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手腕被攥得生疼,无墨不知道她家小姐在如此虚弱的情况下,是如何爆发出这么大的力气。
但她从中,清晰感受到了霍翎的坚持。
无墨眼眶骤然通红,她唇角颤了几下,却还是站了起来,忍着哽咽向外走:“陛下怕殿内太热,又怕您不小心受了凉,让人把降温用的冰盆挪到屏风后面去了。里面肯定有没化完的冰,我去拿。”
“好。”霍翎露出一抹欣喜的笑,重新闭上眼睛,“动作轻些,别被人发现了。”
天子所居住的长清宫里,景元帝正在翻看禁卫军统领调查的结果。
不到两个时辰就调查出这么多东西,可见禁卫军统领是一点儿也没敢耽搁,查完以后就急急忙忙过来禀报。
这会儿,禁卫军统领跪在下首,看不清景元帝的表情,只能看到他的衣摆。
景元帝还穿着白天那身青色常服,从衣摆到衣襟,一片蜿蜒血色,看得人眼皮猛跳。
禁卫军统领当然知道那些血色从何而来,但陛下都回到行宫那么久了,居然连换一身衣服的时间都抽不出来吗?
景元帝翻到最后,冷冷一笑:“皇家猎场里,在马厩做事的小吏不满上官克扣和责骂,故意给某位贵人的马下了药,想让贵人问责他的上官?你查出来的这些东西,你自己信吗?”
他将手里的资料全部朝禁卫军统领摔去。
禁卫军统领不敢躲,硬着头皮道:“陛下,我们查过去的时候,那名小吏已经服毒自尽,还留下了遗书。臣也知道遗书不可信,但想着陛下关注此事,就先过来向陛下禀报一番。”
景元帝压着怒意,对禁卫军统领如此浪费他的时间非常不满:“继续查。查得水落石出再来向朕禀报。”
正要再说些什么,门外突然传来嘈杂的动静。
景元帝微微蹙眉,就见李满带着浑身被雨水打湿的无墨走了进来。
景元帝霍然起身:“你家小姐怎么了?”
无墨跪下泣道:“陛下,您快去看看我家小姐吧。她突然就发起了热,这会儿嘴里一直叫着您。”
景元帝越过禁卫军统领,急步冲出殿外。
等李满撑开伞匆匆追出去时,景元帝已闯进雨幕里,向不远处的长乐宫走去。
李满连忙小跑着追上景元帝,为他撑伞,但该打湿的衣服都已经打湿了。
瞥了眼景元帝的脸色,李满没敢开口劝。
一直到景元帝进入长乐宫,走到床榻边想要看一看霍翎,却发现自己浑身狼狈,踌躇着不敢上前时,李满适时出声劝道:“陛下,您这样子,不宜近郡君的身。您看,要不要奴才去拿一套干净的衣服给您换上。”
景元帝挥手。
李满会意,立刻朝身后的崔弘益使了个眼色。
不多时,太医和崔弘益前后脚一起到了。
景元帝去偏殿换了身衣服,正在仔仔细细洗着手,太医从主殿过来了。
不等太医行礼,景元帝立刻问:“郡君情况如何。”
“回陛下,郡君发了急热,应该是今天在校场受了惊吓引起的。臣熬一副药给郡君服下,郡君好好睡上一觉,明日一早就能退热了。”
景元帝松了口气,用帕子擦干手,再次回到主殿。
撩开天蓝色床幔,景元帝坐在塌边,静静凝望着床上的霍翎。
她下午时的意气风发还历历在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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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今就面无血色地躺在他的面前,景元帝也说不上自己是什么心情。好像在不知不觉间,她越来越能牵动他的情绪。
“陛下……”
似乎是察觉到了他的到来,霍翎睫毛轻颤几下,缓缓睁开眼睛,怔怔地看着景元帝。
景元帝用手掌探了探她的额头:“醒了?”
“陛下,我好难受啊。”
霍翎的声音里带上了一点鼻音。
原本就柔和的声音,这会儿听着愈发像是在撒娇。
“朕知道。”景元帝微微压低身体,凑近与她说话,这样能让她省点说话的力气,“你受了伤,还生着病,肯定很难受。”
霍翎笑了一下,突然委屈起来:“我又没能拿到头彩。”
景元帝被她说得心下一酸:“都是朕不好。朕不该让你去参加那个比赛的。”
“这和您有什么关系呢。谁也没想到会出现这种情况。”
景元帝用温热的手掌,轻抚她冰凉的脸庞:“虽然比赛没比完,但所有人都看得出来,你是当之无愧的第一。”
“那您给我准备了什么奖励?”
景元帝哄她:“你想要什么奖励,朕就给你什么奖励,好不好?”
霍翎眼眸一亮:“真的吗?”
“真的。”
“我确实有一个很想要的奖励。”霍翎道,“我想看大燕的完整舆图。”
景元帝一怔,这算什么要求?
不过霍翎还在病中,他不好在这个时候询问原因,只笑道:“行宫这里没有,等回到京师朕再带你看。”
李满端来熬好放凉的药,景元帝避开霍翎的伤口,扶着她坐起来:“需要朕喂你吗?”
“陛下干过伺候人的活吗?”霍翎很怀疑景元帝喂药的水平,“我还是一口气喝完吧,一勺一勺喝太苦了。”
霍翎一口气喝了整碗药,又用水漱了好几遍口,但眉头依旧紧紧锁着。
景元帝拿起托盘里的蜜饯,递到她唇边:“吃这个甜甜嘴吧。”
“我不想吃这个。”霍翎避开他的手,凑过去,如蜻蜓点水般吻了下景元帝的唇角,“这样就好了。”
草药的苦涩和温热的触感同时在唇角漫开,景元帝失笑:“顽皮。”
“您要是觉得吃亏,就亲我一下。”
“也不知道是谁吃亏。”
这么说着,景元帝还是低下头,在她唇上落了一吻。
霍翎不高兴:“您这吻,像是在哄小孩子一样。”
景元帝加重力度,在她唇上碾吻,但顾及她的身体,只是浅尝辄止:“就是在哄小姑娘。”
霍翎被哄好了,轻轻咬了下唇,小声道:“我困了。”
景元帝眼神一暗,用拇指擦过她的唇畔:“睡吧。太医给你开的药有安神效果,你今晚好好睡上一觉,明天病就好了。”
霍翎握住他的手,贴在自己颊边蹭了蹭:“那您能留下来陪我吗?”
她声音变得很轻,能听出明显的困意,但她还是强撑着精神:“我小时候,发过一场高热,那时候不懂事,生病难受了就只会哭。但我哭了整整一晚上,都没有人过来看我一眼。”
“我以为大家生病都是这样的,直到后来我弟弟也发过一场高热,我就明白了,原来不是所有人生病,身边都没有亲人守着的。”
原本就因涨疼而发红的眼睛,漫上了一层湿润,眼尾更是一片嫣红。
“从那以后,我就再也不想生病了。”
“因为生病以后,是没有人会怜惜的。”
景元帝常听霍翎说起霍世鸣的威武事迹,却从未听她袒露过与家人的矛盾。
他垂下眼眸,认真看着她。
以往她总是一副神采奕奕,对什么事情都游刃有余的样子,即使知道她年纪小,他也时常会忽视她的真实年龄。直到此刻,她脸色苍白地缩在锦被里,低声向他诉说着那些年的委屈,他才惊觉她的成熟远超同龄人。
与她年岁相仿的嘉乐,在看到她坠马后,吓得一直在哭;而她呢,亲历了这场坠马,却直到此刻才红了眼眶。
这种成熟,从来都是有代价的。而他此前,从未深入了解过她的过去。
“好。”景元帝低下头,吻去她眼尾将落未落的那滴泪,只觉那滴泪一路烫到了心底。他在她耳畔承诺道,“朕今晚留在这里守着你。哪里也不去。”
“真的吗?”
“天子金口玉言,又怎么会说谎呢。”
霍翎露出一个心满意足的笑容,乖乖闭上眼睛,但没过几个呼吸,她又悄悄睁开了一只眼睛,看到他还在,她立刻把眼睛阖上,仿佛这样就不会被他抓住马脚。
景元帝失笑,将手掌覆在她的双眼上:“不许再闹了,快睡。”
霍翎睫毛颤了两下,擦过他的掌心:“好吧。”
然后就真的乖乖睡过去了。
等她的呼吸渐渐平稳,景元帝收回自己的手,视线从她沉静的脸庞,落到她包扎过的脖颈,突然想到,她的家人这会儿都远在燕西。
她是孤身一人进入京师的。
承恩公府、武威侯府以及柳国公府都对她怀揣恶意。
她空有郡君的名头,实则如履薄冰。
这偌大京师,她真正能够依靠的人,只有他。
十三护不住她,难道他贵为天子,也护不住她吗?
第43章 第四十三章“柳国公府,没有在里面推……
这一晚,在汤药的作用下,霍翎睡得极沉。
但这一晚,多的是辗转反侧的人。
属于柳国公府的别院里,顾氏和柳国公世子一同坐在桌前。
回想着今天校场上发生的一幕幕,顾氏神情难看:“陛下与那霍氏女……”
在众目睽睽之下,天子挥退禁卫,亲自将霍氏女抱上御辇。要说两人间没有猫腻,那是谁都不能信的。
桌上的烛火摇曳着,将柳国公世子的脸庞照得一时明亮一时昏暗:“失策了。”
顾氏看向丈夫。
柳国公世子揉了揉太阳穴。
即使心中再不愿意承认,但事实已经摆在眼前,再装作看不到就是自欺欺人了。
“我原以为她是盯上了端王侧妃的位置,没想到她的心,比我们想象的都要大。”
“照陛下今日表现出来的态度,宫里很快就要再多一位娘娘了。”
顾氏难以置信:“怎么会这样。她才进京多久,居然就勾搭上了陛下。”
柳国公世子并不在意霍翎是如何与景元帝搭上线的,他更看重的是结果。
顾氏也和柳国公世子想到了一块去:“她与柳国公府不对付,要是进了宫,会不会对渊晚那孩子不利?”
柳国公世子叹了口气:“这也正是我所担心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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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季渊晚过继一事始终没能定下来,这早就成为了柳国公世子的一块心病。
以霍氏女的美貌和陛下今日表现出来的重视,她入宫以后,说一句宠冠六宫绝不为过。陛下再圣明,枕头风听多了,也难保不会受影响。
顾氏急声道:“那我们该怎么办?”
“能想办法阻止霍氏女进宫吗?”
顿了顿,顾氏唇角苦涩,在更可怕的后果面前,她终于放宽了自己的底线:“大不了……大不了我去劝劝阿乔,让她同意霍氏女进端王府当侧妃。”
霍氏女进了端王府,上头好歹有个端王妃压着。
她要是进了皇宫,得了天子宠爱,上头真未必有人压着。
柳国公世子将手里的茶杯重重砸在桌上,压着声音训斥道:“你在说什么蠢话。”
“这……”顾氏道,“霍氏女不是和端王两情相悦吗,如果让端王用过往的情谊去劝一劝她,说不定有用呢。”
柳国公世子道:“就算霍氏女被端王哄得回心转意了,你以为陛下会乐意吗?”
顾氏还抱着最后一点侥幸心理:“陛下与端王好歹也是亲兄弟……”
但这话,她自己都说服不了自己。
要是陛下顾及着端王,就不会有今天校场上那一幕了。
深吸了一口气,仿佛是在安慰丈夫,又像是在自我安慰:“再受宠也不过是个妃子,难道还能影响到朝堂大局不成?”
柳国公世子神情也是一缓。
许是经历过先帝时期的后宫乱象,自己也在宠妃和宠妃之子手里栽过不少跟头,景元帝的后宫里,能身居高位的妃嫔,要么是诞下过皇嗣的,要么是潜邸时就跟着他的。
这霍氏女没有显赫的出身,就算生得再好,给个昭仪之位或是妃位也就顶天了。
再说了,那终究是日后才需要担心的事情,眼下,柳国公世子还另有心事。
“我看陛下那态度,估计是打算彻查惊马一事。”
顾氏左右看看,即使屋内只有夫妻二人,她还是下意识压低了声音:“这件事情是你安排的吗?”
“怎么会这样?”
不远处的另一座别院里,何泰颓然跌坐在太师椅上,面色惨白。
因为燕西之事,他一直记恨着霍世鸣和霍翎这对父女。但比起直接要了霍翎的小命,何泰更喜欢留着霍翎慢慢折磨。
她想要什么,在意什么,他就要毁掉什么。
所以他命人给霍翎的马下了药。
那种药物会让马儿失控发疯,校场上有那么多禁卫在,霍翎从发狂的马背上摔下来,直接摔死的可能非常小,但一个不小心被马蹄踩中,至少也得缺个胳膊断个腿。
只要不是直接出了人命,何泰相信,没有人会费力彻查此事的。
但现在的情况,与他之前料想的完全不同。
他想过霍翎傍上了嘉乐郡主,甚至想过霍翎傍上了宁信长公主,唯独没想过霍翎一步到位,选中了天底下权势最大的那个人。
在景元帝的眼皮子底下,险些害死他看上的美人,那性质和害了一位没有家世背景的郡君能一样吗。
下属跪在地上,额头死死贴着地面:“大人,我们的动作十分隐秘,如今又是死无对证,禁卫军未必能查出来。”
何泰唇角微微一颤,也只能怀抱着这样侥幸的心理,祈祷真的没有留下一丝痕迹。
如果实在瞒不过去……何泰阴沉的目光落在下属身上。
***
长乐宫里,角落的宫灯全部熄了,只有床边还留着一豆烛火。
屋外雨势渐大,李满悄悄推门,放轻步子来到景元帝身边,用极低的声音提醒道:“陛下,子时了……”
景元帝坐在床榻边,身体倚着一旁的架子,正闭目养神,闻言缓缓睁眼。
他先是看了眼床上的霍翎,用手掌探了探霍翎的额头,确定热度没有反复,才道:“今夜朕就守在这儿。”
李满欲言又止,最后还是退出了殿外。
崔弘益和无墨也都在殿外站着。
瞧见李满蹑手蹑脚合上殿门,两人连忙迎上去。
崔弘益问:“干爹,陛下还不回去休息吗。”
李满摇头。
无墨心里狠狠松了一口气,知道自家小姐赌对了。
崔弘益先是一惊,后又一喜,也暗道自己赌对了。
哎呦,从他在常乐县见到郡君的第一眼,他就知道郡君将来必定贵不可言。结果怎么着,他还真看准了。
李满扭头看向无墨,小声问无墨有没有多余的毯子。
无墨明白李满的意思,立马道:“我记得是有的,我去拿。”
……
霍翎再次醒来时已是白天。
晨曦铺满整座宫殿,她睁着眼睛看着头顶的天青色床幔。
许是昨天坠马的后遗
症,霍翎胸口闷得厉害,思绪也有些迟钝,直到一只温热的手掌落在她的额头上,霍翎轻轻眨了下眼睛,犹豫道:“……陛下?”
景元帝应了一声,掀开身上的薄毯:“醒了?要喝水吗?”
见霍翎没有回答,只是愣愣盯着他瞧,景元帝问:“是还有哪里难受吗?”
他话音一落,霍翎再也忍不住,眼睛一眨,便落下泪来。
她咬着唇,没说话,也没抽噎,依旧苍白的脸庞却在极短的时间内被泪水打湿。
景元帝一惊,然后又笑了:“哭什么。”
他在身上翻找了一下,没摸到帕子,只好用袖子里侧为她擦拭眼泪:“怎么越擦,哭得就越来劲了。”
霍翎不理他,扯高被子遮挡自己的脸,声音里带着哽咽:“您别管我。”
景元帝没有强行要求她把被子放下来,只是用另一只手抚了抚她散开的头发:“朕让他们拿一壶热水进来,再让你那小丫鬟进来伺候你梳洗,好吗。”
霍翎猛地放下被子,双眼和鼻尖都透着哭过的红意:“您要走了吗?”
“你不想让朕走,朕就不走。”
霍翎破涕而笑:“我现在相信天子是金口玉言了,您居然真的守了我一晚上。”
景元帝叹了口气:“昨天惊了马没哭,坠了马没哭,伤得那么厉害也没哭,就因为这点小事哭了?”
霍翎慢慢止住了泪意。双眼被泪水洗过,剔透又明亮,宛若雨后初晴的蓝天。
“连家人都做不到的事情,要一个外人做到,这本来就是不合理的要求。”
景元帝说:“朕不是外人。”
霍翎也是一笑,认真道:“我现在知道了。”
早早守在殿外的李满几人,听到殿内的传唤,连忙推门进来。
景元帝先给霍翎倒了杯水,等她喝完水,景元帝让无墨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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候她梳洗,他自己也去了趟偏殿,洗了把脸清醒一下。
“太医来了吗?”
李满道:“太医已经在殿外候着。詹统领也过来了,说是查出了一些眉目,您要见见他吗。”
景元帝道:“让他先在外面候着吧。”
李满在心里为禁卫军统领默哀了一下。这詹统领,也太不会挑时间了。
因为霍翎还要换药,景元帝在偏殿多待了会儿,直到崔弘益过来提醒,他才回到主殿,坐在霍翎身边,看着太医为她把脉。
霍翎昨晚只是轻微发热,喝药睡了一觉,热度果然降了下去,不过太医还是为霍翎开了几副安神的药,让她接下来几天能睡得更安稳。
太医一走,景元帝陪着霍翎用了碗清淡的小米粥,才与她说了禁卫军统领之事:“你是想亲自听一听调查结果,还是回去休息?”
霍翎没有犹豫:“我要听。”
景元帝这才让李满去宣禁卫军统领进来。
李满与禁卫军统领关系不错,在李满的点拨下,禁卫军统领已经反应过来自己犯了多大的错,一进屋先给景元帝行礼,然后身体向旁边一转,没有直接行礼,却也是微微低头致意。
“给襄安郡君请安。”
霍翎下意识想起身还礼,却被景元帝按住:“说吧。”
禁卫军统领瞥见这一幕,心下一松,将手里调查来的资料都交给李满,由李满转呈景元帝和霍翎。
在景元帝和霍翎翻看资料的时候,禁卫军统领同时开口解释起来。
禁卫军里面还是有不少能人的,经过一晚上的排查,他们从那匹发狂的白马身上,检查出了残留的些许青色粉末。
这种药物是从西域传进来的,在中原十分罕见。服用少量可以治病,过量则会导致人或动物发狂,而且发病极快。
禁卫军正是针对发病极快这一点,排查昨天在比赛前进入过马厩的人,一点点顺藤摸瓜,查到了何泰的侍卫队长身上。
霍翎神情平静,显然对幕后黑手的身份早有预料:“燕西过去就是河西走廊,何泰想弄到几份西域秘药很容易。”
“但光凭这些,只要侍卫队长不开口指认何泰,也没办法追究何泰的罪过吧。”
景元帝合上手里的资料,吩咐禁卫军统领:“将那名侍卫队长拿下审问。”
说完,景元帝侧头看向霍翎:“不管那名侍卫队长开不开口,他是何泰的下属,而他的行为惊吓到你,扰了朕过千秋节的兴致都是事实。”
“朕会罢免他的职务,再将他暂时关押进牢房里配合调查。至于其它的,就留给你亲自动手,如何?”
霍翎眼睛一亮,但很快,她又抿了下唇:“我自己动手当然最好,但我人微言轻,这样一来,又要让何泰多逍遥一段时间了。”
景元帝保证:“不会的。”
霍翎含笑望着景元帝:“那我听陛下的。”
景元帝再次看向禁卫军统领:“方才朕说的那些,都听到了吗?”
禁卫军统领抱拳应是,就要领命退下,却又听景元帝道:“只查到了这些吗?”
禁卫军统领不明所以,犹豫了下,还是点头。
景元帝淡淡道:“柳国公府,没有在里面推波助澜吗?”
此话一出,禁卫军统领和霍翎都齐齐向景元帝看去。
诧异过后,禁卫军统领果断道:“属下会派人往这个方向继续深入调查。”
第44章 第四十四章“那霍氏女,当真倾慕王爷……
大门开合,殿内只剩景元帝和霍翎两人。
霍翎还是开口问了:“陛下为什么会突然提到柳国公府?”
景元帝道:“只是想查一查。”
武威侯府与霍翎有矛盾,如果有机会,武威侯府不会介意顺便给霍翎使个绊子。但在行宫出手暗害霍翎,只能说还没到那份上。
最想看到霍翎出事的,无疑是何泰和柳国公府。
根据禁卫军调查到的线索来看,惊马一事显然是何泰的手笔。
唯一存疑的地方,就是柳国公府有没有在里面横插一脚。
霍翎琢磨了下,也大概明白了景元帝心里的想法。
她惊马一事,其实可大可小。
毕竟她没有受太严重的伤,如果上头没人追究,估计下头也会糊弄过去。
现在景元帝要追查到底,又给出了“惊扰千秋节”这样看似很小、实则操作余地很大的罪名,足以罢免何泰的职务,再将何泰关押一段时间了。
而调查柳国公府,估计就是出于天子的多疑。
他心里存了疑虑,便想要确定一下。
也许就算真查出来柳国公府做过一些手脚,但这件事情的主谋是何泰,再怎么样都很难问责到柳国公府身上。但动了手脚,与没动手脚,在天子心目中终究是不一样的。
他会将一切都尽收眼底,深谙于心。
霍翎心里这么想着,就听景元帝问:“如果真查出来柳国公府在暗地里添了一把火,朕却没有立刻惩办柳国公府,阿翎会难过吗?”
霍翎诧异,漆黑的眼瞳盯着景元帝:“陛下关心这个问题吗?”
“朕问了,就是想知道。”
霍翎抿唇一笑:“那我就要向陛下进言了。”
“什么?”
“陛下自然要以大局为重。您没有立刻惩办柳国公府,一定有您的理由。”
景元帝微微拧眉。
道理是这个道理,但这番话从霍翎嘴里说出来,让他的心忍不住一涩。
如果不是他让她上台比赛,她未必会遇到那样惊险的情况。
但她醒来后,只是遗憾自己没能拿到头彩,还安慰他别将这件事情放在心上。
霍翎有些忐忑:“我的话惹陛下不高兴了吗?”
景元帝抬手抚
了下霍翎的脸庞:“是朕亏欠了你。”
霍翎心头一跳,知道自己赌对了。
适当的示弱和退让,更能让天子愧疚。
愧疚以后,才会想要加倍补偿她。
“陛下说什么傻话。”
霍翎没有再揪着这件事情不放,而是将话题转移到了禁卫军统领身上:“禁卫军统领,为人颇为……”
霍翎慎重地选了一个词:“稳重。”
景元帝险没笑出声来:“促狭。”
什么稳重,她分明就是觉得禁卫军统领行事但求无过不求有功,需要有人提点才能继续往下做事。
霍翎莞尔:“我虽不知他是谁,却知他是陛下的心腹。禁卫军拱卫皇城,保护天子。比起他的能力,陛下肯定更看重他的忠诚。”
能力不够,多配几个能力出众的副手给他就是了。
忠诚,或者说天子觉得他忠诚,才是最难得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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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景元帝笑了笑,介绍道:“他叫詹凌,以前是朕的伴读。”
“累了吗?”景元帝起身,“朕抱你回床上休息吧。”
霍翎躺在床上,看着景元帝:“陛下,您要不要回长清宫休息一下。”
景元帝应了声好,但刚转身,霍翎又拉住了他的袖子。
景元帝回头:“怎么了。”
霍翎的声音里透着依恋:“您睡醒还会过来看我吗?”
景元帝知她是吓到了,这会儿看着一切如常,其实压根没从惊马的恐惧中缓过来,所以下意识依赖着他。
见景元帝没有马上回应,霍翎抿了下唇,声音也变得底气不足。
“过来看一眼就好,我不会再耽误您休息和处理政务了。”
景元帝叹了口气,重新坐回塌边,紧紧握住霍翎的手。
“朕不走了。留下来陪你用午膳,下午待在你这里处理政务。”
霍翎眼眸一亮,仿佛是被他的行为鼓励到了般,开始得寸进尺。
“那晚上呢?”
景元帝笑:“晚上啊,晚上陪你吃完饭,等你喝完药睡下就离开。连着熬两晚,朕可熬不动了。”
霍翎不好意思地笑了笑,突然问道:“您对所有人都是如此慷慨吗?”
景元帝一怔,才反应过来她口中的“所有人”,指的应该是后宫妃嫔。
“朕从来都不是一个慷慨的人。阿翎,只有你觉得朕慷慨。”
见霍翎确实没有困意,景元帝干脆扶着她重新坐起来,与她聊天:“朕方才看你拉着朕的袖子,问朕还来不来看你,就突然想起了自己小时候。”
“朕小时候和你一样,都不敢生病。”
那些往事,景元帝原以为自己都遗忘了,可如今娓娓道来,他才发现自己一直记得。而且记得非常清楚。
“先帝时期,有个宠冠六宫的妃子,叫丽妃,你应该听说过吧。”
“先帝宠爱丽妃,也疼爱丽妃所出的三皇子。朕的母后因为母族败落,又不得先帝喜欢,生怕自己某一日醒来就会被先帝废弃。”
“她大半的精力,都花在如何讨好先帝,以及如何与后宫嫔妃斗法上。”
那年宁信还小,他过生辰时收到父皇送的一块玉佩,十分宝贝,结果转头老三就故意把玉佩弄坏了。
他气得和老三打了一架,被父皇罚跪在御书房外,回去后就发了高热,嘴里一直在喊着“父皇”和“母后”。
但父皇始终没有出现。
母后来了,没待一会儿,得知父皇又去了丽妃那里,就急匆匆离开,说要为他讨一个公道。
景元帝侧过头,看着不知何时靠在他肩头的霍翎:“朕当时迷迷糊糊地,也抓住了她的袖子,却被她甩开了。”
“其实朕那时候想要的不是什么公道,只是她能留下来。”
霍翎离他很近,说话的气息都洒在他脖颈上:“那陛下留下来陪我时,心里在想什么呢。”
景元帝道:“被甩开过一次,朕就再也没有尝试第二次了。”
“所以朕不会甩开你。”
霍翎微微抬起头,吻上景元帝的脖颈,又顺着脖颈,一路吻到他的下颚,轻轻咬了一下。她委屈道:“陛下,每次都是我主动吻您。”
景元帝捧着她的脸:“这才是第二次。”
他很温柔,在她喘不上气之前,轻轻退开,抵着她的额头,与她气息纠缠。
霍翎被亲得晕晕乎乎的,用额头轻轻撞了下景元帝的额头。
景元帝忍不住又吻了她一下:“怎么了。”
“陛下为什么说,只有我觉得您慷慨?”
景元帝哑然失笑,犹豫了下,小声道:“你确定要在这个时候,问这种扫兴的问题?”
“不扫兴。”霍翎与他对视,“我想知道。”
“那好吧。”
景元帝想了想,说得十分简洁:“朕不希望后宫太乱,所以皇后在的时候,宫里的妃嫔都是按照资历和是否有过子嗣来定份位的。”
他与皇后关系平平,却不愿他母后的遭遇在皇后身上重演,所以公允地安排着一切。
霍翎加重力度撞景元帝的额头。
景元帝被她撞得往后一仰,无奈道:“是你自己要问的。”
霍翎低哼一声:“不是因为这个。”
景元帝知道她是在意什么了。
真要论起来,她才是那个要资历没资历,要子嗣没子嗣的。
但是,景元帝轻笑道:“不一样的。”
一个人能完全公允地安排一切,是因为他的心没有偏袒任何人。
霍翎直接耍无赖:“我不管,我困了。”
景元帝只好顺着她道:“行吧,你困了,那朕中午再过来陪你用午膳。”
哄走了景元帝,霍翎闭着眼睛躺在床上,等无墨进来找她。
果然,没过一会儿,无墨就溜了进来,掀开床幔,二话不说爬上她的床,趴在她枕边哭。
“哭什么?”
霍翎叹口气,突然觉得这一幕似曾相识。
这不就是陛下哄她的翻版吗。
无墨眼泪哗啦啦流:“看到小姐从马上摔下来,我都要吓死了。”
霍翎估计,以无墨对她的了解,还有两人之前就皇后之位说的那番话,无墨应该是猜到她在上马之前,就知道那匹马出了问题。
这样想来,确实是把小丫鬟吓得不轻。
“没事,你家小姐大难不死,必有后福。”霍翎微笑,放缓声音安慰。
为了转移无墨的注意力,霍翎问:“嘉乐怎么样,她没有被吓到吧。”
霍翎刚出事那会儿,许时渡确实被吓得不轻,但有宁信长公主劝慰,又知道霍翎没有大碍,也就缓过来了。
无墨努力止住抽噎:“嘉乐郡主说,等你什么时候方便了,她再过来探望你,免得打扰到你休养。”
霍翎道:“那你中午的时候去找她,和她说说我的情况。等过两天我好些了,再同她见面。”
无墨道:“为什么要等到中午,我现在就可以过去找嘉乐郡主。”
“可别。”霍翎看着她红肿的眼睛,知道她昨晚肯定没睡好,甚至有可能根本没合眼,“陪我睡会儿吧。”
无墨摸了摸自己的眼睛,露出一个不好意思的笑容,乖乖翻了个身,平躺在霍翎身边。
她没有问霍翎这么冒险到底值不值得,因为她很了解霍翎。
小姐这么做了,就说明在小姐心里,这一切都是值得的。
***
校场闹出这么大的动静,景元帝已经没有心情狩猎了。
不过因为霍翎还需要养伤,他也不急着离开行宫,打算按照原定计划继续留在这里,等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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