既欲寒假要去俄罗斯滑雪的事儿,思索两秒,又给他发去一条消息,问他今天签证办得怎么样。

然后往下滑,发现许挽乔十分钟前给她发来一条消息,问她对歌剧有没有兴趣,附带两张全英文门票,宋再旖扫一眼时间,是这周六,但剧目名字看都没看,她直接回说没兴趣,让许挽乔跟宋砚辞看去,结果许挽乔也直接发了个语音过来,挺不爽地跟她说宋砚辞又出差了。

“你妈我现在跟守活寡一样。”末了,她还补这么一句。

这趟公交不算重要路线,还是从市中心往外开,每一站下的人比上的多,到了这个时候,车内放眼已经空荡,宋再旖播着这条语音时又正巧经过一条隧道,视野很暗的情况下听觉就会敏感,所以哪怕宋再旖没有开扬声器外放,闻栀坐在她身旁,还是听得一清二楚。

许挽乔这号人物于闻栀而言并不陌生,在宋再旖被叫家长的那天见过,如果说宋再旖还只是一朵含苞待放的玫瑰,娇艳裹在沾满青涩露水的花瓣下,那么,许挽乔就是一朵完完全全绽放的大丽花,美得毫不费力,脾气也辣,进门被年级主任告知叫她来是因为宋再旖动手打人,却反过头来质问年级主任宋再旖怎么可能平白无故干这种事,什么原因什么理由在座各位应该比她清楚,再退一万步来说,就算是宋再旖的问题,她这么优秀的女儿犯点小错怎么了。

就是这样近乎无理的袒护,偏让几个校领导当场哑口无言。

就是这样的许挽乔,让闻栀骤然

明白了宋再旖身上那种随心所欲的淡漠劲从何而来——来自无条件偏爱的父母和可以兜底一切的家庭。

她不得不承认有些人生来命好,可她不羡慕宋再旖。

也是那天下午,宋再旖跟她谈完,原本说着到车上等宋再旖的许挽乔去而复返,从口袋拿出一包纸巾,抽两张递给她,然后微微倾身,轻抚她的肩膀,说:“受委屈了吧孩子,别哭了。”

宋再旖在旁边看了两秒,见她没有反应,就接过那张纸,伸手替她擦去眼泪,叹一口气,“让人看见了还以为欺负你的是我。”

因为她发现自己比谁都希望宋再旖过得更好。

希望宋再旖永远无灾无恙。

……

而语音播完的刹那,公交车驶出隧道,万家灯火重新洒满车厢,洒在宋再旖因为司机踩刹而微微晃动的发丝,空气里一股淡香,闻栀看着宋再旖唇角勾起,然后懒洋洋地抬手臂,举着手机放到唇边五厘米的地方,按下说话键:“……请问是哪两个人在巴黎度了快一个月的假刚回来,我才跟个留守儿童一样好不好。”

说完松手,咻的一声,语音成功发送,宋再旖捋一下头发,与此同时沈既欲的消息回过来了,就九个字,挺符合他一贯德行:【都办好了,我的,和你的。】

……

指腹在手机侧边徐徐磨着,就这么盯着这行字几秒,没笑,可眼睛比之前要亮,至少在闻栀的角度看来是这样的,屏幕也长久地亮着,在昏昧车厢里有如光源对于飞蛾的吸引力,诱使她尽量放轻自己的呼吸,不去惊扰宋再旖,然后稍稍侧头,如愿以偿地窥视到上面的内容。

又在快要熄屏的那一秒看到宋再旖回:【我又没说要去。】

上方那栏备注很快变成“对方正在输入中……”,十秒后,对方回复送达:【嗯,是我求你去。】

宋再旖很轻地笑出声。

闻栀一直觉得宋再旖笑起来特别好看,尤其两人刚变成同桌那会儿,宋再旖有时心血来潮跟她闹着玩,她躲避或是无动于衷,宋再旖都会手肘撑桌歪着头注视她笑一笑,平日波澜不惊的眉眼会弯,满身拒人千里的寒冰会化,亏得她当初还以为这是和李慕汀一样作弄得逞的笑,后来才发现自己错得有多离谱。

大抵是盯她的视线忘了收敛,宋再旖意有所感地偏过头,问她怎么了,眼里唇角还有淡淡的笑,肩身覆着几缕今晚的月光,闻栀见状耳根倏烫,下意识地攥手,却也忘了自己的手伤着,当下猛地受力导致蹙眉闷哼,宋再旖听见这一细小动静立马锁了手机,放回口袋,然后握住她手腕抬起,又问她一遍怎么了。

宋再旖的掌心很凉,是闻栀此刻唯一的感受。

睫毛随着公交颠簸而颤一下,又随着缓缓到站而归于平静,头顶响起“曲南新村到了,请下车的乘客带好物品从后门下车”的播报声,闻栀把手轻轻抽出,看着宋再旖摇头说了句没事。

两人下了车,闻栀在前面走着,宋再旖在她一步之后跟着,影子短暂相叠又分离,这附近一片都是老小区,入住的亮灯率很高,橙黄光晕照着每个晚归人回家的路,烟火气在冬日寒夜里愈显浓重。

直到拐过第二个弯,闻栀慢慢停下脚步,转身,朝宋再旖笑着说她到了,宋再旖也就停步,仍和她隔着小半米的距离,把书包给她,让她回去后注意伤口别碰水,及时换药,闻栀说好,然后两人就这样莫名相顾无言了几秒,闻栀想说外面天冷,让宋再旖赶快回家,可宋再旖在她之前先开口,叫她名字:“闻栀。”

闻栀的心跳莫名漏半拍。

“今天,谢谢你。”宋再旖认真地说。

能够像今天这样毫不犹豫奋不顾身护着她的人,除了父母,从前就只有沈既欲一个。

现在闻栀是第二个。

天气预报明日或将又是一场大雪,一场大幅降温,可至少今夜,此时还是月明星稀,万里无云,连寒风都没那么凛冽,吹拂过脸,闻栀很慢地眨一下被风吹涩的眼,吸一下鼻子,回道:“不用谢,你没事就好。”

……

闻栀走进单元门,楼道的灯已经坏两天了,还是没人来修,她只能右手扶着墙慢慢走,到五楼的时候停下歇几秒,正好从矮窗往外看一眼,就看到那时宋再旖独自离开的背影,很薄,很瘦。

今晚发生的所有都仿佛一场幻梦,只有左手的痛觉清晰。

到家妈妈不出意外地发现她左手上包着的纱布,顿时紧张地问她出什么事了,她也没瞒,说是帮同学挡了一下热饮,烫的,换来妈妈沉默片刻,叹着气拉过她的手,小心翼翼地拆开纱布,边拆边说:“你这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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子,要你瞎逞什么英雄唷,还好是左手,如果右手伤成这样,我看你明天还怎么拿笔,到时候影响了月考怎么办。”

闻栀没吭声,由着她检查伤口,从始至终很安静的,直到重新上完药,她才动了动唇:“妈,你为什么就不能夸夸我呢?”

夸我勇敢,夸我乐于助人,都行,总好过现在这样一句假设性的埋怨,总好过永远永远的打压和贬低。

客厅彻底静下来。

闻栀看着妈妈眉心皱起来,却还是低头继续说:“我被人欺负的时候,你也只会让我从自己身上找原因,可是我做错什么了?”

她明明什么都没做,就在入校之初受到莫名其妙的孤立和排挤,她明明什么都没做,就要承受李慕汀那些人的言语凌辱和精神攻击,以此作为她们的消遣,供养她们的快乐。而更可悲的是,这些妈妈也知道,全都一清二楚,到头来却叫她放宽心,不用管,告诉她只要管好自己的学习就行,努力考上一个好大学就行。

啪的一声,棉签被妈妈扔进垃圾桶,她没说话,起身往厨房走,没多久端出来一碗馄饨,搁她面前,才说:“对,你什么都没做错,错的是我,全部都是我的错,是妈妈没本事,不能在你被欺负的时候给你讨一个公道。”

“妈……”

闻栀没想到她会这样说,当下怔住,但又被妈妈一摆手,堵回欲言又止,她深吸了口气,手往客厅墙上挂着的那张遗像一指,“你爸走得早,当初所有人都劝我别管你了,重新嫁个人去过好日子,可我不,我舍不得你,你还那么小,你口齿不清地喊我妈妈,所以我宁愿一个人养你,苦点累点没关系,好不容易把你拉扯到这么大,你以为我忍心看到你被人欺负吗?我难道不想让她们跪下来向你道歉吗?”

母女俩一坐一站,她越说越激动,闻栀的呼吸也愈发潮湿,唯有时钟一分一秒无声在淌,到最后话音落下,妈妈别开头,整理几秒情绪,重新指了指那碗馄饨,“等会儿要是觉得饿,就把馄饨吃了,不想吃的话就放这,明天我来收拾。”

说完就带上门回房了。

闻栀也没在客厅多留,端起馄饨往自己房间走,只是关上门的刹那,她就脱力般地背靠门板滑落,屁股着地,瓷砖很凉,很凉,手里那碗馄饨却还热着,皮儿有些烂,可能是在锅里焐了太久的缘故,拿汤勺的手细微颤抖,边吃,眼泪边往里头掉,哽音全被咽下,房间里没有开灯,只有窗外那一缕惨淡的月光洒进来,照亮书桌一角。

那儿放着两张照片。

一张是个中年男人,正面对镜头局促笑着,眼角虽有皱纹,两鬓却还没花白,不过他这辈子早已定格,想白头也没有机会了。

而另外一张,照片里女孩穿着校服,马尾高扎,巴掌大的脸素净却漂亮,是期中考试后宋再旖配合团委制作光荣榜拍的,如今展示期限过去,照片物归原主留作纪念,宋再旖不以为意,随手往桌上一放,被风吹落,然后被她捡了回来。

第25章 SEV再再

宋再旖没有再倒公交回去,出了闻栀家小区就在路边打了辆车,到家时沈既欲已经洗好澡了,坐在沙发边摊着试卷,刷着iPd,暖气也开上了,所以穿的家居服很薄,最上面纽扣解两粒,有种挺败类的斯文感,还挺新鲜,因此多看了他两秒,结果

正好和他听见动静睨过来的那一眼对上。

他就挑眉,嘴角也挑,笑嘻嘻地问她看什么,偏偏宋再旖最见不得他这副得了便宜还卖乖的混球模样,呛他一句要你管,说完往客厅走,左手腕挂着的购物袋随之淅淅沥沥地响,引来沈既欲第二个问题,问她买的什么。

“想知道?”宋再旖把书包往沙发上一放,她站他坐,又是一记对视,她笑道:“那你求求我。”

沈既欲秒接:“求求你。”

宋再旖被哄满意了,大大方方地松两根手指,把袋子敞开了给他看,里头红的褐的两种水果,沈既欲问她是不是小区南门口那家生鲜店买的,她努着嘴点头。

“一共多少?”

“七十六。”

沈既欲立马摆出一脸我就知道的小样,“下次带我去,打八折。”

宋再旖也就懂了,忍住没翻白眼,笑着嗤他:“才八折,沈既欲你这行情现在下降不少啊。”

初中那会儿,两人没少一起去水果店,沈既欲长得好,深得那些中年阿姨的喜欢,又特别会来事儿,所以每次都能连买带送一大袋。

沈既欲因此看她,手肘撑膝,抬着头,挺认真地盯她,也不说话,搞得宋再旖心里莫名发毛,“……干什么?”

他还是惜字如金,只抬手指了下购物袋,朝她勾手指,宋再旖鬼使神差地照做,然后注视着他接过袋子,从里面拿出几颗,放掌心掂了掂,问她怎么买这些。

“想吃了啊。”

“我不是问你草莓。”

于是后知后觉看清他手里还有一颗猕猴桃,皱眉两秒,也回过神来了,啧一声,对他再一次的明知故问表示很不满,作势要把东西都拎走,被沈既欲按手止住,他笑了笑,也终于舍得站起来了,但这一下直接变成了他垂眼看她,顿时有种身高的压制感,宋再旖不由往后退一步,刚好给他让出一条去厨房的路。

“行了,你去洗澡,我去洗草莓。”他说。

宋再旖听他这话,也不客气,也乐得指挥他:“那你洗一半就行,剩下的我明天吃。”

“知道了。”

……

洗完澡出来,沈既欲仍在客厅沙发坐着,继续写他的作业了,水笔在指间漫不经心转着,一盘草莓也已经搁茶几上了,各个鲜红饱满,水光淋漓的,看着就很有诱人,所以宋再旖想也没想地朝沙发走,刚洗过的头发半湿不干地散着,走两步,顺着肩膀掉两滴水,停在茶几前弯腰时,又随着她俯身动作从肩头滑落,几缕蹭到沈既欲手背,湿湿凉凉的,偏偏始作俑者无知无觉,整个心思全在吃到了美味的草莓,而片刻后沈既欲动了动指骨,低声说:“先去吹头发。”

宋再旖听见了,但没当即给反应,往嘴里又塞了一个才不情不愿地应下,起身时眼睛瞥到他手边那碟削了皮切了片的黄心猕猴桃,问他怎么样,酸不酸。

沈既欲说很甜。

宋再旖闻言点头,“那就好,我特意挑的这个品种。”

“是吗,”沈既欲紧接着说,“我觉得不关品种的事。”

他点到为止地说这么一句,然后没再多说一个字,可宋再旖也听出来了,听出他话里“甜不甜的和买的品种无关,而是和谁买的有关”这番儿意思,落地窗外月光皎洁,客厅里灯光明亮,他看向她的目光就更亮,像要往人心里看去,连呼吸都无意识一紧,这种感觉对宋再旖来说很陌生,因而不自在地别开脸,捋一下耳侧湿发,回:“哦,我先去吹头发。”

沈既欲不置可否,只是笑。

一直到进房间,吹风机通上电,轰隆隆的噪音盖过所有,手指拨过湿滑的发丝,才有东西可以抓住的实感,没那么虚了,一门之隔外的人和声也听不见管不着了,等头发吹到差不多干的时候,她又变回那副泰然自若的样子了,抱着一沓习题册回到沙发边,抬腿踢了下沈既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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的小腿,示意他挪点位子。

坐下后发现茶几上还多出来一杯热牛奶。

宋再旖就斜额看沈既欲一眼,但他没看她,正跟一道数学题较着劲,这人努力起来也是真努力,不然再好的成绩都不会凭空从天上掉下来,这道理宋再旖懂,所以很快收回视线,没有开口影响他什么,加上自个儿还有一堆作业没写,喝两口牛奶又吃了两个草莓,就点兵点将先点到物理卷子开始写。

接下来互不干扰的时间里,两人各写各的,一室宁静,偶尔几句交流是宋再旖有道题怎么算都不对,她不得已碰了碰沈既欲的手臂,沈既欲扭头,她说:“你帮我看看这题。”

那时两人挤在原本挺宽敞的沙发上,全因沈既欲左手边放着书包,宋再旖右手边搭着她的衣服,还堆了几个快递,能坐人的位置一下变小,就这么一递一接的动作,两人手肘碰到一块儿,宋再旖本能地要凑过去听指导,于是膝盖又挨着了。

沈既欲看一眼卷子,再看一眼身旁的人。

宋再旖不明所以,问他怎么了,沈既欲就低头,回说没事,但题目看了半天,宋再旖撑着脸等半天,见他没反应,伸手拿第四个草莓,吃完,沈既欲才圈出其中一步,告诉她合力加速度错了。

还真是。

重新算了一遍,没什么其他问题后宋再旖翻页继续写,而沈既欲到家比她早,作业也写得比她早,到这会儿完成差不多了,笔往桌上一搁,不轻不重的一声响,整个人往沙发背上靠,翘着二郎腿,失宠半天的手机在掌心转了转,上一秒优等生的苦学作风一瞬间消散,彻底恢复那个玩世不恭的大少爷模样了,惹得宋再旖别头,警告他玩可以,别影响她做作业,沈既欲就勾唇笑说哪儿能啊,手机仍保持静音状态,抬了抬下巴示意她赶紧做,好好做,别分心,宋再旖转过脸。

可是写了没几题,她缓缓停住笔。

刚才那么大一个人坐旁边浑然不觉,现在沈既欲抽离了,两人一个前倾,一个后靠,楚河汉界清清楚楚明明白白,他的存在感却莫名强烈起来,明明他说到做到的没发出一点声音打扰她,宋再旖却好像能感受到他的呼吸,似有若无地拍打着她颈后那一小片皮肤,痒,偏偏能听见他打字时那丁点微乎其微的动静。

……

“沈既欲。”

于是五秒后,她出声,指腹磨着塑料笔盖。

沈既欲回消息的右手没停,听到她叫他也没抬头,“嗯?”

“帮我把数学讲义写了吧。”宋再旖说。

沈既欲听到这话,打字的动作才倏地一滞,懒洋洋抬头,手机没锁,屏幕亮着,映出他似笑非笑的眉眼。

他没立刻答应,而是问:“条件呢。”

这种交易他们不是第一回 干,初中是惯犯,有时候是沈既欲打球组局结束晚了,作业来不及写,宋再旖就会顺手帮他写一部分,方便他第二天交差,当然她也没少让沈既欲帮她写英语卷子,她是纯懒,每次做完型阅读都特别容易犯困,不想写。

反正就是礼尚往来,谁也不吃亏。

宋再旖歪着头想了想,然后看向他,“寒假一起去俄罗斯呗。”

沈既欲就笑了,也盯着她,那笑带着一股很浓烈的“你可真有意思”的调调在,宋再旖也扯唇笑笑,抢在他开口前又问:“你帮不帮嘛?”

就这五个字,用的是提问语气,听着却不是那么回事,对视三秒,沈既欲咔哒一声摁掉手机,问她:“哪张?”

宋再旖早有准备地把讲义递过去,用笔指了下勾出来的题号,“不多不多,就这些。”

“行。”

然后客厅又只剩笔尖落在纸面的沙沙声,两人的肩膀又近在咫尺地抵着,宋再旖这回效率挺高,几门选科卷子写完,她端起牛奶喝了半杯,作业还没结束的人是她,这会儿悠闲捋发的人也是她,发梢水分早被吹干,柔顺蓬松,轻轻一拨,就从指缝出溜,有股清香随之散开来,沈既欲闻到了,偏头问一句:“换洗发水了?”

又捻一颗草

莓,宋再旖扬手递到沈既欲嘴边,意思是问他吃不吃,沈既欲摇头,她就点头:“我的那瓶用完了,等过两天休息了去买,今天暂时用的你的,没问题吧?”

“没。”

沈既欲说完,继续低头帮她写,宋再旖也撇额看一眼他做到哪儿了,她的字不是很娟秀的那种,小时候在少年宫练过一段时间行书,所以哪怕沈既欲在那张写着她名字的讲义上洋洋洒洒落笔,也一点都不显违和。

就这么看了一会他做题,思绪跟着飘了一会,宋再旖问:“哦对了,沈既欲,问你个问题。”

“你问。”

“怎么想到去俄罗斯滑雪了?”

不怪黎嫣对此有疑惑,她其实也挺好奇的,以往沈既欲去的都是加拿大瑞士这些滑雪胜地,用他的话说就是够烧钱的玩起来才够爽,现在却选择了滑雪不算出名的俄罗斯。

沈既欲的注意力还在题上,仿佛到了重要步骤,听她这么问,笔没停,头没侧,先是不答反问一句“在哪滑不是滑”,然后顿了几秒,气定神闲地写完最后一步,他撂笔抬眼,缓缓接道:“主要想去摩尔曼斯克看看。”

……

宋再旖没声儿了。

花了几秒钟想起他这句话的来龙去脉,是今年年初的事,那时她在北江,沈既欲在南城,两人还处于断联状态,唯一交集是朋友圈,有时候她点完一个赞,没过多久就会接收到那个来自他同样点赞的通知,社交轨迹在那一秒微妙重叠,然后又各自销声匿迹。

两人闹掰的事没有摆过明面,她偶尔发的一两条朋友圈沈既欲也还是会点赞,表面安然无恙,风平浪静,可是到了过年,两人难得没有同时出现在某些聚会上,立马有人问她沈既欲呢。

这种感觉宋再旖说不上来是好还是坏,这么多年,十几年了,仿佛有她在的地方就一定有沈既欲,他们两个明明没有任何血缘关系,却如双生地紧紧绑在一起,听许挽乔说,她出生时,裴枝还抱着两个月大的沈既欲等在产房外面。

她回答说他留在南城了。

裴枝是南城人,他们一家选择今年在南城团聚过年本来无可非议。

关键是问这句话的是个女生,还是一个想泡沈既欲很久的女生,心思明显到连宋再旖都看出来了,套到话的隔天她定位就变成了离南城十几公里的一座湖畔小镇,吃喝玩乐的照片发了九宫格,沈既欲没点赞,黎嫣点了,完事还评论一句好玩吗。

那女生过了两天才回复:还行,但我感觉不如皇后镇。

然后在发完这条评论的半小时后更新了一条朋友圈,配文是美景美食,最爱的人在身旁,定位就是皇后镇。

本来没什么特别,结果好巧不巧的,没过几天沈既欲就发了一张在新西兰南岛的照片,穿着冲锋衣,只身徒步在Hooker步道上,背后是一片绵延的冰川,反光墨镜里映出皑皑雪山,苍茫天地之间好像只剩下他一个人,孤寂而挺拔,除此之外再无其他,但架不住有好事的人扯着点蛛丝就开始结网,开始杜撰故事,传来传去,还传到宋再旖这儿求证来了,问她沈既欲和那女生是不是同游的,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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