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听见蒋寄野喊自的名字,薄悬方才如梦初醒地眨眨眼动了下身子,笑道:“刚看着你太帅,有点走神了。”
“……”蒋寄野探手来摸他的额头。“我不在的那一小会你是喝了多少。
“没喝多。”薄悬欲盖弥彰地端起面前的杯子,抿了口茶水,慢慢说道,“有点感慨吧,叶淮和梁丘河据我所知好像从小就认识,两家长辈是世交,后来叶淮的父母犯了点错误,算是家道中落,梁丘河的家境你也知道,很不一般,他的婚姻肯定要家里人过目首肯,将来家族联姻也好,自由恋爱也好,他交男朋友的事不能被摆在明面上,他父母也不会同意。”
梁丘河父母同意才有鬼了,蒋寄野见怪不怪,也算了解一部分内情,梁家沾着政治,需要一位上得了台面的女主人,也需要血脉下一代维持家族的权势风光和地位。找个男朋友,意味这一切都得泡汤了。
蒋寄野意外的是叶淮竟然愿意和梁丘河这么不清不楚地牵扯下去。
图什么呢?
你要说是为了钱,瘦死的骆驼比马大,叶家哪怕中落了,能和梁家称得上世交,余下资产想必不会微薄到哪去,叶淮能给梁丘河当助理,证明能力还是有的。
要说为了感情,那更扯淡了,要真是情真意切,叶淮会眼睁睁看着梁丘河在外面瞎搞?
蒋寄野设身处地设想了一下,娘的,根本设身处地不了,他脑子里瞬间冒出一百零八个触及刑法底线的念头,真有那天,他不把那个胆敢挖他墙角的狗男人大卸八块都是轻的。
蒋寄野没能理清头绪,成年人的世界很复杂,我喜欢你你喜欢我皆大欢喜的恋爱桥段只存在于影视创作中,借用邢岳麓同志的名言,男女纯粹的□□关系才是未来社会的主流。
蒋寄野没忘记抓住给梁丘河上眼药的机会,学长这种东西,跟红颜知己一样不靠谱,属于打击的敌对势力。
他说:“你看,我这人还是比较有远见的,跟你告白之前就提前跟我爸妈打过招呼,没有混乱关系,没有乱七八糟的前男友,只要是你你点个头,挑个合适的时间就能领你回家认门,要不五一怎么样,正好我爸妈他们都在国内……”
薄悬没料到他说风就是雨,距离五一已经没几天,还没从蒋寄野提前对父母提前出柜的震惊中回过来神,紧接着就被猝不及防的见父母仨字迎头砸懵了。
薄悬愣了足足三秒钟,才有些磕巴地道:“五一?五一我公司还有点事……”
蒋寄野眯起眼睛。打量薄悬略带慌乱的表情,吓成这样?见父母又不是去西天见如来佛祖。至于吗?
蒋寄野面露怀疑:“真有事假有事?”
薄悬镇定下来:“嗯,真有事。”
蒋寄野和父母关系有多融洽他是知道的,事实上,梁家的人如何不清楚儿子混乱的恋情关系,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罢了,男人风流起来无伤大雅,叶淮还是他们看着长大的,换成外头那些耀武扬威喜欢宣誓主权的蠢货,未必就有他省心。
再一个,将儿子拐上歧途的人,试问世间哪对父母能真心喜欢得起来。薄悬每每想起蒋鸿義夫妇,更多的是一种愧疚心理。
薄悬扯开话题,聊了一阵,催促蒋寄野该去洗澡了,拎着杯子进到厨房收拾。
蒋寄野抱着胳膊,坐在沙发上不吭声。
薄悬的反应跟他设想得不一样。什么惊喜、感动、泪盈于睫,完全不存在的,这不是薄悬第一次在他面前逃避关于家人的话题了,薄悬好像压根没打算跟蒋寄野去见父母,遑论主动介绍自己的家庭状况。
蒋寄野唯一所知的是他父母离异。别的就什么也不清楚了。私下里完全能找人查得到,但那样性质完全不同。
蒋寄野摸进厨房,假装不经意地问:“你爸妈,叔叔阿姨他们,知道你在谈恋爱吗?”
薄悬:“……知道啊。”
他这样一说,蒋寄野稍稍淡定了些,并非逼迫要求名分如何如何,薄悬父母情况特殊,但是嘴上喜欢他要死要活的,现实里亲戚朋友一个知情的都没有,那也太……不合常理了吧!搞得蒋寄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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多不能见人一样。
薄悬是个学霸,深谋远虑,习惯走一步看十步,按理,学业、事业都按部就班上了正规,难道对于见家长就没什么建设性的意见指导?
没等问出下一句,薄悬放在流理台上的手机响了。
薄悬走过去接起来:“喂,叶淮?”
电话那头说了什么,薄悬举着手机走到外间:“你找梁丘河?我不知道啊,晚会结束后我就没见过他了。”
“今天的哪份文件,你等等,我这应该有备份的,我开电脑找找……”
蒋寄野在后面转圈磨牙。见他一时半会没有结束通话的意思,只得扭头去浴室洗澡了。
晚上翻来覆去睡不着,十一点多没见到人进来,信奉身体是革命本钱的蒋寄野憋不住了,怒气冲冲地甩开被子冲出卧室,他今天非得教训一下作息不规律的某某人。
走到客厅一瞧,电脑屏幕还亮着,薄悬趴在面前桌子上,呼吸均匀,已然歪着头睡着了。
第65章 日常 “为什么?”
五一小长假就要来了, 既然说定了不回家,蒋寄野准备和薄悬一道去国外转一转,国内的景点每逢节假日人挤着人, 自从有次和邢岳麓自驾游结果堵在高速路上一天一夜差点下不来, 蒋寄野就学聪明了, 出去玩要避开高峰。
行程已经全部预定好了,没有意外, 他们会在某个风景优美的小岛国家待上几天。
蒋寄野一向是个爱玩的, 眼看日期临近, 按理应当感到激动才对,不知为何这会却莫名有些提不起来劲。
这天, 远在海外的邢岳麓打来电话, 照例没个正经,带着一股怂恿的劲:“我听余研说你们学校五一放了好几天的假, 过来找我呗,咱一块去爬雪山,我一个人在外太没劲了。”
邢岳麓抱怨无聊, 那可真是太阳打西边出来了。
蒋寄野问他:“你新交的女朋友呢?你不找她陪你?”
“快别提了。”邢岳麓正为这事发愁,一提起来唉声叹气的,“我最近就是因为她才不敢回国的, 你给评评理, 我俩确定关系才几个月,不知道她怎么想起来的, 上回过生日提出让我跟她回家见家长,我的姥姥,给我吓得,我还没满二十周岁, 见得哪门子家长,反正我打定主意这几个月减少见面,大家先冷静冷静再说。 ”
邢岳麓一顿噼里啪啦倒豆子,殊不知句句精准得戳在蒋寄野肺管子上。蒋寄野问他:“为什么?”
邢岳麓被他突然的发问搞得一愣:“什么为什么?”
“你不愿意跟她回家见家长,为什么。”蒋寄野说,“你没打算跟她长久在一块?你谈恋爱就是玩玩?”
邢岳麓莫名其妙道:“说得这么难听,我可没这个意思……我是为两个人的未来考量,我跟她在一起当然因为我喜欢他,但是世事无常,婚姻是爱情的坟墓,虽然每个人或早或晚要踏进去,我想缓期两年再入土没毛病吧。”
他自认将道理都摊开说明白了,这边,蒋寄野下断言:“渣男!”
邢岳麓:“哎你等会,什么叫……”
手机里余下一串嘟嘟的忙音,邢岳麓瞪着眼睛,摸不着头脑,这丫的今天是吃炮仗了吧!
大校篮球场馆,刘洋带着一头汗小跑出了场地范围,从地上箱子抽出瓶矿泉水打开灌了几口,瞧见蒋寄野坐在休息区凳子上发呆,调侃问:“对象打电话查岗了。”
蒋寄野躬着身摆弄着手里息屏的手机:“不是。”
刘洋:“哦,吵架了?”
蒋寄野:“没有。”
刘洋噗地笑了,明明脸拉得跟驴一样,还在死鸭子嘴硬。
蒋寄野投来一眼,刘洋立刻装作无其事的样子伸手摸摸刚剃短的发茬,眼神游逛一圈,想起别的事,“哎五一夜爬泰山,去不去,大群里已经有五个人报名了,你们宿舍夏杰也去,你要来加你一个?”
但是夏杰去不去得成,还要另说,他那个就读隔壁市的死党失恋之后隔三岔五来找来哭诉,已经成了月经,老妈子夏杰每次都任劳任怨地陪吃陪喝,刘洋估摸着他离陪睡不远了。
蒋寄野:"怎么一个个都邀请我爬山?"
刘洋:“还有谁?”
“别的朋友,你不认识。”蒋寄野只说:“假期有安排了,准备出去玩。”
“行吧。”刘洋无所谓地耸耸肩,扔下擦脸的毛巾:“走啊,再来两把,这个点回宿舍也没事干,马上学校篮球预选赛,趁着这段时间多磨合磨合。”
五月份学校组篮球赛,他们这一伙人已经做好了被抓壮丁的准备,一个个摩拳擦掌准备大展身手。
蒋寄野瞥眼手机,想了想,脱掉身上刚穿起来的外套,撸起袖子跟了上去。
·
南湾大厦,十七层,时针指向五点多钟,小助理推门送进来一杯咖啡,交接今日份工作,欢快地拎着包溜溜达达下班了。
墙上时钟滴滴答答。薄悬埋头继续忙活,对过办公大楼的灯光接连熄灭,他签完最后一页纸,靠在椅背上歇息,猛然间意识到今天是周五,而蒋寄野没有过来。
手机里最新一条消息停留在早上。这很不对劲。
蒋寄野私下里是个很粘人的性子,以往像什么校内聚餐,社团活动,甭管鸡毛蒜皮大小的动向他都要事无巨细地报备一声,像这样沉默的情况还从来没有过。
薄悬拿上门卡钥匙,带上办公室门,等电梯的间隙里拨通了蒋寄野的电话。
那头响了好一阵无人接听,薄悬打算挂断重播的时候,听筒嗡得一声,传来蒋寄野模糊的声音:“喂?”
薄悬说:“是我。”
“我知道——”蒋寄野听出来了,“都这个点了,你下班了?”
薄悬:“你吃饭了没,我现在过去找你。”
那头不知在什么地方。嘈杂的背景音里隐约有女声在说话。蒋寄野忽然抽了口冷气,压低了声音:“不碍事不碍事,我打个电话,几分钟。”
这句显然不是对电话里的薄悬说的。薄悬问:“怎么了?”
蒋寄野:“临时碰上点事,这周末可能过不去了,忘了跟你说一声,不用等我,你早点回去吃个饭歇着。”
薄悬感觉更不对劲了,试探问他:“什么事,方便带我一起吗?”
“干什么,查我岗啊。一点小事很快结束,你就别跑一趟了。”蒋寄野笑了下,相处时间时间越久,越能发现他对身边人态度有多宽容,邢岳麓那样给点颜色就要开染坊的例外,不能太惯着。
薄悬这回沉默更久一些,问道:“你没在学校吗?”
蒋寄野像是不愿意透漏地点,偏偏撒谎技术拙劣,颠来倒去答得像个漏勺。背景音里又响起模糊的说话声,一个人猛抢上来,声线耳熟,大声地喊:“学长,别听这丫的瞎吹,他晚上在篮球场摔骨折了,就是死要面子硬扛着,大夫刚交代了,不能下地,这会还在医院做检查……”
蒋寄野糊上刘洋的脸把人按了回去。短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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几句话,该交代的已经被秃噜完了。
蒋寄野怕薄悬多想,补充说:“没那么夸张,不小心剐蹭了下,来医院上个药。”
薄悬静静问:“你在哪家医院,我过去找你。”
蒋寄野简单说完地址,结束通话。刘洋伸手替他拿走手机:“这不结了,闹不明白你怎么想的,多好的增进感情的机会。”
蒋寄野摊手向刘洋展示自己的状态——躺在病床上,左边小腿处剪开裤脚暴露出一大片的摩擦伤,待会还要做影像检查两个护士拿着器材为他处理伤口:“光彩吗?”
他不要面子的吗,这倒霉模样像个木乃伊,蠢死了好吗。
刘洋:“那人家早晚也要知道,瞒不住的。”
“我想缓期几天。”蒋寄野觉得这话怎么那么耳熟,再一想,原来撞车了邢岳麓的渣男语录。
蒋寄野不想薄悬大晚上跨城区跑一趟,半个小时后人还是赶到了。
薄悬循着指示牌走进医生办公室,医生正对着片子分析伤情。蒋寄野结束完骨显像检查,架着一条腿坐在轮椅上,相比于一旁紧张的刘洋,他的坐姿懒懒散散的,这个角度显示出他头发浓密得几乎看不见发旋的头顶。
“学长。”刘洋一见到他,赶紧站起来招呼了句。
薄悬冲他笑笑,碍于场合没有太多交谈,他将手搭在蒋寄野的肩膀上。继续听着医生嘱咐,蒋寄野一只手反过来盖在他手背上捏了捏。
刘洋旁观两人一来一回互动,心里犯嘀咕——这二位的感情状况不是蛮好的,自然得跟结婚好几年的夫妻似的。
蒋寄野小腿的胫骨处轻微骨裂,伤势不至于到强制住院的地步。他说要回家修养,医生交代完注意事项,挥挥手就把人放走了。
出了医院,刘洋要回学校,和薄悬一同把蒋寄野扶上车之后就一个人打车走了。剩下薄悬问蒋寄野:“你回哪?”
人在身体不舒服的时候第一反应是回家,蒋寄野顺嘴就要溜出来个‘家’字,又紧急给刹住了。
他的目光掠过薄悬及他不自知地抓在自己胳膊上的手,最后,朝着司机报出公寓的地址:“去你那住。”
薄悬说:“你要不还是……”
“算了。”蒋寄野知道他想说什么,“家里没人,我爸妈又出去开会了。”
薄悬嗯了一声。一路无话。
他本身是个话少的人,这一晚又沉默许多。
蒋寄野腿上涂了药,裹了纱布和固定的夹板,好一番折腾才进了公寓的门。如此一来也没有约会吃大餐的性质,晚餐随意对付了事。
蒋寄野腿上伤口不能沾水,打了一下午篮球,出过汗,身上味道不怎么好闻,如果是一个人在家就随便凑合了,大不了过后让阿姨换洗床单,但是让他直接躺在薄悬的床上就很有心理压力了。
所幸,薄悬了解他的习惯,饭后主动进到浴室放洗澡水。
蒋寄野撑着轮椅跟在后面,看了一会,目光落在薄悬身上时总感觉他好像又瘦了些。
又是好一阵没见面了。自从上次见家长的话题无疾而终,薄悬忙于一桩大案,也为了给五一假期腾出空闲的时间。蒋寄野对此倒没有不适应。自打在一起就聚少离多。不过分别久了,再见面难免有种久违的感觉。
小别在前,如花美眷在暖融融的灯火里给自己打点,蒋寄野有些意动,他叫薄悬的名字:“你过来一下。”
薄悬停下动作,背对着他:“不洗了吗?”
蒋寄野:“等会再洗,你先过来。”
薄悬仍然杵在原地,没动弹。蒋寄野还在奇怪呢,拖着轮椅凑近一看,薄悬的眼圈红一半了。
完蛋,蒋寄野心里咯噔一声,触到这位祖宗的‘林黛玉’开关了,将晚上的行为说话都过了一遍,面上笑道:“哭什么,一点小伤,你这反应搞得我下半辈子站不起来了一样。”
薄悬把头撇开了,闷闷说:“没哭。”
蒋寄野点点头,还知道给自己挽尊,顺着他的话:“行,没哭,我眼神出问题了。”
薄悬出去找了张椅子拿进来,蒋寄野换坐到凳子上,脱掉衣服,脚上裹着几次保鲜膜,像一只宠物猫那样被薄悬拿着淋浴头从头到脚地来回冲洗。
蒋大少爷前半生还从未有过如此狼狈的境地,头发、身上、到处湿淋淋的,更尴尬的是薄悬手指贴在皮肤上,他起了点反应,薄悬肯定看到了,略一停之后,继续替他冲洗,蒋寄野也佯装得什么都没发生的淡定样子。
临睡前,薄悬拿出套寝具铺在客厅的沙发上,他要一个人睡外面,原因是睡在一起可能睡梦中会不小心碰到他的伤口。
蒋寄野一只手臂枕在后脑勺下面,对着天花板叹了口气:“早知道我不如回家了。”
薄悬将手里的水放在床头柜上:“那明天早上……”
蒋寄野伸手去拉,没个提防的薄悬被这一下拽得往前扑栽倒在他身上,他唯恐碰到蒋寄野腿上的伤口,手都不知道往哪放了,刚要爬起来,蒋寄野一叠声地喊:“哎疼,疼,压着我腿了,你别动。”
薄悬僵着身子不敢动了,紧张地问:“我叫个医生过来看看?”
蒋寄野先乐了:“逗你玩的,没碰着。”
薄悬没吭声了——他大概快被蒋寄野气死了。
蒋寄野揽了下他的肩膀:“气性这么大。晚上没来也没跟你报备是我的错,分房睡就算了,我都成半个瘸子了,还真要赶我回家。”
薄悬听着耳侧蒋寄野平稳的心跳声,好一会静静地说:“没生气,我是在想、我是不是哪里做得不合格,不然为什么你腿伤了会不想告诉我。”
第66章 日常 “见鬼了。”
蒋寄野:“听听, 什么叫双标,这就叫双标,现在知道你碰见事儿不告诉我的时候我是什么心情了。”
薄悬没能想到他压根不慌, 反而直接倒打一耙。眨眨眼睛, 对视几秒说:“那不一样……”
蒋寄野:“哪点不一样。你告诉我。”
薄悬一时语塞, 思考一番,最后只摇了摇头。
蒋寄野哼笑道:“你不说我也能猜着, 怕给我添麻烦、脸皮薄、抹不开面, 原因无非就是这些, 你一忙起来吃饭睡觉都要撂到一边,因为点小伤叫你来回奔波, 但凡我还有良心我都干不出来, 本来想等过两天好得差不多了再告诉你,谁知道刘洋是个漏勺, 出卖兄弟,好了我决定这个月都不跟他打篮球了。 ”
薄悬说:“你腿脚也打不了了。”
“对啊。”蒋寄野长叹一声,喃喃说, “修养一个月,这下旅游也要泡汤了,可惜了了。”
他扭过头来, 脸上的笑意还没完全消散下去, 一贯硬朗的面容上显出抱歉和遗憾,漆黑锋利的眉目都变得柔和起来, 简直不像他了。
蒋寄野轻声:“有时候觉得你很喜欢我,有时候觉得不是那么回事,你好像没把我当男朋友,没有哪对情侣因为怕麻烦就故意瞒着对方, 你会碰见各种问题,我也会,等将来七老八十,我真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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站不起来躺在病床上了……好像不太吉利,算了,大概是这么个意思,你到时别提前让医生拔走我的氧气管就成。”
薄悬:“……”
蒋寄野:“你别这个表情看我,真有这样的事。"
过年吃饭听人谈论,某地富豪携小三旅游,去机场路上出车祸进了重症监护室,被冷落多年的原配妻子接到消息,很多同意书需要她签字的啊。也确实赶去医院了,说愿意配合治疗,结果一会嫌弃国外药毒性大,要人包机连夜去首都请中医,一会闹着要找老神仙过来跳大神,说出车祸全赖路上撞见了小鬼,要祛祛邪才行——几个保守流程治下来,成功把富豪从重伤状态治成了植物人。
人文学院的出身加上碎嘴子,一个小故事被蒋寄野描述得绘声绘色
薄悬看着他,听到一半就开始跑神,魔怔似的,只看见他嘴巴在动,压根没听见后面的内容。
毋庸置疑的蒋寄野是个很强壮的男人,薄悬刚替他洗过澡,一身结实的骨头,紧实有力的肌肉,薄悬完全相信他能够一脚踢断成年人的半边肋骨。
他具有财富,地位,相貌,寻常人所渴望拥有的一切。
薄悬有时候觉得他像一头气势汹汹的狮子,天生睥睨的气场,侵略性极强,穿着睡衣在公寓里团团乱转也像是在巡视地盘。
而正因为如此,他偶然表现出的温和的另一面才会让薄悬感到心惊。
薄悬经常跳出自己都为之迷茫的念头:他为什么会这么喜欢蒋寄野?
不知道,他可太喜欢蒋寄野了。
付出一分就索取到一分的回报,是在生意场中也难有好事,他对蒋寄野付出的一切都出自于自愿。但是,当薄悬有遇事隐瞒不报的前科,蒋寄野跟他做了同样的事,被抓到小辫子后理直气壮地反问他‘哪点不一样。’指责他不能双标。
像一道天光穿透迷雾,暗红尘霎时雪亮,有个声音在薄悬耳边说:‘他知道我有多喜欢他,他也愿意像我喜欢他那样来喜欢我。’
蒋寄野看他两眼,发现这人表情傻兮兮,脑子不知道溜到哪旮旯去了,怪可爱的。于是勾勾手指,示意他凑近点。
薄悬以为他还有话要说,刚一接近,就被扶着后脑勺亲了个正着。
吻是薄荷牙膏味的——蒋寄野死要面子,腿瘸了也得睡前把牙刷了,非说一个人站得牢,最后拿着牙刷,以金鸡独立的高难度姿势差点摔在洗梳台上,幸亏薄悬在旁边扶住了。
亲到一半,薄悬浑身微微发抖。
蒋寄野端详着放开他,不满意道:“……你笑什么?”
薄悬心情好,联想到那副画面,笑得更厉害了,脑袋和声音一起埋进被子里:“我明天买点大骨头回来炖,医生说你要补补钙质,你别忘了提醒我。”
蒋寄野动手把被子里的鸵鸟刨出来:“你不专心!我刚才的问题你还没回答我。”
“不是都说完了。”薄悬头发被拨弄得乱糟糟,一张脸上笑意盈盈看着他,鲜有过的情绪外露。
蒋寄野手上一停,稀奇地看他好几眼:“等会,你今天这么高兴,碰上什么好事了,说出来让我也高兴高兴。”
薄悬摇摇头,爬起来说:“我去外面睡觉,还有点东西要看,要给你熄灯吗?”
又要工作,蒋寄野仰身摔在大床上,有气无力道:“祖宗,咱歇一天成不,家里还没到揭不开锅的地步,地主家的驴也没像你这么勤奋的。”
这也是蒋寄野无法理解之处了。
他爸蒋鸿義一年到头各种会议报告层出不穷,照样会抽假期跟他妈出去游山玩水,对比之下,薄悬简直上班成瘾,或者创业初期必须花费心思至此?
不过学神的世界他不懂,蒋寄野也不会直说你别去上班了,万一人家追求的就是功成名就,他非要一厢情愿强制性把人拘在家里赋闲,那也够残忍的。
接下来的一整个周末连同五一假期,蒋寄野都没怎么出门,每天除了吃就是睡,闲得快要长毛。薄悬收藏的甜宠电视剧都被他从压箱底的平板收藏夹里翻了出来。
电视是新奇的剧情,男的帅,女的靓,蒋寄野看了一会,觉得没意思,忍不住去观察薄悬。
他这一受伤,薄悬也不大出门了,确实没有公务,先前为了旅游将时间早早腾出来,谁知撞上这一桩意外,小门小户请不了护工,如此一来,剩下两个人几乎二十四小时腻在一起。
清早,阳台纱帘被微风带着拂过花盆里的绿植,晨光暖融融落在客厅光洁的地板上。
两人在小沙发上互相倚坐着,薄悬看一个业内的英文讲座,蒋寄野心不在焉地翻着投影仪里的节目单。
他近日连喝几碗大补汤,补得有点过了头了,这个年龄段本身气血充足,和对象互相对视两眼都能莫名其妙地升旗,对着绿油油风光无限好的大草原,脑子里呼呼悠悠崩出赵忠祥老师的经典台词:春天到了,万物复苏,大草原又到了动物们……’
他扭头看着薄悬的脖颈,肌理细腻,凑过去不轻不重地啃了一口。
没设防的薄悬短促地啊了一声,说:“痒。”
蒋寄野抽张湿纸巾,擦掉蹭上去的口水,擦完看了看,皮薄肉嫩,白中带着点红痕,他没忍住又啃了一口。
薄悬被两口彻底啃清醒了,从讲座里抬起头,面露疑惑。
蒋寄野:“我想起来,我成年了。”
可不是,都成年快满一年了。
这话挺没头没脑,但是薄悬一下子听懂了。
楞了两秒,他忍着发笑将目光落在蒋寄野腿上:“医生说你最近要好好修养。”
蒋寄野将脚垫在地上试了试力道,隐隐有些痛感。
腿到用时方恨少。蒋寄野把两腿一搭,无趣地退回到了安全距离。
他突然反常地激动一遭,薄悬放下手里的事,追过来好奇地问:“你刚才看见什么了?”
蒋寄野说:“见鬼了。”
薄悬手指顺着他的膝盖往上摸,低声说:“家里没准备要用的东西,过两天再买,那我先用手了?”
……
两个人滚来滚去腻歪完,草草收拾了下,一堆揉皱的湿巾被抛进垃圾桶,蒋寄野懒洋洋躺在沙发上,一动不想动。两个人抱在一起,从谁先去冲澡一直讨论到晚上吃什么。
薄悬接着点开没看完的讲座进度条,口中说:“炖个骨头汤吧。”
蒋寄野叹了口气。
他就知道。
薄悬轻轻捶了他肩膀一下,蒋寄野生无可恋地改口:“骨头汤好,可太好了,我爱喝,以形补形。”
薄悬:“喝太多会不会容易骨质增生。”
“你也知道啊,”蒋寄野笑了。
薄悬洗澡去了,蒋寄野爬起来洗了洗手,厨房的台面上搁着清早刚送上门的一袋新鲜猪骨,血淋淋的样子,还挺渗人,他用两根手指挑拣出来两个最小的,随便拿水涮涮,加上盐扔进锅里。
反正薄悬不吃,走个过场,吃不死人就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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蒋寄野去洗澡,再回来,汤已经煮好摆上桌了,薄悬告诉他:“你手机刚才响了。”
蒋寄野拿着毛巾擦头发,顺口问:“谁啊。”
薄悬:“不知道。”
蒋寄野莫名:“嗯?”
薄悬说:“我没给你接,万一不太方便。”
蒋寄野更莫名其妙了,有什么不方便的,你都听见了不给我接。拿起手机翻了翻,来电人竟然是他那个日理万机的亲爹——难得啊,他还记得自己有个儿子。
蒋寄野没把受伤的事告诉家里,这点小伤不值当让一群人提心吊胆的,虽然他在篮球场摔断一条腿的丢脸事迹已经传遍了。学校就是这样,一点小风小浪都能被传播演变成燎原之火,余研乃至外院的学生纷纷跑来打探消息,据说最新的版本是他人在篮球场当场摔死了。
蒋寄野回拨回去,他爹的口风听起来果然像是不知情。
老人家问他人在哪窝着呢,表示最近会回市一趟,可以收拾收拾准备接驾了。
亲爹发话,蒋寄野只有应下来的份。
回过头来,参考薄悬对于见家长的态度,好像蒋寄野的父母是洪水猛兽,于是他没有提起这一码事。
蒋寄野把手机撂在桌上,拿起汤勺说:“我手机密码是XXXX,以后赶上我不在的时候有来电你直接接就成。”
薄悬微微一愣。
蒋寄野喝了口汤,眉头大皱。
他坐直身对薄悬正经道:“我有个要求。”
薄悬心说要我的手机密码做交换吗,完全没问题啊。
没等张口,听见蒋寄野吐槽:“这汤咸得能毒死一头牛,我今天能不能不喝了。”
“……”
薄悬找个勺子浅尝了一口,默默起身端去厨房倒掉了。
第67章 家长 “知道毛毛虫怎么叫吗?”
假期最后一天, 蒋寄野上午要去医院复查骨裂处的愈合情况。
他爸妈这天降落市,回家一趟是必然的了。紧接着就是开学返校,下次再过来不一定是什么时候。
十点多钟, 两个人正准备出门, 门铃响了。
超市站点每天清早会送一份蔬菜水果上门——最近清单里还加了份骨头, 国内的治安环境基本杜绝有人持枪上门抢劫的可能,薄悬还在卧室里收拾, 于是蒋寄野走到玄关处就直接拉开了门。
然后他的动作停住了。
面前, 岑丹青一身缎面裙装, 珍珠耳饰搭着小羊绒的披肩,笑吟吟挽着蒋鸿義的手。
他爸蒋鸿義已经四十多岁了, 注重形象管理, 依旧保持着三十出头的那份精神气,唯一不协调的是手里提着件不知从哪薅过来的水果, 看起来有点不伦不类。
震惊之下,蒋寄野笑容都有点勉强了:“……爸,妈, 您二位不是下午的飞机吗?”
岑丹青低头往蒋寄野腿上瞧了瞧——被居家的长裤挡着了,瞧不出个所以然来。
蒋鸿義客客气气地说:“不请我们进去坐一坐?”
蒋寄野观察二老波澜不惊的状态,不打招呼, 抽冷子地找上门, 对付敌人的烟雾弹都扔到他头上来了。不过既然能摸到公寓,想必该知道的也已经都知道了。
蒋寄野回头看眼客厅, 压抑着叹气的欲望:“当然,不过得知会您一声,这房子不是您儿子一个人在住。”
蒋鸿義:“哦?看来我们来得不是时候?”
“……您来都来了。”蒋寄野祭出一句千年不变的名言。
薄悬听见动静走出卧室,猛然和岑丹青和蒋鸿義打了个照面。明显呆住了, 像是受惊,立在原地,仓促间只来得及露出个局促又不失礼貌的笑,脸色的血色都浅了一层。
岑丹青打量着,估摸这位便是岑立群口中和她儿子关系不菲的年轻人了,也是单身十八年的蒋寄野突然决定家里表明性取向的因素。
岑丹青心中有些好笑地想,果然如她料想一般,长相十分的出众。
蒋寄野回手刚关完门,说实在的,他有点担心,但是不可否认也很高兴。毕竟他一直想带薄悬回家看看,走过来搓了搓手,给两边作介绍:“我爸我妈,爸,妈,这是薄悬,也是我对象。”
薄悬默默看他一眼,乖乖打招呼:“叔叔阿姨好。"
岑丹青目光落在他脸上,这回堂而皇之地瞧得很仔细,她的眉毛忽然微微扬起,短暂的讶然之后,神情变得意味深长。
生活在一个畸形的家庭中,薄悬察言观色能力胜出常人一筹,自然注意到了岑丹青的反应。然而就像偷了东西的贼被失主找上门,他不知从何说起,他只能保持沉默。
蒋鸿義将那箱水果撂在架子上,笑了笑:“不请自来,见谅啊小同学,听说起我这儿子在篮球场出了点事,越传越夸张,给你岑阿姨给担心坏了,电话里又不肯透露,刚好我俩来附近办点事,顺道上来坐坐,没吓着你吧。”
薄悬笑得很僵硬:“没有,您客气了,应该当晚辈的上门拜访您才对。”
蒋鸿義摆了摆手:“没什么该不该的。”
在沙发区落座,薄悬去厨房倒茶,岑丹青问蒋寄野:“你的腿伤,恢复得好不啦?”
“好多了。”蒋寄野说,“神通广大,瞒不过您。”
“岑立群专门打电话给我关心你的伤情,我想不知道都不行。”岑丹青叹了口气,带着不赞同,意有所指道,“还有你在学校干的那些好事,他全都告诉我了。”
蒋寄野:“哪些?网上传言的那些?妈,您可别真信,都是空穴来风故意污蔑,您知道我的,我从小到大只交过这么一个男朋友,也只喜欢过这一个。”
薄悬正在给蒋鸿義倒茶,听见这话,一个手抖,差点把茶汤浇手上。
蒋寄野方才瞧他状态不对劲,怕他瞎紧张,一直留神盯着,这下也不敢留茶壶在他手上了,伸手接过说我来,让他去厨房水龙头冲一冲凉水,烫伤不是闹着玩的。
他一走,岑丹青轻啐儿子一口:“没个正形,谁问你这个了。”
蒋寄野瞅准机会,人在厨房哗哗冲水想来听不见,正色道:“妈,我知道您肯定很多问题想问,他性子有多腼腆你也瞧见了,实话跟你说了,是我先追的他,他是我们学校经管专业连续几年的第一名,学霸,长得好,现在才大三就自己出来开公司,凭这份能力,前途想当然不会差到哪去,学校里喜欢他的人海里去了,但是人愿意跟我在一块,虽然知道咱们家条件,我一直带他回家见见家长,让您二老过个目,他又推脱不肯,我估摸是怕自己分量不够,您二位不同意,再给我俩拆散了,他骨子里要强,在外面受了委屈都不愿意告诉我,反而是我一出事,他那边立马抛下那边工作来照顾我,又是煮汤又是替我洗澡……”
你又知道我想问什么了?
岑丹青本来抱着好笑的念头,‘你又知道我想问什么了?’
随着蒋寄野这些话,她的神色慢慢跟着认真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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